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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栗字黃中,福州福清人。紹興十二年(1142)考中進士,調任崇仁縣尉、南安軍教授。由於宰相陳康伯的舉薦,林栗被任命為太學學正、太常博士。孝宗即位,林栗升任屯田員外郎、皇子恭王府直講。
胡紘字應期,處州遂昌人。淳熙中,舉進士。紹熙五年,以京鏜薦,監都進奏院,遷司農寺主簿、秘書郎。韓侂胄用事,逐朱熹、趙汝愚,意猶未快,遂擢紘監察禦史。
當時金人請求講和,約定金宋為叔侄之國,並且請求歸還疆土。林栗上封事說:“上次和議,實在是迫不得已。徽宗梓宮、慈寧行殿在金國,因此隻好屈辱訂立和議,猶有名目。今天的和議,我不知道有什麼說法。宋金之間有宗廟之仇,反而以弟侄身份侍奉金人,怎能忍使祖宗聞說呢!失去唐州、鄧州,則荊州、襄陽就會唇亡齒寒;割讓泗州、海州,則淮東的防備退至真州、揚州,海上防備偏至明州、越州。有人認為與金人結盟所獻歲幣少,而養兵備敵的費用更多,不知道講和之後,朝廷難道可以不養兵嗎?現在東南地區百姓的承受能力,皇上是清楚的,朝廷怎麼能不計較呢?況且不光是無益罷了。給予金人歲幣,是畏怕金人。三軍的情緒,怎麼能不鬆懈;歸正之人,怎會不懷有二心。為今日計,應當停止派遣使節,拖延時日。等到明年春天,沒有動息,慢慢致書金朝,告訴兩國間互相約束的言辭。金人自毀盟約,言不由衷,即使結盟也無益處。從現在開始應當堅守邊界,讓天下百姓休養生息,不煩使節往來,各自保證疆場無事,怎麼用得著使州縣疲於應付,侍奉使節呢!”
紘未達時,嚐謁朱熹於建安,熹待學子惟脫粟飯,遇紘不能異也。紘不悅,語人曰:"此非人情。隻雞尊酒,山中未為乏也。"遂亡去。及是,劾趙汝愚,且詆其引用朱熹為偽學罪首。汝愚遂謫永州。
孝宗鑒於紹興年間權臣擅權之弊,親自獨攬大權,不以職責任務給臣下,林栗說“:皇帝親臨權力,大臣審視權力,諫臣議論權力,王侯貴戚是擾亂權力的人,左右親信是善於竊取權力的人。權在大臣,則大臣顯赫;權在近臣,則近臣重要;權在諫官,則諫官權重。所以皇帝經常擔心權力在大臣,必定想收回而獨自掌握它,沒有能獨掌權力的人。不讓大臣掌權,則王侯貴戚得到而控製權力;不讓近臣審視權力,諫官議論政治,則皇帝左右親信得到而議論它。皇帝原來認為得到權力而親自執掌,難道不是錯了嗎?因此賢明的君主任大臣以事而不使他專權,使權力歸於自己而不肯獨持權柄、事必躬親。”林栗上書中至有“以鹿為馬,以雞為鸞”的語句。林栗奉對時,當他讀到“君主常擔心權在臣下,一定想收攬而獨自掌握它”,孝宗大聲讚歎,林栗慢慢地說“:我的意思尚在下文。”執政官有人向孝宗哭訴:“林栗說我等指鹿為馬,我實在不願意與他同在朝廷任職。”於是孝宗讓林栗離開京城,去江州任知州。
