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國一
○朝鮮琉球
有清龍興長白,撫有蒙古,列為藩封。當時用兵中原,而朝鮮服屬有明,近在肘腋,屢抗王師。崇德二年,再入其都,國王麵縛納質,永為臣仆,自此東顧無憂,專力中夏。
順治紹明,威震殊方。三年,琉球聞聲,首先請封。九年,暹羅,十七年,安南,相繼歸附。雍正四年,蘇祿,七年,南掌,先後入貢。蓋其時武義璜璜,陸懾水栗,殊國絕域,交臂詘膝,慕義歸化,非以力征也。
高宗繼統,國益富饒,帝喜遠略,蕩平回疆,兵不血刃,而浩罕、布魯特、哈薩克、安集延、瑪爾噶朗、那木幹、塔什幹、巴達克山、博羅爾、阿富汗、坎巨提相率款塞,通譯四萬,舉踵來王。乾隆中葉,再征緬甸,三十四年,緬懼乞貢。五十七年,複征服廓爾喀,稽首稱藩。於是環列中土諸邦,悉為屬國,版圖式廓,邊備積完,芒芒聖德,蓋秦、漢以來未之有也。
鹹、同之際,內亂頻仍,撻伐十餘年,巨憝雖平,而國力凋〈危支〉,未遑圖遠。日夷琉球,英滅緬甸,中國雖抗辭詰問,莫拯其亡。而越南、朝鮮政紛亂作,國家素守羈縻屬國之策,不幹內政,興衰治亂,袖手膜視,以至越南亡於法,朝鮮並於日,浩罕之屬蠶食於俄,而屬國所廑存者,坎巨提一隅而已。越南、朝鮮之役,中國胥為出兵,而和戰無常,國威掃地,藩籬撤而堂室危,外敵逼而內訌起,藩屬之係於國也如此。傳曰:“天子守在四夷。”詎不信哉?作屬國傳。
朝鮮又稱韓國。清初王朝鮮者李琿,事明甚謹。太祖天命四年,琿遣其將薑弘立率師助明來侵,軍富察之野,戰而大敗,薑弘立以兵五千降。帝留弘立,遣其部將張應京等十餘人還國,遺琿書曰:“昔爾國遭倭難,明以兵救爾,故爾國亦以兵助明,勢不得已,非與我有怨也。今所擒將吏,以王之故,悉釋還國。去就之機,王其審所擇焉。”先是明萬曆中,日本豐臣秀吉大舉侵朝鮮,覆其八道,明為用兵七年。會秀吉死,兵罷,朝鮮乃複國,故書中及之。朝鮮不報謝。又出境拒征瓦爾喀之師。烏拉貝勒布占泰侵朝鮮,帝與布占泰有連,諭止其兵,朝鮮亦不謝。及帝崩,複不遣使吊問。而明總兵毛文龍招遼民數萬守皮島,與朝鮮犄角,屢出師襲沿海城寨。
會朝鮮叛人韓潤、鄭梅來歸,請為鄉導,構兵端。時太宗天聰元年,朝鮮國王李倧嗣位之三年也。正月,命貝勒阿敏等率師征朝鮮。渡鴨綠江,敗文龍兵於鐵山,遁還皮島。遂克義州、定州及漢山城,屠其軍民數萬,焚糧百餘萬。長驅而進,渡青泉江,克安州,進師平壤,城中官民番遁走。乃渡大同江,次中和。倧惶遽甚,遣使求成,阿敏責數其罪。二月,師次黃州,國中震恐,求成之使絡繹於道,遂逼王京。倧勢蹙,挈妻子遁江華島,來告曰:“敝邑無所逃罪,惟上國命是從。”乃許其和。江華島在開州南海中,遣使赴島諭倧,而駐軍平山以待。倧遣族弟原昌君李覺等獻馬百、虎豹皮百、綿綢苧布四百、布萬有五千,於是遣劉興祚、巴克什庫爾纏往江華島蒞盟。三月庚午,刑白馬烏牛,誓告天地。和議成,約為兄弟之國。
初,朝鮮之求成也,諸貝勒等議以明與蒙古兩敵環伺,兵不可久在外,且俘獲已多,宜許其成。而阿敏慕朝鮮國都城郭宮殿之壯,不肯旋師。貝勒濟爾哈朗及嶽讬、碩讬密儀,令阿敏軍平山,而先與朝鮮盟,事成始告阿敏。阿敏謂己不預盟,縱兵四掠,乃複使李覺與阿敏盟於平壤城。帝馳諭阿敏:“毋複秋毫擾!”分兵三千戍義州,振旅而還,以李覺歸。九月,從倧請,召還義州之兵,並許贖俘虜,定議春秋輸歲幣、互市。
二年二月,開市中江。是年,明經略袁崇煥殺毛文龍於皮島,諸島兵無主。五年,謀乘虛征諸島,徵兵船於朝鮮。使至其國,三日乃見。倧覽書曰:“明國猶吾父也。助人攻吾父之國,可乎?船殆不可藉也。”自是漸渝盟。六年,巴都禮、察哈喇等使朝鮮,頒定貢額。還言倧於所定貢額止供什一,金銀、牛角非國所出,不肯從。七年正月,賜倧書,責其減歲幣額,並竊葠畜、匿逃人之罪,欲罷遣使,專互市。二月,遣備禦郎格等往會寧城互市,倧拒之。是夏,文龍部將孔有德、耿仲明等叛明,以舟師二萬人渡海來降,帝遣使徵糧朝鮮,並索會寧城瓦爾喀逃人及布占泰之人,倧屢書陳辯,複加築京畿、黃海、平安三道白馬等十二城。帝曆數倧負義州互市之約。八年春,帝欲價倧與明議和,倧以書告皮島守將,迄無成議。冬,倧使羅德憲來,拒索逃人及互市,詞甚厲,且欲坐滿洲使臣於朝鮮大臣之下。帝怒,卻其幣,留德憲不遣,仍以書諭倧。
九年,平察哈爾林丹汗,得元傳國璽,八和碩貝勒及外藩蒙古四十九貝勒表請上尊號。帝曰:“朝鮮兄弟之國,宜與共議之。”於是內外諸貝勒各修書遣使約朝鮮共推戴,朝鮮諸臣爭言不可,且以兵守使臣。使臣英俄爾岱率並奪馬突門,倧遣人追付報書,又以書諭其邊臣戒嚴,有“丁卯年誤與講和,今當決絕”之語,英俄爾岱眾奪之以獻。十年四月,改國號“清”。朝鮮使李廓等來朝賀,不拜。賜書令送質子,複不報。
十一月,帝以朝鮮敗盟,將統大軍親征。先遣其使臣李廓等歸國,遺書國王,並馳檄朝鮮官民。十二月辛未朔,命鄭親王濟爾哈朗居守,武英郡王阿濟格、多羅饒餘貝勒阿巴泰分屯遼河海口,備明海師援襲之路。睿親王多爾袞、貝勒豪格分統左翼滿洲、蒙古兵,從寬甸入長山口,遣戶部承政馬福塔等率兵三百人潛往圍朝鮮王京,豫親王率護軍千人繼之。貝勒嶽讬等以兵三千濟師。帝親率禮親王代善諸軍進發。庚辰,渡鎮江。壬午,次郭山城,降定州、安州。丁酉,次臨津江。江在國都北百餘裏,與都南漢江夾拱王城者也。時江冰未合,車駕至,冰驟堅,六師畢濟。馬福塔等以是月甲申潛襲王京,敗其精兵數千,倧倉皇遣使迎勞城外款兵,而徙其妻子江華島,自率親兵逾江保南漢山城。大軍入都城,多鐸、嶽讬亦定平壤,抵王京,合軍渡江圍南漢山城,連敗其諸道援師。帝至,分兵搜剿都城,而親率大軍渡江,益軍圍南漢。二年正月壬寅,擊敗全羅道援兵,遣使齎敕往諭朝鮮大臣。甲辰,大軍北渡漢江,營王京東二十裏江岸。丁未,擊敗全羅、忠清兩道之師。其多爾袞、豪格左翼軍由長山口克昌州城,敗安州、黃州兵五百,寧邊城兵千,截殺援兵一萬五千,至是來會師。貝勒杜度送大炮至臨津江,冰泮複合如前。
