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李崔蕭二鄭二盧韋周二裴劉趙王
李固言,字仲樞,其先趙人。擢進士甲科,江西裴堪、劍南王播皆表署幕府。累官戶部郎中。溫造為禦史中丞,表知雜事,進給事中。將作監王堪坐治太廟不謹,改太子賓客,固言上還製書曰:“陛下當以名臣左右太子,堪以慢官斥,處調護地非所宜。”詔改它王傅。固言再遷尚書右丞。
李德裕輔政,出固言華州刺史。俄而李宗閔複用,召為吏部侍郎。州大豪何延慶橫猾,嘩眾遮道,使不得去,固言怒,捕取杖殺之,屍諸道。既領選,按籍自擬,先收寒素,柅吏奸。進禦史大夫。
太和九年,宗閔得罪,李訓、鄭注用事,訓欲自取宰相,乃先以固言為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旋坐黨人,出為山南西道節度使,訓自代其處。訓敗,文宗頗思之,複召為平章事,仍判戶部。
群臣請上徽號,帝曰:“今治道猶鬱,群臣之請謂何?比州縣多不治,信乎?”固言因白鄧州刺史王堪、隋州刺史鄭襄尤無狀。帝曰:“貞元時禦史,獨王堪爾。”鄭覃本舉堪,疑固言抵己,即曰:“臣知堪,故用為刺史。舉天下不職,何獨二人?”帝識其意,不主前語,因稱:“《詩》曰‘濟濟多士,文王以寧。’聞德宗時多闕官,寧乏才邪?”固言曰:“用人之道,隨所保任,觀稱與否而升黜之,無乏才矣。”帝曰:“宰相用人毋計親疏。竇易直為宰相,未嚐用姻戚。使己才不足任天下重,自宜引去;苟公舉,雖親何嫌?用所長耳!”帝不欲大臣有黨,故語兩與之。
俄以門下侍郎平章事為西川節度使,詔雲韶雅樂即臨皋館送之。讓還門下侍郎,乃檢校尚書左仆射。始置騾軍千匹,又募銳士三千,武備雄完。武宗立,召授右仆射。會崔珙、陳夷行以仆射為宰相,改檢校司空兼太子少師,領河中節度使。蒲津歲河水壞梁,吏撤笮用舟,邀丐行人。固言至,悉除之。帝伐回鶻,詔方鎮獻財助軍,上疏固諫,不從。以疾複為少師,遷東都留守。宣宗初,還右仆射。後以太子太傅分司東都。卒,年七十八,贈太尉。
固言吃,接賓客頗謇緩,然每議論人主前,乃更詳辯。
李玨,字待價,其先出趙郡,客居淮陰。幼孤,事母以孝聞。甫冠,舉明經。李絳為華州刺史,見之,曰:“日角珠廷,非庸人相。明經碌碌,非子所宜。”乃更舉進士高第。河陽烏重胤表置幕府。以拔萃補渭南尉,擢右拾遺。
穆宗即位,荒酒色,景陵始複土,即召李光顏於邠寧,李愬於徐州,期九月九日大宴群臣。玨與宇文鼎、溫畬、韋瓘、馮藥同進曰:“道路皆言陛下追光顏等,將與百官高會。且元朔未改,陵土新複,三年之製,天下通喪。今同軌之會適去,遠夷之使未還,遏密弛禁,本為齊人,鍾鼓合饗,不施禁內。夫王者之舉,為天下法,不可不慎。且光顏、愬忠勞之臣,方盛秋屯邊,如令訪謀猷,付疆事,召之可也,豈以酒食之歡為厚邪?”帝雖置其言,然厚加勞遣。
