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彥範敬暉崔玄暐張柬之袁恕己
敬暉,絳州太平人。二十歲,參加明經科考試而中舉。聖曆初年(698),敬暉任衛州刺史。當時河北出現突厥的強盜,到了秋收季節還修城不止。敬暉到任就對大家說“:固若金湯的城牆並不是糧食,哪裏有放棄收獲而修城郭的?”下令停止修城放老百姓回鄉收獲,由此吏人都歌頌他。後升任夏官侍郎,又出任泰州刺史。大足元年(701),調任洛州刺史。武則天去長安,令敬暉任副留守,在職以清廉能幹著聞,得到皇上加獎,賜五彩綢百段。長安三年(703),拜中台右丞,加銀青光祿大夫。
桓彥範,潤州曲阿人也。祖法嗣,雍王府諮議參軍、弘文館學士。彥範慷慨俊爽,少以門廕調補右翊衛。聖曆初,累除司衛寺主簿。納言狄仁傑特相禮異,嚐謂曰:“足下才識如是,必能自致遠大。”尋擢授監察禦史。
神龍元年(705),調任羽林將軍。因為誅張易之、張昌宗有功,加金紫光祿大夫的榮譽職銜,拜侍中,賜爵平陽郡公,食邑實封五百戶。不久晉封齊國公。武則天去世,遺旨加實封滿七百戶。敬暉等上章論奏,唐室中興,武姓諸王都應降爵,於是均由王降為公。武三思更加惱怒,於是慫恿中宗明尊敬暉等為郡王,實免除宰相之職。並賜鐵券,恕十死,隻初一、十五上朝。
長安三年,曆遷禦史中丞。四年,轉司刑少卿。時司仆卿張昌宗坐遣術人李弘泰占己有天分,禦史中丞宋璟請收付製獄,窮理其罪,則天不許。彥範上疏曰:
當初,敬暉與桓彥範等誅張易之兄弟,洛州長史薛季昶對敬暉說:“二凶雖除,產和祿二人還存在,應趁兵勢誅武三思之輩,匡正王室,以安天下。”敬暉與張柬之屢次言其不可,故其事不行。薛季昶歎道:“我們不知死在什麼地方了。”後,武三思偷偷進宮與韋氏勾結,實際上行使宰相職事,改變國政,造成天下的大患,當時人們議論把責任歸咎於敬暉。敬暉等既已失去權柄,受製於武三思,敬暉悔不當初,常拍床嗟歎,有時彈指出血。張柬之歎道:“主上過去為英王時,一向勇烈,我們留下武三思之輩,本想自能誅除。今大勢已去,明白了又有何辦法呢?”
昌宗無德無才,謬承恩寵,自宜粉骨碎肌,以答殊造,豈得苞藏禍心,有此占相?陛下以簪履恩久,不忍加刑;昌宗以逆亂罪多,自招其咎。此是皇天降怒,非唯陛下故誅。違天不祥,乞陛下裁擇。原其本奏,以防事敗。事敗即言奏訖,不敗則候時為逆。此乃奸臣詭計,疑惑聖心,今果遂其所謀,陛下何忍不察?若昌宗無此占相,奏後不合更與弘泰往還,尚令修福,複擬禳厄,此則期於必遂,元無悔心。縱雖奏聞,情實難恕,此而可舍,誰其可刑?況經兩度事彰,天恩並垂舍宥,昌宗自為得計,人亦以為應運,即不勞兵甲,天下皆從,萬方譏之,以為陛下縱成其亂也。君在,臣圖天分,是為逆臣,不誅,社稷亡矣。伏請付鸞台鳳閣三司考竟其罪。
武三思也深恨敬暉等,挑撥曾被敬暉廢黜的許州司功參軍的鄭忄音上表陳述敬暉的罪狀。中宗下詔:“則天大聖皇後,過去因為憂勞身體不好,致使凶狠小人弄權。敬暉等興甲兵,鏟除妖孽,朕記得他們的功勞,很是尊重,而敬暉自謂功高一時,就想權傾四海,擅作威福,輕視踐踏國章,背道棄義,沒有誰比他更厲害的。然而朕看在他們的功績上,賜他郡王之重爵,以特進的榮譽獎賜。不料欲海難填,既失大權,多懷怨恨。於是與王同皎暗中窺探內禁,互相勾結,更想掌兵權再次顛覆朝政。朕看到帝業剛創,力求少用刑獄,所以久為容忍,未能把他的行為暴露於公眾。自從王同皎伏法,分裂朝廷的陰謀更加暴露,倘若再行姑息,又怎麼能懲罰背叛。按其反叛之罪,本應嚴誅,但念昔日功勞,還加寬宥,給予降職,貶到外州,敬暉可任崖州司馬。..”敬暉到崖州,竟被周利貞所殺。睿宗即位,追複官爵,贈敬暉泰州都督,諡號肅湣。