汝愚初抵罪去國,搢紳大夫與夫學校之士,皆憤悒不平,疏論甚眾。侂胄患之,以汝愚之門及朱熹之徒多知名士,不便於己,欲盡去之,謂不可一一誣以罪,則設為偽學之目以擯之。用何澹、劉德秀為言官,專擊偽學,然未有誦言攻熹者。獨稿草疏將上,會改太常少卿,不果。沈繼祖以追論程頤得為察官,紘遂以槁授之。繼祖論熹,皆紘筆也。
有旨省並江州屯駐大軍,林栗上奏指出“:紹興三十一年(1161)、隆興二年(1164),金人二次進犯兩淮地區,幸虧依賴江州一軍分開駐守防備,因此舒州、蘄州、黃州三州唯獨沒被金人入寇。本州上至鄂渚七百裏,下距池陽五百裏;平時屯駐戍守,好像沒有益處,萬一金人入侵,鄂渚戍守部隊,上麵越過荊州、襄陽,池陽之師,下遊增加防備,中間千裏藩籬,實在虛缺。請不要因為一人的建議,而廢棄長江千裏防線。”由於林栗的反對,江州屯駐大軍沒有被撤並。
寧宗以孝宗嫡孫行三年服,紘言止當服期。詔侍從、台諫、給舍集議釋服,於是徙紘太常少卿,使草定其禮。既而親饗太廟。
林栗被朝廷以吏部員外郎召回。冬至,朝廷將在南郊祭天,此前十日,執事官聽誓戒;會慶節,皇帝下旨祝壽不用樂,等到設宴招待金使,才有暫且用樂之命。林栗認為不可用樂,他致書宰相,意見沒有被采納,於是他請求辭去充任舉冊官之職,並上奏朝廷:“若聽樂則應廢齋,廢齋則不敢行祭禮,祖宗二百年事天之禮,今日因一介行人而廢棄。老天可怕,這遠過於外夷。”朝廷沒有采納他的意見。
紘既解言責,複入疏雲:"比年以來,偽學猖獗,圖為不軌,動搖上皇,詆誣聖德,幾至大亂。賴二三大臣、台諫出死力而排之,故元惡殞命,群邪屏跡。自禦筆有'救偏建中'之說,或者誤認天意,急於奉承,倡為調停之議,取前日偽學之奸黨次第用之,以冀幸其他日不相報複。往者建中靖國之事,可以為戒,陛下何未悟也。漢霍光廢昌邑王賀,一日而誅群臣一百餘人;唐五王不殺武三思,不旋踵而皆斃於三思之手。今縱未能盡用古法,亦宜且令退伏田裏,循省愆咎。"俄遷紘起居舍人。詔偽學之黨,宰執權住進擬,用紘言也。自是學禁益急。進起居郎,權工部侍郎,移禮部,又移吏部。坐同知貢舉、考宏詞不當而罷。未幾,學禁漸弛,紘亦廢棄,卒於家。
林栗兼任皇子慶王府直講,有旨讓二王不時延請講讀官,議論時政,希望能得到謀劃的益處。林栗認為不妥,他上書說“:漢武帝為戾太子開設博望苑,最後使太子失敗了;唐太宗為魏王李泰設立文學館,最終使魏王失敗。古人教導世子與我朝祖宗用來輔導太子、諸王辦法相同,隻以講經讀史為事,其他不介入。如若讓他們議論時政,則是對著兒子議論父親,古人認為是無禮,皇上不可不留意啊。”
何澹,字自然,處州龍泉人。乾道二年進士,累官至國子司業,遷祭酒,除兵部侍郎。光宗內禪,拜右諫議大夫兼侍講。
林栗官拜右司員外郎,晉升為太常少卿。太廟祭享之製,始祖東向,昭南向,穆北向;別廟神主附於祖姑之下,隨本室南北向而無東西向神位。紹興、乾道年間,懿節、安穆二位皇後附祭,有關部門設幄西向。及至安恭皇後新附,有關部門繼承前次失誤,將神位朝西安放,幾乎與舍祖神位相對。林栗予以辨別並加以糾正。
