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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唐書》 作者:劉昫  

列傳·卷一百一十九

○李訓鄭注王涯王璠賈餗舒元輿郭行餘羅立言李孝本
李訓,肅宗時宰相李揆之族孫。原名李仲言。進士及第。形貌魁梧,神情瀟灑大方,言辭機智思維敏捷,善解人意。寶曆年間,他的叔父李逢吉任宰相,因李訓陰險善於謀劃,越發親近和厚待他。當初與茅彙等人打算中傷李程,等到武昭之事發作,李訓獲罪遠遠流放嶺南,後遇赦才得以回京。又遭母喪,居處洛中。

李訓,肅宗時宰相揆之族孫也。始名仲言。進士擢第。形貌魁梧,神情灑落;辭敏智捷,善揣人意。寶曆中,從父逢吉為宰相,以訓陰險善計事,愈親厚之。初與茅彙等欲中傷李程,及武昭事發,訓坐長流嶺表,會赦得還。丁母憂,居洛中。
這時李逢吉任留守,想重做宰相,加上深恨裴度,時常鬱鬱不樂。李訓理解他的心思,便出奇計打動他。李訓自稱同鄭注有交情。李逢吉信以為真,交給李訓價值數百萬的金帛珍寶,讓他帶到長安,用以賄賂鄭注。鄭注得了賄賂十分高興,尋機將李訓推薦給中尉王守澄,王守澄便將鄭注的煉藥術、李訓的《易》學造詣,一並推薦給文宗。王守澄說李訓衣著粗鄙,難入宮禁,皇上便命他改換戎裝,號稱王山人,同鄭注一道入宮。皇上聽他分析《易》理,覺得不同凡響。等到李訓脫下戎裝,便留在京師了。大和八年(834),李訓從一無官階補任四門助教,被皇上召入內殿,麵賜緋衣銀魚袋。這年十月,調任國子《周易》博士,充當翰林侍講學士。入院那天,皇上賜宴,宣召法曲弟子二十人到院中演奏法曲以示恩寵。中書門下兩省諫官俯身閣下極力勸諫,說李訓為人奸邪,海內盡知,不宜讓他侍奉聖上。皇上始終不聽。

時逢吉為留守,思複為宰相,且深怨裴度,居常憤鬱不樂。訓揣知其意,即以奇計動之。自言與鄭注善,逢吉以為然,遺訓金帛珍寶數百萬,令持入長安,以賂注。注得賂甚悅,乘間薦於中尉王守澄,乃以注之藥術,訓之《易》道,合薦於文宗。守澄以訓縗粗,難入禁中。帝令訓戎服,號王山人,與注入內。帝見其指趣,甚奇之。及訓釋服,在京師。太和八年,自流人補四門助教,召入內殿,麵賜緋魚。其年十月,遷國子《周易》博士,充翰林侍講學士。入院日,賜宴,宣法曲弟子二十人就院奏法曲以寵之。兩省諫官伏閣切諫,言訓奸邪,海內聞知,不宜令侍宸扆,終不聽。
文宗性情正直嫉恨邪惡,覺得宦官所享權力恩寵過多,日後會成禍根,加上元和末年那幫“誅殺叛逆”的人尚在身邊,雖然表麵上重用他們,內心卻不能忍受。想要斬草除根,報仇雪恨,但身陷深宮,難對將相明說。先前曾與侍講宋申錫謀劃,謀劃未妥,卻差點被反咬,從此宦官更加橫行。現因鄭注受王守澄寵幸,讓他協助李訓,想來宦官們不會生疑。李訓到翰林院後,乘講解《易》理之時,不時談及宦官之事,便一再表示憤激,以打動皇上。皇上因他極善分析,認為他必能成事,於是吐露真心同李訓、鄭注商議。從此二人獲寵,意見無不被采納,但密謀之事往往流傳到外麵。皇上擔心宦官猜疑,便將五條《易》義理的詳注,詔示百官覽閱,有能超過李訓之說解者給予獎賞,其用心是想讓百官知道皇上不過把李訓當作師友寵幸而已。大和九年(835)七月,李訓改任兵部郎中、知製誥,充任翰林學士。九月,升禮部侍郎、同平章事,依例賜紫服金魚袋。詔令李訓於平章職事之閑暇,三五日到翰林院去一次。

