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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唐書》 作者:劉昫  

列傳·卷四十

○王及善杜景儉硃敬則楊再思李懷遠子景伯景伯子彭年附
王及善,洺州邯鄲人。父王君愕。隋朝大業末,並州人王君廓掠奪邯鄲,君愕去勸說王君廓道:“當今國家失去控製,英雄競起,此時實在應該安撫接納流亡的農民,保全形勢利便。按甲以觀時變,擁眾而歸真主,這樣就富貴可圖。今足下居無尺土之地,守無兼旬之糧,卻恣行殘忍,所過之處搶奪騷擾,竊為足下寒心。”王君廓問“:有什麼計謀?”王君愕認為控製井陘山的險要,可先行占據,王君廓從其言,就屯兵井陘山。一年多,當義師入定關中的時候,他與王君廓率部萬人來降,拜為大將軍接連立戰功,被封為新興縣公,升遷左武衛將軍。王君愕從太宗征遼東,兼領左屯營兵馬,與高麗戰於駐蹕山,王君愕衝鋒陷陣,力戰而死。唐太宗深為痛悼,贈左衛大將軍、幽州都督、邢國公,賜東園秘器,陪葬昭陵。

豆盧欽望張光輔史務滋崔元綜周允元附
王及善十四歲時,因父死於王事而授朝散大夫,襲爵邢國公。高宗時,調任左奉裕率。孝敬皇帝居春宮時,因宴飲之樂命宮官倒行而舞,輪到王及善,他拒絕說“:殿下自有樂官,臣隻應當守自己的本職,這倒行而舞不是臣的任務。臣如奉命,恐怕不屬對殿下輔佐之事。”太子道歉而讓他離開。高宗聽到此事而特加獎慰,賜絹百匹。不久,又授右千牛衛將軍,高宗對他說:“朕因為你忠心謹慎,所以授你三品要職。他人非征召不能至朕所,卿佩大橫刀在朕身邊,卿知此官貴否?”不久,因病免職,沒多久又起用任衛尉卿。

王及善,洺州邯鄲人也。父君愕。隋大業末,並州人王君廓掠邯鄲,君愕往說君廓曰:“方今萬乘失禦,英雄競起,誠宜撫納遺氓,保全形勝,按甲以觀時變,擁眾而歸真主,此富貴可圖也。今足下居無尺土之地,守無兼旬之糧,恣行殘忍,所過攘敚,竊為足下寒心矣。”君廓曰:“計將安出?”君愕為陳井陘之險,可先往據之。君廓從其言,乃屯井陘山。歲餘,會義師入定關中,乃與君廓率所部萬餘人來降,拜大將軍。頻以戰功封新興縣公,累遷左武衛將軍。從太宗征遼東,兼領左屯營兵馬。與高麗戰於駐蹕山,君愕先鋒陷陣,力戰而死。太宗深痛悼之,贈左衛大將軍、幽州都督、邢國公。賜東園秘器,陪葬昭陵。
垂拱年中(687),王及善任司屬卿。當時,山東饑荒,王及善任巡撫賑給使。不久,任春官尚書,秦州都督,又調任益州大都督府長史。因年老多病請求告老還鄉,準允並加授光祿大夫。後來,契丹作亂,山東不安,又起用他為滑州刺史。武則天對他說“:邊賊反叛,卿雖有病,可以帶上妻子兒女日行三十裏,慢慢地去上任,幫朕臥理此州,來阻斷黃河通路。”趁此時武則天又詢問朝廷得失,王及善詳細陳述了治亂之宜十餘條,武則天說:“彼末事,此本事,卿不可行。”於是留在朝廷任內史。

杜景儉,冀州武邑人也。少舉明經,累除殿中侍禦史。出為益州錄事參軍。時隆州司馬房嗣業除益州司馬,除書未到,即欲視事,又鞭笞僚吏,將以示威,景儉謂曰:“公雖受命為此州司馬,而州司未受命也。何藉數日之祿,而不待九重之旨,即欲視事,不亦急耶?”嗣業益怒。景儉又曰:“公今持咫尺之製,真偽未知,即欲攬一州之權,誰敢相保?揚州之禍,非此類耶。”乃叱左右各令罷散,嗣業慚赧而止。俄有製除嗣業荊州司馬,竟不如誌,人吏為之語曰:“錄事意,與天通,益州司馬折威風。”景儉由是稍知名。入為司賓主簿,轉司刑丞。
當時禦史中丞來俊臣經常以飛禍陷害忠良,王侯將相被他誣陷處斬的就不可勝計。後來,來俊臣犯事被逮捕入獄,有司判為極刑,武則天想赦免他。王及善奏道“:來俊臣凶狡不軌,他所信任的都是屠夫商販之類的小人,他所誅殺的大多是名德君子。臣認為如果不除掉首惡,恐動搖朝廷,禍從此始。”武則天接納了他的意見。不久,武則天將要立廬陵王為太子,王及善讚成其計。等到立了太子,又請太子外朝來撫慰人心,武則天聽從這意見。