澹本周必大所厚,始為學官,二年不遷,留正奏遷之。澹憾必大,及長諫垣,即劾必大,必大遂策免。澹嚐與所善劉光祖言之,光祖曰:"周丞相豈無可論,第其門多佳士,不可並及其所薦者。"澹不聽。
朝廷以林栗為直寶文閣,出任湖州知州。林栗進宮與皇帝告辭,他說:“我聽說漢代人賈誼號為通曉國體,他上書皇帝至於痛哭流涕,考察他的意向,大致以人的一身比喻天下大勢。他在上書中稱‘:天下之勢,正苦於腳腫。不僅足腫,又苦於足掌扭折。又類似腿瘤,並且患有風病。’臣每每聽見士大夫喜好議論時事,我就拿賈誼的論述問他:今日國體,於四百零四種病中屬什麼病?能指出病名的還未必能開出處方,不能指出病因就開出治病處方,誤人致死是必定的。聽了我的話的人不是表示忿怒就是沉默寡言,也有人反過來問我,我立即對他說:今日之病,名叫風虛,它的症狀為半身不遂。風在外,虛在內,真氣在內虧耗,所以風邪自外乘機而入,侵入人體,人會馬上倒地,這就是靖康之變。幸好元氣仍然存在,所以倒下後就能再站起來,是為建炎中興。然而元氣雖然存在,邪氣仍還旺盛,自淮河以北都是我大宋故土,而朝廷號令不能到達,帝王新頒布的曆法不能施行。與半身不遂有什麼不同呢?不光半身不遂,殘剩的半身,也恐懼、畏怕風邪進入而不能自安。今日議論政事者,比如身體筋肉痿縮的人,不忘起行,哪裏一定要是賢明智慧之士,然後與國家是同一願望呢?而平凡庸人,口傳耳授,如若想試一試所售方子,則洗滌針石,一起混入,這不是體虛的人輕易能接受的。聽醫生說:‘中風偏癱,五十歲以下而氣盛的人容易治愈。蓋真氣與邪氣相匹敵,真氣旺盛則邪氣衰退,真氣運行則邪氣離去。真氣不能充滿半存之身,則不可能到達偏廢軀體。所以要治愈這種病,必須禁止其有嗜好欲望,節製其思慮,珍惜其氣血,保養其精神,使得半存之身,一天天充實,則陽氣流遍全身,脈絡流暢,將在不知不覺中丟掉拐杖而能步行。如若急於治好病而不考慮本身的情況,百毒入口,五髒受風,風邪旺盛而不能驅除,而所存真氣一天天在消耗,所以一再中風者大多不能搶救。’愚臣有感於此言,私下以為賈誼再生,對皇帝進言,也離不開這些。”
時薑特立、譙熙載以春坊舊恩頗用事。一日,光祖過澹,因語澹曰:"曾、龍之事不可再。"澹曰:"得非薑、譙之謂乎?"既而澹引光祖入便坐,則皆薑、譙之徒也,光祖始悟澹謾諾。明年,澹同知貢舉,光祖除殿中侍禦史,首上學術邪正之章。及奏名,光祖被旨入院拆號,與澹席甫逼。澹曰:"近日風采一新。"光祖曰:"非立異也,但嚐為大諫言者,今日言之耳。"既出,同院謂光祖曰:"何自然見君所上章,數夕恍惚,餌定誌丸,他可知也。"進禦史中丞。
林栗被任命為興化軍知軍,又調至南劍,再拜官夔州路提點刑獄,改任夔州知州,加官直敷文閣。夔州有一屬郡叫施州,羈糜郡叫思州。施州豪民譚汝翼,與思州知州田汝弼相互不和,等到田汝弼逝世,譚汝翼帶領二千士兵趁喪攻伐。田汝弼之子田祖周領兵深入內地予以報複,戰爭在三州境內進行,施州、黔州大為震動。譚汝翼再次修繕鎧甲和兵器,計算丁壯,用重金向各少數部族借兵,又向帥府請求援兵。林栗說“:譚汝翼其實是導致戰亂的人。”