文宗性守正嫉惡,以宦者權寵太過,繼為禍胎,元和末弑逆之徒尚在左右,雖外示優假,心不堪之。思欲芟落本根,以雪讎恥,九重深處,難與將相明言。前與侍講宋申錫謀。謀之不臧,幾成反噬,自是巷伯尤橫。因鄭注得幸守澄,俾之援訓,冀黃門之不疑也。訓既在翰林,解《易》之際,或語及巷伯事,則再三憤激,以動上心。以其言論縱橫,謂其必能成事,遂以真誠謀於訓、注。自是二人寵幸,言無不從;而深秘之謀,往往流聞於外。上慮中人猜慮,乃疏《易》義六條,示於百辟,有能出訓之意者賞之,蓋欲知上以師友寵之。九年七月,改兵部郎中、知製誥,充翰林學士。九月,遷禮部侍郎、同平章事,仍賜金紫之服。詔以平章之暇,三五日一入翰林。
李訓既掌大權,立即策劃誅殺宦官。宦官陳弘慶,自從元和末年享受誅殺叛逆的美名,忠義之士無不憤恨。當時陳弘慶任襄陽監軍,便將他從漢南召回,等他行至青泥驛,派人用禦賜之杖將他打死。王守澄從長慶以來執掌樞密院,統率禁軍,作威作福。李訓做宰相後,讓王守澄任六軍十二衛觀軍容使,罷免他統率禁軍之權,不久賜藥酒將他毒殺。此後李訓愈加受皇上恩寵,每逢在便殿奏對,別的宰相沒有不順著他說話的,宦官或禁軍遇見他都恭敬揖拜。李訓原本靠精細機智成功,到他門下趨炎附勢的,大都是狂放怪誕陰險奇異的人,李訓當時也能啟用一些正直之人,利用他們的崇高聲望,來安定人心。天下的人,有寄希望於李訓實現國家太平的,不隻是皇上被他的話所迷惑。

訓既秉權衡,即謀誅內豎。中官陳弘慶者,自元和末負弑逆之名,忠義之士無不扼腕。時為襄陽監軍,乃召自漢南,至青泥驛,遣人封杖決殺。王守澄自長慶已來知樞密,典禁軍,作威作福。訓既作相,以守澄為六軍十二衛觀軍容使,罷其禁旅之權,尋賜鴆殺之。訓愈承恩顧,每別殿奏對,他宰相莫不順成其言,黃門禁軍迎拜戢斂。訓本以纖達,門庭趨附之士,率皆狂怪險異之流。時亦能取正人偉望,以鎮人心。天下之人,有冀訓以致太平者,不獨人主惑其言。
李訓雖由鄭注引薦得以重用,等到他官高祿厚,便與鄭注勢不兩立,假托朝中朝外相應合,派鄭注出京任鳳翔節度使。等到誅殺宦官時,便同時設法除掉鄭注。約定當年十一月誅殺宦官,必須憑借兵力,於是派大理卿郭行餘任..寧節度使,戶部尚書王..任太原節度使,京兆府少尹羅立言臨時掌管太尹職務,太府卿韓約為金吾街使,刑部郎中知雜李孝本臨時掌管中丞職務,這些人均係李訓心腹。要求王..、郭行餘赴鎮之前,廣為召募豪俠及金吾府隨從,協助完成大事。