城圍益急。癸醜,倧請成,不許。己未,再請成。庚申,降。敕令出城親覲,並縛獻倡議敗盟諸臣。是日,倧始奏書稱臣,乞免出城。帝命多爾袞以輪挽小船由陸出海,炮沉其大艦三十。小船徑渡入島城,獲王妃、王子、宗室七十六人,群臣家口百六十有六,客諸別室。甲子,諭倧速遵前詔出城來見。倧乃獻出倡議敗盟之弘文館校理尹集、修撰吳達濟及台諫官洪翼漢,詣軍前。帝敕令去明年號,納明所賜誥命冊印,質二子,奉大清國正朔;萬壽節及中宮皇子千秋、冬至、元旦及諸慶吊事,俱行貢獻禮;遣大臣內官奉表、與使臣相見及陪臣謁見、並迎送饋使之禮,毋違明國舊例;有征伐調兵扈從,並獻犒師禮物;毋擅築城垣;毋擅收逃人;每年進貢一次,其方物黃金百兩、白金千兩、水牛角二百對、貂皮百張、鹿皮百張、茶千包、水獺皮四百張、青黍皮三百張、胡椒十鬥、腰刀二十六口、順刀二十口、蘇木二百斤、大紙千卷、小紙千五百卷、五爪龍席四領、花席四十領、白苧布二百疋、綿綢二千疋、細麻布四百疋、細布萬疋、布四千疋、米萬包。
倧以孤城窮蹙,妻子被俘,八道兵皆崩潰離散,宗社垂絕,乃頓首受命。庚午,從數十騎朝服出降。二月,築壇漢江東岸三田渡,設黃幄,帝陳儀衛渡江,登壇作樂,將士擐甲肅列。倧率其群臣離南漢山五裏許步行,令英俄爾岱、馬福塔迎於一裏外,引至儀仗下立。帝降坐,率倧及其諸子拜天。禮畢,帝還坐,倧率其屬伏地請罪,宣詔赦之,令坐壇下左側西向,位諸王上。賜宴畢,還其君臣家屬,盡召回諸道兵,振旅而西。詔以朝鮮新被兵,先免丁醜、戊寅兩年貢物,以己卯年秋為始,如力有不逮,臨時定奪。朝鮮臣民樹碑頌德於三田渡壇下。
四月,倧送質子澂、淏至。五月,以朝鮮兵船助攻皮島功,賜倧銀幣、馬匹。十月,遣英俄爾岱、馬福塔、達雲等齎敕印製詔往封倧為朝鮮國王。十一月,倧遣陪臣表賀萬壽,冬至貢方物。十二月,賀元旦。嗣凡萬壽聖節、元旦、冬至,皆專遣陪臣表賀,貢方物,歲以為常。是年,定貢道,由鳳凰城。其互市約:凡鳳凰城諸處官員人等往義州市易者,每年定限二次,春季二月,秋季八月;寧古塔人往會寧市易者,每年一次;庫爾喀人往慶源市易者,每二年一次;由部差朝鮮通事官二人,寧古塔官驍騎校、筆帖式各一人,前往監視,定限二十日即回。
三年,徵朝鮮兵從征明,誤軍期,降詔切責。四年六月,遣使往封倧繼室趙氏為朝鮮王妃。東方庫爾喀叛入東海中熊島,命朝鮮討之。倧遣將由慶興西水羅前浦進師。七月,執叛首加哈禪來獻,賜倧銀二百兩。五年十月,諭倧以誕辰,恩減歲貢內米九千包。六年正月,攻明錦州,調朝鮮舟五千運糧萬石。尋倧奏言軍船、糧船三十二艘漂沒無存,帝知其飾詞,詔切責,刻期督催。複運糧萬石,船百十有五艘,由大小淩河口進至三山島,途中遭風礁壞船五十餘,又為明水師截擊,僅存五十二艘。至蓋州,不能前,請從陸運。詔以朝鮮三艘漂入明境通信,及見明兵船不迎敵,又不由水路進,嚴斥之。朝鮮臣林慶業大懼,請冒險出水路,帝仍許其改從陸,止留精炮兵千,廝卒五百,餘兵悉遣還。既而運糧士馬久不至,遣使詰責。三月,始有朝鮮總兵柳琳、副將刁何良等率兵至錦州軍。六月,倧遣陪臣李浣等獻新羅瑞金,奏言鹹陽郡新溪書院,新羅古寺遺基也,居民袁年掘地得瓦罈一,蓋刻“一千年”三字,中有黃金二十斤,內一斤鐫“宜春大吉”四字。優詔答之,而原金付還。七年,錦州大捷,明遣使議和,帝敕詢倧令陳所見,倧以“止殺安民,上符天意”對。已複偵有明兵船二至朝鮮界,帝大怒,並得其閣臣崔鳴吉、兵使林慶業潛通明國書往來諸狀,逮訊治罪。八年九月,朝鮮擒獲明天津偵探兵船一,解至,賜倧銀。
是月,世祖即位,頒詔其國,並齎敕往諭,減歲貢內紅綠綿綢各五十疋、白綿綢五百疋、紵絲二百疋、布二百疋、腰刀六口、龍席二領,花席二十領。十月,倧遣其子橑奉表進香,貢方物。十二月,倧遣陪臣奉表賀登極。順治元年正月,諭倧停解瓦爾喀人民。五月,以破流賊李自成,底定燕京,宣示朝鮮。七月,倧遣陪臣表賀,貢方物。十一月,遣世子澂歸國,敕減歲貢內蘇木二百斤、茶十包、綿綢千疋、各色細布五千疋、布四百疋、粗布二千疋、順刀十把、刀十把,其元旦、冬至、萬壽慶賀貢物,以道遠俱於朝正時附進,著為令。二年三月,遣倧次子淏歸國。十一月,世子澂卒,封倧次子淏為世子。三年十月,免貢米。六年正月,以朝鮮年覲,原定閣臣、尚書各一員,書狀官一員代之,此後或閣臣、尚書一員代覲,書狀官仍舊。
六月,李倧薨。八月,遣禮臣啟心郎渥赫等往諭祭,賜諡莊穆。又遣戶部啟心郎布丹、侍衛撤爾岱充正副使,齎誥敕往封世子淏為朝鮮國王,妻張氏為王妃。七年正月,淏奏言日本“近以密書示通事,情形可畏,請築城訓練為守禦計”。遣使往訊,慶尚道觀察使李、東萊府盧協並言朝鮮、日本素和好,前奏不實,詔切責淏,褫其用事臣李敬輿、李景奭、趙洞等職。九年正月,淏表賀昭聖慈壽皇太後加上徽號。五月,國人趙照元等謀逆伏誅,遣使奏聞。十年三月,以朝鮮國王印有清文無漢篆,命禮部改鑄兼清、漢字印賜之。十二月,封淏子為世子。十五年二月,以羅刹犯邊,諭朝鮮簡發鳥槍手二百從征。
十六年五月,李淏薨。九月,遣工部尚書郭科等往諭祭,賜諡忠宣。又遣大學士蔣赫德、吏部侍郎覺羅博碩會充正副使,往封世子為朝鮮國王,妻金氏為王妃。十八年,聖祖即位,遣陪臣進香,賀登極。康熙元年,命朝鮮表賀冬至、萬壽節及進歲貢,與朝正之使偕行。屢年國有大典,俱遣使朝賀。
十三年十二月,李薨,諭禮部:“李克盡藩職,可從優給恤典,於常例外加祭一次。”賜諡莊恪。遣內大臣壽西特、侍衛桑厄恩克往諭祭,兼封嗣子李焞為朝鮮國王,妻金氏為王妃。十五年十一月,焞奏言:“前明十六朝紀一書中載本國癸亥年廢光海君李琿立莊穆王李倧事,誣以篡逆。今聞纂修明史,特陳奏始末,乞刪改以昭信史。”禮部議不準行。二十年正月,王妃金氏故,遣官致祭。二十一年五月,遣使封焞繼室閔氏為王妃。是年,帝謁祖陵,焞遣陪臣至盛京迎覲,貢方物。二十四年,焞奏言國內牛多疫死,民失耕種,請暫停互市。禮部議焞讬言妄奏,帝以外藩宥之,仍令照常貿易。
二十五年,朝鮮民韓得完等二十八人越江采葠,槍傷繪畫輿圖官役。讞上,斬韓得完等為首六人,餘免死,減等發落。焞奉表謝罪,附貢方物。帝以朝鮮王因謝罪進貢,宜不收,準作年貢,嗣後謝罪貢物著停止。三十年七月,禮臣奏朝鮮國貢使違禁私買一統誌書,內通官張燦應革職發邊界充軍,正使李沈、副使徐文重等失於覺察,應革職。帝命從寬,免革職。三十二年正月,免朝鮮歲貢內黃金百兩及藍青紅木棉。
