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泰、王淮之、王韶之、荀伯子
範泰字伯倫,順陽山陰人。祖父範江是晉朝安北將軍,徐州、兗州兩州的刺史。父親範寧是豫章太守。
範泰,字伯倫,順陽山陰人也。祖汪,晉安北將軍、徐兗二州刺史。父寧,豫章太守。泰初為太學博士,衛將軍謝安、驃騎將軍會稽王道子二府參軍。荊州刺史王忱,泰外弟也,請為天門太守。忱嗜酒,醉輒累旬,及醒,則儼然端肅。泰謂忱曰:“酒雖會性,亦所以傷生。遊處以來,常欲有以相戒,當卿沈湎,措言莫由,及今之遇,又無假陳說。”忱嗟歎久之,曰:“見規者眾矣,未有若此者也。”或問忱曰:“範泰何如謝邈?”忱曰:“茂度慢。”又問:“何如殷覬?”忱曰:“伯通易。”忱常有意立功,謂泰曰:“今城池既立,軍甲亦充,將欲掃除中原,以申宿昔之誌。伯通意銳,當令擁戈前驅。以君持重,欲相委留事,何如?”泰曰:“百年逋寇,前賢挫屈者多矣。功名雖貴,鄙生所不敢謀。”會忱病卒。召泰為驃騎諮議參軍,遷中書侍郎。時會稽王世子元顯專權,內外百官請假,不複表聞,唯簽元顯而已。泰建言以為非宜,元顯不納。父憂去職,襲爵陽遂鄉侯。桓玄輔晉,使禦史中丞祖台之奏泰及前司徒左長史王準之、輔國將軍司馬珣之並居喪無禮,泰坐廢徙丹徒。
範泰始任太學博士、衛將軍謝安、驃騎將軍會稽王劉道子兩府的參軍。荊州刺史王忱是範的表弟,請他任天門太守。王忱喜歡喝酒,一醉達數十天,醒來時則非常莊重威嚴。範泰對他說:“酒雖讓人適意但也傷身體。我與你相處以來常想勸你,但總碰上你喝醉的時候話也就無從說起。現在有了機會卻找不到恰當的理由了。”王忱聽了歎息不已說:“規勸我的人很多還從沒有像你這樣的。”有人問王忱:“範泰與謝邈比怎麼樣?”王說:“茂度傲慢。”又問與殷凱比呢?”王說:“伯通平易。”王忱總是想著建功立業,對範泰說:“現在我們的城池十分堅固,武器裝備也充裕,我想掃除中原之敵,實現我早年的誌向。伯通有闖勁,應讓他做先鋒。因你穩健持重,我想將留守後方的重任交給你,怎樣?”範泰說:“一百多年來想消滅北方敵寇的賢能之士最終失敗的很多啊!功名雖可貴,可我卻不想謀取它。”正好王忱病逝,(此事也就作罷)。朝廷征召範泰為驃騎谘議參軍,調任中書侍郎。當時會稽王後代元顯把持朝政,朝廷和宮中百官請假,都不再上表給皇帝,隻讓元顯簽署就算了。範泰提出意見認為這樣不恰當,元顯不采納他的意見。因範泰父親去世,他服喪辭去官職。他繼承了父親陽遂鄉侯的爵位。桓玄輔佐晉朝,讓禦史中丞祖台之上書皇帝說範泰和前司徒左長史王準之以及輔國將軍司馬王王旬之都在服喪期間無視禮製,範泰因此被廢除官職發配到丹徒。
義旗建,國子博士。司馬休之為冠軍將軍、荊州刺史,以泰為長史、南郡太守。又除長沙相,散騎常侍,並不拜。入為黃門郎,禦史中丞。坐議殷祠事謬,白衣領職。出為東陽太守。盧循之難,泰預發兵千人,開倉給稟,高祖加泰振武將軍。明年,遷侍中,尋轉度支尚書。時仆射陳郡謝混,後進知名,高祖嚐從容問混:“泰名輩可以比誰?”對曰:“王元太一流人也。”徙為太常。
劉裕起兵,範泰任國子博士。司馬休之任冠軍將軍、荊州刺史,讓範泰任長史、南郡太守,後又任命他為長沙相、散騎常侍,他都未就任。範泰入朝為黃門侍郎、禦史中丞。因為議論殷祠之事失當,雖仍在職而無爵位。後出京城任東陽太守。盧循事件中,範泰預先派一千多士兵,打開糧倉供給軍糧,高祖因此加封範泰振武將軍。第二年調任侍中,不久轉任度支尚書。當時仆射陳郡人謝混,在青年一輩中十分突出有名,高祖曾經隨便問他:“範泰的名望可以和誰比?”謝答道:“他與王元太一樣屬於最高一類的。”範因而轉任太常。當初,司徒劉道規沒有兒子收養了太祖。太祖死後道規領養了哥哥道憐的二兒子義慶為子嗣。高祖因為道規一向疼愛太祖,而讓他身處要職。追封道規為南郡公,想將道規原先的華容縣公賜給太祖。範泰論此事說:“道規的友愛,於心太濃厚了。按禮製不應有兩個繼承人,義隆應該仍舊用他的本來的封號。”高祖聽從這個建議。範轉任大司馬左長史、右衛將軍,加封散騎常侍。又任尚書,仍照任常侍。兼任司空,與右仆射袁湛一起授九錫給宋公,隨軍隊到了洛陽。高祖回到彭城,與範泰一起登城樓,範腳有毛病,高祖特意讓他乘轎登城。範喜歡喝酒,不拘小節,性情曠達率意自然,即使在大庭廣眾的場合,也與在自己家裏一樣,高祖特別賞識和喜愛他。但他不善於政務,所以不能擔任行政官職。調任護軍將軍,因公事免去。