天授中,與徐有功、來俊臣、侯思止專理製獄,時人稱雲:“遇徐、杜者必生,遇來、侯者必死。”累遷洛州司馬。尋轉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則天嚐以季秋內出梨花一枝示宰臣曰:“是何祥也?”諸宰臣曰:“陛下德及草木,故能秋木再花,雖周文德及行葦,無以過也。”景儉獨曰:“謹按《洪範五行傳》:‘陰陽不相奪倫,瀆之即為災。’又《春秋》雲:‘冬無愆陽,夏無伏陰,春無淒風,秋無苦雨。’今已秋矣,草木黃落,而忽生此花,瀆陰陽也。臣慮陛下布教施令,有虧禮典。又臣等忝為宰臣,助天理物,理而不和,臣之罪也。”於是再拜謝罪,則天曰:“卿真宰相也!”
王及善雖無學術,在職總是以清正見知,臨事堅定,有大臣之節。當時,張易之兄弟恃寵,每次內宴,都無人臣之禮。王及善多次上奏要製止這種無人臣之禮的行為,武則天不高興,對王及善說“:卿已年高,不適宜參與這類遊樂,隻檢校閣中事就可以了。”王及善上疏乞請還鄉,三次上疏均未得到允許。聖曆二年(699),拜文昌左相,不到十天就去世。享年八十二歲。廢朝三天哀悼,追贈益州大都督,諡號為貞,陪葬乾陵。

延載初,為鳳閣侍郎周允元奏景儉黨於李昭德,左遷溱州刺史。後累除司刑卿。聖曆二年,複拜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時契丹入寇,河北諸州多陷賊中。及事定,河內王武懿宗將盡論其罪。景儉以為皆是驅逼,非其本心,請悉原之。則天竟從景儉議。歲餘,轉秋官尚書。坐漏泄禁中語,左授司刑少卿,出為並州長史。道病卒,贈相州刺史。子澄,頗以文藻著名,官至鞏縣尉。
杜景儉,冀州武邑人。少年時應試中明經舉,任殿中侍禦史。出朝任益州錄事參軍。當時,隆州司馬房嗣業調任益州司馬,任職令未到,房嗣業就要視事,又鞭打僚吏,想以此來顯示自己的威風,,杜景儉對他說“:公雖然受命擔任此州司馬,但州司還未接到命令。為什麼為了這數日之祿,連九重之旨也等不得,就慌忙火急地視事,這不太過於心急了嗎?”房嗣業更加惱怒,杜景儉又說:“公現在憑咫尺之製書,真偽未知,就想攬一州之權,哪個能擔保你真假呢?揚州之禍,不是這一樣的情況嗎!”說完喝斥左右散去,房嗣業羞愧而止。不久,又有命令房嗣業任荊州司馬,竟未如誌。益州的僚吏為這件事讚杜景儉說“:錄事的心意與天通,益州司馬折威風。”杜景儉由此漸漸知名。後入朝任司賓主簿,轉調司刑丞。

硃敬則,字少連,毫州永城人也。代以孝義稱,自周至唐,三代旌表,門標六闕,州黨美之。敬則倜儻重節義,早以辭學知名。與三從兄同居,財產無異。又與左史江融、左仆射魏元忠特相友善。鹹亨中,高宗聞而召見,與語甚奇之,將加擢用,為中書舍人李敬玄所毀,乃授洹水尉。
天授年中(691),杜景儉與徐有功、來俊臣、侯思止專門處理案件,當時人們傳揚說:“遇徐、杜必生,遇來、侯必死。”他又遷任洛州司馬,不久又調任鳳閣侍郎,行宰相職權。武則天曾因秋季院內長出梨花一枝而問宰相“:這是什麼吉祥之兆?”諸宰相答道“:陛下的恩德連草木都得到了,所以能夠秋木再花,即使周文王德及行葦,也不能超過。”杜景儉獨說:“按《洪範五行傳》:‘陰陽不能混亂,違反了就會有災。’《春秋》也講‘:冬無過甚的陽氣,夏無過甚的陰氣,春天無淒風,秋天無苦雨。’今已到了秋天,草木落,但是忽然生出此花,混亂陰陽。臣考慮陛下布政施令,是否有虧於禮典;兼之臣等雖列名宰臣,本應依據天理來理順萬物,卻理而不能順,這是臣的罪過。”因此二拜而謝罪,武則天道:“卿真宰相也!”