他傳達命令停止用兵,選派屬員前往,暫時掌管兵權,以此慢慢收回譚汝翼的兵權。下令兵馬鈐轄出巡檢閱各州,密令到達施州,暫止代理知州。譚汝翼沒有覺察,不久才倉皇逃往成都。事情傳至朝廷,孝宗親自寫信給林栗及成都製置使陳峴說“:田氏是羈糜州郡,譚氏乃是夔州路豪族,又首先挑起事端,安撫使司不能鎮壓,縱容他們發展到這樣的地步。如果他們仍不悔改,不妨用兵,鏟除首惡。”當時譚汝翼在成都,聽到消息後逃回家鄉,調家丁並征發八砦義軍,列陣於沱河橋與官軍作戰,譚汝翼被打敗後逃走,俘虜四十三人,繳獲鎧甲器仗三萬一千件。林栗挑出九名罪大惡極者處斬。田祖周因此害怕,與他的母親冉氏合謀獻出黔江田業,以錢九十萬緡贖罪,少數部族邊界地區於是安定。
澹有本生繼母喪,乞有司定所服,禮寺言當解官,澹引不逮事之文,乞下給、諫議之。太學生喬嚞、朱有成等移書於澹,謂:"足下自長台諫,此綱常之所係也。四十餘年以所生繼母事之,及其終也,反以為生不逮而不持心喪可乎?奉常禮所由出,顧以台諫、給舍議之,識者有以窺之矣。"澹乃去。終製,除煥章閣學士、知泉州,移明州。
不久譚汝翼入京狀告林栗接受田氏賄賂,皇帝下詔以譚汝翼為屬吏,省劄下達夔州。林栗親自起草奏狀繳還省劄,並為自己辯護。皇帝大怒,幸好近臣中有人從中解救,不久林栗以身為帥臣,擅自抵製皇帝命令獲罪,降級罷官歸家。事後大理寺追查究問,事情被弄清楚了,寬免譚汝翼死罪,拘禁於紹興府。
寧宗即位,朱熹、彭龜年以論韓侂胄俱絀,澹還為中丞,怨趙汝愚不援引。汝愚時已免相,複詆其廢壞壽皇良法美意,汝愚落職罷祠。又言:"專門之學,流而為偽。願風厲學者,專師孔、孟,不得自相標榜。"除同知樞密院事、參知政事,遷知樞密院。
沒過多久,皇帝下詔稱林栗多次變更職務,清高耿直有聲望,複官直寶文閣、廣南西路轉運判官,就地改任提點刑獄,後來又改任潭州知州。林栗官拜秘閣修撰,晉升為集英殿修撰、隆興府知府。皇帝在便殿召見林栗,林栗上奏乞請仿唐製設置左右補闕、左右拾遺各一名,不以糾察彈劾為職責。皇帝采納了他的建議。林栗被任命為兵部侍郎。朱熹以江西提點刑獄之職召回朝廷任兵部郎官,他進入京城後,卻沒有去上任。林栗曾與朱熹相見,議論《易》與《西銘》意見不一。至此,林栗派遣屬吏催促朱熹上任,朱熹以腳病請假。林栗於是上奏:“朱熹本無學術,隻是竊取張載、程頤學說之殘餘,為輕浮放蕩宗主,叫作道學,妄自推尊。每到一處則率門生數十人,依照春秋戰國時士人之態勢,妄自希求孔子、孟子曆次受聘之風采,若繩之以治世之法,則他可被視為亂人之首。今日朝廷慕其虛名,讓他入朝奏事,將他安排在朝廷任職,逐漸加以使用。而朱熹得到詔令之初,在道途中拖延時日,邀君索討高價,門生更替為他遊說,政府準許諫官風聞彈劾,他這才進入京城。經過皇帝召見,得到旨令,拜為郎官,立即心懷不滿,倨傲旁視,目空一切已多日,不肯就職,這難道是張載、程頤之學教他這樣?因為朱熹已被任命為兵部郎官,微臣應當統管,若不加以彈劾,其罪過是相同的。望將朱熹停職罷官,暫且令他反省,以為事君無禮者之戒。”