訓雖為鄭注引用,及祿位俱大,勢不兩立;托以中外應赴之謀,出注為鳳翔節度使。俟誅內豎,即兼圖注。約以其年十一月誅中官,須假兵力,乃以大理卿郭行餘為邠寧節度使,戶部尚書王璠為太原節度使,京兆少尹羅立言權知大尹事,太府卿韓約為金吾街使,刑部郎中知雜李孝本權知中丞事,皆訓之親厚者。冀王璠、郭行餘未赴鎮間,廣令召募豪俠及金吾台府之從者,俾集其事。
當月二十一日,皇上駕臨紫宸殿。朝臣分班站定,韓約不報平安,奏道:“金吾左仗院石榴樹,夜來有甘露,臣已具狀奏稟。”於是手舞足蹈再拜,宰相百官依次稱賀。李訓奏道:“甘露降下吉祥,俯(福)在宮禁。陛下應親幸左仗院觀看。”即刻退班,皇上乘軟轎出紫宸門,由含元殿東階升殿,宰相侍臣分立於側階,文武兩班官員,列隊站立殿前。皇上命宰相及中書門下兩省官員先去察看,看罷回來,奏道:“臣等擔心並非真的甘露,不敢輕易發言。一言既出,四方必來稱賀。”皇上道:“韓約胡說嗎?”於是命左右軍中尉、樞密內臣前去察看。

是月二十一日,帝禦紫宸。班定,韓約不報平安,奏曰:“金吾左仗院石榴樹,夜來有甘露,臣已進狀訖。”乃蹈舞再拜。宰相百官相次稱賀。李訓奏曰:“甘露降祥,俯在宮禁。陛下宜親幸左仗觀之。”班退,上乘軟舁出紫宸門,由含元殿東階升殿,宰相侍臣分立於副階,文武兩班,列於殿前。上令宰相兩省官先往視之。既還,曰:“臣等恐非真甘露,不敢輕言。言出,四方必稱賀也。”上曰:“韓約妄耶?”乃令左右軍中尉、樞密內臣往視之。
中尉、樞密去後,李訓召王..、郭行餘說道:“來領聖旨!”王..害怕不敢上前,郭行餘獨自拜於殿下。當時兩鎮官兵,皆手持武器守候在丹鳳門外,李訓已下令召他們前來,隻有王..的隨從軍士入宮,郭行餘的軍隊竟然不來。中尉、樞密來到左仗院,聽見帳幕下有兵器聲,驚恐跑出,把門人打算將門鎖上,被宦官嗬叱,手持門閂而不敢放下。內官回稟皇上,韓約心懼汗流,不敢抬頭。宦官問他:“將軍為何到這地步?”又奏道:“事情緊急,請陛下入內。”隨即舉軟轎迎接皇上。李訓在殿上呼叫:“金吾衛士上殿來,護衛聖駕的,人人重賞。”內官踢倒殿後屏風,抬轎疾奔,李訓攀住軟轎喊道:“陛下不能入內。”金吾衛士數十人,跟隨李訓入內宮。羅立言率府中役卒從東邊衝過來,李孝本率府中役卒從西邊衝過來,共四百餘人,上殿大打出手,內官死傷數十人。李訓這時愈加焦急,繞道進入宣政門。皇上怒目嗬叱他,內官郤誌榮奮力揮拳擊中他的胸部,李訓立即僵仆在地。皇上進入東上閣門,門便關閉,內官連聲呼喊萬歲。一會兒,內官率禁兵五百人,拔刀衝出閣門,逢人便殺。宰相王涯、賈饣束、舒元輿正在中書署衙會餐,聽說禍事發生便逃走了,眾官署吏員被殺死六七百人。

既去,訓召王璠、郭行餘曰:“來受敕旨!”璠恐悚不能前,行餘獨拜殿下。時兩鎮官健,皆執兵在丹鳳門外,訓已令召之,唯璠從兵入,邠寧兵竟不至。中尉、樞密至左仗,聞幕下有兵聲,驚恐走出。閽者欲扃鎖之,為中人所叱,執關而不能下。內官回奏,韓約氣懾汗流,不能舉首。中官謂之曰:“將軍何及此耶?”又奏曰:“事急矣,請陛下入內。”即舉軟輿迎帝。訓殿上呼曰:“金吾衛士上殿來,護乘輿者,人賞百千。”內官決殿後罘罳,舉輿疾趨。訓攀呼曰:“陛下不得入內。”金吾衛士數十人,隨訓而入。羅立言率府中從人自東來,李孝本率台中從人自西來,共四百餘人,上殿縱擊內官,死傷者數十人。訓時愈急,邐迤入宣政門。帝瞋目叱訓,內官郤誌榮奮拳擊其胸,訓即僵仆於地。帝入東上閣門,門即闔,內官呼萬歲者數四。須臾,內官率禁兵五百人,露刃出閣門,遇人即殺。宰相王涯、賈餗、舒元輿、方中書會食,聞難出走,諸司從吏死者六七百人。
當天,李訓中拳仆地,知事已失敗,便單人匹馬跑到終南山,投奔寺僧宗密。宗密同李訓素來相好,打算給李訓剃發讓他藏在寺中,被手下人勸止,於是李訓隻好奔鳳翔,企圖投靠鄭注。出了終南山,便被周至守將宗楚捉住,加了械具押送京師。行至昆明池,李訓害怕到軍中倍受拷打,便對兵士說:“到處有兵,捉住我就能富貴,不如攜帶我的首級前行,免被別人奪取。”於是兵士殺了李訓,帶著他的首級趕路。李訓弟仲景、隔房堂弟戶部員外郎李元皋,皆被誅伏法。