長壽中,累除右補闕。敬則以則天初臨朝稱製,天下頗多流言異議,至是既漸寧晏,宜絕告密羅織之徒,上疏曰:
延載初年(694),杜景儉被鳳閣侍郎周允元檢舉說他是李昭德的黨羽,降職調秦州刺史。後又任司刑卿。聖曆二年(699),又任內閣侍郎,行宰相職權。當時,契丹入侵,河北各州多攻陷。等到事已平定,河內王武懿宗將要判罪。杜景儉認為都是形勢逼迫,非出本心,請全部予以寬宥。武則天竟聽從了杜景儉的意見。一年多,杜景儉調任秋官尚書,因漏泄機密,貶到並州任長史。在途中病逝,追贈相州刺史。

臣聞李斯之相秦也,行申、商之法,重刑名之家,杜私門,張公室,棄無用之費,損不急之官,惜日愛功,疾耕急戰,人繁國富,乃屠諸侯。此救弊之術也。故曰:刻薄可施於進趨,變詐可陳於攻戰。兵猶火也,不戢將自焚。況鋒鏑已銷,石城又毀,諒可易之以寬泰,潤之以淳和,八風之樂以柔之,三代之禮以導之。秦既不然,淫虐滋甚,往而不返,卒至土崩,此不知變之禍也。
朱敬則,字少連,是亳州永城人。他家祖輩均以孝義被世人稱揚,從北周(557~581)到唐朝,三代旌表,地方上都讚美。朱敬則瀟灑倜儻,很重節義,年輕時就以辭賦知名。他與其堂兄弟同住,財產不分。又與左史江融、左仆射魏元忠特別友好。鹹亨年中(672),高宗聽到朱敬則的美名就召見他,與他交談,很看重他,將要提拔任用,但被中書舍人李敬玄所貶毀,隻授了洹水縣尉。

陸賈、叔孫通之事漢王也,當滎陽、成皋之間,糧饋已窮,智勇俱困,不敢開一說,效一奇,唯進豪猾之材,薦貪暴之客。及區宇適平,幹戈向戢,金鼓之聲未歇,傷痍之痛尚聞,二子顧眄,綽有餘熊,乃陳《詩書》,說《禮樂》,開王道,謀帝圖。高皇帝忿然曰:“吾以馬上得之,安事《詩事》乎!”對曰:“馬上得之,可馬上理之乎?”高皇默然。於是陸賈著《新語》,叔孫通定禮儀,始知天子之尊,此知變之善也。向使高皇排二子而不用,置《詩書》而不顧,重攻戰之吏,尊首級之材,複道爭功,張良已知其變,拔劍擊柱,吾屬不得無謀。即晷漏難逾,何十二帝乎?亡秦之續,何二百年乎?故曰:仁義者,聖人之蘧廬;禮經者,先王之陳跡。然則祝祠向畢,芻狗須投;淳精已流,糟粕可棄。仁義尚舍,況輕此者乎?自文明草昧,天地屯蒙,三叔流言,四凶構難。不設鉤距,無以應天順人;不切刑名,不可摧奸息暴。故置神器,開告端,曲直之影必呈,包藏之心盡露。神道助直,無罪不除;人心保能,無妖不戮。以茲妙算,窮造化之幽深;用此神謀,入天人之秘術。故能計不下席,聽不出闈,蒼生晏然,紫宸易主。大哉偉哉,無得而稱也!豈比造攻鳴條,大戰牧野,血變草木,頭折不周,可同年而語乎?然而急趨無善跡,促柱少和聲,拯溺不規行,療饑非鼎食。即向時之妙策,乃當今之芻狗也。伏願覽秦、漢之得失,考時事之合宜,審糟粕之可遺,覺蘧廬之須毀。見機而作,豈勞終日乎?陛下必不可偃蹇太平,徘徊中路。伏願改法製,立章程,下恬愉之辭,流曠蕩之澤,去萋菲之牙角,頓奸險之鋒芒,窒羅織之源,掃朋黨之跡,使天下蒼生坦然大悅,豈不樂哉!
長壽年中,朱敬則長時任右補闕。因武則天臨朝稱帝,改唐為周,天下頗多流言異議,到長壽年便漸漸地寧靜下來,為了絕滅告密羅織他人罪名這一類的情況,他上疏,講了秦不知因時製宜之變所遭的禍;也講漢高祖在天下平定後重詩書、定禮儀和因時而變的好處。然後請求改法製,立章程,讓百姓安逸受到恩惠,去讒言者的巧言,挫奸險者的鋒芒,根除羅織陷害之源,掃除朋黨為奸,使天下蒼生坦然大悅。武則天看了認為很好。