吳曦賄通時宰,規圖帥蜀,未及賄澹,韓侂胄已許之,澹持不可。侂胄怒曰:"始以君肯相就,黜偽學,汲引至此,今顧立異耶?"以資政殿大學士提舉洞霄宮。起知福州。澹居外,常怏怏失意,以書祈侂胄,有曰:"跡雖東冶,心在南園。"南園,侂胄家圃也。侂胄憐之。進觀文殿學士,尋移知隆興府。後除江、淮製置大使兼知建康府,移使湖北,兼知江陵。奉祠卒,贈少師。
皇帝認為林栗言過其實,而大臣畏怕林栗強暴,不敢深入爭論。太常博士葉適獨自上封事與林栗辯論說“:考察林栗之言,始末對照,沒有一處屬實。其中‘叫作道學’一語,嚴重失實,過去小人殘害忠良,大多有所指名,或者以為愛好虛名,或者以為標新立異,或者以為培植黨羽。近來忽然創立道學之目,鄭丙首唱,陳賈附和,官居要職者暗中相互傳授,見到士大夫稍稍致力於潔身自好,粗略能堅持操守,就以道學之名強加於他,幾乎如吃菜事魔,影跡犯敗之類。往日王淮使台諫官員互為呼應,陰謀廢除正直君子,用的就是這種手段。林栗為侍從官,不能傳達陛下之德意、誌向與憂慮,反而繼承鄭丙、陳賈暗地相傳授之學說,以道學為大罪。搜羅他人言語,構織罪狀,趕走一個朱熹固然沒有什麼害處,隻是恐怕從此遊辭無實,讒言橫生,善良受害,無所不有!願陛下嚴正紀綱,杜絕欺罔,摧毀抑製橫暴,以扶持善類,奮發剛斷以安撫公論。”於是侍禦史胡晉臣彈劾林栗,林栗被罷免,離朝任泉州知州,又改任明州知州。嗣後任宮觀之職直至去世,諡號“簡肅”。
澹美姿容,善談論,少年取科名,急於榮進,阿附權奸,斥逐善類,主偽黨之禁,賢士為之一空。其怕更化,凶黨俱逐,澹以早退幸免,優遊散地幾二十年。
林栗為人倔強耿直有才華,而性急不能受委屈,想發泄私忿,以致攻擊詆毀名儒,廢絕師教,幾乎與鄭丙、陳賈、何澹、劉德秀、劉三傑、胡..等結黨殘害正直君子者同列。即使早年論事,雄辯可觀,也不足以掩蓋晚年的錯誤。
林栗字黃中,福州福清人。登紹興十二年進士第,調崇仁尉,教授南安軍。宰相陳康伯薦為太學正,守太常博士。孝宗即位,遷屯田員外郎、皇子恭王府直講。
京鏜字仲遠,豫章人。紹興二十七年(1157)考中進士。龔茂良出任地方長官,見到京鏜,感到他不凡,讚歎說:“你真是朝廷的人才。”等到龔茂良出任執政,馬上舉薦京鏜至朝廷任職。
時金人請和,約為叔侄之國,且以歸疆為請。栗上封事言:"前日之和,誠為非計。然徽宗梓宮、慈寧行殿在彼,為是而屈,猶有名焉。今日之和,臣不知其說也。宗廟之仇,而事之以弟侄,其忍使祖宗聞之乎!無唐、鄧,則荊、襄有齒寒之憂;無泗、海,則淮東之備達於真、楊,海道之防遍於明、越矣。議者皆言和戎之幣少,養兵之費多,不知講和之後,朝廷能不養兵乎?今東南民力,陛下之所知也,朝廷安得而不較乎?且非徒無益而已。與之歲幣,是畏之矣。三軍之情,安得不懈弛;歸正之心,安得不攜貳。為今日計,宜停使勿遣,遷延其期。比至來春,別無動息,徐於境上移書,諭以兩國誓言。敗之自彼,信不由衷,雖盟無益。自今宜守分界,休息生靈,不煩聘使之往來,各保疆場之無事,焉用疲弊州縣,以奉犬羊之使乎?"