是日,訓中拳而仆,知事不濟,乃單騎走入終南山,投寺僧宗密。訓與宗密素善,欲剃其發匿之。從者止之,乃趨鳳翔,欲依鄭注。出山,為盩厔鎮將宗楚所得,械送京師。至昆明池,訓恐入軍別受搒掠,乃謂兵士曰:“所在有兵,得我者即富貴,不如持我首行,免被奪取。”乃斬訓,持首而行。
仇士良因宗密收容李訓,派人將他綁赴左軍,譴責他犯有不舉報之罪,打算將他處死。宗密鎮靜自若地說:“貧僧認識李訓很久了,也知他反叛朝廷。然而本師教導佛法,遇苦難即解救,不吝惜自己的生命,縱然一死本也甘心。”中尉魚弘誌讚揚他的品格,奏請赦免他的罪過。

訓弟仲景、再從弟戶部員外郎元皋,皆伏法。
鄭注,絳州翼城人,最初以藥術交遊於長安權豪之門。本姓魚,冒姓鄭氏,故當時號稱魚鄭,鄭注被重用時,人們稱他為“水族”。

仇士良以宗密容李訓,遺人縛入左軍,責以不告之罪。將殺之,宗密怡然曰:“貧僧識訓年深,亦知反叛。然本師教法,遇苦即救,不愛身命,死固甘心。”中尉魚弘誌嘉之,奏釋其罪。
元和十三年(818),李訫任襄陽節度使,鄭注前往投靠他。李訫得益於他的藥力,因而優禮相待,委用他為節度衙推。鄭注跟從李訫移鎮徐州,又任職事,軍政大事之可否,李訫均與他商議決定。鄭注為人詭秘陰險狡猾,善於揣摩他人心思,與李訫籌劃商議,從無不符合李訫意圖的。然而他心懷邪念玩弄手段,專好作威作福,軍府上下都認為是個禍根。當時王守澄為徐州監軍,非常惱恨鄭注。一日,將軍中輿論以鄭注為禍害之事告訴李訫,李訫道:“他雖如此,但的確是個奇才。將軍試同他交談,如果不滿意,再讓他離開猶未為晚。”李訫即令鄭注謁見監軍,王守澄開始麵有難色,及至讓他坐下同他談話,鄭注機警善辯談鋒縱橫,完全符合王守澄的心意,於是請入內室,促膝而談心誌契合,真是相見恨晚。次日,王守澄對李訫道:“的確如公所言,實在是個奇士啊。”從此鄭注任意出入王守澄之門,毫無阻礙。李訫任用他為巡官,當作貴賓對待。

鄭注,絳州翼城人,始以藥術遊長安權豪之門。本姓魚,冒姓鄭氏,故時號魚鄭。注用事時,人目之為“水族”。
及至王守澄入朝執掌樞密院,時值長慶、寶曆之際,國政多為他所壟斷。鄭注白晝蟄伏夜間活動,結交拉攏贈遺賄賂,起初隻是那些讒邪奸狡之徒依附他以圖進取,數年之後,大官權臣,都爭相擠進他的門庭。屢屢在山東、京西諸軍任職,曆任衛佐、評事、禦史,又檢校庫部郎中,任昭義節度副使。直到鄭注以陰私之事誣陷宋申錫,恪守人道的正直之士,這才對他怒目相看。