則天甚善之。
長安三年(703),朱敬則調任正諫大夫,代理宰相之職。當時,禦史大夫魏元忠、鳳閣舍人張說被張易之兄弟陷害,將要受到重刑,宰相們不敢直言,隻有朱敬則抗疏申理說“:元忠、張說一向忠正,加在他們頭上的罪無根據。如果這樣處以重刑,豈不失天下之望?”這樣二人得免死刑。四年,他以年老多病辭宰相職務,批準了,又調任冬官侍郎,依舊兼修國史。張易之、張昌宗曾經命畫工畫武三思和納言李嶠、鳳閣侍郎蘇味道、夏官侍郎李迥秀、麟台少監王紹宗等十八人肖像,號稱為高士圖,他們每拉朱敬則參與,朱都固辭不就。高潔守正達到如此境界。

長安三年,累遷正諫大夫,尋同鳳閣鸞台平章事。時禦史大夫魏元忠、鳳閣舍人張說為張易之兄弟所誣構,將陷重辟,諸宰相無敢言者,敬則獨抗疏申理曰:“元忠、張說素稱忠正,而所坐無名。若令得罪,豈不失天下之望也?”乃得減死。四年,以老疾請罷知政事,許之,累轉冬官侍郎,仍依舊兼修國史。張易之、昌宗嚐命畫工圖寫武三思及納言李嶠、鳳閣侍郎蘇味道、夏官侍郎李迥秀、麟台少監王紹宗等十八人形像,號為《高士圖》,每引敬則預其事,固辭不就,其高潔守正如此。
神龍元年(705),朱敬則調出朝廷到鄭州任刺史。不久告老還鄉。第二年,因侍禦史冉祖雍一向與朱敬則不和,便誣告說他與王同皎親善,貶為盧州刺史。經數月,等繼任者到來,他便還鄉。還鄉時,身邊無淮南一物,隻有乘馬一匹,他的子侄都步行跟隨歸鄉。朱敬則重然諾,善與人交,每救人急難,不求其報答。他與他的堂兄弟同居四十多年,財產不分彼此。他很能識才知人,凡是他品評的人,後來都如他所評論的。景雲三年(712)五月,在家中去世,享年七十五歲。

神龍元年,出為鄭州刺史,尋以老致仕。二年,侍禦史冉祖雍素與敬則不協,乃誣奏雲與王同皎親善,貶授廬州刺史。經數月,洎代到,還鄉裏,無淮南一物,唯有所乘馬一匹,諸子侄步從而歸。敬則重然諾,善與人交,每拯人急難,不求其報。又嚐與三從兄同居四十餘年,財產無異。雅有知人之鑒,凡在品論者,後皆如其言。景龍三年五月,卒於家,年七十五。
朱敬則曾經搜集魏、晉以來群臣成敗之事,著述了《十代興亡論》。又以前代文士所論的廢五等封爵的文章,又據秦之得失,認為還可折衷,又寫了五等論來評封爵之事。當時的賢者認為他的意見很對。

敬則嚐采魏、晉已來君臣成敗之事,著《十代興亡論》。又以前代文士論廢五等者,以秦為失,事未折衷,乃著《五等論》曰:
朱敬則任宰相時,每以用人為先。桂州蠻叛,他薦裴懷古;鳳閣舍人缺,他薦魏知古;右史缺,他薦張思敬,武則天認為他知人識才。

昔秦廢五等,崔實、仲長統、王朗、曹冏等皆以為秦之失,予竊異之,試通其誌雲。
睿宗即位,曾對侍臣說:“神龍年以來,李多祚、王同皎恢複原官,韋月將、燕欽融都有褒贈,不曉得現在還有什麼人還含有冤曲的。”吏部尚書高幽求回答說“:原鄭州刺史朱敬則,過去在武則天時任正諫大夫,主持政事,忠貞義烈,為天下人所推崇。神龍年時,被宗楚客、冉祖雍等誣陷,貶授盧州刺史。長安年中,他曾對我說:‘相王一定會承運受命,我們應當盡節侍奉。’到韋庶人篡權幹擾朝政,臣於是見危赴難,希望有今天的振興,雖然是武則天造成,也與朱敬則先開啟我的思想分不開。現在陛下龍興寶位,凶黨就戮,但朱敬則還含冤九泉。未蒙昭雪。”睿宗同意劉幽求的話,追贈朱敬則秘書監,諡號為元。

