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悅王誕謝景仁弟述袁湛弟豹褚叔度
庾悅字仲豫,潁川鄢陵人。曾祖庾亮,是晉朝的太尉。祖父庾羲,是晉朝的吳國內史。父親庾準,是晉朝的西中郎將、豫州刺史。
庾悅,字仲豫,潁川焉陵人也。曾祖亮,晉太尉。祖羲,吳國內史。父準,西中郎將、豫州刺史。悅少為衛將軍琅邪王行參軍、司馬,徙主簿,轉右長史。桓玄輔政,領豫州,以悅為別駕從事史,遷驍騎將軍。玄篡位,徙中書侍郎。高祖定京邑,武陵王遵承製,以悅為寧遠將軍、安遠護軍、武陵內史。以病去職。鎮軍府版谘議參軍,轉車騎從事中郎。劉毅請為撫軍司馬,不就。遷車騎中軍司馬。從征廣固,竭其誠力。
庾悅年輕時當衛將軍琅王牙王的行參軍、司馬,又轉任主簿,後又轉任右長史。桓玄輔佐晉朝,兼任豫州刺史,用庾悅當別駕從事史。庾悅又遷任驍騎將軍。桓玄篡位,庾悅轉任中書侍郎。高祖平定京城,武陵王司馬遵承接朝廷命令,以庾悅為寧遠將軍、安遠護軍、武陵內史。又因病離職。
盧循逼京都,以為督江州豫州之西陽新蔡汝南潁川司州之恆農揚州之鬆滋六郡諸軍事、建威將軍、江州刺史,從東道出鄱陽。循遣將英糾千餘人斷五畝嶠,悅破之,進據豫章,絕循糧援。
鎮軍府又任命庾悅為諮議參軍,再轉任車騎從事中郎。劉毅請庾悅當撫軍司馬,庾悅沒有就任。他又遷任車騎中軍司馬,隨同高祖征討廣固,竭盡全力。盧循進逼京城,高祖用他當督江州、豫州西陽、新蔡、汝南、潁川、司州的恒農、揚州的鬆滋六郡諸軍事、建威將軍、江州刺史,從東路到鄱陽。盧循部將英糸鬥帶一千多人截斷五畝嶠,庾悅擊敗他們,前進占據豫章,斷絕了盧循的糧食道路。
初,毅家在京口,貧約過常,嚐與鄉曲士大夫往東堂共射。時悅為司徒右長史,暫至京,要府州僚佐共出東堂。毅已先至,遣與悅相聞,曰:“身久躓頓,營一遊集甚難。君如意人,無處不可為適,豈能以此堂見讓。”悅素豪,徑前,不答毅語。眾人並避之,唯毅留射如故。悅廚饌甚盛,不以及毅。毅既不去,悅甚不歡,俄頃亦退。毅又相聞曰:“身今年未得子鵝,豈能以殘炙見惠。”悅又不答。
當初劉毅家在京口,非常貧窮,常常和鄉親士族人士一起到東堂射覆。當時庾悅當司徒右長史,暫時到京口,邀請兗州府的將吏一起從東堂出來。劉毅走在前麵,派人告知庾悅,並說:“我好久以來一直很困頓,想弄一個遊集地方也很難。先生是大紅人,任何一個地方都可以進行娛樂,我希望能把這個射堂讓給我。”庾悅一向奢豪大方,這時隻向前走,根本不回答劉毅的話。眾人都避開庾悅,隻有劉毅繼續射覆。庾悅的酒席辦得很豐盛,但沒有叫劉毅。劉毅也不離開,庾悅很不快活,過一會兒自動退走。劉毅又派人對庾悅說:“我今年沒有吃過子鵝,也許你能把剩餘的烤肉賜給我吃。”庾悅又不答應。盧循平定後,劉毅請求當都督江州軍事,因為江州是內地,應該以治理百姓為務,不應設立軍府,上表陳述說:“我聽說天道有時盈滿、有時虛空,循環不已。政治則有時增加,有時減損,是它的特點。時代不好而政治不改革,人民凋零而事務不減,便無法診救已危險的疾病,挽留將死去的人民。近來禍亂常常爆發,幹戈不停。