三十六年七月,封焞子昀為世子。十一月,焞疏請於中江貿易米糧,允之。三十七年正月,遣侍郎陶岱運米三萬石往朝鮮,以一萬石賑濟,二萬石平糶,有禦製海運賑濟朝鮮記。三十九年,焞表謝發回漂入琉球船隻恩,附貢方物。帝諭軫恤漂人,卻貢物,嗣後有若此例者停其貢。四十年十二月,王妃閔氏故,遣官致祭。先是漁采船並貿易人至朝鮮,往往侵擾地方。至是諭王令查驗船票人數姓名籍貫,開明報部,轉行原籍地方官,從重治罪。並諭各撫嚴飭沿海地方官,有以海上漁采貿易為名,往來外國販買違禁貨物者,嚴行禁止。四十一年,遣員外郎鄧德監收中江稅,以四千兩為額。四十二年二月,遣使封焞繼室金氏為王妃。四十三年十二月,焞遣官資送被風漂失商船,降諭褒之。四十五年十月,諭大學士曰:“朝鮮國王奉事我朝,小心敬慎。其國聞有八道,北道接瓦爾喀地方土門江,東道接倭子國,西道接我鳳凰城,南道接海外,尚有數小島。太宗平定朝鮮,國人樹碑於駐軍之地,頌德至今。當明之末年,彼始終服事,未嚐叛離,實屬重禮義之邦,尤為可取。”四十九年五月,朝鮮商人高道弼等被風壞船,漂至海州獲救,江蘇巡撫張伯行以聞。諭令高道弼等由部給文,馳驛歸國。
五十年五月,帝諭大學士曰:“長白山之西,中國與朝鮮既以鴨綠江為界,而土門江自長白山東邊流出東南入海,土門江西南屬朝鮮,東北屬中國,亦以江為界。但鴨綠、土門二江之間地方,知之不悉。”乃派穆克登往查邊界。十月,帝諭免朝鮮國王例貢物內白金一千兩、紅豹皮一百四十二張,治朝鮮國使沿途館舍。是年,禮臣覆準朝鮮國與奉天府金州、複州、海州、蓋州相近地方,令盛京將軍、奉天府尹嚴飭沿海居民,不許往朝鮮近洋漁采,或別地漁采人到朝鮮,並皆捕送。五十一年五月,焞奏謝減例貢恩,附貢方物,帝命謝恩禮物準作冬至、元旦禮物。是年,穆克登至長白,會同朝鮮接伴使樸權、觀察使李善溥立碑小白山上。五十四年,禮臣奏:“琿春之庫爾喀齊等住處,與朝鮮止隔土門江,恐往來生事,將安都立、他木努房屋窩鋪悉行拆毀。嗣後沿邊近處,不得蓋屋種地,軍民違者重罪之。”五十七年三月,焞表謝賜空青恩,附貢方物,帝命留作下次正貢。自是凡朝鮮奏謝附貢方物均留作正貢,迄於光緒朝不改。
五十九年十月,李焞薨,遣散秩大臣查克亶、禮部右侍郎羅瞻往吊祭,賜諡僖順。兼封世子昀為朝鮮國王,繼妻魚氏為王妃。六十一年二月,昀疏言:“臣萎弱無嗣,請以弟李昑為世弟,以續宗祧。”帝俞其請。四月,遣使往封昑為朝鮮國王世弟。十二月,山東漁戶楊三等十四人遭風漂入朝鮮,審無信票,送回內地。帝命嗣後漂風船隻人口,驗有票文未滋事者,照舊送回。如無票文,複生事犯法者,令王於審擬後谘部具題,俟命下行文完結,仍報部存案。雍正元年七月,諭禮部減朝鮮貢物內布八百疋、獺皮百張、青黍皮三百張、紙二千卷。朝鮮於九月內進萬壽表文,仍照例於十二月與年貢並進。昀遣陪臣進香,賀登極。二年五月,昀遣陪臣上孝恭仁皇後尊諡。
十二月,李昀薨,遣散秩大臣覺羅舒魯、翰林院學士阿克敦往諭祭,賜諡莊恪。兼封世弟昑為朝鮮國王,妻徐氏為王妃。三年七月,昑疏請封副室所生子李緈為世子,部議與例不符,帝特如所請行。八月,遣官封昑子緈為世子。五年正月,昑疏請更正先世臣倧誣逆事。部議:“昑四代祖倧,故明天啟三年請封。明十六朝紀以篡奪書,實屬冤誣,應予更正。俟明史告成後,以朝鮮列傳頒示其國。”從之。商人胡嘉佩虧帑,以朝鮮國民所負銀六萬兩呈抵,令赴中江質明辦理。部議昑谘文支飾,請按數追償。帝命從寬免追。又諭昑追拏內地盜賊潛逃朝鮮者,倘漏網不獲,王將其國防汛之員參處,王亦一並議處。六年二月。減朝鮮歲貢稻米、江米各三十石,每年止貢江米四十石,以供祭祀,著為例。十月,昑請朝鮮盜賊潛入內地,諭兵部檄盛京、山東邊境官嚴拏究治。七年正月,世子緈卒,遣官諭祭。十月,諭禮臣:“朝鮮國距京三千餘裏,貢使往來勞費,嗣後凡謝恩章疏,與聖壽、冬至、元旦三大節表同時齎奏,不必特遣使臣,著為令。”八月,昑為嫂妃魚氏告哀,遣使諭祭。
九年五月,奉天將軍那蘇圖疏言:“鳳凰城邊外陸路防汛之虎耳山諸處,有草河、靉河二水,發源邊內,至邊外之莽牛哨,彙流入中江。中江之中有洲,名江心沱,沱西屬鳳凰城,東為朝鮮國界,歲有匪徒乘船出入,請於莽牛哨設水師防汛。”帝以詢朝鮮王昑,請仍遵舊例,從之。十年三月,昑以先臣李倧被誣事,蒙令史臣改正,乞早頒發諭,先將明史朝鮮列傳抄錄頒示。十三年九月,高宗即位,頒詔朝鮮。諭禮臣曰:“大臣官員之差往朝鮮者,向有餽食儀物之例,其照舊例減半。著為令。”
乾隆元年二月,諭禮臣:“朝鮮國今年所進萬壽表貢,例於十二月偕年貢同進。”由是歲以為常。二年四月,昑奏請仍中江通市舊例,每歲二、八月間,八旗台站官兵齎貨赴中江與朝鮮互市。帝以旗人有巡守責,且不諳貿易,改令內地商民往為市。及昑奏入,從之。十一月,昑請封其副室子愃為世子。時愃甫三歲,部議格於例,特旨允行。三年正月,遣使往封愃為世子。四年五月,昑表謝頒給朝鮮列傳。
四年十一月,盛京侍郎德福等疏言:“朝鮮漁船被風飄至海寧界,資送漁戶金鐵等由陸路歸國。”嗣後凡朝鮮民人被風漂入內地者,俱給貲護送歸國。迄至光緒朝,撫恤如例。八年九月,帝詣盛京,昑遣使表貢,特賜禦書“式表東藩”扁額,令使臣與諸王大臣宴。十一年九月,減中江稅額。十三年五月,盛京刑部侍郎達爾黨阿奏言:“十二年十二月,朝鮮貢使過萬寶橋,奴人士還以馬逸失銀,詭稱迷路,夜入入家,誣執宋二等為盜,訊明,照所誣罪加三等,擬杖徒。”帝諭從寬免罪。又朝鮮國人李雲吉誘脅女口,越疆轉賣,照例擬絞監候。仍照乾隆五年定例,入於秋審冊內,覈擬具奏。又朝鮮國王谘稱,訓戎鎮越江東邊有烏喇民人造屋墾田。禮臣議照康熙五十四年定例行,令寧古塔將軍確察禁止,毀其房屋,其違禁民人,及不行察禁之該管官,照例辦理。又奏:“朝鮮人入山海關,所帶貨物,如係彼國土產,與鳳凰城總管印文相符,及出關所帶貨物與本部劄付相符,免其輸稅。此外如別帶物件,及不係彼國所產者,即照數按則輸稅。儻有違買禁物,監督查出,報部治罪。”是年,朝鮮國王谘稱,日本關白新立,照例通使,禮臣奏複,允之。
