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皇甫二李薑崔
溫大雅,字彥弘,並州祁人。父君攸,北齊文林館學士,入隋為泗州司馬,見朝政不綱,謝病歸。大雅性至孝,與弟彥博、大有皆知名,薛道衡見之,歎曰:“三人者,皆卿相才也。”初為東宮學士、長安尉,以父喪解,會天下亂,不複仕。
高祖鎮太原,厚禮之。兵興,引為大將軍府記室參軍,主文檄。帝受禪,與竇威、陳叔達討定儀典,遷黃門侍郎,而彥博亦為中書侍郎,對管華近。帝嚐從容謂曰:“我起晉陽,為卿一門耳。”進工部侍郎、陝東道大行台尚書。隱太子圖亂,秦王表大雅鎮洛陽須變,數陳秘畫,多所嘉納。王即位,轉禮部,封黎國公。改葬其祖,卜人占其地,曰:“弟則吉,不利於君,若何?”大雅曰:“如子言,我含笑入地矣。”歲餘卒,諡曰孝。永徽五年,贈尚書右仆射。
彥博字大臨,通書記,警悟而辯。開皇末,對策高策,授文林郎,直內史省。隋亂,幽州總管羅藝引為司馬。藝以州降,彥博與有謀,授總管府長史,封西河郡公。召入為中書舍人,遷侍郎。高麗貢方物,高祖欲讓而不臣,彥博執不可,曰:“遼東本周箕子國,漢玄菟郡,不使北麵,則四夷何所瞻仰?”帝納而止。
突厥入寇,彥博以並州道行軍長史戰太穀,王師敗績,被執。突厥知近臣,數問唐兵多少及國虛實,彥博不肯對,囚陰山苦寒地。太宗立,突厥歸款,得還。授雍州治中,尋檢校吏部侍郎。彥博欲汰擇士類,寡術不能厭眾,訟牒滿廷,時譏其煩碎。複為中書侍郎,遷禦史大夫,檢校中書侍郎事。貞觀四年,遷中書令,封虞國公。突厥降,詔議所以安邊者,彥博請如漢置降匈奴五原塞,以為捍蔽,與魏徵廷爭,徵不勝其辯,天子卒從之。其後突利可汗弟結社謀反,帝始悔雲。
彥博善辭令,每問四方風俗,臚布誥命,若成誦然;進止詳華,人皆拭目觀。高祖嚐宴近臣,遣秦王諭旨,既而顧左右曰:“何如溫彥博?”十年,遷尚書右仆射,明年卒,年六十三。
彥博性周慎,既掌機務,謝賓客不通,進見必陳政事利害。卒後,帝歎曰:“彥博以憂國故,耗思殫神,我見其不逮再期矣,恨不許少閑以究其壽。”家貧無正寢,殯別室,帝命有司為構寢。贈特進,諡曰恭,陪葬昭陵。
子振、挺。振曆太子舍人,居喪以毀卒。挺尚千金公主,官延州刺史。彥博曾孫曦,尚涼國長公主。
大有,字彥將。隋仁壽中,李綱薦之,授羽林騎尉。高祖舉兵,引為太原令。從秦王徇西河,將行,高祖曰:“士馬單少,要須經略,以君參軍事,事之濟否,卜是行也。”西河下,攝大將軍府記室,與兄大雅同掌機近,不自安,請徙它職。帝曰:“我虛心待卿,何所自疑?”武德初,累遷中書侍郎,封清河郡公。卒,贈鴻臚卿,諡曰敬。初,顏氏、溫氏在隋最盛,思魯與大雅俱事東宮,湣楚、彥博同直內史省,遊秦、大有典校秘閣,顏以學業優,而溫以職位顯於唐雲。
大雅四世孫佶,字輔國,以字行。安祿山亂,往見平原太守顏真卿,助為守計。李光弼厚遇之。後居鄴,薛嵩薦之朝,授太常丞,一謝嵩即去,屏處郊野,世推其高節。
子造。造,字簡輿,姿表瑰傑,性嗜書,然盛氣,少所降屈。不喜為吏,隱王屋山,人號其居曰“處士墅”。壽州刺史張建封聞其名,書幣招禮,造欣然曰:“可人也!”往從之。建封雖谘謀,而不敢縻以職事。及節度徐州,造謝歸下邳,慨然有高世心。建封恐失造,因妻以兄子。
時李希烈反,攻陷城邑,天下兵鎮陰相撼,逐主帥自立,德宗患之。以劉濟方納忠於朝,密詔建封擇縱橫士往說濟,佐其必。建封強署造節度參謀,使幽州。造與濟語未訖,濟俯伏流涕曰:“僻陋不知天子神聖,大臣盡忠,願率先諸侯效死節。”造還,建封以聞,詔馳馹入奏。天子愛其才,問造家世及年,對曰:“臣五世祖大雅,外五世祖李勣,臣犬馬之齒三十有二。”帝奇之。將用為諫官,以語泄乃止。複去,隱東都。烏重胤奏致幕府。
長慶初,以京兆司錄為太原幽鎮宣諭使,召見,辭曰:“臣,府縣吏也,不宜行,恐四方易朝廷。”穆宗曰:“朕東宮時聞劉總,比年上書請覲,使問行期,乃不報。卿為我行喻意,毋多讓。”因賜緋衣。至範陽,總橐鞬郊迎。造為開示禍福,總懼,矍然若兵在頸,繇是籍所部九州入朝。還,遷殿中侍禦史。田弘正遇害,以起居舍人複宣慰鎮州行營。