疏奏不報。時又內史李嶠等奏稱:“往屬革命之時,人多逆節,鞫訊決斷,刑獄至嚴,刻薄之吏,恣行酷法。其周興、丘勣、來俊臣所劾破家者,並請雪免。”彥範又奏請自文明元年以後得罪人,除揚、豫、博三州及諸謀逆魁首,一切赦之。表疏前後十奏,辭旨激切,至是方見允納。彥範凡所奏議,若逢人主詰責,則辭色無懼,爭之愈厲。又嚐謂所親曰:“今既躬為大理,人命所懸,必不能順旨詭辭,以求苟免。”
崔玄暐,博陵安平人。父崔行謹,曾為胡蘇縣令。崔玄暐,本名曄,因字的下體華為武則天祖父的名,於是改為玄暐。少年時代學習就很好,為叔父秘書監崔行功所器重。龍朔年中(662),參加明經科考試中舉,任庫部員外郎,他的母親盧氏曾訓誡他說“:我見姨兄屯田郎中辛玄馭說‘:兒子做了官,有人來說再不會貧窮了,這的確是喜事;但聽到他錢財充足,輕裘馬肥,這又是擔憂的事。’我很重視這句話,認為這是很實在的看法。近來看見親表中做官的,多將錢物來交給父母,父母隻知喜,竟不問此物從何而來。如果定是俸祿中所用之剩餘,這也確實是大好事;如果是非理所得,這與盜賊又有什麼區別呢?縱容子女這樣,這就是大錯,難道不有愧於心嗎?孟母不受贈送的鮮魚,大概就是為的這一點吧!你現在食俸祿,榮幸已多,如果不能忠正清廉,怎麼好意思立足於天地?孔子說:‘雖每天殺三牲養父母,仍然不能算孝。’又說‘:父母擔憂的是子女的毛病。’這些話特別提醒人要修身潔己,不要辜負了我的這番心意。”崔玄暐遵奉母親的教導,做官以清謹見稱。不久,崔玄暐授天官郎中,又升遷觀閣舍人。
是歲冬,則天不豫。張易之與弟昌宗入閣侍疾,潛圖逆亂。鳳閣侍郎張柬之與桓彥範及中台右丞敬暉等建策將誅之。柬之遽引彥範及暉並為左右羽林將軍,委以禁兵,共圖其事。時皇太子每於北門起居,彥範與暉因得謁見,密陳其計,太子從之。神龍元年正月,彥範與敬暉及左羽林將軍李湛、李多祚、右羽林將軍楊元琰、左威衛將軍薛思行等,率左右羽林兵及千騎五百餘人討易之、昌宗於宮中,令李湛、李多祚就東宮迎皇太子。兵至玄武門,彥範等奉太子斬關而入,兵士大噪。時則天在迎仙宮之集仙殿。斬易之、昌宗於廓下,並就第斬其兄汴州刺史昌期、司禮少卿同休,並梟首於天津橋南。士庶見者,莫不歡叫相賀,或臠割其肉,一夕都盡。明日,太子即位,彥範以功加銀青光祿大夫,拜納言,賜勳上柱國,封譙郡公,賜實封五百戶。又改為侍中,從新令也。
長安元年(701),越級升天官侍郎,他每處事嚴正不移,嚴於律己,杜絕來拜見拉關係的人,很為執政者所忌恨。又調任文昌左丞。經過一個多月,武則天說“:自卿改職以來,選司大有罪過。有的人接受令史之職就設齋自慶,這是欲望太盛成為貪婪。卿今要恢複舊職。”崔玄暐又任天官侍郎,並賞賜綢七十段。長安三年(703),崔玄暐拜鸞台侍郎,代理宰相,兼太子左庶子。長安四年(704),遷任鳳閣侍郎,加榮譽職銀青光祿大夫,繼續主持政事。在此之前,來俊臣、周興等誣陷善良人,達到自己升官封爵的目的,被誣陷而造成沒收家中所有人財的達數百家。崔玄暐堅持陳述他們的冤屈,武則天才感悟,才得到赦免。