元和十三年,李愬為襄陽節度使,注往依之。愬得其藥力,因厚遇之,署為節度衙推。從愬移鎮徐州,又為職事,軍政可否,醖與之參決。注詭辯陰狡,善探人意旨,與愬籌謀,未嚐不中其意。然挾邪任數,專作威福,軍府患之。時王守澄監徐軍,深怒注。一日,以軍情患注白於愬。愬曰:“彼雖如此,實奇才也。將軍試與之語;苟不如旨,去未為晚”愬即令謁監軍。守澄初有難色,及延坐與語,機辯縱衡,盡中其意,遂延於內室,促膝投分,恨相見之晚。翌日,守澄謂愬曰:“誠如公言,實奇士也。”自是出入守澄之門,都無限隔。愬署為巡官,齒於賓席。
大和七年(833),鄭注被免去..寧行軍司馬,召入京師,禦史李款於紫宸殿彈劾他道:“鄭注內通敕使,外結朝官,兩地往來,牟取財貨,晝伏夜動,竊位求權。人們雖不敢言,但行道怒目而視。請交付執法官署。”十日內,上章諫奏十數本,文宗不聽納。不久授鄭注通王府司馬,充任右神策判官,朝廷內外人皆驚歎。大和八年(834)九月,鄭注進獻藥方一卷,皇上命王守澄召鄭注到浴堂門應對,賜錦彩。召入應對的當晚,彗星出現在東方,長三尺,光輝耀眼。當年十二月,拜太仆卿、兼禦史大夫。

及守澄入知樞密,當長慶、寶曆之際,國政多專於守澄。注晝伏夜動,交通賂遺。初則讒邪奸巧之徒附之以圖進取;數年之後,達僚權臣,爭湊其門。累從山東、京西諸軍,曆衛佐、評事、禦史,又檢校庫部郎中,為昭義節度副使。既以陰事誣陷宋申錫,守道正人,始側目焉。
鄭注在善和裏修建宅第,有深巷相通,長廊夾壁,每日聚集京師輕浮子弟、方鎮將吏,以圖招徠權勢及財貨。隔日入禁軍,與王守澄親熱,談話不止一個時辰,有時通宵不寐。李訓既依附鄭注而進升,伺隙入府謁見,隻見那些輕薄浮躁之人,擠滿了鄭注的宅門。大和九年(835)八月,升工部尚書,充任翰林侍講學士。皇上麵賜委任文牒。此時李訓已在宮中,二人相互應合,每日侍奉於君側,講習建造太平盛世的方略,以為朝夕之間即可導致太平安樂的局麵。兩奸合謀,天子愈加被其邪說所迷惑。此時,李訓、鄭注之權勢,已煊赫於天下。既然其意願得逞,平生之恩仇,點滴必報。因楊虞卿一案,對李宗閔、李德裕胸懷嫉恨,隻要心中厭惡的人,便看作二人之黨徒。朝官相繼被斥逐,朝謁天子的行列大量空缺,人人心中戰栗,猶如畜獸之頭角遭崩摧一般。皇上略知一二,下詔撫慰,人心稍安。

太和七年,罷邠寧行軍司馬,入京師。禦史李款閣內彈之曰:“鄭注內通敕使,外結朝官,兩地往來,卜射財貨,晝伏夜動,幹竊化權。人不敢言,道路以目。請付法司。”旬日內,諫章十數,文宗不納。尋授注通王府司馬,充右神策判官,中外駭歎。八年九月,注進藥方一卷,令守澄召注對浴堂門,賜錦彩。召對之夕,彗出東方,長三尺,光耀甚緊。其年十二月,拜太仆卿、兼禦史大夫。
李訓、鄭注天性狂妄,偷巧苟合,至於治政謀略,毫無可稱道之處。當初在浴堂召見應對,皇上詢問有什麼致富的方針措施,鄭注回答可實行茶葉專賣。其辦法,擬將各地百姓茶園,由官府統一管理,根據上交數量付給報酬,朝廷可命專使主管此事。皇上被其言語迷惑,於是命王涯兼榷茶使。鄭注又說秦中有災荒,應興土木以禳除災禍。文宗善詩,曾吟誦杜甫《江頭篇》詩句:“江頭宮殿鎖千門,細柳新蒲為誰綠?”始知天寶以前,環繞曲江池四岸有樓台行宮廨署,心中極為向往。聽鄭注奏報之後,立即命左右神策軍差派役工疏浚曲江、昆明二池,並允許公卿士大夫之家在池岸修建亭館,屆時追加賞賜。當時兩軍修造紫雲樓、彩霞亭,宮中賜以匾額。皇上對鄭注言無不從,皆如此類事。