十四年七月,奉天將軍阿蘭泰奏言:“向例朝鮮貢使到邊,鳳凰城城守尉帶領官兵偕主客迎送通事等官至關門,稽其人馬車輿輜重各數,沿途設館舍,嗣兵部侍郎德沛出使其國,奏言置館非適中之所,貢使人多,不敷居住,聽來使隨時賃住民居。臣以貢使人數眾多,若聽其賃住村莊,恐多滋擾。應請嗣後貢使到關驗入後,務令合隊行走,照舊例每站設官一員,兵役二十人護送。令地方官先期代備旅舍,以資棲息,晝則護行,夜則巡邏。或貢使人役需置食物,護行官檢其出入人數兵役隨往,如內地人民與朝鮮人役生事,兵役拿稟護行官,付地方官究治。至貢使人役,惟迎送官與之相習,應專責成。倘地方官預備不周,許護行迎送通事官揭報府尹,照違令律議處。迎送通事官沿途約束不嚴,致貢使人役滋事,許護行官揭報禮部,照約束不嚴例議處。護行官看守不嚴,及兵役不足,許迎送通事官揭報將軍,照縱軍歇役律議處。迎送通事官瞻徇容隱,致擾居民,或護行官縱容兵丁通同徇蔽,許地方旗民官各揭報上司衙門,照私結外藩例議處。”奏入,報可。十五年,禮臣覆準朝鮮貢使入邊,其行李及貿易貨物,報明查驗車馬數目,沿途按界委地方官催趲車輛,與貢使同按程行走,並於報單內註明經過日期。如朝鮮員役有讬故落後者,責成迎送通事官,如催趲車輛不力,專責其管旗民地方官。
十九年九月,帝謁盛京祖陵,昑遣使表貢,賞賜如例。二十二年六月,昑以其母金氏之喪來告。王妃徐氏旋卒,二十三年,遣官諭祭。四月,大學士傅恒奏言:“朝鮮久為屬國,禮節語言均已嫻熟,所設通事官請改為八員。”從之。二十五年正月,遣官封昑繼室金氏為王妃。二十八年,朝鮮世子李愃卒,遣官諭祭。七月,封故世子愃之子算為世孫。二十九年三月,朝鮮民人金鳳守、金世柱等殺死內地披甲常德。部議金鳳守造意,應斬,金世柱加功,應絞。至朝鮮奸民屢次越境生事,皆王約束不嚴所致,應交部議處。帝諭金鳳守等從寬,改為監候;王免議處。昑以失於鈐束,褫平安道觀察使鄭淳等職。三十年五月,昑以越江行竊人犯金順丁等俱入緩決,案內疏防各官擬罪從寬,遣使表謝。三十六年八月,昑奏朱璘明紀輯略、陳建之皇明通紀載其先世之事,因訛襲謬,誣妄含冤,請並行刊去。禮臣議,朱璘輯略,浙江巡撫楊廷璋業經銷毀,其陳建通紀,京城書肆亦無售者。若二書彼國或有流傳,應令自行查禁焚銷。
四十一年,李昑薨,王妃金氏請以世孫算為國王,妻金氏為王妃,並請追賜故世子緈爵諡,及世子婦趙氏誥命,諭如所請。遣散秩大臣覺羅萬福、內閣學士嵩貴往諭祭,賜昑諡曰莊順,緈諡曰恪湣,封算為朝鮮國王,妻金氏為王妃。四十三年,帝謁祖陵,以不舉筵宴,敕止朝鮮朝賀。算仍遣官齎表迎駕,禦書“東藩繩美”扁額賜之。四十五年,算遣正使吏曹判書徐有慶、副使禮曹參判申大升奉表賀七旬萬壽,貢方物。四十八年,帝謁祖陵,算遣陪臣至盛京迎覲,所有朝貢宴賚一切典禮,特加優渥,並賜禦製詩章及古稀說。四十九年,算疏稱世子氄年三歲,請封為世子。特旨遣使往封,給與誥敕。五十年正月,舉行千叟宴,算遣正使安春君李烿、副使吏曹判書李致中入貢,預宴比於內臣。帝聞算好學能詩,賞仿宋板五經全部,並筆墨諸物。因諭朝鮮曆年留抵貢物,悉行收受,以免輾轉積存;嗣後隨表貢物,概行停止。
五十一年七月,世子氄病故,遣官諭祭。五十五年,禮臣奏言:“朝鮮國王先因李氄病故,今副室生男,當即為奏請冊封,不能拜跪行禮,請待其稍長,以永方來之福。”特旨允其國王所請。七月,算遣正使黃仁點、副使徐浩修奉表賀八旬萬壽,貢方物。五十六年,有法蘭西教士由中國往朝鮮傳天主教。五十八年,算請換買錢貨回國通用,部議不許。嘉慶元年,算遣使賀太上皇帝歸政,貢方物。使臣在寧壽宮入千叟宴,賜聖製千叟宴詩。四年正月,遣副都統張承勳、禮部侍郎恒傑赴朝鮮,頒大行太上皇帝遺詔。算遺使表賀,上高宗純皇帝尊諡,貢方物,留抵正貢。
五年,遣使敕封李算子鍚為世子。適李算薨,即以冊封世子之正副使往封李鍚為朝鮮國王。六年,鍚以本國殄除金有山等潛傳洋教顛末,臚章入告,並稱餘孽未靖,恐其潛入邊門,請飭沿疆大吏嚴查究辦。帝諭已飭沿邊大吏一體嚴查,設經盤獲,即發交國王自行辦理。十年,帝詣盛京,遣官接駕,特賜“禮教綏藩”扁額。十二年十一月,朝鮮義州商人白大賢、李士楫潛運米至獐子島,與邊民朱、張兩姓私市。王將白大賢等監禁,地方官革究,並繳進錢文、銅鐵等物。帝以王恭順可嘉,頒賞大緞四疋、玻璃器四件、雕漆器四件、茶葉四瓶,以示恩獎。諭飭盛京將軍督飭沿邊官弁嚴緝朱、張二姓,查明內地疏防官員,嚴行懲處。十七年三月,朝鮮義州土賊起,派祿成督兵討之。遣使敕封李鍚之子炅為世子。二十三年九月,帝詣盛京,鍚遣使迎覲表賀,賜禦製詩及“福”字。
道光元年,鍚奏言伊曾祖李昀患痼疾,經議政金昌集、中樞李頤命、左議政李健命、判中樞趙泰采請以李昑為世弟,參決國政,而相臣趙泰耇等誣金昌集四臣謀逆,肆行誅戮,幸蒙聖祖準李昑襲封,趙泰耇等論罪伏誅,金昌集四臣鹹獲昭雪。而皇朝文獻通考載“四臣謀逆,事覺伏誅”等語,乞更正。部議通考所載,係據李昀奏報,非纂修之譌。今既籥懇為祖雪冤,應請刪去此條,以昭信史,從之。二年,頒給文獻通考刊正一編。鍚遣使表賀仁宗睿皇帝升配升祔,暨上皇太後尊號徽號,貢方物;又因賞賜緞匹頒詔謝恩,進皇帝、皇太後前各貢物,前三分收受,餘九分留抵正貢。又例貢外,並賀冊諡孝穆皇後,又為賜祭謝恩,進皇帝、皇太後前各貢物,前二分收受,後三分留抵正貢。八年,鍚遣使表賀平定回疆。又為頒給敕書暨加賞緞疋謝恩,貢方物,俱留抵正貢。九年,朝鮮國副使呂東植在榆關病故,賜銀三百兩。十一年,鍚奏請封嫡孫李怳為世孫,帝俞所請,遣使齎敕封李怳為朝鮮國王世孫。十二年,鍚奏:“英吉利商船駛入朝鮮古代島,要求通市,嚴拒之,相持旬餘,英船始去。”帝獎其忠,賜緞匹。