鹽鐵使王播增茶稅十之五以佐用度。玨上疏謂:“榷率本濟軍興,而稅茶自貞元以來有之。方天下無事,忽厚斂以傷國體,一不可。茗為人飲,與鹽粟同資,若重稅之,售必高,其敝先及貧下,二不可。山澤之產無定數,程斤論稅,以售多為利,若價騰踴,則市者稀,其稅幾何?三不可。陛下初即位,詔懲聚斂,今反增茶賦,必失人心。”帝不納。方是時,禁中造百尺樓,土木費钜萬,故播亟斂,陰中帝欲。玨以數諫不得留,出為下邽令。武昌牛僧孺辟署掌書記,還為殿中侍禦史。宰相韋處厚曰:“清廟之器,豈擊搏才乎?”除禮部員外郎。僧孺還相,以司勳員外郎知製誥為翰林學士,加戶部侍郎。
始,鄭注以醫進,文宗一日語玨曰:“卿亦知有鄭注乎?宜與之言。”玨曰:“臣知之,奸回人也。”帝愕然曰:“朕疾愈,注力也。可不一見之?”注由是怨玨。及李宗閔以罪去,玨為申辨,貶江州刺史。徙河南尹,複為戶部侍郎。
開成中,楊嗣複得君,引玨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與李固言皆善。三人者居中秉權,乃與鄭覃、陳夷行等更持議,一好惡,相影和,朋黨益熾矣。玨數辭位,不許。帝嚐自謂:“臨天下十四年,雖未至治,然視今日承平亦希矣!”玨曰:“為國者如治身,及身康寧,調適以自助,如恃安而忽,則疾生。天下當無事,思所闕,禍亂可至哉?”
杜悰領度支有勞,帝欲拜戶部尚書,以問宰相。陳夷行答曰:“恩權予奪,願陛下自斷。”玨曰:“祖宗倚宰相,天下事皆先平章,故官曰平章事。君臣相須,所以致太平也。苟用一吏、處一事皆決於上,將焉用彼相哉?隋文帝勞於小務,以疑待下,故二世而亡。陛下嚐謂臣曰:‘竇易直勸我,凡宰相啟擬,五取三,二取一。彼宜勸我擇宰相,不容勸我疑宰相。’”帝曰:“易直此言殊可鄙。”帝又語:“貞元初政事誠善。”玨曰:“德宗晚喜聚財,方鎮以進奉市恩,吏得賦外求索,此其敝也。”帝曰:“人君輕所賦,節所用,可乎?”玨曰:“貞觀時,房、杜、王、魏為文皇帝謀,固此耳!”帝頗向納。進封讚皇縣男。
始,莊恪太子薨,帝意屬陳王。既而帝崩,中人引宰相議所當立,玨曰:“帝既命陳王矣!”已而武宗即位,人皆為危之。玨曰:“臣下知奉所言,安與禁中事?”帝新聽政,玨數稱道《無逸篇》以勸。時潞州劉從諫獻犬馬,滄州劉約獻白鷹,玨請卻之以示四方。遷門下侍郎,為文宗山陵使。會秋大雨,梓宮至安上門陷於濘,不前,罷為太常卿。終以議所立,貶江西觀察使,再貶昭州刺史。
宣宗立,內徙郴、舒二州,以太子賓客分司東都。遷河陽節度使,罷橫賦宿逋百餘萬。以吏部尚書召,玨去鎮,而府庫十倍於初。俄檢校尚書右仆射、淮南節度使。玨顧己大臣,誼不以內外自異,表請立皇太子維天下心。江淮旱,發倉廩賑流民,以軍羨儲殺半價與人。卒,年六十九,贈司空,諡曰貞穆。
始,淮南三節度皆卒於鎮,人勸易署寢,玨曰:“上命我守揚州,是實正寢,若何去之?”及疾亟,官屬見臥內,惟以州有稅酒直而神策軍常為豪商占利,方論奏,未見報為恨,一不及家事。性寡欲,早喪妻,不置妾侍,門無饋餉。淮南之人德之,玨已歿,叩闕下,願立碑刻其遺愛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