注起第善和裏,通於永巷,長廊複壁。日聚京師輕薄子弟、方鎮將吏,以招權利。間日入禁軍,與守澄款密,語必移時,或通夕不寐。李訓既附注以進,承間入謁;而輕浮躁進者,盈於注門。九年八月,遷工部尚書,充翰林侍講學士。召自九仙門,帝麵賜告身。時李訓已在禁庭,二人相洽,日侍君側,講貫太平之術,以為朝夕可致升平。兩奸合從,天子益惑其說。是時,訓、注之權,赫於天下。既得行其誌,生平恩仇,絲毫必報。因楊虞卿之獄,挾忌李宗閔、李德裕,心所惡者,目為二人之黨。朝士相繼斥逐,班列為之一空,人人惴栗,若崩厥角。帝微知之,下詔慰諭,人情稍安。
九月,鄭注授檢校尚書左仆射、鳳翔尹、鳳翔節度使。這大概是因為同李訓商定如期舉事,企圖造成內外配合之勢。十一月,鄭注得知李訓動手翦滅中官,自鳳翔率親兵五百餘人奔赴京城。至扶風,聽說李訓已敗,便返回鳳翔。監軍使張仲清已得密詔,迎接鄭注並表示慰勞,召至監軍府議事。鄭注仗著有軍隊護衛立即前往,哪知張仲清已在帳幕後埋伏了兵士。鄭注剛坐下,伏兵便衝出,斬殺鄭注,將首級送往京師,鄭注的部下皆潰散。鄭注之家屬被屠殺滅門,無一幸免。先前未捕獲鄭注時,京師人士憂懼不已。至此,人人相慶。

訓、注天資狂妄,偷合苟容,至於經略謀猷,無可稱者。初浴堂召對,上訪以富人之術,乃以榷茶為對。其法,欲以江湖百姓茶園,官自造作,量給直分,命使者主之。帝惑其言,乃命王涯兼榷茶使。又言秦中有災,宜興工役以禳之。文宗能詩,嚐吟杜甫《江頭篇》雲:“江頭宮殿鎖千門,細柳新蒲為誰綠?”始知天寶已前,環曲江四岸,有樓台行宮廨署,心切慕之。既得注言,即命左右神策軍差人淘曲江、昆明二池,仍許公卿士大夫之家於江頭立亭館,以時追賞。時兩軍造紫雲樓、彩霞亭,內出樓額以賜之。注言無不從,皆此類也。
鄭注雙目不能遠視,自稱有金丹之術,可消除痿弱腫脹之病。起先李訫自稱得其藥術之效,便引薦給王守澄,王守澄也認為有神奇效驗。從此中官見到鄭注皆親近他,因此他的狂妄計謀終能得逞。而王守澄自遭其禍,後來導致衣冠塗地,難道隻是一時中了邪氣嗎?鄭注家財被朝廷沒收後,查出有絹一百萬匹,其他財物價值與此相當。

九月,檢校尚書左仆射、鳳翔尹、鳳翔節度使。蓋與李訓謀事有期,欲中外協勢。十一月,注聞訓事發,自鳳翔率親兵五百餘人赴闕。至扶風,聞訓敗,乃還。監軍使張仲清已得密詔,迎而勞之,召至監軍府議事。注倚兵衛即赴之,仲清已伏兵幕下。注方坐,伏兵發,斬注,傳首京師,部下潰散。注家屬屠滅,靡有孑遺。初未獲注,京師憂恐。至是,人人相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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