十五年,李鍚薨,王妃金氏請以世孫李怳襲封,因為故世子具陳請追賜爵諡,及世子婦誥命。二月,遣使諭祭,賜鍚諡宣恪;贈故世子炅為國王,諡康穆,妻為王妃;敕封世孫怳為朝鮮國王。怳表賀冊立皇後暨上皇太後徽號,貢方物。十六年,怳表賀皇太後六旬萬壽加上徽號,貢方物。禮部議準朝鮮使臣來京,禁從人在館外貿易。十七年,遣使敕封怳正室為王妃。十九年,怳表進大行皇後前貢物三分,發還。二十二年,諭禁內地人民私越邊界構舍墾田。二十四年,朝鮮國王妃薨,遣使賜祭。二十五年,遣使敕封怳繼室為王妃。向例派往朝鮮使臣帶通官五六員,至是減至一員,永為定例。是年,禮部奏:“據朝鮮國王谘稱,英船屢泊其境,量山測水,並問答中有交易之詞。”帝命耆英詳詢英使,遵照成約,婉言開導,不得複任兵船遊弋,致滋驚擾。
二十九年,李怳薨,諭祭如例。十月,命瑞常、和色本齎敕往封怳子為朝鮮國王。鹹豐元年,以伊祖李裀於嘉慶辛酉年間羅入其國邪黨案內,為其戚臣金龜柱等誣陷以死,恐內府編載其事,懇辨其誣。禮部奏稱:“當日上諭暨會典所載,並無李裀之名。以先世被誣,備陳枉抑,實屬為人後者之至情,應如所請,許其昭雪。”從之。表賀上孝和睿皇後暨宣宗成皇帝尊諡,貢方物。二年,遣使敕封李妻為王妃,表賀孝德皇後冊立禮成,貢方物,均留抵正貢。帝飭盛京將軍並沿海督撫嚴禁內地民船至朝鮮漁采。三年,表賀宣宗成皇帝升祔升配,並頒給詔書謝恩,貢方物,命留抵正貢,而受其表賀冊立皇後禮成貢物。四年,朝鮮國人張添吉私來京,帝命送交其國查辦。五年,朝鮮國護送美國難民四名至京,帝命遞至江南,交兩江總督查訊,令附該國商船回國。六年,表賀上孝靜康慈皇後尊諡,貢方物,收受。七年,禮臣奏準朝鮮帶來紅銅四千餘斤,聽在會同四譯館交易。帝諭越界之朝鮮人金益壽解送盛京,禮部轉解鳳凰城,交其國查收訊辦。十一年二月,帝幸熱河,遣使奉表詣行在,恭申起居。帝諭使臣到京後無庸前赴行在,禮部仍照例筵宴,並賜如意、緞疋、瓷器、漆器。
同治元年,遣使表賀登極,呈進兩宮皇太後貢物二分,均收受。其賀登極貢物一分,又頒詔賜緞謝恩進皇帝貢物二分,兩宮皇太後貢物四分,均留抵正貢。二年,表賀上文宗顯皇帝尊諡,並上兩宮皇太後尊號徽號,暨頒詔賞緞謝恩各貢物五分,收受,其十一分留抵正貢。是年,奏稱先世被誣,懇將謬妄書籍刊正。帝諭:“朝鮮國王先係源流,與李仁任即李仁人者,族姓迥別。我朝纂修明史,於其國曆次辨雪之言無不備載。今因見康熙年間鄭元慶所撰廿一史約編,記載其國世係多誣,籥請刊正。約編所稱康獻王為李仁人之子,實屬舛誤。惟係在明史未修以前,村塾綴輯之士,見聞未確,不免仍沿明初之訛。今其國奉有特頒史傳,自當欽遵刊布,使其子孫臣庶知所信從。約編一書,在中國久已不行,亦無所用其改削。著各省學政通行各學,查明曉諭,凡朝鮮事實,應以欽定明史為正,不得援前項書籍為據,以歸畫一而昭信守。”三年,禮臣奏準朝鮮國慶源地方官議修兩國交易官房,越圖們江擇偏僻地采取材木。
十月,李薨,遣使齎敕往封李熙為朝鮮國王,倧九世孫也。五年,俄羅斯兵艦抵朝鮮元山等處,力請通商。九月,法蘭西水師提督魯月率兵艦入漢江,抵漢城,炮擊數船,毀一炮台而去。十月,法艦再抵江華島,進陷其城,掠銀十九萬佛郎。朝鮮募獵虎手八百名襲之,乃遁。先是,國王李熙年幼,其生父大院君李昰應執國政,惡西教,下令嚴禁,虐待天主教徒。至是,法國聲其罪,無功而還。熙表賀文宗顯皇帝升祔太廟,貢方物,留抵正貢。遣使敕封熙正室閔氏為王妃。
七年二月,侍郎延煦等奏接見朝鮮委員,並查勘鳳凰、靉陽兩邊門外大概情形。帝諭恭親王會同大學士等公同商議。恭親王等奏稱:“查勘各處私墾地畝,已無大段閒荒,而朝鮮所慮全在民物溷雜。欲除溷雜之弊,在乎邊境之嚴。”複經親王等會同延煦、奕榕酌商展邊一切事宜,並請飭盛京將軍會同原勘之延煦等悉心查辦。帝即派延煦、奕榕馳驛前往奉天,會同都興阿出邊查辦。諭曰:“事當創始,必綱舉而目始張。且與外藩交涉,尤應禁令修明,方能垂諸久遠。前次延煦接見之朝鮮使臣,所設問答,均極明晰,足見國王深明大體。即著禮部傳知朝鮮國王,俟報勘定議後,務須嚴飭其國邊界官,一體遵守。”
九年九月,朝鮮國王稱其國慶源府農圃社民李東吉逃往琿春,蓋屋墾田,嘯聚無賴,籥懇查拿。帝諭敏福密飭琿春協領等購線跴緝,盡數拿獲,解交其國懲治。是歲,朝鮮大雨雹,國內荒饑,餓莩載道,民人冒犯重禁,渡圖們江至琿春諸處,乞食求生,是為朝鮮流民越懇之始。帝諭朝鮮國王,將民人悉數領回約束,並自行設法招徠,嚴申禁令,不可複蹈前轍。尋有美國商船駛至朝鮮大同江附近擱淺,朝鮮人見之,誤為法船,大肆劫掠。十一年,熙遣使表賀大婚,加上兩宮皇太後徽號,貢方物。是年,美國水師提督勞直耳司率二鐵甲兵艦抵朝鮮江華島,毀炮台三座,以報劫掠商船之役。十二年,熙遣使表賀親政,加上兩宮皇太後徽號,貢方物。
光緒元年,朝鮮國撥舟濟渡凱撤官兵,賜熙緞匹,熙遣使進香賀登極,貢方物,俱留抵正貢。發還朝鮮進穆宗毅皇帝萬壽聖節、冬至、元旦、令節各貢物,照例留抵正貢。熙請封世子,貢方物。帝允所請,其進獻禮物,準留抵正貢。尋遣使齎敕往封李坧為朝鮮國王世子。又諭:“奉省押解朝鮮進香貢物之佐領恩俸、驍騎校塔隆阿於五月初三日接領,至六月初五日始行起行,擅改由水路行走,兩月之久,尚未到京,難保無藉端需索情事。恩俸、塔隆阿均先行革職,並著崇實等查明,從重參辦。”二年,熙遣使表賀上穆宗毅皇帝及孝哲毅皇後尊諡,又表賀加上兩宮皇太後徽號,貢方物,俱留抵正貢。
是年,朝鮮與日本立約通商。先是同治十一年,日本外務卿副島種臣來北京議約,乘間詰問總理各國事務衙門:“朝鮮是否屬國?當代主其通商事。”答以:“朝鮮雖藩屬,而內政外交聽其自主,我朝向不預聞。”元年,日本乃以兵力脅朝鮮,突遣軍艦入江華島,毀炮台,燒永宗城,殺朝鮮兵,劫其軍械而去。別以軍艦駐釜山要盟,而遣開拓使長官黑田清隆為全權大臣,議官井上馨副之,赴朝鮮議約。至是,定約十二條,大要認朝鮮為獨立自主國,禮儀交際皆與日本平等,互派使臣,並開元山、仁川兩埠通商,及日艦得測量朝鮮海岸諸事。
三年,朝鮮以天主教事與法國有違言,介駐釜山日本領事調停,書稱中國為“上國”,有“上國禮部”並“聽上國指揮”等語。日本大詰責,以“交際平等,何獨尊中國?如朝鮮為中國屬,則大損日本國體”。朝鮮上其事,總理衙門致書日本辨論,略曰:“朝鮮久隸中國,而政令則歸其自理。其為中國所屬,天下皆知,即其為自主之國,亦天下皆知,日本豈得獨拒?”