孝宗詔令親信侍從舉薦優秀縣令任台官,給事中王希呂說:“京鏜很早就考中進士,二次在地方任縣令,所至皆有政績,陛下選拔執法官,京鏜是個合適的人選。”孝宗接見京鏜,詢問政事得失。當時孝宗受禪繼承帝位,銳誌恢複,大臣所進奏疏,大多迎合天子的意誌,認為恢複大業很快就會成功。唯獨京鏜說“:天下之事沒有很快就能如意的,應當從長計,慢慢做打算。”孝宗認為說得很對。京鏜於是極力論述今日百姓貧困,軍隊驕惰,士氣頹廢萎靡,言詞急切。孝宗很高興,京鏜於是被提升為監察禦史,曆遷右司郎官。
孝宗懲創紹興權臣之弊,躬攬權綱,不以責任臣下,栗言:"人主蒞權,大臣審權,爭臣議權,王侯、貴戚善撓權者也,左右近習善竊權者也。權在大臣,則大臣重;權在邇臣,則邇臣重;權在爭臣,則爭臣重。是故人主常患權在臣下,必欲收攬而獨持之,然未有能獨持之者也。不使大臣持之,則王侯、貴戚得而持之矣;不使邇臣審之,爭臣議之,則左右近習得而議之矣。人主顧謂得其權而自執之,豈不誤哉。是故明主使人持權而不以權與之,收攬其權而不肯獨持之。"至有"以鹿為馬、以雞為鸞"之語。方奉對時,讀至"人主常患權在臣下,必欲收攬而獨持之",孝宗稱善,栗徐曰:"臣意尚在下文。"執政有訴於孝宗曰:"林栗謂臣等指鹿為馬,臣實不願與之同朝。"乃出知江州。
金國賀生辰使來南宋,孝宗正為高宗服喪,不想接見使節,京鏜為侍從,根據皇帝的旨意拒絕金使求見。金使請求在宋都杭州多呆些日子,京鏜回答說:“信使南來是由於我大宋皇帝生日。生日壽禮已舉行,你打算以什麼名義停留呢?”金使離開朝廷,孝宗稱讚京鏜很稱職。京鏜改任中書門下省檢正諸房公事。
有旨省並江州屯駐一軍,栗奏:"辛巳、甲申,金再犯兩淮,賴江州一軍分布防托,故舒、蘄、黃三州獨不被寇。本州上至鄂渚七百裏,下至池陽五百裏;平時屯戍,誠哲無益,萬一有警,鄂渚之戍,上越荊、襄,池陽之師,下流增備,中間千裏藩籬,誠為虛闕。無以一夫之議,而廢長江千裏之防。"由是軍得無動。
金人派遣使節南來吊念高宗,京鏜被任命為報謝使使金。金人慣例,宋使行至汴京則賜宴接風。京鏜請求撤消宴飲,金郊勞使康元弼等不同意,京鏜告訴金人,若一定要設宴,則請撤去音樂,並寫信給康元弼說“:京鏜聽說鄰居有喪則不舂穀,同裏有殯則整個裏巷不唱歌。今日京鏜受命前來北朝,與北朝惠吊相關聯,肩負著酬謝的任務。北朝厚待我遠道而來,憐憫其勞苦,派出郊勞使,解決用宴的儀式,德澤非常深厚,外臣得到恩賜,怎能不重拜,如若說一定要聽樂,是與儒家經典相背離的,也與臣節義理相違背,不僅是對本朝的羞辱,又怎麼能顯示北朝的懿德呢?”有關宴飲禮儀爭論很久,相持不下。京鏜來到驛館,讚禮者催京鏜入席就座,京鏜抗爭說:“若不撤去奏樂,我不敢入席。”金人強迫他,京鏜不為所動,他慢慢地說:“我的頭可斷,音樂不可以聽見。”於是他帶領隨從離開驛館,金廷全副武裝的衛士將利刃指向京鏜,京鏜大聲嗬斥,使他們退下。金人知道不可能使京鏜改變主意,隻好派人去稟報金主,金主讚歎說:“真是南朝的正直之臣也。”特地下令撤消用樂。此後京鏜一行人一路北上,金人設宴招待,都先撤去奏樂而後宴請。孝宗聽到這事後很高興,他對輔佐大臣說道:“士大夫平時哪個不以節義自許,可誰能像京鏜一樣,能臨危不改變誌操呢?”
