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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唐書》 作者:劉昫  

列傳·卷一百二十二

○令狐楚弟定子緒綯綯抃子滈渙
令狐楚字殼士,自稱是立朝之初的十八學士之一令狐德..的後裔。他的祖父令狐崇亮,曾任綿州昌明縣令。其父令狐承簡,是太原府功曹。世代書香門第。令狐楚兒童時已學寫文章,二十歲左右應考進士,貞元七年(791)考中進士。桂管觀察使王拱愛重他的才華,想以禮相待征召他入仕,怕令狐楚不同意,於是先奏報朝廷而後征聘。令狐楚因為父親在太原擔任佐吏,有眷戀雙親之情,又感戴王拱的厚意,考中進士後直接去往桂林向王拱致謝。他沒有參加朝廷為新科進士舉行的宴飲活動,敬求返回太原奉養雙親,旋即回到太原,人們都認為他重節義。李說、嚴綬、鄭儋相繼鎮守太原,都推崇他重節義的操行,先後征召他擔任從事官。由掌書記到節度判官,後越級提升為殿中侍禦史。

牛僧孺子蔚蔚子徽蕭俛弟傑俶從弟亻放亻放子廩
令狐楚才氣過人、文思橫逸,德宗愛好文學,太原每次有奏章呈送朝廷,他能辨別出哪些是令狐楚擬製的,對它們頗為稱讚。鄭儋在鎮守太原時暴病去世,來不及安排身後事宜,軍中喧嘩,將會發生嚴重變故。半夜,十幾名軍官騎馬持刀脅迫令狐楚去到軍營門前,眾將領將他團團圍住,讓他起草鄭儋的遺表。令狐楚在利刃圈中,揮毫即成,向三軍將士宣讀,無不感動落淚,軍中情勢方才安定。從此聲望名氣更高。他父親去世,令狐楚以盡孝聞名。守孝期滿,朝廷征召他擔任右拾遺,後改任太常博士、禮部員外郎。母親去世,他守喪免官。服喪期滿,他被征召為刑部員外郎,後調任職方員外郎、知製誥。

李石弟福
令狐楚與皇甫..、蕭俛同一年考中進士。元和九年(814),皇甫..靠大肆聚斂財貨賦稅剛剛得到皇帝寵信,便舉薦免蕭、亻令狐楚進入了翰林院,擔任學士,晉職為職方郎中、中書舍人,同在朝廷內擔任官職。當時朝廷正派兵討伐淮西逆賊吳元濟,奏議、進諫的官員認為朝廷長期用兵而不見成效,應當寬赦逆賊,停止繼續用兵,隻有裴度與憲宗皇帝誓誌剿滅賊寇。元和十二年(817)夏,裴度以宰相兼任彰義軍節度使、淮西招撫宣慰處置使。宰相李逢吉與裴度不和,與令狐楚交情很好。令狐楚擬製委任裴度為淮西招撫使的詔令,不符合裴度的意願,裴度奏請皇帝修改委任詔中的三、四句文字。憲宗正取用裴度出兵,於是免除了李逢吉的宰相職務,同時也免去了令狐楚在朝廷的職務,代理中書舍人。元和十三年(818)四月,將令狐楚調出京都任華州刺史。同年十月,皇甫..做了宰相,當月委派令狐楚任河陽、懷州節度使。元和十四年(819)四月,裴度被調出朝廷鎮守太原。七月,皇甫..舉薦令狐楚入朝任職,由朝議郎授官朝議大夫、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與皇甫..同處於宰輔大臣的高位,深受皇甫..的照顧優待。

令孤楚,字殼士,自言國初十八學士德棻之裔。祖崇亮,綿州昌明縣令。父承簡,太原府功曹。家世儒素。楚兒童時已學屬文,弱冠應進士,貞元七年登第。桂管觀察使王拱愛其才,欲以禮辟召,懼楚不從,乃先聞奏而後致聘。楚以父掾太原,有庭闈之戀,又感拱厚意,登第後徑往桂林謝拱。不預宴遊,乞歸奉養,即還太原,人皆義之。李說、嚴綬、鄭儋相繼鎮太原,高其行義,皆辟為從事。自掌書記至節度判官,曆殿中侍禦史。
元和十五年(820)五月,憲宗逝世,令狐楚奉詔擔任山陵使,並撰製遷移憲宗棺木的冊書。這時全國上下憤怒譴責皇甫..的奸邪諂媚惡行,穆宗即位的第二日初四那天,群臣身穿白衣列班於月華門外,奏請下達詔書貶斥皇甫..,並準備殺掉他。適逢蕭俛任宰相,托情宦官解救,才將皇甫..貶至崖州做司戶參軍。眾人議論:令狐楚通過皇甫..做宰相而放逐裴度,群情共憤。因為蕭俛擔任宰相,大家才未敢多言。

楚才思俊麗。德宗好文,每太原奏至,能辨楚之所為,頗稱之。鄭儋在鎮暴卒,不及處分後事,軍中喧嘩,將有急變。中夜十數騎持刃迫楚至軍門,諸將環之,令草遺表。楚在白刃之中,搦管即成,讀示三軍,無不感泣,軍情乃安。自是聲名益重。丁父憂,以孝聞。免喪,征拜右拾遺,改太常博士、禮部員外郎。母憂去官。服闋,以刑部員外郎征,轉職方員外郎、知製誥。
同年(820)六月,令狐楚擔任山陵使的任務結束,正值有人告發令狐楚的親信佐吏貪贓枉法,將他調出朝廷任宣歙觀察使。令狐楚充當山陵使期間,他的親近佐吏韋正牧、奉天縣令於..和翰林院的陰陽官等人一同隱瞞官府錢財,不發給匠人工錢,改作為無名稅收十五萬貫獻給朝廷取媚邀功。怨憤的控訴聲遍處皆是,韋正牧等人下獄伏法,全被處死,令狐楚再度被貶任衡州刺史。這時元稹初得皇帝寵信,任翰林學士,一向痛惡令狐楚與皇甫..緊密勾結希求取得皇帝寵信,元稹在擬製委派令狐楚擔任衡州刺史的製令時,隱約其詞地說:“令狐楚早年憑文章技藝,獲得官位,憲宗念其才,提拔他官居宮廷近臣之職。邪辟之徒如此為害,獨他一人所見不明,秘密毀敗討伐逆賊的謀略,暗中阿附奸邪諂佞的結黨。攀附獲取地位,多方謀求進身,盡辱三公之位,實是諸塞賢路。”因此令狐楚極恨元稹。

楚與皇甫鎛、蕭俛同年登進士第。元和九年,鎛初以財賦得幸,薦俛、楚俱入翰林,充學士,遷職方郎中、中書舍人,皆居內職。時用兵淮西,言事者以師久無功,宜宥賊罷兵,唯裴度與憲宗誌在殄寇。十二年夏,度自宰相兼彰義軍節度、淮西招撫宣慰處置使。宰相李逢吉與度不協,與楚相善。楚草度淮西招撫使製,不合度旨,度請改製內三數句語。憲宗方責度用兵,乃罷逢吉相任,亦罷楚內職,守中書舍人。
長慶元年(821)四月,令狐楚遇赦將其向京城近向移任郢州刺史,後升為太子賓客,分派在東都任職。長慶二年(822)十一月,授予他陝州大都督府長史、兼禦史大夫、陝虢觀察使職務。任命詔令下達後十天,諫官呈奏論議,稱:令狐楚所犯罪過不輕,不該擔任廉察官員。穆宗得知後,立即下令追回任命詔書。這時令狐楚已經抵達陝州,並處理政務一天了,又改授為太子賓客,仍回東都。這時李逢吉當宰相,極力援助令狐楚,由於李紳在宮中暗地阻止,李逢吉才未能獨斷專行。敬宗就位,李逢吉貶黜了李紳,不久任用令狐楚為河南尹、兼禦史大夫。