蓋明王之理天下也,先之以博愛,本之以仁義,張四維,尊五美,懸禮樂於庭宇,置軌範於中衢。然後決玄波使橫流,揚薰風以高扇,流愷悌之甘澤,浸曠蕩之膏腴,正理革其淫邪,淳風柔其骨髓。使天下之人,心醉而神足。其於忠義也,立則見其參於前;其於進趨也,若章程之在目。禮經所及,等日月之難逾;聲教所行,雖風雨之不輟。聖人知俗之漸化也,王道之已行也,於是體國經野,庸功勳親。分山裂河,設磐石之固,內守外禦,有維城之基。連絡遍於域中,膠葛盡於封內。雖道昏時喪,澤竭政塞,鄭伯逐王,申侯弑主,魯不供物,宋不成周,吳徵伯牢,楚問九鼎,小白之一匡天下,重耳之一戰諸侯,無君之跡顯然,篡奪之謀中寢者,直以周禮尚存,簡書不隕。故曰:“不敢失墜,天威在顏。”
楊再思,鄭州原武人,少年時參加明經科考試中舉,授玄武縣尉。他被派遣到京師出差,住在客舍。小偷偷竊他的包袱,剛好被楊再思碰見,小偷當麵認罪,楊再思對他說:“足下肯定是貧困之極,才有此行。你快點離開不要做聲,小心被他人捉住。留下公文,餘財全部送給你。”小偷打發走後,他也不講這件事,借錢返回。後升任天官員外郎,先後任左右肅政台禦史大夫。延載初年(694),任鸞台侍郎,代理宰相。證聖初年(695),調任鳳閣侍郎,依舊代理宰相,兼任太子右庶子。不久,遷任內史,從弘農縣男晉封至鄭國公。

自春秋之後,禮義漸頹,風俗塵昏,愧恥心盡,疾走先得者為上,奪攘投會者為能。加以八世專齊,三家分晉,子貢之亂五國,蘇秦之鬥七雄,苛刻繁興,經籍道息,莫不長詐術,貴攻戰,萬姓皆戴爪牙,無人不屬觜距。所以商鞅欺故友,李斯囚舊交,孫臏喪足於龐涓,張儀得誌於陳軫。一旅之眾,便欲稱王;再戰之雄,爭來奉帝。先王會盟之禮,昔時樽俎之容,三代玄風,掃地至盡。況始皇削平區宇,殊非至公,李斯之作股肱,罕循大道,人無見德,唯虐是聞。當此時也,主猜於上,人駭於下,父不能保之於子,君不能得之於臣。欲使始皇分土奸雄,建侯薄俗,若喻晉、鄭之可依,便借賊兵而資盜糧,寄龍魚而助風雨,不可行也。是以秦鑒周德之綿深,懼己圖之不遠,罷侯置守,高下在心,天下製在一人,百姓不聞二主。直是不得行其世封,非薄功臣而賤骨肉也。
楊再思在朝廷任職經曆了三主,管理政事十餘年,從來沒有推舉人助人發展的事。他為人巧佞邪媚,能體會主上的細微心意,皇上心中不想的,他一定抨擊毀壞,皇上心中所希望的,他一定稱揚讚譽。但是他待人恭、處事慎,謹小慎微從未違忤他人。有人問楊再思“:您名高位重,為什麼卑躬曲膝如此呢?”再思答道“:世路艱難,直者受禍。如果我不這樣,何以全其身?”長安末年(704),昌宗已被法司拘留受審,司刑少卿判決解除昌宗的職務。昌宗不久又上表申冤,武則天本意想申理宗昌的案件,在大廷之上問宰相道“:昌宗對國家有功沒有?”楊再思回答道:“昌宗過去因合煉神丹,陛下服用很有效,這實在是沒有什麼能比得了的功勞。”武則天聽了很合心意,恢複了昌宗的官職。世人看重桓彥範,看賤楊再思。當時左補闕戴令言做兩腳野狐賦來譏諷他。他知道了很是惱火,貶戴令言到長社去做縣令,朝中官員更加嗤笑他。楊再思做禦史大夫時,張易之之兄司禮少卿張同休曾上奏請公卿大夫到司禮寺參加宴會,參加的人皆盡醉極歡。張同休戲弄楊再思說“:楊內史麵似高麗人。”楊再思欣然,並剪紙貼在巾上,披著紫袍,跳起高麗舞來,搖頭擺手,舉動合著節拍,滿座嗤笑。還有一次,張易之的弟弟張昌宗以姿貌討得武則天的寵愛,楊再思又奉承說:“別人說六郎(張昌宗)麵似蓮花,我看是蓮花似六郎,哪裏是六郎似蓮花!”他傾巧取媚達到如此的地步。