頃之,李景儉以酒得過宰相,造坐與飲,出為朗州刺史。開後鄉渠百裏,溉田二千頃,民獲其利,號“右史渠”。召授侍禦史,知彈奏。請複硃衣豸冠示外廡,不聽。夏州節度使李祐拜大金吾,違詔進馬,造正衙抨劾。祐曰:’吾夜入蔡州擒吳元濟,未嚐心動,今日膽落於溫禦史。”遷左司郎中,知禦史雜事,進中丞。
大和二年,內昭德寺火,延禁中“野狐落”,野狐落者,宮人所居也,死者數百人。是日,宰相、兩省官、京兆尹、中尉、樞密皆集日華門,督神策兵救火所及,獨禦史府不至。造自劾曰:“台係賊,恐人緣以構奸,申警備,乃得入。臣請入三十直,崔蠡、姚合二十直,自贖。”宰相劾造不待罪於朝,而自許輕比,不可聽。有詔皆奪一月俸。
造性剛急,人或忤己,雖貴勢,亦以氣出其上。道遇左補闕李虞,恚不避,捕從者笞辱。左拾遺舒元褒等建言:“故事,供奉官惟宰相外無屈避。造棄蔑典禮,無所畏,辱天子侍臣。凡事小而關分理者,不可失;失之,則亂所由生。遺、補雖卑,侍臣也,中丞雖高,法吏也;侍臣見陵則恭不廣,法吏自恣則法壞。聞元和、長慶時,中丞嗬止不半坊,今乃至兩坊,謂之籠街。造擅自尊大,忽僭擬之嫌,請得論罪。”帝乃詔台官、供奉官共道路,聽先後行,相值則揖。中丞傳呼不得過三百步。造彈擊無所回畏,威望隱然,發南曹偽官九十人,主史皆論死。遷尚書右丞,封祁縣子。
興元軍亂,殺李絳,眾謂造可夷其亂,文宗亦以為能,乃授檢校右散騎常侍、山南西道節度使,許以便宜從事。帝慮其勞費,造曰:“臣計諸道戍蠻之兵方還,願得密詔受約束,用此足矣。”許之。命神策將董仲質、河中將溫德彝、郃陽將劉士和從造。而興元將衛誌忠、張丕、李少直自蜀還,造喻以意,皆曰:“不敢二。”乃用八百人自從,五百人為前軍。既入,前軍嗬護諸門。造至,欲大宴,視聽事,曰:“此隘狹,不足饗士。”更徙牙門。坐定,將卒羅拜,徐曰:“吾欲聞新軍去主意,可悉前,舊軍無得進。”勞問畢,就坐,酒行,從兵合,卒有覺者,欲引去,造傳言叱之,乃不敢動。即問軍中殺絳狀,誌忠、丕夾階立,拔劍傳呼曰:“悉殺之!”圍兵爭奮,皆斬首,凡八百餘人。親殺絳者,醢之;號令者,殊死。取百級祭絳,三十級祭死事官王景延等,餘悉投之漢江。監軍楊叔元擁造靴祈哀,造以兵衛出之。詔流康州。叔元,始激兵亂者也,人以造不戮為恨。以功加檢校禮部尚書,賜萬縑賞其兵。
入為兵部侍郎,以病自言,出東都留守。俄節度河陽。奏複懷州古秦渠枋口堰,以溉濟源、河內、溫、武陟四縣田五千頃。召為禦史大夫。方倚以相,會疾,不能朝,改禮部尚書。卒,年七十,贈尚書右仆射。
兄邈,弟遜。邈,長慶、大和中,累以拾遺、補闕召,不應。遜嚐為邑宰,解印綬去。
造子璋。璋以父廕累官大理丞。陰平吏盜官物,而焚其帑,璋刺得其情,擢侍禦史,賜緋衣。遷婺州刺史,以政有績,賜金紫。徙廬、宋二州刺史。宣州逐鄭薰也,崔弦調淮南兵討之,以璋為宣州刺史。事平,就拜觀察使,擢武寧節度使。銀刀軍驕橫,累將姑息,而璋政嚴明,懼之,相率逐璋,詔徙邠寧節度,曆京兆尹。璋素強幹,鉏宿弊,豪右懾服,加檢校吏部尚書。同昌公主薨,懿宗誅醫無狀者,係親屬三百餘人。璋與劉瞻極諫,貶振州司馬,歎曰:“生不逢時,死烏足惜!”仰藥死。
彥博裔孫廷筠,少敏悟,工為辭章,與李商隱皆有名,號“溫李”。然薄於行,無檢幅。又多作側辭豔曲,與貴胄裴諴、令狐滈等蒲飲狎昵。數舉進士不中第。思神速,多為人作文。大中末,試有司,廉視尤謹,廷筠不樂,上書千餘言,然私占授者已八人,執政鄙其為,授方山尉。徐商鎮襄陽,署巡官,不得誌,去歸江東。令狐綯方鎮淮南,廷筠怨居中時不為助力,過府不肯謁。丐錢揚子院,夜醉,為邏卒擊折其齒,訴於綯。綯為劾吏,吏具道其汙行,綯兩置之。事聞京師,廷筠遍見公卿,言為吏誣染。俄而徐商執政,頗右之,欲白用。會商罷,楊收疾之,遂廢卒。本名岐,字飛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