元和十三年四月,出為華州刺史。其年十月,皇甫鎛作相,其月以楚為河陽懷節度使。十四年四月,裴度出鎮太原。七月,皇甫鎛薦楚入朝,自朝議郎授朝議大夫、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與鎛同處台衡,深承顧待。
同年九月,令狐楚任檢校禮部尚書、汴州刺史、宣武軍節度使,汴、宋、亳諸州觀察使。汴州的軍隊曆來驕橫,屢屢驅逐主帥,韓弘兄弟先後任軍帥,均以嚴峻的刑法約束他們。人們偷生苟活,卻未能改變心性。令狐楚長於使用安撫手段施行治理,以前鎮河陽時,替代烏重胤遷移鎮守滄州,調派三千名河陽軍士充任衙卒,被調任衙卒的軍士全都不願隨從去滄州,中途叛逃返回,又不敢回到本州,集聚在州境一帶。令狐楚剛赴任,聽說後,於是立即快馬疾馳趕赴懷州,逃散的軍士也正好到達這裏,令狐楚隻身單騎前去勸曉他們,讓他們全部解下軍裝、收藏弓箭,將他們用作自己的前導,軍士們再不騷亂。到了汴州,令狐楚解除原先的嚴酷法令,以仁慈寬惠的辦法進行治理,去掉那些過於苛嚴的條令,當地軍民全都心悅誠服,一致聽從教化,後來這裏終於成為一個民風和順的地方。汴州軍帥以往的慣例,總是一到任就從官府拿出錢二百萬作為私人財產,惟獨令狐楚不私取這筆錢財,將它作為餘財修建了官吏衙署和住所數百間。

十五年正月,憲宗崩,詔楚為山陵使,仍撰哀冊文。時天下怒皇甫鎛之奸邪。穆宗即位之四日,群臣素服,班於月華門外,宣詔貶鎛,將殺之。會蕭俛作相,托中官救解,方貶崖州。物議以楚因鎛作相而逐裴度,群情共怒。以蕭俛之故,無敢措言。
太和二年(828)九月,令狐楚被征召任戶部尚書。三年(829)三月,任檢校兵部尚書、東都留守、東畿汝州都防禦使。同年十一月,晉升為檢校右仆射、鄆州刺史、天平軍節度使、鄆曹濮諸州觀察使。他奏請朝廷將原東平縣改為天平縣。這時許多地區連年幹旱歉收,乃至發生人吃人的事情,令狐楚采取調節富餘救濟貧困的辦法,而使轄區內沒有逃荒流亡者。

其年六月,山陵畢,會有告楚親吏贓汙事發,出為宣歙觀察使。楚充奉山陵時,親吏韋正牧、奉天令於翬、翰林陰陽官等同隱官錢,不給工徒價錢,移為羨餘十五萬貫上獻。怨訴盈路,正牧等下獄伏罪,皆誅。楚再貶衡州刺史。
太和六年(832)二月,令狐楚改任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使等職。他長期在並州,熟悉當地民情風俗,順隨百姓認為有利的事因勢利導,盡管連年旱災,百姓無人遷徙。令狐楚從一介書生起始,順隨考核功績而成名,都在太原,太原如同他的故鄉。待到這時,他執掌兵權擔任太原鎮使,當地鄉民父老對他非常歡迎。令狐楚安定、治理有方,軍民盡皆歡悅。太和七年(833)六月,他入朝任吏部尚書,仍為檢校右仆射。按舊例,加“檢校”銜於高一級官位的官員,即就列高位班序。令狐楚以自己的正官為三品不應當從就二品班列,奏請從就三品本官班列,文宗下詔嘉獎他。

時元稹初得幸,為學士,素惡楚與鎛膠固希寵,稹草楚衡州製,略曰:“楚早以文藝,得踐班資,憲宗念才,擢居禁近。異端斯害,獨見不明,密隳討伐之謀,潛附奸邪之黨。因緣得地,進取多門,遂忝台階,實妨賢路。”楚深恨稹。
太和九年(835)六月,令狐楚轉任太常卿。十月,代理尚書左仆射,晉封為彭陽郡開國公。十一月,李訓開始作亂,京都極其不安。李訓肇亂的當夜,文宗將右仆射鄭覃與令狐楚召進宮內住宿,商量擬製敕令;皇帝打算將他二人都任用為宰相。令狐楚覺得王涯、賈饣束遭冤而死,列敘他們的罪狀浮泛含糊。宦官仇士良等很不高興,因此將宰相的任命轉移給了李石。令狐楚於是以本官職位兼任鹽鐵轉運使。

長慶元年四月,量移郢州刺史,遷太子賓客,分司東都。二年十一月,授陝州大都督府長史、兼禦史大夫、陝虢觀察使。製下旬日,諫官論奏,言楚所犯非輕,未合居廉察之任。上知之,遽令追製。時楚已至陝州,視事一日矣。複授賓客,歸東都。時年逢吉作相,極力援楚,以李紳在禁密沮之,未能擅柄。敬宗即位,逢吉逐李紳,尋用楚為河南尹、兼禦史大夫。
在此之前,鄭注曾上密奏設置榷茶使官額,由鹽鐵使兼領榷茶使之職,令狐楚奏請取消設置榷茶使這一做法,奏文說:

其年九月,檢校禮部尚書、汴州刺史、宣武軍節度、汴宋亳觀察等使。汴軍素驕,累逐主帥;前後韓弘兄弟,率以峻法繩之,人皆偷生,未能革誌。楚長於撫理,前鎮河陽,代烏重胤移鎮滄州,以河陽軍三千人為牙卒,卒鹹不願從,中路叛歸,又不敢歸州,聚於境上。楚初赴任,聞之,乃疾驅赴懷州,潰卒亦至,楚單騎喻之,鹹令橐弓解甲,用為前驅,卒不敢亂。及蒞汴州,解其酷法,以仁惠為治,去其太甚,軍民鹹悅,翕然從化,後竟為善地。汴帥前例,始至率以錢二百萬實其私藏,楚獨不取,以其羨財治廨舍數百間。
“臣竊以為:江、淮數年以來,水旱災害、疫病流行,百姓遭受摧殘損傷十分嚴重,憂愁苦歎未平。今歲夏秋,略微豐收,正須寬厚體恤,以使各各安身。目前突然實行茶葉官府專營,這實在是敗壞朝廷政事。因為王涯剛剛將茶葉官營破除殆盡,民間的怨怒之心盡都和順,怎能又讓百姓將茶樹移至官營茶圃種植,將茶葉摘去官營茶場製作?這種做法如同兒戲,不近人情。奏請者正在恩寵當權之際,有誰敢提出阻止執行之議?朝廷大臣為此相顧失色,平民百姓對此側目吞聲。如今神靈降福國家,奸賊凶徒除盡,聖君賜福百姓,黎民和順安泰。微臣承蒙皇恩,兼任多項使臣,官銜之中,仍有此名。一舉一動感到惶恐,早早晚晚深有憂懼。敬祈陛下破格改變聖明決策,明鑒愚臣一片懇誠,速派宰輔大臣,撤銷榷茶使名。若因軍國費用有所短缺,自然資源遺漏開發,敬請允許微臣上疏,繼續條陳聖上知道。采製茶葉季節即將到來,妨礙貽誤采製令人憂慮。前月二十一日,在內殿奏對策問中間,鄭覃與臣一同盡皆陳論。敬望聖上仁慈及早處置,一概依從舊法,不用新的條令。隻是在收繳茶稅時,必須按茶葉等級依次加價,商人轉賣,必定稍貴,這就是錢出萬方,利在官家。既不損害茶商,又不騷擾茶農,上可顯揚陛下愛民的仁德,下能竭盡微臣憂國的苦心。遠近四方傳播,必定感戴歡悅。”

太和二年九月,征為戶部尚書。三年三月,檢校兵部尚書、東都留守、東畿汝都防禦使。其年十一月,進位檢校右仆射、鄆州刺史、天平軍節度、鄆曹濮觀察等使。奏故東平縣為天平縣。屬歲旱儉,人至相食,楚均富贍貧,而無流亡者。六年二月,改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等使。楚久在並州,練其風俗,因人所利而利之,雖屬歲旱,人無轉徙。楚始自書生,隨計成名,皆在太原,實如故裏。及是垂旄作鎮,邑老歡迎。楚綏撫有方,軍民胥悅。七年六月,入為吏部尚書,仍檢校右仆射。故事,檢校高官者,便從其班。楚以正官三品不宜從二品之列,請從本班,優詔嘉之。九年六月,轉太常卿。十月,守尚書左仆射,進封彭陽郡開國公。十一月,李訓兆亂,京師大擾。訓亂之夜,文宗召右仆射鄭覃與楚宿於禁中,商量製敕,上皆欲用為宰相。楚以王涯、賈餗冤死,敘其罪狀浮泛,仇士良等不悅,故輔弼之命移於李石。乃以本官領鹽鐵轉運等使。
皇帝聽從了他的意見。