五年七月,軍機大臣寄諭北洋大臣、直隸總督李鴻章,密勸朝鮮與泰西各國通商。諭曰:“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奏:‘泰西各國欲與朝鮮通商,事關大局。’等語。日本、朝鮮,積不相能。將來日本恃其詐力,逞誌朝鮮,西洋各國群起而謀其後,皆在意計之中。各國曾欲與朝鮮通商,儻藉此通好修約,庶幾可以息事,俾無意外之虞。惟其國政教禁令,亦難強以所不欲。據總理衙門奏,李鴻章與朝鮮使臣李裕元曾經通信,略及交鄰之意。自可乘機婉為開導,俾得未雨綢繆,潛弭外患。”六年九月,鴻章遵旨籌議朝鮮武備,許朝鮮派人來天津學習製造操練,命津海關道鄭藻如等與朝鮮齎奏官卞元奎擬具來學章程奏聞。
七年二月,鴻章奏言:“朝鮮國王委員李容肅隨今屆貢使來京,於正月二十日赴津稟謁,據稱專為武備學習事,並齎呈其國請示節略一本,內載有領議政李昰應奏章,頗悔去年六月堅拒美國來使為非計,末則歸重於‘及今之務,莫如懷遠人而安社稷’等語。又索中國與各國修好立約通商章程稅則帶回援照。其國軍額極虛,餉力極絀,誠慮無以自立。而所據形勢,實為東三省屏蔽,關係甚重。現其君相雖幡然變計,有聯絡外邦之意,國人議論紛歧,尚難遽決,自應乘機開誠曉諭,冀可破其成見,固我藩籬。惟其國於外交情事生疏,即如與日本通商五年,尚未設關收稅,並不知稅額重輕。設再與西國結約,勢必被欺,無益有損。臣因令前在西洋學習交涉之道員馬建忠與鄭藻如等,參酌目今時勢及東西洋通例,代擬朝鮮與各國通商章程底稿,豫為取益防損之計,交李容肅齎回,俾其國遇事有所據依。至其節略所詢各例條內,惟答覆日本國書稱謂一節,儻稍涉含混,即於屬邦體例有礙。臣查西洋各國稱帝稱王,本非一律,要皆平等相交。朝鮮國王久受我冊封,其有報答日本及他國之書,應令仍用封號。國政雖由其自主,庶不失中國屬邦之名也。”禮部議準朝鮮學習製器練兵等事,發給空白憑票,徑由海道赴津,以期便捷;至貢使來京,仍遵定例辦理。
先是光緒初元,吉林鄂多哩開放荒田,朝鮮茂山對岸外六道溝諸處,間有朝鮮人冒禁私墾者,漸次蔓延。至是,吉林將軍銘安、督辦邊防吳大澂奏言:“據琿春招墾委員李金鏞稟稱,土門江北岸,由下嘎牙河至高麗鎮約二百裏,有閒荒八處,前臨江水,後擁群山,向為人跡不到之區,與朝鮮一江之隔。其國邊民屢被水災,連年荒歉,無地耕種,陸續渡江開墾,已熟之地,不下二千晌,其國窮民數千人賴以餬口。有朝鮮鹹鏡道刺史發給執照、分段注冊等語。臣等查吉林與朝鮮毗連之處,向以土門江為界。今朝鮮貧民所墾閒荒在江北岸,其為吉林轄境無疑。邊界曠土,豈容外藩任意侵占?惟朝鮮寄居之戶,墾種有年,並有數千餘眾。若照例嚴行驅逐出界,恐數千無告窮民同時失所。殊堪憐憫,擬請飭下禮部,谘明朝鮮國王,派員會同吉林委員查勘明確,劃清界址。所有其國民人,寄居戶口,已墾荒地,懇恩準其查照吉林向章,每晌繳押荒錢二千一百文,每年每晌完佃地租錢六百六十文,由臣銘安飭司給領執照,限令每年冬季應交租錢,就近交至琿春,由放荒委員照數收納。或其國鑄錢不能出境,議令以牛抵租,亦可備吉省墾荒之用。其鹹鏡道刺史所給執照,飭令收回銷毀。”從之。
十二月,鴻章奏言:“本年正月,總理衙門因屢接出使日本大臣何如璋函,述朝鮮近日漸知變計,商與美國立約,請由中國代為主持。擬變通舊製,嗣後遇有朝鮮關係洋務要件,由北洋大臣及出使日本大臣與其國通遞文函,相機開導,奉旨知照。臣維朝鮮久隸外藩,實為東三省屏蔽,與琉球孤懸海外者形勢迥殊。今日本既滅琉球,法國又據越南,沿海六省,中國已有鞭長莫及之勢。我藩屬之最親切者,莫如朝鮮。日本脅令通商,複不允訂稅則,非先與美國訂一妥善之約,則朝鮮勢難孤立,各國要求終無已時。東方安危,大局所係。中朝即不必顯為主張,而休戚相關,亦不可不隨時維持,多方調護。”
八年三月,朝鮮始與美國議約,請蒞盟。鴻章奏派道員馬建忠、水師統領提督丁汝昌,率威遠、揚威、鎮海三艘,會美國全權大臣薛裴爾東渡。四月初六日,約成,美使薛裴爾,朝鮮議約官申〈口幣〉、金宏集盟於濟物浦,汝昌、建忠監之。十四日,陪臣李應浚齎美朝約文並致美國照會呈禮部及北洋大臣代表。未幾,英使水師提督韋力士、法駐津領事狄隆、德使巴蘭德先後東來,建忠介之,皆如美例成約。是役也,日本亦令兵輪來詗約事,其駐朝公使花房義質屢詰約文,朝鮮不之告;乃叩建忠,建忠秘之,日人滋不悅。
六月,朝鮮大院君李昰應煽亂兵殺執政數人,入王宮,將殺王妃閔氏,脅王及世子不得與朝士通,並焚日本使館,在朝鮮練兵教師堀本禮造以下七人死焉。日使花房義質走回長崎。時建忠、汝昌俱回國,鴻章以憂去,張樹聲署北洋大臣,電令建忠會汝昌率威遠、超勇、揚威三艘東渡觀變。二十七日,抵仁川,泊月尾島,而日本海軍少將仁禮景範已乘金剛艦先至。朝鮮臣民惶懼,望中國援兵亟。建忠上書樹聲,請濟師:“速入王京執逆首,緩則亂深而日人得逞,損國威而失藩封。”汝昌亦內渡請師。
七月初三日,日兵艦先後來仁川,陸兵亦登岸,分駐仁川、濟物浦,花房義質且率師入王京。初七日,中國兵艦威遠、日新、泰西、鎮東、拱北至,繼以南洋二兵輪,凡七艘。蓋樹聲得朝鮮亂耗即以聞,遂命提督吳長慶所部三千人東援,便宜行事,以兵輪濟師,是日登岸。十二日,薄王京。十三日,長慶、汝昌、建忠入城往候李昰應,減騶從示坦率,昰應來報謁,遂執之,致之天津,而亂黨尚踞肘腋。十六日黎明,營官張光前、吳兆有、何乘鼇掩至城東枉尋裏,擒百五十餘人,長慶自至泰利裏,捕二十餘人,亂黨平。
日使花房義質入王京,以焚館逐使為言,要挾過當,議不行。義質惡聲去,示決絕。朝鮮懼,介建忠留之仁川,以李裕元為全權大臣,金宏集副之,往仁川會議,卒許償金五十萬元,開楊華鎮市埠,推廣元山、釜山、仁川埠行程地,宿兵王京,凡八條,隱忍成約。自是長慶所部遂留鎮朝鮮。
方李昰應之執歸天津也,帝命俟李鴻章到津,會同張樹聲向昰應訊明變亂之由及著名亂黨具奏。至是,究明李昰應乃國王本生父,秉政十年。及王年長親政,王妃閔氏崇用親屬,分昰應權,昰應怨望。六月初間,閔謙鎬分給軍餉,米不滿斛,軍人與胥役詰鬥,謙鎬囚軍卒五人,將置諸法,軍人奔訴於昰應,遂變。初九日,殺閔謙鎬、金輔弦、李最應等,昰應入闕曉諭諸軍,自稱“國太公”,總攬國權,亦不捕治亂黨。鴻章奏言:“此次變亂,雖由軍卒索餉,然亂軍赴昰應申訴,如果正言開導,何至遽興大難。朝鮮臣庶皆謂昰應激之使變。即謂此無左證,而亂軍圍擊宮禁,王妃與難,大臣被害,凶焰已不可鄉爾。李昰應既能定亂於事後,獨不能遏亂於方萌?況乘危竊柄,一月有餘。春秋之義,入不討賊,片言可折,百喙難逃。儻再釋回本國,奸黨構煽,怨毒相尋,重植亂萌,必為後患。伏查朝鮮史略,元代高麗王累世皆以父子構釁。延祐年間,高麗王謜既為上王,傳位於其子燾,交構讒隙,元帝流謜於土蕃,安置王父,俱有前事。又至元年間,燾子忠惠王名禎,亦經元帝流於揭陽縣,其時高麗國內晏然,徒以宵小浸潤,遠竄窮荒。今李昰應無蒙產垂統之尊,有幾危社稷之罪,較謜、禎等情節尤重。惟處人家國父子之間,不能不兼籌並顧。儻蒙加恩,敕下臣等將李昰應安置近京之保定省城,永遠不準複回本國,優給廩餼,譏其出入,嚴其防閑,仍準其國王派員省問,以慰其私。既以弭其國禍亂之端,亦即以維其國倫紀之變。”帝俞其言,乃幽昰應保定舊清河道署。