高皇帝揭日月之明,懷天地之量,算財不足以分賞,論地不足以受封。邑皆百城,土有千裏,人殷國富,地廣兵強。五十年間,七國同反,賈誼憂失其國,晁錯請削其地。若言由大而反也,不若召陵之師、踐土之眾也;若言有材而起也,劉濞非王霸之材,田祿無先、管之略也。是齊、晉以逆禮為慚,吳、楚以犯上非愧,釁由教起,其所由來遠矣。自此之後,雜霸又衰,中興不能改物創圖,黃初不能深謀遠慮。緬觀漢、魏之際,尋其經緯之初,未有積德重光,澤及萬物。觀其教,偷薄於秦風;察其人,豺狼於漢日。故魏太祖曰:“若使無孤,天下幾人稱帝,幾人稱王!”明竊號議者,觸目皆是。欲以此時開四賜之祚,垂萬代之封,必有通車三川以窺周室,介馬汾、濕而逐翼侯。而王司徒屢請於當時,曹元首又勤於宗室,皆不知時也。
長安四年(704),楊再思以他原有官職又檢校京兆府長史,又遷任揚州大都督府長史。中宗即位,拜戶部尚書,兼中書令,後轉任侍中,以太子屬官封鄭國公,賜實封三百戶。又冊令順天皇後使,賜五色綢緞五百段。當時武三思將誣殺王同皎,楊再思與吏部尚書李嶠、刑部尚書韋巨源一同受旨審理此案。竟然不能發現王同皎所受之冤屈,致使王同皎處死。眾人都認為此案有冤。楊再思不久又任中書令、堆積吏部尚書。景龍三年(709),遷任尚書左仆射,加光祿大夫。就在同一年,楊再思去世。贈特進之職和並州大都督,陪葬乾陵,諡號恭。

當時賢者是之。
李懷遠,邢州柏仁人。幼年就成了孤兒,雖貧窮,但好學不倦,善做文。有同族人想要他附於有地位的人家,以求發展,李懷遠竟拒絕,隨後歎道“:憑靠他人勢力,高士不為;借庇護求官,怎麼能是我的誌向呢?”沒過多久,他應四科考試中舉,任司禮少卿,後外調任邢州刺史,因為是他的家鄉,所以堅決辭謝不就,又改授冀州刺史。不久,又曾先後任揚州、益州大都督府長史,後又任同州刺史。李懷遠在任期間以清廉簡樸受到世人稱揚。後入宮任太子左庶子,兼太子賓客,後遷任右散騎常侍、春官侍郎。大足年間(701),升任鸞台侍郎,代理宰相職務。一年多,加銀青光祿大夫之榮譽職,拜任秋官尚書、兼檢校太子左庶子,賜爵平鄉縣男。長安四年(704),年老辭職,免去秋官尚書,任太子左庶子,不久又授太子賓客職務。神龍初年(705),他任左散騎常侍、兵部尚書、代宰相,加金紫光祿大夫,晉封趙郡公,賜實封三百戶。不久,因病請求告老回鄉,中宗將到京師,又令他以原來的官職任東都留守。

敬則知政事時,每以用人為先。桂州蠻叛,薦裴懷古;鳳閣舍人缺,薦魏知古;右史缺,薦張思敬。則天以為知人。
李懷遠雖然久居高位,但仍然崇尚簡樸率直,他的園林住宅,沒有改建。他常常騎著一匹行走緩慢的馬,左仆射豆盧欽望對他說:“公榮貴如此,何不買駿馬乘坐?”他答道:“這匹馬穩,可以免去驚蹶,不想另外再買。”聞者沒有誰不感歎讚美他的樸素的。神龍二年八月(706),李懷遠去世。中宗特別賜給他錦被來充當安葬用,並且停一日上朝,還親自寫吊文來祭奠,贈侍中,諡號為成。