先是,鄭注上封置榷茶使額,鹽鐵使兼領之,楚奏罷之,曰:
起先,在憲宗元和十年(815),拿出皇宮府庫的弓箭長刀賜給左右街使,供宰相入朝時用作護衛,到建福門止。到這時,因李訓、鄭注作亂,全部取消。令狐楚又進奏:“各道新任的方鎮、節度使等,置備儀仗,攜帶兵器,到尚書省參拜告別。竊以為:軍隊與朝堂儀容各不相同,從古到今已成定製,若不遵從曆久的規範,這就叫作改變常態。從未聽說宮禁門中,隨意帶進弓刀兵器。鄭注身蒙皇帝恩寵,心懷凶狂惡念,率先倡導奸邪謀議,蓄意發動作亂禍兆。致使王播、郭行餘之輩,膽敢驅使軍官,直抵宮廷朝堂。皇帝大受驚嚇,京都騷動不安,血濺朝廷的道路,屍橫宮內的街市。史冊所載,人神共憤,過去的事情不予追究,肇禍的根源更將大開。前件所奏事宜,敬乞速令停止,新近授職的方鎮、節度使如須參謁謝恩,即應穿著官吏禮服。”皇帝采納了他的建議。令狐楚還奏請取消進獻修飾曲江亭的絹一萬三千七百匹,改用為修理尚書省,皇帝同意。

伏以江、淮數年已來,水旱疾疫,凋傷頗甚,愁歎未平。今夏及秋,稍校豐稔,方須惠恤,各使安存。昨者忽奏榷茶,實為蠹政。蓋是王涯破滅將至,怨怒合歸,豈有令百姓移茶樹於官場中栽植,摘茶葉於官場中造作,有同兒戲,不近人情。方在恩權,孰敢沮議?朝班相顧而失色,道路以目而吞聲。今宗社降靈,奸凶盡戮,聖明垂祐,黎庶合安。微臣蒙恩,兼領使務,官銜之內,猶帶此名。俯仰若驚,夙宵知懼。伏乞特回聖聽,下鑒愚誠,速委宰臣,除此使額。緣軍國之用或闕,山澤之利有遺,許臣條疏,續具聞奏。采造將及,妨廢為虞。
開成元年(836)上巳節,文宗賞賜百官在曲江亭聚宴。令狐楚認為新近誅殺大臣,不宜賞賜歡宴,僅其一人稱病不去赴宴,議論者都稱讚他。由於權柄掌握在宦官、近臣手中,令狐楚接連上疏請求解除使臣職務。同年四月,令狐楚任檢校左仆射、興元尹,擔任山南西道節度使。開成二年(837)十一月,在鎮所去世,終年七十二歲,策封贈官為司空,諡號“文”。

前月二十一日,內殿奏對之次,鄭覃與臣同陳論訖。伏望聖慈早賜處分,一依舊法,不用新條。唯納榷之時,須節級加價,商人轉賣,必校稍貴,即是錢出萬國,利歸有司。既不害茶商,又不擾茶戶,上以彰陛下愛人之德,下以竭微臣憂國之心。遠近傳聞,必當感悅。
令狐楚風度儀態嚴肅莊重,儼然不可侵犯,但實際上待人寬厚有禮,家中沒有閑雜外客。曾有一次他與佐吏聚宴交談興致正濃,有不正派的人偶然到來,他立即讓人撤去宴席,神情嚴厲勃然色變。令狐楚長期官居要職,節操堅貞如初。臨終的前三天,仍然吟詠詩文不改常態。病情危重,其子進藥,從不服用,說:“壽命長短的期限,命中早已注定了,何須這些藥物。”臨終前一天,他召來佐吏李商隱說:“我的氣息魂魄已到盡頭,才情文思俱都衰竭,但心中的思念未了,想勉強自成文字奏稟天子,又擔心語無倫次,你一定要協助我寫完它。”當即自己拿筆寫道:

從之。
“臣久逢機遇,深受國恩。祖輩父輩,都曾蒙受褒獎封贈;兄弟兒子,一並受封居官任職。微臣免遭刑誅保全名節而隨先人之後,托身朝廷而得以侍奉先帝,對此恩德倘若不能自明,那也實在愚蠢至極。隻是微臣即將永赴泉台,長辭陛下,因而再次以死相諫,打算進奏無知妄言。縱想呼喊已不可能,竭誠明誌哪裏敢忘?如今陛下年歲正旺,四海之內清平如鏡,這是使教化美善的初步成效,使天下更加太平的開始。然而自從前年夏秋以來,被貶斥的大臣極多,遭殺戮的官員不少,懇望陛下廣施再造的鴻恩,稍斂皇帝的威嚴。以雲雷之勢為死者昭雪洗冤,施雨露之恩讓生者普受惠澤,使五穀豐美,萬民安康。懇祈容受微臣臨終的苦言,以期撫慰微臣死後的幽魂。”

先是,元和十年,出內庫弓箭陌刀賜左右街使,充宰相入朝以為翼衛,及建福門而止。至是,因訓、注之亂,悉罷之。楚又奏:“諸道新授方鎮節度使等,具帑抹,帶器仗,就尚書省兵部參辭。伏以軍國異容,古今定製,若不由舊,斯為改常。未聞省閣之門,忽內弓刀之器。鄭注外蒙恩寵,內蓄凶狂,首創奸謀,將興亂兆。致王璠、郭行餘之輩,敢驅將吏,直詣闕庭。震驚乘輿,騷動京國,血濺朝路,屍僵禁街。史冊所書,人神共憤,既往不咎,其源尚開。前件事宜,伏乞速令停罷,如須參謝,即具公服。”從之。又奏請罷修曲江亭絹一萬三千七百匹,回修尚書省,從之。
寫畢,對他的兒子令狐緒、令狐綯說:“我生平對人無所補益,死後不要請贈諡號。殯葬那天,不要請用鼓吹奏樂,僅用布帳喪車一輛,此外不要再加裝飾。碑銘墓誌隻記宗族,撰寫碑文不請高官。”逝世的當晚,有大星殞落在寢室之上,星光照耀庭院。令狐楚端身正坐與家人告別永訣,說完話後逝去。嫡長子遵從父親遺願治喪。文宗下詔說:“生為賢能著稱的官吏,死有合情合理的遺言。終於初始奉行的原則,稱得上在世、壽終兩全。殯葬儀仗盛儉的細節,難於違拗臨終遺囑;祭文贈諡是國家大典,必須遵守常行典章。殯葬儀仗可予不用,立諡必須遵從慣例。”日後,其子令狐綯居官顯貴,令狐楚的追贈爵號加至太尉。有文集一百卷,流行於當時。他所撰寫的《憲宗哀冊文》,辭采情致典雅豐美,被文士們所推重。

開成元年上巳,賜百僚曲江亭宴。楚以新誅大臣,不宜賞宴,獨稱疾不赴,論者美之。以權在內官,累上疏乞解使務。其年四月,檢校左仆射、興元尹,充山南西道節度使。二年十一月,卒於鎮,年七十二,冊贈司空,諡曰文。
令狐綯字子直,文宗太和四年(830)中進士,初入仕途任弘文館校書郎。開成初年(836)任左拾遺。二年(837),其父令狐楚去世,守喪免職。服喪期滿,授予原官職,不久,改任左補闕、史館修撰,加官晉職為庫部、戶部員外郎。武宗會昌五年(845),調出朝廷任湖州刺史。宣宗大中二年(848),召回朝廷授官考功郎中,不久任知製誥。同年,奉召進宮任翰林學士。大中三年(849),授官中書舍人,承襲封爵為彭陽男,享受食邑三百戶,不久任禦史中丞。大中四年(850),升任戶部侍郎,兼任本部司事。同年,改任兵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令狐綯以舊職兼任尚書省官署職務,應當先問候職居上位的大臣。初一,同位官員在少府監集合。當時白敏中、崔龜從曾任太常博士,官居宰相之位,想使其舊日任職的官署榮顯,於是改在太常禮院會集,崔龜從將這件事親筆題寫在太常禮院牆壁上。

