陳次升陳師錫彭汝礪(弟汝霖汝方)呂陶張庭堅龔夬孫諤陳軒江公望陳祐常安民
陳次升,字當時,興化仙遊人。入太學,時學官始得王安石《字說》,招諸生訓之,次升作而曰:"丞相豈秦學邪?美商鞅之能行仁政,而為李斯解事,非秦學而何?"坐屏斥。既而第進士,知安丘縣。轉運使吳居厚以聚斂進,檄尉罔征稅於遠郊,得農家敗絮,捕送縣,次升縱遣之。居厚怒,將被以文法,會禦史中丞黃履薦,為監察禦史。
哲宗立,使察訪江、湖。先是,蹇周輔父子經畫江右鹽法,為民害,次升舉劾之。還言:"額外上供之數未除,異日必有非法之斂,願從熙寧以來創行封椿名錢悉賜豁免。又役法未定,人情熒惑,乞速定差雇及均數之等,先為之節而審行之。"提點淮南、河東刑獄。
紹聖中,複為禦史,轉殿中。論章惇、蔡卞植黨為奸,乞收還威福之柄。禁中火,彗出西方,次升請修德求言,以弭天變。掖庭鞫厭魅獄,次升言:"事關中宮,宜付外參治。今屬於閹寺之手,萬一有冤濫,貽後世譏。"濟陽郡王宗景請以妾為妻,論其以宗藩廢禮,為聖朝累。
初,惇、卞以次升在元祐間外遷,意其不能無怨望,卞又與同鄉裏,故延置憲府,欲使出力為助,擠排眾賢;而一無所附。時方編元祐章疏,毒流搢紳。次升言:"陛下初即位,首下詔令,導人使諫;親政以來,又揭敕榜,許其自新。今若考一言之失,致於譴累,則前之詔令適所以誤天下,後之敕榜適所以誑天下,非所以示大信也。"又論卞客周穜貪鄙,鄭居中憸佞。由是惇、卞交惡之,使所善太府少卿林顏致己意,嚐以美官。次升曰:"吾知守官而已,君為天子卿士,而為宰相傳風旨邪?"惇、卞益不樂,乘間白為河北轉運使,帝曰:"漕臣易得耳,次升敢言,不當去。"更進左司諫。
宣仁有追廢之議,次升密言:"先太後保佑聖躬,始終無間,願勿聽小人銷骨之謗。"帝曰:"卿安所聞?"對曰:"臣職許風聞,陛下毋詰其所從來可也。"呂升卿察訪廣南,次升言:"陛下無殺流人之意,而遣升卿出使。升卿資性慘刻,喜求人過,今使逞誌釋憾,則亦何所不至哉?"乃止不遣。
次升累章劾章惇,皆留中。帝嚐謂曰:"章惇文字勿令絕。"次升退告王鞏,鞏曰:"君胡不雲:諫臣,耳目也;帝王,心也。心所不知,則耳目為之傅達;既知之,何以耳目為?"居數日,複入見,帝申前旨,乃以鞏語對。帝曰:"然。顧未有代之者爾。"訖不克去。京師富家乳婢怨其主,坐兒於上而嵩呼者三。邏係獄。次升乞戒有司無得觀望。帝問大臣何謂,蔡卞曰:"正謂觀望陛下爾。"誣其毀先烈,擬謫監全州酒稅,帝以為遠,改南安軍。
徽宗立,召為侍禦史。極論惇、卞、曾布、蔡京之惡,竄惇於雷,居卞於池,出京於江寧。遷右諫議大夫。獻體道、稽古、修身、仁民、崇儉、節用六事,言多規切。崇寧初,以寶文閣待製知潁昌府,降集賢殿修撰,繼又落修撰,除名徙建昌,編管循州,皆以論京、卞故。政和中,用赦恩複舊職。卒,年七十六。
次升三居言責,建議不苟合,劉安世稱其有功於元祐人,謂能遏呂升卿之行也。它所言曾肇、王覿、張庭堅、賈易、李昭玘、呂希哲、範純禮、蘇軾等,公議或不謂然。
陳師錫字伯修,建州建陽人。熙寧中,遊太學,有俊聲。神宗知其材,及廷試,奏名在甲乙間,帝偶閱其文,屢讀屢歎賞,顧侍臣曰:"此必陳師錫也。"啟封果然,擢為第三。調昭慶軍掌書記,郡守蘇軾器之,倚以為政。軾得罪,捕詣台獄,親朋多畏避不相見,師錫獨出餞之,又安輯其家。
知臨安縣,為監察禦史。上言:"宋興,享國長久號稱太平者,莫如仁宗,切考致治之本,不過延直言,禦群下,進善退邪而已。明道中,親覽萬幾,見政事之多辟,輔佐之失職,自呂夷簡、張耆、夏竦、陳堯佐、範雍、晏殊等,一日罷去。寶元初,冬雷地震,用諫官韓琦之言,王隨、陳堯佐、韓億、石中立同時見黜。其後,不次擢用杜衍、範仲淹、富弼、韓琦,以成慶曆、嘉祐之治。願稽皇祖納諫、禦臣之意,以興治功。"帝善其言。
時詔進士習律,師錫言:"陛下方大闡學校,用經術訓迪士類,不應以刑名之學亂之。夫道德,本也;刑名,末也。教之以本,人猶趨末,況教之以末乎?望追寢其製,使得悉意本業。"用事者謂倡為詖說,出知宿遷縣。
元祐初,蘇軾三上章,薦其學術淵源,行己潔素,議論剛正,器識靖深,德行追蹤於古人,文章冠絕於當世。乃入為秘書省校書郎,遷工部員外郎,加秘閣校理,提點開封縣鎮。建言:"銓法,選人用舉者遷升,而歲有定額。今請托者溢數,而寒畯有不足之患,請為之限約。"畿內將官苛慘失士心,方大閱,群卒嘩噪,將吏莫知所為。師錫馳至軍,推首惡者致諸法,按閱如初,而劾斥其將,縣人歎服。樞密院猶以事不先白為罪,罷知解州。曆考功員外郎,知宣州、蘇州。
徽宗立,召拜殿中侍禦史。疏言:"元豐之末,中外洶洶矣。宣仁聖後再安天下,委國而治者,司馬光、呂公著爾。章惇誣其包藏禍心,至於追貶。天相陛下,發潛繼統,而惇猶據高位,光等贈諡未還,墓碑未複。願早攄宸略,以慰中外之望。"
蔡京為翰林學士,師錫言:"京與弟卞同惡,迷國誤朝。而京好大喜功,銳於改作,日夜交結內侍、戚裏,以覬大用。若果用之,天下治亂自是而分,祖宗基業自是而隳矣。京援引死黨至數百人,鄧洵武內行汙惡,搢紳不齒,豈可滓穢史筆?向宗回、宗良亦陰為京助。是皆國之深患,為陛下憂,為宗廟憂,為賢人君子憂。若出之於外,社稷之福也。"帝曰:"此於東朝有礙,卿為我處之。"對曰:"審爾,臣當具白太後。"遂上封事言:"自昔母後臨朝,危亂天下,載在史冊,可考而知。至於手書還政,未有如聖母,退抑謙遜,真可為萬世法。而蔡京陰通二向,妄言宮禁預政,以誣聖德,不可不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