睿宗即位,嚐謂侍臣曰:“神龍已來,李多祚、王同皎並複舊官,韋月將、燕欽融鹹有褒贈,不知更有何人,尚抱冤抑?”吏部尚書劉幽求對曰:“故鄭州刺史硃敬則,往在則天朝任正諫大夫、知政事,忠貞義烈,為天下所推。神龍時,被宗楚客、冉祖雍等誣構,左授廬州刺史。長安年中,嚐謂臣雲:‘相王必膺期受命,當須盡節事之。’及韋氏篡逆幹紀,臣遂見危赴難,翼戴興曆,雖則天誘其事,亦是敬則先啟之心。今陛下龍興寶位,凶黨就戮,敬則尚銜冤泉壤,未蒙昭雪。況複事符先覺,誠即可嘉。”睿宗然之,贈敬則秘書監,諡曰元。
李懷遠有子李景伯,在景龍中任給事中,又遷任諫議大夫。中宗曾宴請侍臣和朝集使,酒正濃時,令每個人做《回波辭》。大家多寫的阿諛逢迎之辭,和自己要求得好職位。輪到李景伯,他道:“回波爾時酒卮,微臣職在箴規,侍宴既三爵,喧竊恐非議。”中宗很不高興,中書令蕭至忠稱讚他說:“這才是真正的諫官。”景雲中,遷任右散騎常侍,不久以年老多病退休。開元年中,去世。有子李彭年。

楊再思,鄭州原武人也。少舉明經,授玄武尉。充使詣京師,止於客舍。會盜竊其囊裝,再思邂逅遇之,盜者伏罪,再思謂曰:“足下當苦貧匱,至此無行。速去勿作聲,恐為他人所擒。幸留公文,餘財盡以相遺。”盜者齋去,再思初不言其事,假貸以歸。累遷天官員外郎,曆左右肅政台禦史大夫。延載初,守鸞台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證聖初,轉鳳閣侍郎,依前同平章事,兼太子右庶子。尋遷內史,自弘農縣男累封至鄭國公。
李彭年有吏才,工於剖析事理,為世人稱讚。開元年中曾任考功員外郎,知舉,後又遷任中書舍人、給事中、兵部侍郎。天寶初年(742),又任吏部侍郎,他與右相李林甫相好。李彭年慕與山東名門大姓結親,提高名望。主管銓選舉官事務七年,後因貪汙被禦史中丞宋渾彈劾長期流放嶺南臨賀郡。過了幾個月,宋渾和他的弟弟宋恕也因貪汙下獄,後宋渾流放嶺南高要郡,宋恕流放南康郡,天寶十二年(753),起用李彭年任濟陽太守,又遷任馮翊太守,後入朝任中書舍人、給事中、吏部侍郎。十五年,玄宗到四川,西京被攻陷,李彭年被俘,脅迫授了偽官職,他憂憤忽忽不得誌,與韋斌差不多的時間先後去世。到收複兩京,追贈李彭年為禮部尚書。

再思自曆事三主,知政十餘年,未嚐有所薦達。為人巧佞邪媚,能得人主微旨,主意所不欲,必因而毀之,主意所欲,必因而譽之。然恭慎畏忌,未嚐忤物。或謂再思曰:“公名高位重,何為屈折如此?”再思曰:“世路艱難,直者受禍。苟不如此,何以全其身哉!”長安末,昌宗既為法司所鞫,司刑少卿桓彥範斷解其職。昌宗俄又抗表稱冤,則天意將申理昌宗,廷問宰臣曰:“昌宗於國有功否?”再思對曰:“昌宗往因合練神丹,聖躬服之有效,此實莫大之功。”則天甚悅,昌宗竟以複職。時人貴彥範而賤再思也。時左補闕戴令言作《兩腳野狐賦》以譏刺之,再思聞之甚怒,出令言為長社令,朝士尤加嗤笑。再思為禦史大夫時,張易之兄司禮少卿同休嚐奏請公卿大臣宴於司禮寺,預其會者皆盡醉極歡。同休戲曰:“楊內史麵似高麗。”再思欣然,請剪紙自貼於巾,卻披紫袍,為高麗舞,縈頭舒手,舉動合節,滿座嗤笑。又易之弟昌宗以姿貌見寵幸,再思又諛之曰:“人言六郎麵似蓮花;再思以為蓮花似六郎,非六郎似蓮花也。”其傾巧取媚也如此。
豆盧欽望,是京兆萬年人。曾祖父豆盧通是隋相州刺史,封為南陳郡公。祖父豆盧寬,是隋文帝的外甥。隋大業末年(629),任梁泉令。到唐高祖平定關中,豆盧寬與郡守蕭王禹率領豪紳大族奔赴京師,由此他被任命為殿中監,並招其子豆盧懷讓為尚春公主的駙馬。唐高祖以豆盧寬的曾祖父豆盧萇魏在太和年中(北魏,500)例稱單姓,從此改為盧氏。貞觀年間,曆任禮部尚書、左衛大將軍,封芮國公。永徽元年(650)去世。贈特進榮譽職、並州都督,陪葬昭陵,諡號定。又恢複原姓豆盧。豆盧欽望的父親豆盧仁業,唐高宗時為左衛將軍。