楚風儀嚴重,若不可犯;然寬厚有禮,門無雜賓。嚐與從事宴語方酣,有非類偶至,立命徹席,毅然色變。累居重任,貞操如初。未終前三日,猶吟詠自若。疾甚,諸子進藥,未賞入口,曰:“修短之期,分以定矣,何須此物?”前一日,召從事李商隱曰:“吾氣魄已殫,情思俱盡,然所懷未已,強欲自寫聞天,恐辭語乖舛,子當助我成之。”即秉筆自書曰:
令狐綯輔佐朝政十年,加官至吏部尚書、右仆射、涼國公,享受食邑二千戶。大中十三年(859),免去宰相職務,任檢校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河中尹、河中晉絳等地節度使。懿宗鹹通二年(861),改任汴州刺史、宣武軍節度使。鹹通三年(862)冬,升任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淮南節度副大使、執掌節度大使職事。晉爵加銜為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司徒,食邑加至三千戶。

臣永惟際會,受國深恩。以祖以父,皆蒙褒贈;有弟有子,並列班行。全腰領以從先人,委體魄而事先帝,此不自達,誠為甚愚。但以永去泉扃,長辭雲陛,更陳屍諫,猶進瞽言。雖號叫而不能,豈誠明之敢忘?今陛下春秋鼎盛,寰海鏡清,是修教化之初,當複理平之始。然自前年夏秋已來,貶譴者至多,誅戮者不少,望普加鴻造,稍霽皇威。歿者昭洗以雲雷,存者沾濡以雨露,使五穀嘉熟,兆人安康。納臣將盡之苦言,慰臣永蟄之幽魄。
鹹通九年(868),從徐州調至邊防軍隊的武寧軍節度糧料判官龐勳擅自從桂州返回。七月返抵浙西,沿長江由白沙進入濁河,搶奪舟船前進。令狐綯聽說龐勳到來,派使者前往安撫,供給糧草。都押衙李湘對令狐綯說:“徐州戍邊的軍隊擅自返回,必定不懷好意。盡管沒有朝廷詔令授命討伐,隨機應變的決斷權力在方鎮。目前他的同夥來降,說龐勳的人馬不足二千,卻虛張舟船旗幟,怕人看出他的實力。入境以來,讓人憂慮不安。計算水路進程,他必須越過高郵縣界,這一帶河岸陡峭而河窄水深。如果出奇兵攔劫攻打他,先用載草船隻在前火攻,再以強勁的兵力接踵猛擊,他必定敗逃。若不在這時將他誅除,等他渡過淮河、泗水,糾合徐州的懷怨在心之徒,人馬將不下十萬,那麼釀成的禍亂就不是小事了。”令狐綯性格軟弱寬和,又因為沒有接到詔命,便對李湘說:“龐勳在長淮以南,沒有行凶作惡。聽由他過去,其他的就不是我的事了。”

書訖,謂其子緒、綯曰:“吾生無益於人,勿請諡號。葬日,勿請鼓吹,唯以布車一乘,餘勿加飾。銘誌但誌宗門,秉筆者無擇高位。”當歿之夕,有大星隕於寢室之上,其光燭廷。楚端坐與家人告訣,言已而終。嗣子奉行遺旨。詔曰:“生為名臣,歿有理命。終始之分,可謂兩全。鹵簿哀榮之末節,難違往意;誄諡國家之大典,須守彝章。鹵簿宜停,易名須準舊例。”後綯貴,累贈至太尉。有文集一百卷,行於時。所撰《憲宗哀冊文》,辭情典鬱,為文士所重。
這年冬天,龐勳殺了觀察使崔彥曾,占據徐州,聚集軍眾六、七萬人。徐州沒有軍隊吃的糧食,龐勳便分別派遣叛軍的將帥攻打、搶劫淮南各郡,滁、和、楚、壽幾個州相繼失陷。糧食穀物吃盡後,淮南百姓多有被龐勳賊軍吃掉的。這時兩淮的郡縣大多失陷,隻有杜忄舀鎮守的泗州,賊軍經久攻打不下。這時詔令委任令狐綯為徐州南麵招討使,賊軍攻打泗州急迫,令狐綯命李湘率領五千士兵援救泗州。賊軍聽說李湘率軍來泗州救援,龐勳派人送信給令狐綯,言辭態度恭順,信稱“朝廷屢有詔書寬赦,抗拒者僅三、兩個人而已,我將盡快設法除掉他們,立即歸順請求處置,希望相公替我擔保”。令狐綯立即奏報朝廷,請求賜給龐勳執掌兵權的符節斧鉞,同時告誡李湘:隻許駐守淮口,龐勳已經招降,不得違反命令。因此,李湘率領的軍士脫下戰衣安心就寢,撤去警衛防備,天天與賊軍相對而處,歡笑交談。一天,賊軍乘虛襲擊,步卒騎兵徑直闖入李湘的軍營,淮南士卒五千人全部被生擒押往徐州,被賊軍蒸煮吃掉。李湘與監軍郗厚本被龐勳砍斷手腳,龐勳將他們押到徐泗行營兵馬都招討使康承訓的軍前巡行示眾。這時浙西的杜審權發兵一千人與李湘相約會合,大將翟行約以勇敢聞名。浙西軍隊尚未到達,李湘的軍隊已經覆滅。龐勳於是將自己的軍眾分開,一方樹起淮南軍隊的旗幟,假裝成交戰的樣子。翟行約的軍隊見後,急行軍奔赴投入戰鬥,一千人馬全被賊軍活捉,押送徐州。

楚弟定,字履常。元和十一年進士及第,累辟使府。太和九年,累遷至職方員外郎、弘文館直學士、檢校右散騎常侍、桂州刺史、桂管都防禦觀察等使。卒,贈禮部尚書。
令狐綯葬送軍隊後,朝廷派左衛大將軍、徐州西南麵招討使馬舉取代令狐綯擔任淮南節度使。鹹通十二年(871)八月,令狐綯被授官為檢校司徒、太子太保,作為分設在東都的中央官員任職。鹹通十三年(872),令狐綯以本官職擔任鳳翔尹、鳳翔隴州節度使,晉爵封為趙國公,享受食邑三千戶。當年去世。

緒以廕授官,曆隨、壽、汝三郡刺史。在汝州日,有能政,郡人請立碑頌德。緒以弟襜在輔弼,上言曰:“臣先父元和中特承恩顧,弟綯官不因人,出自宸衷。臣伏睹詔書,以臣刺汝州日,粗立政勞,吏民求立碑頌,尋乞追罷。臣任隨州日,郡人乞留,得上下考。及轉河南少尹,加金紫。此名已聞於日下,不必更立碑頌,乞賜寢停。”宣宗嘉其意,從之。
令狐滈年輕時被舉薦為進士,因為其父令狐腍在朝廷任職遭到阻止。到令狐腍在朝輔政十年,令狐滈由於與駙馬都尉鄭顥的姻親關係,驕橫放縱不守法紀,天天放肆遊樂聚飲,收受財禮賓客滿門,朝廷內外對此皆有怨怒。因為令狐腍攀附結黨勢力正當強盛之際,沒有人敢插嘴訾議。待到懿宗即位,責備紛紜,因此令狐腍被免去在朝廷中樞所擔任的要職,調出朝廷到河中任職後,他上書皇帝說:“為臣的兒子令狐滈,從幼年起,即受師訓,文章、才能,超過同輩。會昌二年(842)臣任戶部員外郎時,已讓他參加科舉考試,直到大中二年(848)尚未成就功名。臣由湖州刺史恩蒙先帝提拔授職考功郎中、知製誥,不久後充任翰林學士。接連叨蒙皇上恩惠,因而愧居中樞要職,為臣之子應舉有礙體製,因此讓他停止參加科舉考試,自此中斷應舉,前後一十九年。每次讓他謙讓引退,臣更教他勤苦勵誌。臣因官位超過本分,年紀業已衰老,兒子令狐滈年齡已過成人,尚未受恩獲得一次應考評等機會,犬馬之臣心中愛子,實在深感哀憐傷悲。近二、三年來,臣頻頻敬乞免職,每年希求得到解職文書,心中打算一離開中書省的職位,就讓他去參加科舉考試。日前承蒙皇恩下詔,授臣近處藩鎮榮職。我因臨近禮部的考期,便讓他前往應試。至於錄取與否,由主考試官決定,臣決不敢幹擾考官的選拔權力。臣剛剛離開機務要職,應當將情況詳細呈報皇上知道。前幾天我到延英殿謝恩辭行,原本打算當麵陳奏,臣因思念陛下的恩情心意至切,因此當麵陳奏此事的內心真情十分困難。敬望聖上慈愛,明察為臣的懇誠赤心。”懿宗下詔準許令狐滈應試。