以吏部員外郎召。冬至,有事南郊,前期十日,百執事聽誓戒;會廢節,有旨上壽不用樂,迨宴金使,乃有權用樂之命。栗以為不可,致書宰相,不聽,乃乞免充舉冊官,以狀申朝廷曰:"若聽樂則廢齋,廢齋則不敢以祭。祖宗二百年事天之禮,今因一介行人而廢之。天之可畏,過於外夷遠矣。"不聽。
京鏜出使回朝,拜見孝宗,孝宗慰勞他說“:愛卿能夠堅持禮義為國增光,我將用什麼來賞賜你呢?”京鏜磕頭回答說“:北人是畏怕陛下的威德,不是畏怕微臣京鏜。即使我死在金國,也是做臣子應盡的職責,怎敢談賞賜!”按照慣例,使節回朝後應當晉級。右丞相周必大對孝宗說“:晉級是常典,京鏜具有世人少有的節操,是今日之毛遂,請陛下考慮。”於是孝宗任命京鏜為權工部侍郎。
兼皇子慶王府直講,有旨令二王非時招延講讀官,相與議論時政,期盡規益。栗以為不可,疏言:"漢武帝為戾太子開博望苑,卒敗太子;唐太宗為魏王泰立文學館,卒敗魏王。古者教世子與吾祖宗之所以輔導太子、諸王,惟以講經讀史為事,他無預焉。若使議論時政,則是對子議父,古人謂之無禮,不可不留聖意。"
四川帥位缺人,朝廷以京鏜為安撫製置使兼成都府知府。京鏜上任後,首先罷免各種雜稅,讓利與民。瀘州兵卒反叛殺死太守,京鏜派人抓獲凶手並予以處斬,蜀地因此安定。朝廷召回京鏜任刑部尚書。
除右司員外郎,遷太常少卿。太廟祫享之製,始祖東向,昭南向,穆北向,別廟神主祔於祖姑之下,隨本室南北向而無西向之位。紹興、乾道間,懿節、安穆二後升祔,有司設幄西向。逮安恭皇後新祔,有司承前失,其西向之位,幾與僖祖相對。栗辨正之。
寧宗即位後,京鏜越加被尊重,由知府曆遷為左丞相。就在這個時候,韓..胄權勢傾動天下,他所親信寵愛者由任侍從官,不一二年就位至宰輔,而不依附於韓..胄的人,則往往不得晉升。京鏜自從官拜宰相後,一改其平素操守,對於國事不置可否,隻是奉行韓..胄的旨意行事。又引薦劉德秀排斥打擊好人,於是始有偽學之禁。
除直寶文閣、知湖州。栗朝辭,曰:"臣聞漢人賈誼號通達國體,其所上書至於痛哭流涕者,考其指歸,大抵以一身諭天下之勢。其言曰:'天下之勢方病大瘇。非徒瘇也,又苦灸盭。又類辟,且病痱。'臣每見士大夫好論時事,臣輒舉以問之:今日國體,於四百四病之中名為何病?能言其病者猶未必能處其方,不能言其病而輒處其方,其誤人之死,必矣。聞臣之言者不忿則默,間有反以詰臣,即對之曰:今日之病,名為風虛,其狀半身不隨是也。風者在外,虛者在內,真氣內耗,故風邪自外而乘之,忽中於人,應時僵仆,則靖康之變是也。幸而元氣猶存,故仆而複起,則建炎之興是也。