彥範嚐表論時政數條,其大略曰:“昔孔子論《詩》以《關雎》為始,言後妃者人倫之本,理亂之端也。故皇、英降而虞道興,任、姒歸而姬宗盛。桀奔南巢,禍階妹喜,魯桓滅國,惑以齊媛。伏見陛下每臨朝聽政,皇後必施帷幔坐於殿上,預聞政事。臣愚曆選列辟,詳求往代,帝王有與婦人謀及政者,莫不破國亡身,傾輈繼路。且以陰乘陽,違天也,以婦淩夫,違人也。違天不祥,違人不義。由是古人譬以‘牝雞之晨,惟家之索。’《易》曰‘無攸遂,在中饋’,言婦人不得預於國政也。伏願陛下覽古人之言,察古人之意,上以社稷為重,下以蒼生在念。宜令皇後無往正殿幹預外朝,專在中宮,聿修陰教,則坤儀式固,鼎命惟永。”
武則天末年,宋王景檢舉張昌宗謀圖不軌,崔玄暐也多次直言,武則天才令法司審理他們的罪行。崔玄暐的弟弟崔升當時任司刑少卿,又請求判他們的重罪。他們倆兄弟均如此堅守正道。這時,武則天患病,宰相經常累月得不到召見。等到病好,崔玄暐又奏道“:皇太子、相王仁明孝友,完全可以親侍湯藥,宮禁很重要,願不要讓異姓出入。”武則天說:“深領卿的厚意。”不久,因參與誅張易之兄弟有功,升任中書令,封博陵郡公。中宗欲授方術之士鄭普思為秘書監,崔玄暐懇切地提反對意見,但未被采納。不久,晉爵為王,賜實封四百戶,檢校益州大都督府長史,兼管正都督事務。其後,多次被貶,授白州司馬,在赴任途中死去。建中初年(780),贈太子太師。
又曰:“臣聞京師喧喧,道路籍籍,皆雲胡僧慧範矯托佛教,詭惑後妃,故得出入禁闈,撓亂時政。陛下又輕騎微行,數幸其室,上下媟黷,有虧尊嚴。臣抑嚐聞興化致理,必由進善;康國寧人,莫大棄惡。故孔子曰:‘執左道以亂政者殺,假鬼神以危人者殺。’今慧範之罪,不殊於此也。若不急誅,必生變亂。除惡務本,去邪勿疑,實願天聰,早加裁貶。”疏奏不納。時有墨敕授方術人鄭普思秘書監,葉淨能國子祭酒,彥範苦言其不可。帝曰:“既要用之,無容便止。”彥範又對曰:“陛下自龍飛寶位,遽下製雲:‘軍國政化,皆依貞觀故事。’昔貞觀中嚐以魏徵、虞世南、顏師古為秘書監,孔穎達為國子祭酒。至如普思等是方伎庸流,豈足以比蹤前烈?臣恐物議謂陛下官不擇才,濫以天秩加於私愛。惟陛下少加慎擇。”帝竟不納。
崔玄暐與其弟崔升很是友愛,諸子弟孤貧的,大多親自撫育教養,當時很為人讚揚。崔升,官至尚書左丞。崔玄暐少年時善於詩賦,晚年認為這不是自己專長,就不再寫詩賦,一心一意讀經籍,著述自己的看法,所撰寫的書有《行己要範》十卷,《友義傳》十卷,《義士傳》十五卷,訓注《文館辭策》二十卷。
時韋皇後既幹朝政,德靜郡王武三思又居中用事,以則天為彥範等所廢,常深憤怨,又慮彥範等漸除武氏,乃先事圖之。皇後韋氏既雅為帝所信寵,言無不從,三思又私通於韋氏,乃日夕讒毀彥範等。帝竟用三思計,進封彥範為扶陽郡王、敬暉為平陽郡五、張柬之為漢陽郡五、崔玄暐為博陵郡王、袁恕己為南陽郡王,並加特進,令罷知政事。彥範仍賜姓韋氏,令與皇後同屬籍,仍賜雜彩、錦繡、金銀、鞍馬等。雖外示優崇,而實奪其權也。易州刺史趙履溫者,即彥範之妻兄也。彥範誅易之後,奏言先與履溫共謀其事,於是召拜司農少卿。履溫德之,乃以二婢遺彥範。及彥範罷知政事,履溫又協奪其婢,大為時論所譏。尋出為洺州刺史,轉濠州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