綯字子直。太和四年登進士第,釋褐弘文館校書郎。開成初為左拾遺。二年,丁父喪。服闋,授本官,尋改左補闕、史館修撰,累遷庫部、戶部員外郎。會昌五年,出為湖州刺史。大中二年,召拜考功郎中,尋知製誥。其年,召入充翰林學士。三年,拜中書舍人,襲封彭陽男,食邑三百戶,尋拜禦史中丞。四年,轉戶部侍郎,判本司事。其年,改兵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綯以舊事帶尚書省官,合先省上。上日同列集於少府監。時白敏中、崔龜從曾為太常博士,至相位,欲榮其舊署,乃改集於太常禮院,龜從手筆誌其事於壁。
這年,中書舍人裴坦主持選拔進士,錄取了三十個人。其中,鄭羲是原戶部尚書鄭瀚的孫子,裴弘餘是原宰相裴休的兒子,魏階是原宰相魏扶的兒子,還有令狐滈,盡都是有名望的大臣的子弟,沒有真才實學。諫議大夫崔王宣上疏評論說:“令狐滈以往因父親官居相位,權勢盡在他家,求告請官者詭詐結夥風從趨附,非分舉動者奸邪成群會集如雲。每年應試被錄取者,在朝廷排列名次授任官職,職事的權衡雖然由令狐腍做出決定,但取舍何人完全在於令狐滈。如入鬧市,旁若無人,權力震動四海,威勢傾壓天下。待到令狐腍罷除相位任職方鎮之時,就讓令狐滈赴試場交卷應考。怎麼可以依仗其父官在朝政中心,擅自幹預考選文士的職權?請將令狐滈放到禦史台去審察訊問他被舉薦備選進士的呈文的時間。”崔王宣的奏疏被留在宮中不下達交議。

綯輔政十年,累官至吏部尚書、右仆射、涼國公,食邑二千戶。十三年,罷相,檢校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河中尹、河中晉絳等節度使。
令狐滈錄取為進士後,初入仕途長安尉、集賢校理。懿宗鹹通二年(861)被提升為右拾遺、史館修撰。委任製令發出後,左拾遺劉蛻、起居郎張雲,各自分別上疏透徹地揭露令狐滈說:“依仗其父掌權,恣意收受賄賂。收取李琢錢財,委任李琢為安南都護,致使南蠻攻破了交州。”張雲稱:“大中十年(856),令狐腍以為諫議大夫豆盧籍、刑部郎中李鄴已任用為夔王李滋的侍讀,想立夔王為東宮太子,打算打亂先朝王室子弟的長幼次序。令狐滈在宮內倚仗鄭顥的權勢,有誰敢說話?”這時令狐腍已在淮南,多次上表替自己辯白。懿宗不輕易傷害大臣的感情,將張雲貶為興元少尹,貶劉蛻為華陰縣令,將令狐滈改任為詹事府司直。令狐滈被群臣非難,官聲不振。

鹹通二年,改汴州刺史、宣武軍節度使。三年冬,遷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淮南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累加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司徒,進食邑至三千戶。
牛僧孺字思黯,是隋仆射奇章公牛弘的後代。祖父牛紹,父親牛幼簡,官職低下。牛僧孺考中進士,應試賢良方正科目被錄取,被派任伊闕縣尉,後提升為監察禦史,轉殿中省任職,曆任禮部員外郎。憲宗元和年間(806~819),改任都官,主管台閣雜官,不久換任考功員外郎,充任集賢直學士。

九年,徐州戍兵龐勳自桂州擅還。七月至浙西,沿江自白沙入濁河,剽奪舟船而進。綯聞勳至,遣使慰撫,供給芻米。都押衙李湘白綯曰:“徐兵擅還,必無好意。雖無詔命除討,權變製在籓方。昨其黨來投,言其數不逾二千,而虛張舟航旗幟,恐人見其實。涉境已來,心頗憂惴。計其水路,須出高郵縣界,河岸鬥峻而水深狹。若出奇兵邀之,俾荻船縱火於前,勁兵奮擊於後,敗走必矣。若不於此誅鋤,俟濟淮、泗,合徐人負怨之徒,不下十萬,則禍亂非細也。”綯性懦緩,又以不奉詔命,謂湘曰:“長淮已南,他不為暴。從他過去,餘非吾事也。”
穆宗登基,牛僧孺以庫部郎中官職主管擬製詔令。長慶元年(821),宿州刺史李直臣犯貪贓罪判死刑,李直臣賄賂有權勢的宦官為他申辯,牛僧孺堅持執法不改。穆宗當麵對他說:“李直臣行事雖有過失,但此人有經營規劃的才幹,可委派他去邊疆任職,朕想放寬對他的執法。”牛僧孺回答說:“平庸的人沒有才幹,隻不過是保持祿位討好上司罷了。帝王立法,約束奸雄,正是因為他們多有才幹。安祿山、朱氵此因有過人的才幹,才攪亂了天下。何況李直臣隻是小才,又何必枉法遷就呢?”穆宗讚揚他嚴守法紀,當麵賞賜他金符紫服。次年正月,委任他做戶部侍郎。長慶三年(823)三月,他以本官任同平章事。

其年冬,龐勳殺崔彥曾,據徐州,聚眾六七萬。徐無兵食,乃分遣賊帥攻剽淮南諸郡,滁、和、楚、壽繼陷。穀食既盡,淮南之民多為賊所啖。時兩淮郡縣多陷,唯杜慆守泗州,賊攻之經年,不能下。初,詔綯為徐州南麵招討使。賊攻泗州急,綯令李湘將兵五千人援之。賊聞湘來援,遣人致書於綯,辭情遜順,言:“朝廷累有詔赦宥,但抗拒者三兩人耳,旦夕圖去之,即束身請命,願相公保任之。”綯即奏聞,請賜勳節鉞,仍誡李湘但戍淮口,賊已招降,不得立異。由是湘軍解甲安寢,去警徹備,日與賊軍相對,歡笑交言。一日,賊軍乘間,步騎徑入湘壘,淮卒五千人皆被生縶送徐州,為賊蒸而食之。湘與監軍郭厚本為龐勳斷手足,以徇於康承訓軍。時浙西杜審權發軍千人,與李湘約會兵,大將翟行約勇敢知名。浙軍未至而湘軍敗。賊乃分兵,立淮南旗幟,為交鬥之狀。行約軍望見,急趨之,千人並為賊所縛。送徐州。
起初韓弘進入朝廷任職,因他任宣武節度使時的舊事,流言蜚語頗多;他兒子韓公武用家財以重禮賄賂帝王寵幸的權臣及誹議多的人,同在朝班的官員盡都受到他的饋贈。不久,韓弘和他兒子都去世了,遺孫年幼,穆宗擔心他的家財被仆役盜竊,便派宦官到他家,查閱他的家產簿冊,將它交給族中長者。在簿冊上都記有受賄人的處所,隻有牛僧孺的官銜旁用紅筆寫著:“某月某日,送牛侍郎財物若幹,他不收,全部退回。”穆宗審閱簿冊後十分高興。過了不久,朝廷商議任命宰相的人選,穆宗首先認可對牛僧孺的提名。

綯既喪師,朝廷以左衛大將軍、徐州西南麵招討使馬舉代綯為淮南節度使。十二年八月,授檢校司徒、太子太保,分司東都。十三年,以本官為鳳翔尹、鳳翔隴節度使,進封趙國公,食邑三千戶,卒。子滈、渙、渢。
敬宗登基後,牛僧孺升官為中書侍郎、銀青光祿大夫,封爵奇章子,食邑五百戶。同年十二月,他被提升為佩金符著紫衣的三品官階,晉封為郡公、集賢殿大學士、監修國史。寶曆年間(825~826),由不正派的寵臣決定朝廷政事,大臣依附勾結他們,牛僧孺對眾小人無可奈何,三番四次呈遞奏章請求免職,敬宗說:“等我祭祀天地的大禮完畢就放你走。”穆宗舉行完向祖廟報德的祭祀後,牛僧孺又上奏陳請退職,朝廷便在鄂州設立武昌軍編製,委任牛僧孺為檢校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鄂州刺史、武昌軍節度,鄂、嶽、蘄、黃四州觀察等使。江夏城的土性不粘,難砌城牆,每年加築,都征收青茅草袋盛土加層。地方官吏借此巧取,侵吞修城資財年複一年。牛僧孺到任後,計算草袋、修築費用,每年十餘萬貫,便改征土磚,用以抵償應征的草袋、修築費。前後五年,城牆全部築得如同井壁,侵吞征收資財的事從此根除。文宗登基,就牛僧孺原職加授檢校吏部尚書銜,鎮守江夏共五年。