是年,鴻章奏定朝鮮通商章程八條:一,由北洋大臣劄派商務委員前往駐紥,朝鮮亦派大員駐津照料商務;二,朝鮮商民在中國各口財產罪犯等案,悉由地方官審斷,遵會典舊例;三,朝鮮平安、黃海道,與山東、奉天等省濱海地方,聽兩國漁船往來捕魚,不得私以貨物貿易,違者船貨入官;四,準兩國商民入內地采辦土貨,照納沿途釐稅;五,訂鴨綠江對岸柵門與義州二處,又圖們江對岸琿春與會寧二處,聽邊民往來交易,設卡徵稅,罷除館宇餼廩芻糧等費;六,申明嚴禁之物,紅葠一項,照例準售,酌定稅則;七,派招商局輪船,每月定期往返一次,由朝鮮政府協商船費若幹;八,豫計增損之處,隨時商辦。禮部奏準停止會寧、慶源地方監視交易,惟本年輪屆會寧交易之期,恐彼處商民無官約束,別滋事端,應由盛京將軍、奉天府尹、吉林將軍就近派員會同朝鮮官妥為經理。熙表賀孝貞顯皇後升祔,恭進慈禧皇太後貢物。九年,熙表賀崇上孝貞顯皇後尊諡,恭進慈禧皇太後貢物,其因亂黨滋事出兵東援並派兵衛護謝恩貢方物,留抵正貢。
十年,朝鮮維新黨亂作。初,朝鮮自立約通商後,國中新進輕躁喜事,號“維新黨”,目政府為“守舊黨”,相水火。維新黨首金玉均、洪英植、樸泳孝、徐光範、徐載弼謀殺執政代之。五人者常遊日本,暱日人,至是倚為外援。十月十七日,延中國商務總辦及各國公使並朝鮮官飲於郵署,蓋英植時總郵政也。是日,駐朝日兵運槍炮彈藥入日使館。及暮,賓皆集,惟日使竹添進一郎不至。酒數行,火起,亂黨入,傷其國禁衛大將軍閔泳翊,殺朝官數人於座,外賓驚散。夜半,日本兵排門入景祐宮,金玉均、樸泳孝、徐光範直入寢殿,挾其王,謬言中國兵至,矯令速日本入衛。十八日天明,殺其輔國閔台鎬、趙寧夏、總管海防閔泳穆、左營使李祖淵、前營使韓圭稷、後營使尹泰駿;而亂黨自署官,英植右參政,玉均戶曹參判,泳孝前後營使,光範左右營使,載弼前營正領官,遂議廢立。
議未決,而勤王兵起。十九日,朝鮮臣民籥長慶平亂。長慶責日使撤兵,及暮不答。其臣民固請長慶兵赴王宮。及闕,日兵集普通門發槍。長慶疑國王在正宮,恐傷王,未還擊,而日兵連發槍斃華兵甚夥,乃進戰於宮門外。王乘間避至後北關廟,華軍偵知之,遂以王歸於軍,斬洪英植及其徒七人以殉,泳孝、光範、載弼奔日本。日使自焚使署,走濟物浦,朝民仇日人益甚。長慶衛其官商妻孥出王京。
朝鮮具疏告變,帝命吳大澂為朝鮮辦事大臣,續昌副之,赴朝鮮籌善後。日本亦派全權大臣井上馨至朝鮮,有兵艦六艘,並載陸軍登濟物浦,以五事要朝鮮:一,修書謝罪;二,恤日本被害人十二萬圓;三,殺太尉林磯之凶手處以極刑;四,建日本新館,朝鮮出二萬元充費;五,日本增置王京戍兵,朝鮮任建兵房。朝鮮皆聽命,成約。
十一年正月,日本遣其宮內大臣伊藤博文、農商務大臣西鄉從道來天津,議朝鮮約。帝命李鴻章為全權大臣,副以吳大澂,與議。諭曰:“日本使臣到津,李鴻章熟悉中外交涉情形,必能妥籌因應。此次朝鮮亂黨滋事,提督吳兆有等所辦並無不合。前據徐承祖電稱,日人欲我懲在朝武弁,斷不能曲徇其請。其餘商議各節,務當斟酌機宜,與之辯論,隨時請旨遵行。”三月,約成,鴻章奏言:“日使伊藤博文於二月十八日詣行館會議,當邀同吳大澂、續昌與之接晤。其使臣要求三事:一,撤回華軍;二,議處統將;三,償恤難民。臣惟三事之中,惟撤兵一層,尚可酌允。我軍隔海遠役,本非久計,原擬俟朝亂略定,奏請撤回。而日兵駐紥漢城,名為護衛使館,今乘其來請,正可乘機令彼撤兵。但日本久認朝鮮為自主之國,不欲中國幹涉,其所注意不在暫時之撤防,而在永遠之輟戍。若彼此永不派兵駐朝,無事時固可相安,萬一朝人或有內亂,強鄰或有侵奪,中國即不複能過問,此又不可不熟思審處者也。伊藤於二十七日自擬五條給臣閱看,第一條聲明嗣後兩國均不得在朝鮮國內派兵設營,其所注重實在於此。臣於其第二條內添註,若他國與朝鮮或有戰爭,或朝鮮有叛亂情事,不在前條之列。伊藤於叛亂一語,堅持不允,遂各不懌而散。旋奉三月初一日電旨:‘撤兵可允,求不派兵不可允。萬不得已,或於第二條內添敘:“兩國遇有朝鮮重大事變,可各派兵,互相知照。”至教練兵事一節,亦須言定兩國均不派員為要。’臣複恪遵旨意,與伊藤再四磋商,始將前議五條改為三條。第一條,議定兩國撤兵日期;第二條,中、日均勿派員在朝教練;第三條,朝鮮變亂重大事件,兩國或一國要派兵,應先互行文知照,及其事定,仍即撤回,不再留防。字斟句酌,點易數四,乃始定議。夫朝廷睠念東藩,日人潛師襲朝,疾雷不及掩耳,故不惜糜餉勞師,越疆遠戍。今既有互相知照之約,若將來日本用兵,我得隨時為備。即西國侵奪朝鮮土地,我亦可會商派兵互相援助,此皆無礙中國字小之體,而有益於朝鮮大局者也。至議處統將、償恤難民二節,一非情理,一無證據,本可置之不理。惟伊藤謂此二節不定辦法,既無以複君命,更無以息眾忿,亦係實情。然我軍保護屬藩,名正言順,誠如聖諭謂‘提督所辦並無不合,斷不能曲徇其請’。因念駐朝慶軍係臣部曲,姑由臣行文戒飭,以明出自己意,與國無幹。譬如子弟與人爭鬥,其父兄出為調停,固是常情。至伊所呈各口供,謂有華兵殺掠日民情事,難保非彼藉詞。但既經其國取有口供,正可就此追查。如查明實有某營某兵上街滋事,確有見證,定照軍法嚴辦,以示無私,絕無賠償可議也。以上兩節,即由臣照會伊藤,俾得轉圜完案。遂於初四日申刻,彼此齊集公所,將訂立專條逐細校對,公同畫押蓋印,各執一本為據。謹將約本封送軍機處進呈禦覽,恭候批準。臣等稟承朝謨,反覆辯折,幸免隕越。以後彼此照約撤兵,永息爭端,俾朝鮮整軍經武,徐為自固之謀,並無傷中、日兩國和好之誼,庶於全局有裨也。”由是中國戍朝鮮兵遂罷歸。是年,吉林設通商局於和龍峪,設分卡於光霽峪、西步江,專司吉林與朝鮮通商事。又設越墾局,劃圖們江北沿岸長約七百裏、寬約四十五裏,為越墾專區。
當光緒己卯間,俄人以伊犁故,將失和,遣兵艦駛遼海,英人亦遣兵艦踞朝鮮之巨文島,以尼俄人。既而伊犁約成,英人慮擾東方大局,冀中國始終保護朝鮮,屢為總署言之。十二年,出使英法德俄大臣劉瑞芬致書鴻章,言:“朝鮮毗連東三省,關係甚重。其國奸黨久懷二心,飲鴆自甘,已成難治之症。中國能收其全土改行省,此上策也。其次則約同英、美、俄諸國共相保護,不準他人侵占寸土,朝鮮亦可幸存。”鴻章韙之。上之總署,不可,議遂寢。是年,釋李昰應歸國,熙奉表謝恩,貢方物,留抵正貢。
十三年,鴻章遵旨籌議朝鮮通使各國體製,奏言:“電飭駐紥朝鮮辦理交涉通商事宜升用道補用知府袁世凱,轉商伊國應派駐紥公使,不必用“全權”字樣。旋於九月二十三日接據袁世凱電稟:準朝鮮外署照稱:‘奉國王傳教,前派各使久已束裝,如候由谘文往返籌商,恐須時日,請先電達北洋大臣籌覆。’並據其國王谘稱:‘近年泰西各國屢請派使修聘,諸國幅員權力十倍朝鮮,不可不派大公使。惟派使之初,未諳體製,未先商請中朝,派定後即飭外署知照各國,以備接待。茲忽改派,深恐見疑。仍請準派全權公使前往,待報聘事竣調回,或以參讚等員代理,庶可節省經費;並飭使至西國後,與中國大臣仍恪遵舊製。’等語,辭意甚為遜順。臣複加籌度,更將有關體製者先為約定三端:一,韓使初至各國,應請由中國大臣挈赴外部;一,遇有宴會交際,應隨中國大臣之後;一,交涉大事關係緊要者,先密商中國大臣核示,並聲明此皆屬邦分內之體製,與各國無幹,各國不得過問。當即電飭袁世凱轉達國王照辦。茲複準王谘稱:‘於十月杪飭駐美公使樸定陽、駐英德俄意法公使趙臣熙先後前往,所定三端並飭遵行。’臣查朝鮮派使往駐泰西,其國原約有遣使互駐之條,遂未先商請中國,遽以全權公使報聞各國。此時慮以改派失信,自是實情。既稱遣使後與中朝使臣往來恪遵舊製,臣所定擬三端又經遵行,於屬邦事例並無違礙。”