江州這麼一小塊地盤,正位於朝廷和叛軍的中間,力量弱小,人民低劣,但是偷運財物不止。從桓玄以來,加以驅使逼迫毀壞,以至男兒不被豢養,女子沒有匹偶,百姓逃亡東西,躲避到深遠的山區和水澤。如果不是財盡力竭,是不會到這步田地的。如果不善心撫慰,有所改革,那麼就隻能留下遺民的哀歎,這種情況必然會重新出現。我偶然錯被任為統督職務,非常同情這裏人民的遭遇。況且設立官職,軍務和政務分開進行處理,治理人民以安定為主,開展軍事以完成事務為重。如今軍政統一兼任,大概是暫時的措施。因襲一久,於是變成了老規矩。江州在國家腹心地區,連接揚州和豫州,屏障和防護的設置,確實是重複了。當年胡人侵擾,縱馬江邊,抵抗他們的措施,大約出於權宜之計。以溫嶠那麼明達的人物,大小事都由自己決定,仍覺得那種弊端很多,談這個問題時很詳細。今日江東區區小塊土地,戶口不滿幾十萬,地不過幾千裏,但統治的官府林立,沒有減損。從大範圍講,確實是國家的恥辱。況且江州地方沒有軍隊,但是軍府仍然擺在那裏,文武將吏,用費不少,這怎麼是經營國家的好政策,揚湯去火,解決問題的好辦法呢?此州與長江相連,人民戶口不多,加上驛亭艱險而遠隔,轉運往返,常常有浪費的。這不是因地製宜,消除弊端的辦法。我認為應該解除軍府,政務州府移到豫章(今南昌),那裏正處在十郡的中央。精簡機構,提高效率,幾年時間,就可以恢複生氣。而且屬縣經濟困難,也應該合計。而勞役征調和送迎公務,使人民不得休養,我認為應該隨機減損,以縮小公用經費。刺史庾悅,從赴任州的長官以來,很有同情百姓的善心。但是綱經不明,自然不是輕易能整治的。尋陽接近蠻人地區,應該有兵防守,可以就州府的一千兵士,幫助郡城的戍守工作。”於是朝廷解除庾悅的都督和將軍職務,以刺史的身份移鎮豫章。劉毅以親信部將趙恢帶一千兵士守衛尋陽。建威軍府的三千人都配到劉毅的軍府中。劉毅的符令很嚴厲,多次侮辱庾悅。庾悅很不得意,背上長了大瘡,到豫章幾天便死了,當年三十八歲。被追認為征虜將軍。又因為廣固的戰功,被追封為新陽縣五等男。
盧循平後,毅求都督江州,以江州內地,治民為職,不宜置軍府,上表陳之曰:“臣聞天以盈虛為道,治以損益為義。時否而政不革,民凋而事不損,則無以救急病於已危,拯塗炭於將絕。自頃戎車屢駕,幹戈溢境,江州以一隅之地,當逆順之衝,力弱民慢,而器運所繼。自桓玄以來,驅蹙殘毀,至乃男不被養,女無對匹,逃亡去就,不避幽深,自非財單力竭,無以至此。若不曲心矜理,有所改移,則靡遺之歎,奄焉必及。臣謬荷增統,傷慨兼懷。夫設官分職,軍國殊用,牧民以息務為大,武略以濟事為先。今兼而領之,蓋出於權事,因藉既久,遂為常則。江州在腹心之中,憑接揚、豫籓屏所倚,實為重複。昔胡寇縱逸,朔馬臨江,抗禦之宜,蓋出權計。以溫嶠明達,事由一己,猶覺其弊,論之備悉。今江右區區,戶不盈數十萬,地不逾數千裏,而統司鱗次,未獲減息,大而言之,足為國恥。況乃地在無軍,而軍府猶置,文武將佐,資費非一,豈所謂經國大情,揚湯去火者哉。其州郡邊江,民戶遼落,加以郵亭嶮闊,畏阻風波,轉輸往還,常有淹廢;又非所謂因其所利,以濟其弊者也。