滈,少舉進士,以父在內職而止。及綯輔政十年,滈以鄭顥之親,驕縱不法,日事遊宴,貨賄盈門,中外為之側目。以綯黨援方盛,無敢措言。及懿宗即位,訟者不一,故綯罷權軸。既至河中,上言曰:“臣男滈,爰自孩提,便從師訓,至於詞藝,頗及輩流。會昌二年,臣任戶部員外郎時,已令應舉,至大中二年猶未成名。臣自湖州刺史蒙先帝擢授考功郎中、知製誥,尋充學士。繼叨渥澤,遂忝樞衡,事體有妨,因令罷舉,自當廢絕,一十九年。每遣退藏,更令勤勵。臣以祿位逾分,齒發已衰。男滈年過長成,未沾一第,犬馬私愛,實切憫傷。臣二三年來,頻乞罷免,每年取得文解,意待才離中書,便令赴舉。昨蒙恩製,寵以近籓。伏緣已逼禮部試期,便令就試。至於與奪,出自主司,臣固不敢撓其衡柄。臣初離機務,合具上聞。昨延英奉辭,本擬麵奏,伏以戀恩方切,陳誠至難。伏冀宸慈,察臣丹懇。”詔令就試。
太和三年(829),李宗閔輔佐皇帝主政,屢屢舉薦牛僧孺有才,不宜任地方官。太和四年(830)正月,將他召回朝廷,代理兵部尚書、任同平章事。

是歲,中書舍人裴坦權知貢舉,登第者三十人。有鄭羲者,故戶部尚書浣之孫,裴弘餘,故相休之子,魏綯故相扶之子,及滈,皆名臣子第,言無實才。諫議大夫崔瑄上疏論之曰:“令狐滈昨以父居相位,權在一門。求請者詭黨風趨,妄動者群邪雲集。每歲貢闈登第,在朝清列除官,事望雖出於綯,取舍全由於滈。喧然如市,旁若無人,權動寰中,勢傾天下。及綯罷相作鎮之日,便令滈納卷貢闈。豈可以父在樞衡,獨撓文柄?請下禦史台按問文解日月者。”奏疏不下。
太和五年(831)正月,幽州範陽軍隊騷亂,兵馬副使楊誌誠驅逐了主帥李載義。文宗認為李載義對朝廷忠心,驟然聽說該州失去這樣的主帥,大驚,緊急召見宰相等大臣說:“範陽兵變怎麼辦?”牛僧孺回答說:“這不值得煩勞聖上憂慮。範陽的得或失,不關係到國家的安危禍福,自安史之亂以來,翻來覆去都是這樣。先前劉總將範陽地域歸附中國,朝廷耗費錢財百萬,卻始終未得範陽的尺布鬥糧入收國庫,不久又成為禍害。現今的楊誌誠也就是以往的李載義,隻需因勢安撫他,使他抵禦奚和契丹不讓他們入侵,這才是朝廷的利益所在。給予他朝廷的符節,他必定施展才能效力國家,毋需以叛逆、順從的問題對付他。”文宗說:“我起初未審慎思考,你說得對。”當即派遣宮中使臣前往宣旨撫慰。不久,牛僧孺被提升為門下侍郎、弘文館大學士。

滈既及第,釋褐長安尉、集賢校理。鹹通二年,遷右拾遺、史館修撰。製出,左拾遺劉蛻、起居郎張雲,各上疏極論滈雲:“恃父秉權,恣受貨賂。取李琢錢,除琢安南都護,遂致蠻陷交州。”張雲言:“大中十年,襜以諫議大夫豆盧籍、刑部郎中李鄴為夔王已下侍讀,欲立夔王為東宮,欲亂先朝子弟之序。滈內倚鄭顥,人誰敢言?”時襜在淮南,累表自雪。懿宗重傷大臣意,貶雲為興元少尹,蛻為華陰令,改滈詹事府司直。滈為眾所非,宦名不達。
太和六年(832),吐蕃派使臣論董勃義來朝與中國建立親善關係。不久西川節度使李德裕奏報:吐蕃的維州守將悉怛謀獻城歸降。李德裕還陳述利害關係說:“如派羌兵三千人,出其不意,燒掉十三橋,直搗其心腹要地,就可達到降服吐蕃的目的了。”文宗對此事疑惑不定,下令尚書省商議,眾大臣陳請照李德裕的計策辦。牛僧孺進言說:“這種議論不對。吐蕃的疆域,四周萬裏,丟失一個維州,無損於它的勢力。況且論董勃義剛回去,劉元鼎還未到,近來兩國修和,約定停止用兵。中國防禦西戎,應以遵守信義為重,軍事對敵在次;而今一旦失信,西戎就能以此為口實用兵。聽說吐蕃首領正在茹川一帶牧馬,蟄伏在秦、隴附近。如若他向東襲擊隴阪,直奔回中要道,不用三日即抵達鹹陽橋;如果我朝派兵抗拒,勢必使京都震駭。事情如若到此地步,縱然得到一百個維州,又有何用呢?”文宗說:“對。”於是詔令西川不得接納維州降將。牛僧孺一向與李德裕有仇怨,雖是商議邊防公事,而依靠李德裕的人們認為牛僧孺是妒忌李德裕建立功業,指責牛僧孺的議論沸騰一時,文宗也認為這不公平。這年十二月,牛僧孺任檢校左仆射、兼平章事、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淮南節度副大使,主持節度事務。

渙、渢俱登進士第。渙位至中書舍人。定子緘,緘子澄、湘。澄亦以進士登第,累辟使府。
這時護軍中尉、宦官王守澄當權,大量收納小人,私下妄議朝政,內宮事情秘密,不知他們說些什麼。一天,在延英殿召見宰相詢問對策,文宗說:“天下怎樣能達到太平,卿等留心過這個問題嗎?”牛僧孺說:“臣等愧任宰相,無能安民濟世,但臣想太平也沒有法式。現今四方異族不來交相侵犯,黎民百姓不至於流離失散,在上位者沒有濫施暴虐,處下位者沒有忿恨怨言,仕宦門中沒有強梁之家,公眾議論不受阻止梗塞。即使未至太平盛世,也還可稱小康景象。陛下如若另求太平,不是臣等力所能及的事。”回到中書省,牛僧孺對同列的大臣說:“我等任宰相,天子如此督責,哪能久處此地呢?”十天內,他三次奏請辭職,文宗不許。適逢李德裕一黨得勢,即將入朝主持政事,牛僧孺因此獲準辭職。文宗已經接受近身侍臣的邪說,急於求得“太平”,奸佞之徒窺得其意向堅定,因此李訓、鄭注得被重用。幾年時間,幾乎危及社稷安全,而牛僧孺按一定準則求進退,為議論者稱道。

牛僧孺,字思黯,隋仆射奇章公弘之後。祖紹。父幼簡,官卑。僧孺進士擢第,登賢良方正製科,釋褐伊闕尉,遷監察禦史,轉殿中,曆禮部員外郎。元和中,改都官,知台雜,尋換考功員外郎,充集賢直學士。
文宗開成初年(836),士大夫喪失道義,眾宦官把持權柄,牛僧孺厭棄位處重要藩鎮,請求返回自己的封地任個閑職,屢屢奏請,未得獲準,共在淮甸任職六年。開成二年(837)五月,牛僧孺加封檢校司空銜,食邑二千戶,兼任低於他本官的東都尚書省事、東都留守、東畿的汝州都防禦使。牛僧孺見識遠器量大,心在塵世事務之外,不把小事放在心上。在洛都的歸仁裏建造了府第。在淮南任職期間,他就在庭院亭台間,布置美樹奇石,房舍居室清幽美麗,竹叢樹林幽雅深邃。常和詩人白居易在這裏吟詠詩歌,不再有仕途進取的意念。