長安四年,以本官檢校京兆府長史,又遷檢校揚州大都督府長史。中宗即位,拜戶部尚書,兼中書令,轉侍中,以宮僚封鄭國公,賜實封三百戶。又為冊順天皇後使,賜物五百段,鞍馬稱是。時武三思將誣殺王同皎,再思與吏部尚書李嶠、刑部尚書韋巨源並受製考按其獄,竟不能發明其枉,致同皎至死,眾冤之。再思俄複為中書令、吏部尚書。景龍三年,遷尚書右仆射,加光祿大夫。其年薨,贈特進、並州大都督,陪葬乾陵,諡曰恭。子植、植子獻,並為司勳員外郎。再思弟季昭為考功郎中,溫玉為戶部侍郎。
豆盧欽望,在武則天時累任司賓卿。長壽二年(693),代宗楚客任內史。當時李昭德也是內史,專權用事,豆盧欽望與宰相韋巨源、陸元方、蘇味道、杜景儉等都委曲順從。證聖元年(695),李昭德犯錯貶職任涪陵尉,武則天因豆盧欽望等人不能堅守正道,再加上司刑少卿皇甫文備上奏說豆盧欽望附會李昭德,蒙上附下,於是貶他為趙州刺史,韋巨源從右丞相降為..州刺史,陸元方從秋官侍郎降為綏州刺史,蘇味道從鳳閣侍郎降為集州刺史。那年,豆盧欽望又入朝為司禮卿,升任秋官尚書,封芮國公。後出京任河北道宣勞使。不久,廬陵王又恢複皇太子,任豆盧欽望為皇太子宮尹。聖曆二年(699),他任命為文昌右相,代宰相職務,不久又授太子賓客,免去宰相職務。

李懷遠,邢州柏仁人也。早孤貧好學,善屬文。有宗人欲以高廕相假者,懷遠竟拒之,退而歎曰:“因人之勢,高士不為;假廕求官,豈吾本誌?”未幾,應四科舉擢第,累除司禮少卿。出為邢州刺史,以其本鄉,固辭不就,改授冀州刺史。俄曆揚、益等州大都督府長史,未行,又授同州刺史。在職以清簡稱。入為太子左庶子,兼太子賓客,曆遷右散騎常侍、春官侍郎。大足年,遷鸞台侍郎,尋同鳳閣鸞台平章事。歲餘,加銀青光祿大夫,拜秋官尚書,兼檢校太子左庶子,賜爵平鄉縣男。長安四年,以老辭職,聽解秋官尚書,正除太子左庶子,尋授太子賓客。神龍初,除左散騎常侍、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加金紫光祿大夫,進封趙郡公,特賜實封三百戶。俄以疾請致仕,許之。中宗將幸京師,又令以本官知東都留守。
中宗即位,以豆盧欽望為宮僚舊臣,拜任尚書左仆射,管軍國重事,兼檢校安國相王府長史,兼中書令,主管兵部事務,監修國史。豆盧欽望兩朝任宰相,前後十多年,張易之兄弟和武三思父子專權驕縱,謀圖叛亂,豆盧欽望自己能獨善其身,不能對不軌行為有所匡正,因此被當世人們譏笑。神龍二年(706),任開府儀同三司,為文散官第一等。景龍三年五月,上表請歸鄉養老,未批準。同年十一月去世。享年八十餘歲。追贈司空、並州大都督,諡號元。賜東園秘器,陪葬乾陵。

懷遠雖久居榮位,而彌尚簡率,園林宅室,無所改作。常乘款段馬,左仆射豆盧欽望謂曰:“公榮貴如此,何不買駿馬乘之?”答曰:“此馬幸免驚蹶,無假別求。”聞者莫不歎美。神龍二年八月卒,中宗特賜錦被以充斂,輟朝一日,親為文以祭之,贈侍中,諡曰成。子景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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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劉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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