是年,吉林有朝鮮勘界之案。十六年,總理衙門疏言:“吉林將軍奏稱:‘朝鮮流民占墾吉林邊地,光緒七年經將軍銘安、督辦邊防吳大澂奏將流民查明戶籍,分歸琿春及敦化縣管轄。嗣因朝王懇請刷還流民,谘由禮部轉奏。經將軍覆準,予限一年,由伊國地方官設法收回。複因限滿而流民仍未刷還,反縱其過江侵占,經將軍希元谘由總理衙門奏準派員會勘。乃其國始誤以豆滿、圖們為兩江,繼誤指內地海蘭河為分界之江,終誤以鬆花江發源之通化鬆溝子有土堆如門,附會“土門”之義,執意強辯。續經希元派員覆勘石乙水為圖們正源,議於長水分界,繪具圖說,於十三年十一月奏奉諭旨谘照國王遵辦在案。乃國王不加詳考,遽信勘界使李重夏偏執之詞,堅請以紅土山水立界,齟齬難合,然未便以勘界之故,遂置越墾為緩圖。現在朝鮮茂山府對岸迤東之光霽峪、六道溝、十八崴子等地方,韓民越墾約有數千,地約數萬晌。此處既有圖們江天然界限,自可毋庸再勘。其國遷延至今,斷難將流民刷還,應亟飭令領照納租,歸我版籍,先行派員清丈,編甲升科,以期邊民相安’等語。臣等查吉林、朝鮮界務,前經兩次會勘,其未能即定者,特茂山以上直接三汲泡二百餘裏之圖們江源耳。至茂山以下圖們江巨流,乃天然界限。江南岸為朝鮮鹹鏡道屬之茂山、會寧、鍾城、慶源、慶興六府地方,江北岸為吉林之敦化縣及琿春地方,朝鮮勘界使亦無異說。韓民越墾多年,廬墓相望,一旦盡刷還,數千人失業無依,其情實屬可矜。若聽其以異籍之民日久占住,主客不分,殊非久計。且近年墾民疊以韓官邊界徵租,種種苛擾,赴吉林控訴,經北洋大臣李鴻章谘臣衙門有案。現在江源界址既難克日劃清,則無庸勘辦處所,似宜及時撫綏。擬請飭下將軍,遴派賢員清丈升科,領照納租,歸地方官管轄,一切章程奏明辦理。”於是將軍長順頒發執照,韓民原去者聽其自便,原留者薙發易服,與華人一律編籍為氓,墾地納租。
是年,熙母妃趙氏薨,遣使奉表來訃曰:“朝鮮國王臣李熙言:臣母趙氏於光緒十六年四月十七日薨逝,謹奉表訃告。臣李熙誠惶誠恐頓首稽首。伏以小邦無祿,肆切哀惶之忱,內艱是丁,恭申訃告之禮。臣無任望天仰聖激切屏營之至,謹奉表告訃以聞。”告訃正使洪鍾永等為懇恩事:“竊以小邦祇守藩服,世沐皇恩,壬午、甲申之交,綱常得以扶植,土宇賴以廓清,尤屬恩深再造。自經喪亂,洊遭饑饉,民物流離,六七年來,艱難日甚。近又不幸,康穆王妃薨逝,舉朝哀戚,無計摒擋。主上念王妃遭兵構憫,八域困窮,向例喪祭之需,出自閭閻者,不得不一概蠲免,以舒民力,故凡喪祭俱從儉約。惟念大皇帝欽差頒敕,自昔異數,時恐星使賁臨,禮節儻有未周,負罪滋甚。與其抱疚於將來,孰若陳情於先事?況天恩高厚,有原必償,久如赤子之仰慈父母矣。為特敬求部堂俯鑒實情,擎奏天陛。儻有溫諭頒發,俾職敬謹齎回,免煩星使之處,出自逾格恩施,不勝急切兢懼之至。”
禮臣奏聞,帝諭曰:“朝鮮告訃使臣具呈懇請免遣使賜奠一摺,所陳困苦情形,自非虛飾。惟國王世守東藩,備叨恩禮,吊祭專使,載在典常,循行勿替,此天朝撫恤屬藩之異數,體製攸關,豈容輕改?特念朝鮮近年國用窘乏異常,不得不於率循舊章之中,曲加矜恤。向來遣使其國,皆由東邊陸路,計入境後,尚有十餘站,沿途供億實繁。此次派往大員,著改由天津乘坐北洋輪船,徑至仁川登岸,禮成,仍由此路回京。如此變通,則道途甚近,支應無多,所有向來陸路供張繁費,悉行節省。至欽使到國以後,應行典禮,凡無關冗費者,均應恪遵舊章,不得稍事簡略。將此諭由禮部傳諭國王知之。”九月,遣戶部左侍郎續昌、戶部右侍郎崇禮往諭祭。
十九年,朝鮮償日本米商金。先是十五年秋,朝鮮饑,其鹹鏡道觀察使趙秉式禁糶,及次年夏弛禁。日人謂其元山埠米商折本銀十四萬餘元,責償朝鮮,朝鮮為罷秉式官,許償六萬,日人至三易公使以爭,至是卒償十一萬,事乃解。
初,中國駐朝道員袁世凱以吳長慶軍營務處留朝,充商務總辦兼理交涉事宜。時朝鮮倚中國,其執政閔泳駿等共善世凱。泳駿,閔妃族也,素嫉日本,而國中新黨厚自結於日人。甲申朝鮮之難,金玉均、樸泳孝等挾貲逃日本,而李逸植、洪鍾宇分往刺之。鍾宇,英植子,痛其父死玉均手,欲得而甘心,佯交歡玉均。二十年二月,自日本偕乘西京丸商輪船遊上海,同寓日本東和旅館。二十二日,鍾宇以手槍擊殺玉均,中國捕鍾宇係之以詰朝鮮。朝人謂玉均叛黨,鍾宇其官也,請歸其獄自讞,許之。朝鮮超賞鍾宇五品官,戮玉均屍而以鹽漬其首。日本大譁,乃為玉均發喪假葬,執紼者數百人。會逸植亦刺泳孝於日本,未中,日人處逸植極刑。日、朝交惡,且怒中國歸玉均屍。
四月,朝鮮東學黨變作。東學者,創始崔福成,刺取儒家、佛、老諸說,轉相衍授,起於慶尚道之慈仁縣,蔓延忠清、全羅諸道。當同治四年,朝鮮禁天主教,捕治教徒,並擒東學黨首喬姓殺之,其黨卒不衰。洎上年徑赴王宮訟喬冤,請湔雪,不許。旋擒治其渠數人,乃急而思逞。朝鮮賦重刑苛,民多怨上,黨人乘之,遂倡亂於全羅道之古阜縣。朝鮮王以其臣洪啟勳為招討使,假中國平遠兵艦、蒼龍運船,自仁川渡兵八百人至長山浦登岸,赴全州。初戰甚利,黨人逃入白山,朝兵躡之,中伏大敗,喪其軍大半。賊由全羅犯忠清兩道,兵皆潰,遂陷全州、會城,獲槍械藥彈無算。榜全州城以匡君救民為名,揚言即日進公州、洪州直搗王京。
朝鮮大震,急電北洋乞援師。鴻章奏派直隸提督葉誌超、太原鎮總兵聶士成率蘆榆防兵東援,屯牙山縣屯山,值朝鮮王京西南一百五十裏,仁川澳左腋沔江口也。五月,電諭駐日公使汪鳳藻,按光緒十一年條約,告日本外部以朝鮮請兵,中國顧念藩服,遣兵代平其亂。日本外務卿陸奧宗光複鳳藻文謂:“貴國雖以朝鮮為藩服,而朝鮮從未自稱為屬於貴國。”乃以兵北渡,命其駐京公使小村壽太郎照約告於中國總署。複文謂:“我朝撫綏藩服,因其請兵,故命將平其內亂,貴國不必特派重兵。且朝鮮並未向貴國請兵,貴國之兵亦不必入其內地。”日使覆文謂:“本國向未認朝鮮為中國藩屬。今照日朝濟物浦條約及中日兩國天津條約,派兵至朝鮮,兵入朝鮮內地,亦無定限。”朝鮮亂黨聞中國兵至,氣已懾。初九日為朝兵所敗,棄全州遁,朝兵收會城。
亂平,而日兵來不已。其公使大鳥圭介率兵四百人先入王京,後隊繼至,從仁川登岸約八千餘人,皆赴王京。朝鮮驚愕,止之不可。中國以朝亂既平,約日本撤兵,而日人要改朝鮮內政。其外部照會駐日使臣,約兩國各簡大臣至朝,代其更革。鳳藻複文謂:“整頓內治,任朝鮮自為之,即我中國不原幹預。且貴國既認朝鮮為自主之國,豈能預其內政?至彼此撤兵,中東和約早已訂有專條,今可不必再議。”而日人持之甚堅。時日兵皆據王京要害,中國屯牙山兵甚單。世凱屢電請兵,鴻章始終欲據條約要日撤兵,恐增兵益為藉口。英、俄各國使臣居間調停,皆無成議。鴻章欲以賠款息兵,而日索銀三百萬兩,朝論大譁,於是和戰無定計,而日本已以兵劫朝鮮。
日使大鳥圭介首責朝鮮獨立。六月,圭介要以五事:一,舉能員;二,製國用;三,改法律;四,改兵製;五,興學校。朝鮮為設校正廳,示聽命。十四日,朝鮮照會日使,先撤兵,徐議改政,不許。複責其謝絕為中國藩屬。朝鮮以久事中國,不欲棄前盟,駐京日使照會總署文略謂:“朝鮮之亂,在內治不修。若中、日兩國合力同心,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