愚謂宜解軍府,移治豫章,處十郡之中,厲簡惠之政,比及數年,可有生氣。且屬縣凋散,亦有所存,而役調送迎,不得休止,亦謂應隨宜並減,以簡眾費。刺史庾悅,自臨州部,甚有恤民之誠,但綱維不革,自非綱目所理。尋陽接蠻,宜有防遏,可即州府千兵,以助郡戍。”於是解悅都督、將軍官,以刺史移鎮豫章。毅以親將趙恢領千兵守尋陽,建威府文武三千悉入毅府,符攝嚴峻,數相挫辱。悅不得誌,疽發背,到豫章少日卒,進年三十八。追贈征虜將軍。以廣固之功,追封新陽縣五等男。
王誕字茂世,琅王牙臨沂人。是太保王弘的堂兄。祖父王恬,官至中軍將軍,父親王混官至太常。
王誕,字茂世,琅邪臨沂人,太保弘從兄也。祖恬,中軍將軍。父混,太常。誕少有才藻,晉孝武帝崩,從叔尚書令珣為哀策文,久而未就,謂誕曰:“猶少序節物一句。”因出本示誕。誕攬筆便益之,接其秋冬代變後雲:“霜繁廣除,風回高殿。”珣嗟歎清拔,因而用之。襲爵雉鄉侯,拜秘書郎,琅邪王文學,中軍功曹。
王誕年輕時很有才華。晉朝孝武帝逝世,堂叔尚書令王王旬寫哀悼文,好久都未寫成功,便告訴王誕:“猶少序節物一句。”於是拿出文章給王誕看。王誕提筆加了一句,接王王旬文中的“秋冬代變”後寫道:“霜繁廣除,風回高殿。”王王旬歎賞這句非常清麗秀拔,於是用了它。王誕繼承雉鄉侯,拜任秘書郎、琅王牙王文學、中軍功曹。
隆安四年,會稽王世子元顯開後軍府,又以誕補功曹。尋除尚書吏部郎,仍為後軍長史,領廬江太守,加鎮蠻護軍。轉龍驤將軍、琅邪內史,長史如故。誕結事元顯嬖人張法順,故為元顯所寵。元顯納妾,誕為之親迎。隨府轉驃騎長史,將軍、內史如故。元顯討桓玄,欲悉誅桓氏,誕固陳修等與玄誌趣不同,由此得免。修,誕甥也。及玄得誌,誕將見誅,修為之陳請;又言修等得免之由,乃徙誕廣州。
隆安四年(400),會稽王的世子司馬元顯設置後軍府,又用王誕補任功曹。不久又拜任尚書吏部郎,同時還當後軍長史,兼廬江太守,加鎮蠻護軍。轉任龍驤將軍、琅王牙內史,長史還照舊。王誕結交司馬元顯的寵人張法順,所以也被司馬元顯所寵愛。司馬元顯娶小老婆,王誕為他迎親。又隨同本府轉任驃騎長史,將軍、內史還照舊。元顯討伐桓玄,想殺掉所有姓桓的人。王誕反複地陳說桓修和桓玄誌趣不同,因此桓修等免除災難,桓修是王誕的外甥。到桓玄得勢時,王誕將被殺,桓修又為王誕求情,陳說自己之所以活下來的原因。於是把王誕遷到廣州。盧循據有廣州,用王誕當他的平南府長史,很重視他。王誕久客異鄉,想回到內地,於是遊說盧循說:“下官流落在這裏,承蒙你的特別看待。義士感激知已之人,我確實想報答於你。我本來不知軍事,在此地沒有什麼用處。一向被劉裕所熟知,情誼不淺。如果我能回到北方,必定會得到他的信任。公私之際,我一定想法報答你的厚恩,總比把我留在這裏徒然浪費歲月強得多。”盧循覺得他的話很有道理。當時廣州刺史吳隱之也被盧循強迫留在身邊。王誕又說:“將軍今日留下吳公,於公於私都沒有好處。孫伯符難道不想留下華子魚嗎?隻因一土不容二王罷了。”於是王誕和吳隱之都得以回到北方。
