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陽宋楊崔李解
裴漼,絳州聞喜著姓。父琰之,永徽中為同州司戶參軍,年甚少,不主曹務,刺史李崇義內輕之,鐫諭曰:“同,三輔,吏事繁,子盍求便官?毋留此!”琰之唯唯。吏白積案數百,崇義讓使趣斷,琰之曰:“何至逼人?”乃命吏連紙進筆為省決,一日畢,既與奪當理,而筆詞勁妙。崇義驚曰:“子何自晦,成吾過耶?”由是名動一州,號“霹靂手”。後為永年令,有惠政,吏刻石頌美。以倉部郎中病廢。漼侍疾十餘年,不肯仕。琰之沒,始擢明經,調陳留主簿,遷監察禦史。
時崔湜、鄭愔典吏部,坐奸贓,為李尚隱所劾,詔漼按訊,而安樂公主、上官昭容為阿右,漼執正其罪,天下稱之。累進中書舍人。睿宗造金仙、玉真二觀,時旱甚,役不止,漼上言:“春夏毋聚大眾,起大役,不可興土功,妨農事。若役使乖度,則有疾疫水旱之災,此天人常應也。今自冬徂春,雨不時降,人心憔然,莫知所出,而土木方興,時之孽,職為此發。今東作雲始,丁壯就功,妨多益少,饑寒有漸。《春秋》莊公三十一年冬,不雨,是時歲三築台;僖公二十一年夏,大旱,是時作南門。陛下以四方為念,宜下明製,令二京營作、和市木石,一切停止。有如農桑失時,戶口流散,雖寺觀營立,能救饑寒敝哉!”不報。遷兵部侍郎。以銓總勞,特授一子官。開元五年,為吏部侍郎,甄拔士為多。拜禦史大夫。
漼雅與張說善,說方宰相,數薦之,漼長於敷奏,天子亦自重焉,擢吏部尚書。世儉素,而晚節稍畜伎妾,為奢侈事,議者以為缺。改太子賓客。卒,贈禮部尚書,諡曰懿。從祖弟寬。
寬,性通敏,工騎射、彈棋、投壺,略通書記。景雲中,為潤州參軍事。刺史韋詵有女,擇所宜歸,會休日登樓,見人於後圃有所瘞藏者,訪諸吏,曰:“參軍裴寬居也。”與偕來,詵問狀,答曰:“寬義不以包苴汙家,適有人以鹿為餉,致而去,不敢自欺,故瘞之。”詵嗟異,乃引為按察判官,許妻以女。歸語妻曰:“常求佳婿,今得矣。”明日,幃其族使觀之。寬時衣碧,瘠而長,既入,族人皆笑,呼為“碧鸛雀”。詵曰:“愛其女,必以為賢公侯妻也,何可以貌求人?”卒妻寬。
舉拔萃,為河南丞,遷長安尉。宇文融為侍禦史,括天下田,奏為江東覆田判官。改太常博士。禮部建言忌日享廟應用樂,寬自以情立議曰:“廟尊忌卑則作樂,廟卑忌尊則備而不奏。”中書令張說善之,請如寬議。遷刑部員外郎。萬騎將軍馬崇白日殺人,而王毛仲方以貴幸,將鬻其獄,寬固執不肯從。河西節度使蕭嵩表為判官,曆兵部侍郎。宰相裴耀卿領江淮運,列倉河陰,奏寬為戶部侍郎自副。遷吏部。出為蒲州刺史,州久旱,寬入境輒雨。徙河南尹,不屈附權貴,河南大治。由金吾大將軍授太原尹,玄宗賦詩褒餞。天寶初,由陳留太守拜範陽節度使。時北平軍使烏承恩,虜酋也,與中人通,數冒賄,寬以法繩治。檀州刺史何僧獻生口數十,寬悉歸之,故夷夏感附。
三載,用安祿山守範陽,召寬為戶部尚書,兼禦史大夫。裴敦複平海賊還,廣張功簿,寬密白其妄。會河北部將入朝,盛譽寬政,且言華虜猶思之,帝嗟賞,眷倚加厚。李林甫恐其遂相,又惡寬善李適之,乃漏寬語以激敦複,敦複任氣而疏,以林甫為誠。先是,寬以所善請於敦複,即欲白發其言,林甫趣之。敦複未及聞,扈幸溫泉宮。而其下裨將程藏曜、曹鑒自以他事係台,寬捕按之,敦複謂寬求致其罪,遽以金五百兩賂貴妃姊,因得事聞於帝,由是貶寬睢陽太守。及韋堅獄起,寬複坐親,貶安陸別駕。林甫任羅希奭殺李適之也,亦使過安陸,將怖殺寬,寬叩頭祈哀,希奭乃去。寬懼終見殺,丐為浮屠,不許。稍遷東海太守,徙馮翊,入為禮部尚書。卒,年七十五,贈太子太傅。
寬兄弟八人,皆擢明經,任台、省、州刺史。雅性友愛,於東都治第,八院相對,甥侄亦有名稱,常擊鼓會飯。其為政務清簡,所蒞人愛之,世皆冀其得宰相。天寶間稱舊德,以寬為首。然惑於佛,喜與桑門遊,習誦其書,老彌篤雲。子諝。
諝,字士明,擢明經,調河南參軍事。性通綽,舉止不煩。累遷京兆倉曹參軍。虢王巨表署襄、鄧營田判官。母喪,居東都。會史思明亂,逃山穀間。思明故為寬將,德寬舊恩,且聞諝名,遣捕騎跡獲之,喜甚,呼為“郎君”,偽授禦史中丞。賊殘殺宗室,諝陰緩之。全活者數百人。又嚐疏賊虛實於朝,事泄,思明恨罵,危死而免。賊平,除太子中允,遷考功郎中,數燕見奏事。
代宗幸陝,諝徒步挾考功南曹印赴行在,帝曰:“疾風知勁草,果可信。”將用為禦史中丞,為元載沮卻,故拜河東租庸、鹽鐵使。時關輔旱,諝入計,帝召至便殿,問榷酤利歲出內幾何,諝久不對。帝複問,曰:“臣有所思。”帝曰:“何邪?”諝曰:“臣自河東來,涉三百裏,而農人愁歎,穀菽未種。誠謂陛下軫念元元,先訪疾苦,而乃責臣以利。孟子曰:‘治國者,仁義而已,何以利為?’故未敢即對。”帝曰:“微公言,朕不聞此。”拜左司郎中,數訪政事。載忌之,出為虔州刺史,曆饒、盧、亳三州,除右金吾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