穆宗即位,以庫部郎中知製誥。其年十一月,改禦史中丞。以州府刑獄淹滯,人多冤抑,僧孺條疏奏請,按劾相繼,中外肅然。
開成三年(838)九月,朝廷征召委任他為左仆射,接著就派左軍副使王元直帶著委任憑書前往宣布賜予他的官職。按慣例,地方長官入朝任職,沒有宮中使臣宣布詔書的先例;因怕牛僧孺推辭,以此促使他入朝。牛僧孺不得已入朝。適逢莊恪太子李永剛剛去世,牛僧孺到延英殿向文宗致謝任用之恩,談到太子的事,便懇切陳述父子君臣的道義,尊卑長幼的常規,不可輕易更改皇儲的道理,文宗聽後為之潸然淚下。這時的宰輔大臣都是牛僧孺的故舊同僚,但他從不登門拜會;文宗頻繁召見,他以腳有毛病推托。時間久了,文宗對楊嗣複說:“僧孺稱說有病,不能上朝趨拜,不可就此聽其自便。”開成四年(839)八月,又任命他為檢校司徒、兼平章事、襄州刺史、山南東道節度使,將他的食邑增至三千戶。辭行之日,文宗賞賜他觚、散、樽、杓等金銀古器,並派宮中使臣告訴他說:“因為你廉潔正派,賜予這些古器,望你暫留一時。”牛僧孺啟奏說:“漢南水旱災害之後,流民亟待治理,不宜停留。”經再三請求放行,文宗才同意他走。

長慶元年,宿州刺史李直臣坐贓當死,直臣賂中貴人為之申理,僧孺堅執不回。穆宗麵喻之曰:“直臣事雖僭失,然此人有經度才,可委之邊任,朕欲貸其法。”僧孺對曰:“凡人不才,止於持祿取容耳。帝王立法,束縛奸雄,正為才多者。祿山、硃泚以才過人,濁亂天下,況直臣小才,又何屈法哉?”上嘉其守法,麵賜金紫。二年正月,拜戶部侍郎。三年三月,以本官同平章事。
武宗登基,就牛僧孺原職加封檢校司徒。會昌二年(842),李德裕當權,免除了牛僧孺的兵權,征聘他為僅有榮銜的太子少保,後晉升為太子少師。宣宗大中初年(847),牛僧孺逝世,追贈他太子太師銜,諡號文貞。

初,韓弘入朝,以宣武舊事,人多流言,其子公武以家財厚賂權幸及多言者,班列之中,悉受其遺。俄而父子俱卒,孤孫幼小,穆宗恐為廝養竊盜,乃命中使至其家,閱其宅簿,以付家老。而簿上具有納賂之所,唯於僧孺官側硃書曰:“某月日,送牛侍郎物若幹,不受,卻付訖。”穆宗按簿甚悅。居無何,議命相,帝首可僧孺之名。
牛僧孺年輕時與李宗閔同科試,尤為李德裕憎惡。武宗會昌年間(841~846),李宗閔被貶斥,死在郴州任所。牛僧孺多次遭李德裕指摘,李德裕想加罪於他,但因牛僧孺素來正直,受人敬仰,無從尋其漏洞。李德裕被貶到南方,所撰著的《窮愁誌》,援引民間牧童的讖語指斥牛僧孺,還稱他為“太牢公”,對他憎恨到如此地步。

敬宗即位,加中書侍郎、銀青光祿大夫,封奇章子,邑五百戶。十二月,加金紫階,進封郡公、集賢殿大學士、監修國史。
蕭俛字思謙。曾祖父太師、徐國公蕭嵩,是開元年間宰相。祖父蕭華,承襲徐國公爵位,是肅宗朝的宰相。父親蕭恒,是死後封贈的吏部尚書。俛在德宗貞元七年(791)考中進士。憲宗元和初年(806),又考中賢良方正製科,授官右拾遺,晉職右補闕。元和六年(811),奉詔任翰林學士。七年,轉任司封員外郎。九年(814),改任駕部郎中、知製誥,朝廷內的職位不變。因與張仲方友善,張仲方反駁李吉甫所做的諡議,說用兵征討、征調民力民財的弊端,是由李吉甫引發的,憲宗惱怒,貶黜了張仲方,蕭俛也免去了學士職務,降級擔任太仆少卿。

寶曆中,朝廷政事出於邪幸,大臣朋比。僧孺不奈群小,拜章求罷者數四。帝曰:“俟予郊禮畢放卿。”及穆宗祔廟郊報後,又拜章陳退,乃於鄂州置武昌軍額,以僧孺檢校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鄂州刺史、武昌軍節度、鄂嶽蘄黃觀察等使。江夏城風土散惡,難立垣墉,每年加板築,賦青茆以覆之。吏緣為奸,蠹弊綿歲。僧孺至,計茆苫板築之費,歲十餘萬,即賦之以專,以當苫築之價。凡五年,墉皆甃葺,蠹弊永除。屬郡沔州與鄂隔江相對,虛張吏員,乃奏廢之,以其所管漢陽、汶川兩縣隸鄂州。文宗即位,就加檢校吏部尚書,凡鎮江夏五年。
元和十三年(818),皇甫..當權,向憲宗建議,委任蕭俛為禦史中丞。蕭俛與皇甫..和令狐楚,同年考中進士。次年,皇甫..引薦令狐楚做宰相,他二人又雙雙向皇帝舉薦蕭俛。從此憲宗對蕭俛眷顧日重一日,晉升他為朝議郎、飛騎尉,承襲徐國公爵位,賜給他標示五品以上官階的緋衣、銀魚袋。穆宗即位的當月,下詔大臣議論宰相的任命,令狐楚舉薦蕭俛,穆宗授予蕭俛中書侍郎、平章事官職,並賜給他標示二品官員的紫衣、金魚袋官服。八月,升遷門下侍郎。

太和三年,李宗閔輔政,屢薦僧孺有才,不宜居外。四年正月,召還,守兵部尚書、同平章事。
同年十月,吐蕃進犯涇原,朝廷派宮中使臣率領禁軍前往涇原援助。穆宗詢問宰相們說:“用兵打仗有必定取勝的法則嗎?”蕭俛回答說:“兵器是傷人的凶器,打仗是凶險的事情,聖明的君主迫不得已才用兵打仗。以仁愛之師討伐殘暴凶徒,以正義之軍討伐不義行徑,務必事先以仁德感召、安撫招降,不乘人不備突然襲擊。古代用兵打仗,不攻打祭祀場所,不肆意濫殺施虐,不擒獲年老的人,不損壞農田莊稼。安撫人民,禁絕暴虐,是最好的軍隊。前往援救,緊急之勢超過救水火之災。因此王者的軍隊,有征討之舉而沒有殺伐之事,這就是必勝之道。如若不克製小的怨憤,輕易地動用幹戈,使敵人鬱積怨恨,師出無名,不但不能取勝,反而是自招危難之途。用兵打仗實在應當極其慎重!”穆宗認為這種見解很對。

五年正月,幽州軍亂,逐其帥李載義。文宗以載義輸忠於國,遽聞失帥,駭然,急召宰臣謂之曰:“範陽之變奈何?”僧孺對曰:“此不足煩聖慮。且範陽得失,不係國家休戚,自安、史已來,翻覆如此。前時劉總以土地歸國,朝廷耗費百萬,終不得範陽尺帛鬥粟入於天府,尋複為梗。至今誌誠,亦由前載義也,但因而撫之,俾扞奚、契丹不令入寇,朝廷所賴也。假以節旄,必自陳力,不足以逆順治之。”帝曰:“吾初不祥,思卿言是也。”即日命中使宣慰。尋加門下侍郎、弘文館大學士。
這時令狐楚降職任西川節度使,王播以錢財廣行賄賂得寵有勢的宦官,謀求擔任宰相,而宰相段文昌還幫助他。蕭俛憎恨邪惡,在延英殿向穆宗當麵陳述王播的奸邪行賄劣跡,使宮廷內外一片喧騰,不應容許這種人玷汙宰相官署。但王播謀求相位的事已快要成功,皇帝又不醒悟,於是蕭俛接二連三呈上奏章請求免去自己的宰相職務。長慶元年(821)正月,蕭俛被委任兼左仆射,進封為徐國公,免去他主持政務。蕭俛官居相位,孜孜不怠地循守恰當的準則,看重、慎守等級稱號和車服儀製。每授予一個官職,總是一再考慮是否失誤,因此少有人被選拔而近乎陷入苛刻嚴厲,但一心憎恨奸邪,看輕高官顯位,當時的輿論很稱讚他。