盧循據廣州。以誕為其平南府長史,甚賓禮之。誕久客思歸,乃說循曰:“下官流遠在此,被蒙殊眷,士感知己,實思報答。本非戎旅,在此無用。素為劉鎮軍所識,情味不淺,若得北歸,必蒙任寄,公私際會,思報厚恩,愈於停此,空移歲月。”循甚然之。時廣州刺史吳隱之亦為循所拘留,誕又曰:“將軍今留吳公,公私非計。孫伯符豈不欲留華子魚,但以一境不容二君耳。”於是誕及隱之並得還。
他回來便被任為員外散騎常侍,還未拜任,高祖便請他當太尉諮議參軍,轉任長史。王誕忠心侍奉劉裕,日夜不鬆懈。高祖很信任依仗他,北伐廣固的時候,王誕兼任齊郡太守。盧循從蔡州南逃,劉毅堅決請求追擊,高祖猶豫不決。王誕私下對高祖說:“主公已經平定廣固,再滅盧循可說是功高蓋世,勳業無比。如此大權威怎麼能讓別人分享呢?劉毅和主公同時以布衣崛起,隻不過一時相互推讓而已。如今他既然已失敗過一次,不應該再叫他立功勳。”高祖采納了他的意見。義熙七年(411),以王誕為吳國內史,母親去世,他辭了職。高祖征討劉毅,起任他為輔國將軍。王誕堅決辭讓將軍稱號,穿著喪服隨從征討。當時諸葛長民代管太尉留府事務,心中不安,高祖也很擔心諸葛長民。劉毅平定後,王誕請求率先東下。高祖說:“諸葛長民似乎有猜疑的心思,你怎麼能輕易東下。”王誕說:“諸葛長民知道我很得主公的垂青,今日我獨身先到,必定以為沒有什麼事,正可以稍稍安定他的心緒。”高祖笑著說:“你真比賁和育還膽大啊!”於是王誕先回。
除員外散騎常侍,未拜,高祖請為太尉谘議參軍,轉長史。盡心歸奉,日夜不懈,高祖甚委仗之。北伐廣固,領齊郡太守。盧循自蔡洲南走,劉毅固求追討,高祖持疑未決,誕密白曰:“公既平廣固,複滅盧循,則功蓋終古,勳無與二,如此大威,豈可餘人分之。毅與公同起布衣,一時相推耳。今既已喪敗,不宜複使立功。”高祖從其說。七年,以誕為吳國內史。母憂去職。高祖征劉毅,起為輔國將軍,誕固辭軍號,墨絰從行。時諸葛長民行太尉留府事,心不自安,高祖甚慮之。毅既平,誕求先下,高祖曰:“長民似有自疑心,卿詎宜便去。”誕曰:“長民知我蒙公垂眄,今輕身單下,必當以為無虞,乃可以少安其意。”高祖笑曰:“卿勇過賁、育矣。”於是先還。九年,卒,時年三十九。以南北從征,追封作唐縣五等侯。子詡,宋世子舍人,早卒。
九年(413),王誕去世,當年三十九歲。因為南北兩次隨軍征討,被追封為作唐縣五等侯。他的兒子王詡,當宋國的世子舍人,早死。
謝景仁,陳郡陽夏人,衛將軍晦從叔父也。名與高祖同諱,故稱字。祖據,太傅安第二弟。父允,宣城內史。景仁幼時與安相及,為安所知。始為前軍行參軍、輔國參軍事。會稽王世子元顯嬖人張法順,權傾一時,內外無不造門者,唯景仁不至。年三十,方為著作佐郎。桓玄誅元顯,見景仁,甚知之,謂四坐曰:“司馬庶人父子雲何不敗,遂令謝景仁三十方作著作佐郎。”玄為太尉,以補行參軍,府轉大將軍,仍參軍事。玄建楚台,以補黃門侍郎。及篡位,領驍騎將軍。景仁博聞強識,善敘前言往行,玄每與之言,不倦也。玄出行,殷仲文、卞範之之徒,皆騎馬散從,而使景仁陪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