然元氣雖存,邪氣尚盛,自淮以北皆吾故壤,而號令不能及,正朔不能加,有異於半身不隨者乎?非但半身不隨而已,半身存者,凜凜乎畏風邪之乘而不能以自安也。今日論者,譬如痿人之不忘起,奚必賢智之士,然後與國同其願哉?而市道庸流,口傳耳受,苟欲嚐試以售其方,則蕩熨針石,雜然並進,非體虛之人所宜輕受也。聞之醫曰:'中風偏廢,年五十以下而氣盛者易治。蓋真氣與邪氣相敵,真氣盛則邪氣衰,真氣行則邪氣去。然真氣不充滿於半存之身,則無以及偏廢之體。故欲起此疾者,必禁其嗜欲,節其思慮,愛其氣血,養其精神,使半存之身,日以充實,則陽氣周流,脈絡宜暢,將不覺舍杖而行。若急於愈疾而不顧其本,百毒入口,五髒受風,風邪之盛未可卒去,而真氣之存者日以耗亡,故中風再至者多不能救。'臣愚有感於斯言,竊謂賈誼複生,為陛下言,無以易此。"
後來宦官王德謙被任命為節度使,京鏜表示反對,寧宗說:“拜王德謙一人而停止可以嗎?”京鏜回答說“:此門不可開啟。官拜節度使後,必定至三孤;三孤而後,必至三公。願陛下以真宗不授劉承規節度使為法,以大觀、宣和、政和年間童貫等人充為節度使為戒。”寧宗於是流放王德謙而貶斥詞臣吳宗旦,有人說這也是韓..胄的意思。
知興化軍,又移南劍,除夔路提點刑獄,改知夔州,加直敷文閣。夔屬郡曰施州,其羈縻郡曰思州。施民譚汝翼者,與知思州田汝弼交惡,會汝弼卒,汝翼帥兵二千人伐其喪。汝弼之子祖周深入報複,兵交於三州之境,施、黜大震。汝翼複繕甲兵,料丁壯,以重幣借兵諸洞,而乞師於帥府。栗曰:"汝翼實召亂者。"移檄罷兵,乃選屬吏往攝兵職,以漸收汝翼之權。命兵馬鈐轄按閱諸州,密檄至施,就攝州事。汝翼不之覺,已乃皇遽遁入成都。事聞,孝宗親劄賜栗及成都製置使陳峴曰:"田氏猶是羈縻州郡,譚氏乃夔路豪族,又且首為釁端,帥閫不能彈壓,縱其至此。如尚不悛,未免加兵,除其元惡。"時汝翼在成都,聞之逃歸,調集家丁及役八砦義軍,列陳於沱河橋與官軍戰,潰,汝翼遁去,俘其徒四十有三人,獲甲鎧器仗三萬一千。栗取其巨惡者九人誅之。田祖周由是懼,與其母冉氏謀獻黔江田業,計錢九十萬緡以贖罪,蠻徼遂安。
沒過多久,京鏜以年紀大為由請求罷相,逝世,贈官為太保,諡號“文忠”。後來由於監察禦史倪千裏建議,改諡號為“莊定”。
既而汝翼入都訴栗受田氏金,詔以汝翼屬吏,省劄下夔州。栗親書奏狀繳還,並辨其事。上大怒。會近臣有救解者,尋坐栗身為帥臣,擅格上命,鐫職罷歸。既而理寺追究,事白,貸汝翼死,幽置紹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