六年,吐蕃遣使論董勃義入朝修好。俄而西川節度李德裕奏,吐蕃維州守將悉怛謀以城降。德裕又上利害雲:“若以生羌三千,出戎不意,燒十三橋,搗戎之腹心,可以得誌矣。”上惑其事,下尚書省議,眾狀請如德裕之策。僧孺奏曰:“此議非也。吐蕃疆土,四麵萬裏,失一維州,無損其勢。況論董勃義才還,劉元鼎未到,比來修好,約罷戍兵。中國禦戎,守信為上,應敵次之,今一朝失信,戎醜得以為詞。聞讚普牧馬茹川,俯於秦、隴。若東襲隴阪,徑走回中,不三日抵鹹陽橋,而發兵枝梧,駭動京國。事或及此,雖得百維州,亦何補也。”上曰:“然。”遂詔西川不內維州降將。僧孺素與德裕仇怨,雖議邊公體,而怙德裕者以僧孺害其功,謗論沸然,帝亦以為不直。其年十二月,檢校左仆射、兼平章事、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淮南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
穆宗依靠憲宗平定藩鎮叛逆的餘威,在登位之初,兩河安定,四方無憂。因而蕭俛與段文昌多次呈獻太平之策,認為用兵是為了平息暴亂,現在已經太平,不應濫用武力,勸穆宗停止用兵、收縮武備。又因軍隊不能立即去掉,便奏請皇帝下達密詔給全國各軍鎮有軍隊的地方,每一百人之中,限定八人以“逃亡、死去”名義減員,叫作“消兵”。穆宗荒廢政務放縱遊樂,不能從長遠思考問題,於是詔令全國各軍鎮,按蕭俛、段文昌的獻策行事。因而列籍藩鎮的“消兵”士卒,糾合成為盜寇,隱伏山林之中。穆宗登基的第二年(821),朱克融、王廷湊再次在河朔作亂,他們一聲呼喚就將被棄離的士卒全都召來。朝廷正要向各藩鎮征調軍隊,在籍士兵已不充裕,隻好重新招募士兵。這些烏合之眾,動輒被叛軍打敗,因此又一次喪失了河朔,這是“消兵”策略造成的失誤。

時中尉王守澄用事,多納纖人,竊議時政,禁中事密,莫知其說。一日,延英對宰相,文宗曰:“天下何由太平,卿等有意於此乎?”僧孺奏曰:“臣等待罪輔弼,無能康濟,然臣思太平亦無象。今四夷不至交侵,百姓不至流散;上無淫虐,下無怨讟;私室無強家,公議無壅滯。雖未及至理,亦謂小康。陛下若別求太平,非臣等所及。”既退至中書,謂同列曰:“吾輩為宰相,天子責成如是,安可久處茲地耶?”旬日間,三上章請退,不許。
蕭俛性格耿直,不隨流俗,執行法令,堅守正道。認為自己輔佐朝政時間不長,越級提拔太快,三次上奏懇切辭去仆射職務,不接受任命。穆宗下詔稱:“蕭俛勤勉辦理國家事務,因病主動辭去職務,從始至終,不離正道,免去宰相要務後,讓他擔任尚書省長官。朕想超等級施予恩惠,履行我在先的諾言。而他繼續呈上謙讓的奏章,乃至於再三再四懇請讓職,篤誠的表白十分懇切,求免的陳情更加堅定。現今成全你的謙遜禮讓,將其職務遷至吏部,擔任吏部尚書。”蕭俛又認為吏部簿冊文書繁雜,不適合養生之道,請求改換閑散而又無一定職守的官職。同年十月,改為兵部尚書。長慶二年(822),蕭俛以有病為由,上表奏請派往東都擔任朝廷的分設職務,未獲準許。三月,改任太子少保,不久授職任同州刺史。寶曆二年(826),仍以太子少保職務調至東都。

會德裕黨盛,垂將入朝,僧孺故得請。上既受左右邪說,急於太平,奸人伺其銳意,故訓、注見用。數年之間,幾危宗社,而僧孺進退以道,議者稱之。
文宗登基,授予蕭俛檢校左仆射、兼太子少師官職。蕭俛聲稱病重,不去朝廷任職,請求免去所授予的官職。文宗下詔說:“新委任的太子少師蕭俛,幾朝居官顯耀台省生輝,力行仁義忠信好善不倦。文才可以治國理民,品行足以感動神靈。他為人恬靜淡泊、純良和順,思想精密深邃、敏捷端正,進退遵循正道,應酬依從名分。近來,因為太子傅這樣崇高的職位,適於授給國老耆舊,想讓他悠閑安逸的供職以保育元氣頤養天年。然而他還是上疏懇請辭職,勇退止於當止。朕也曾篤誠勸諭,但其誌確難移易。順從這種堅決辭讓的願望,以期推重良好教化的風氣,可按銀青光祿大夫、兼尚書左仆射的職位辭官歸居。”

開成初,搢紳道喪,閽寺弄權,僧孺嫌處重籓,求歸散地,累拜章不允,凡在淮甸六年。
蕭俛崇尚為人質樸、潔身自好,不為名利而玷汙自己。在身居相位時,穆宗下詔讓他撰寫《故成德軍節度使王士真神道碑》,他回答說:“為臣器量狹隘,此事不能勉強。王承宗在先朝時拒抗命令,沒有可以炫耀的事跡,如果讓我執筆撰寫,不能違背實情誇獎。即或寫成進獻之後,按照例規給我賞賜,臣如公然拒絕,就將違背陛下撫慰進獻的適宜做法;為臣勉強接受,卻又不是微臣平素為人所立的誌向。微臣不願意執筆撰寫碑文。”穆宗對他表示嘉許,並且免去他撰寫這個碑文的任務。

開成二年五月,加檢校司空,食邑二千戶,判東都尚書省事、東都留守、東畿汝都防禦使。
蕭俛在家內尤其注重孝行。母親韋氏賢明重禮,治家甚嚴。蕭俛即使做了宰相,在母親身邊侍奉,與未做官時一樣。其母故去,他守喪哀傷過度以致身體消瘦,超過通常的規定。文宗免去他遵製守喪,下詔征召任用,他以有病為由懇切推辭。辭官隱退在家後,因為東都洛陽的屬下官吏、賓朋好友眾多,為了躲開逢年過節這些人前來進見問候的煩勞,於是返回濟源別墅,在草野生活中自在度日,在吟詩嘯歌中終其一生。

僧孺識量弘遠,心居事外,不以細故介懷。洛都築第於歸仁裏。任淮南時,嘉木怪石,置之階廷,館宇清華,竹木幽邃。常與詩人白居易吟詠其間,無複進取之懷。
文宗太和八年(834),因為莊恪太子李永已被立為皇太子,文宗想讓年老而又有德望的大臣給他幫助教導,再次征召蕭俛為太子少師,蕭俛讓他的弟弟蕭傑赴京都奉呈奏表,繳還任命他的詔令,以痼疾在身堅決推辭。文宗複詔說:“不到年歲而求辭官,在養生之道來說,當然是最好的了;可是它對朝廷的期望來講,又如何呢?朕因為初立皇太子,為他精心訪求師傅,遙想漢朝舊事,玄成、石慶,當時德高望重,都曾擔任此官。我因嫡長子年幼,迫切需要師傅訓教,想依賴你闡明古今治國之道,希望盡忠盡孝的規勸,讓他天天聽到。特派身邊近臣,親赴你的疏林園。然而你仍然隱居超脫,屏棄仕進,還派令弟歸還我的詔書。以樂善不倦自足,避世隱居遠方,毫不改變誌向,堅毅如山屹立。恭閱你所呈的奏章,深為給你添煩慚愧。終身賜給呂尚那樣的太師俸祿,順從你的疏曠的心願。你的高風對於激勵風氣、阻遏貪欲,已多有補益了。有益於朝政的意見,請口頭傳報給我知道,這也就是我對你這樣的先朝老臣的期望了。宜以太子太傅的職級辭官歸居。”

三年九月,征拜左仆射,仍令左軍副使王元直齎告身宣賜。舊例,留守入朝,無中使賜詔例,恐僧孺退讓,促令赴闕。僧孺不獲已入朝。屬莊恪太子初薨,延英中謝日,語及太子,乃懇陳父子君臣之義,人倫大經,不可輕移國本。上為之流涕。是時宰輔皆僧孺僚舊,未嚐造其門。上頻宣召,托以足疾。久之,上謂楊嗣複曰:“僧孺稱疾,不任趨朝,未可即令自便。”四年八月,複檢校司空、兼平章事、襄州刺史、山南東道節度使,加食邑至三千戶。辭日,賜觚、散、樽、杓等金銀古器,令中使喻之曰:“以卿正人,賜此古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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