初,司徒道規無子,養太祖,及薨,以兄道憐第二子義慶為嗣。高祖以道規素愛太祖,又令居重。道規追封南郡公,應以先華容縣公賜太祖。泰議曰:“公之友愛,即心過厚。禮無二嗣,諱宜還本屬。”從之。轉大司馬左長史,右衛將軍,加散騎常侍。複為尚書,常侍如故。兼司空,與右仆射袁湛授宋公九錫,隨軍到洛陽。
高祖即位,任命他為金紫光祿大夫,加封散騎常侍。次年,議論建立國學,以範泰為領國子祭酒。範泰上表給皇帝寫道:
高祖還彭城,與共登城,泰有足疾,特命乘輿。泰好酒,不拘小節,通率任心,雖在公坐,不異私室,高祖甚賞愛之。然拙於為治,故不得在政事之官。遷護軍將軍,以公事免。高祖受命,拜金紫光祿大夫,加散騎常侍。明年,議建國學,以泰領國子祭酒。泰上表曰:
“臣聽說好的風氣在聖哲的君主統治下才能興起,教化訓示在昌明的時代才能盛行。最高的學說都是從講讀學習開始的,很快樂的事一定要告訴朋友。古時兒童到一定年齡就進入學校,人們相互交換子弟進行教育;尋找老師不辭遙遠,背著糧食忘記辛勞,安慰父母榮耀國家,沒有不是從此而來的。如果人們不走出自己的家門,那麼這就行不通了。因此,英明的聖旨剛下達,就會天下奉行;學製一頒布,全國就會遵照執行。臣不聰明,小時候就學習不廣博。而今宋朝始建,偉業剛剛奠基,社會變化一新,有誌之士渴望能報效國家。但如今安置學生的製度卻是取得少棄得多,開了一個不好的頭,而不僅僅是糊塗啊。我從家庭推想到國家,懂得積蓄不豐,恐怕不能夠宏揚大宋的雄風,不能弘揚盛世之完美。我認為合選的家庭,即使製度上行不通,父母兄長要想讓子弟進入學校的,情理上則應予以通融。其子弟即使不能早晚侍奉父兄,但入學則是大力弘揚孝道的。不懂《春秋》的害處有時會很嚴重。所以趙盾忠誠卻被視為弑君的人,許子孝順卻獲罪,以此為戒,能不讓人憂懼嗎?十五歲立誌學習確實是製度規定的,如果年齡稍微小一點的人有強烈的學習願望,又何必以某種製度限製他們而不讓他們上進呢?揚烏學習《玄》實際是從牙齒尚雅嫩的年紀開始的。五十歲學習《易》也沒有什麼大過錯。
臣聞風化興於哲王,教訓表於至世。至說莫先講習,甚樂必寄朋來。古人成童入學,易子而教,尋師無遠,負糧忘艱,安親光國,莫不由此。若能出不由戶,則斯道莫從。是以明詔爰發,已成渙汗,學製既下,遠近遵承。臣之愚懷,少有未達。
“過去中朝助教,也用官階屬二品的人。潁川陳載已被任命為太保掾,國子學讓他任助教,他就是太尉陳準的弟弟。重要的在於得到人才,不應被規定的品第束縛。教與學不明確,獎賞與鼓勵不明顯,如今那些無官職而學問好的人,可以給他們相應的官職,門第達到二品,應該以朝廷的名義任命他們為助教,就可以甄別他們的名位品第,也屬促學的一項措施。至於那些剛夠到二品的人,自然依照過去的辦法行事。
今惟新告始,盛業初基,天下改觀,有誌景慕。而置生之製,取少停多,開不來之端,非一塗而已。臣以家推國,則知所聚不多,恐不足以宣大宋之風,弘濟濟之美。臣謂合選之家,雖製所未達,父兄欲其入學,理合開通;雖小違晨昏,所以大弘孝道。不知《春秋》,則所陷或大,故趙盾忠而書弑,許子孝而得罪,以斯為戒,可不懼哉!十五誌學,誠有其文,若年降無幾,而深有誌尚者,何必限以一格,而不許其進邪!揚烏豫《玄》,實在弱齒;五十學《易》,乃無大過。
“現在恰逢到了入學的時候,學校卻還沒有建立。將筐中的土倒掉要求快速,倒車時間長了速度就慢了,有的事情似乎可以遲緩而實際應該迅速處理的,大概說的就是這個道理。古人看重一寸光陰而輕視一尺白玉,道理也與此一樣!”那時國學最終也沒有創立。
昔中朝助教,亦用二品。潁川陳載已辟太保掾,而國子取為助教,即太尉淮之弟。所貴在於得才,無係於定品。教學不明,獎厲不著,今有職閑而學優者,可以本官領之,門地二品,宜以朝請領助教,既可以甄其名品,斯亦敦學之一隅。其二品才堪,自依舊從事。會今生到有期,而學校未立。覆簣實望其速,回轍已淹其遲。事有似賒而宜急者,殆此之謂。古人重寸陰而賤尺璧,其道然也。
當時大多數議論國事的人都以貨幣減少國家開支不足為由,要將老百姓的銅全部收購起來,再鑄造五銖錢。範泰因此又勸諫說:
時學竟不立。時言事者多以錢貨減少,國用不足,欲悉市民銅,更造五銖錢。泰又諫曰:
“聽說將要禁止老百姓藏銅,以之來補充官銅,百姓雖然失去銅器,最後卻得到錢,國家費用不足,會獲得很多利益。臣愚意有所不同,不能沉默不言。我聽說治理國家如烹小魚,救治敝敗沒有不是從根本做起的。老百姓不富,國家怎能富足。從沒有老百姓不富而國家卻富裕的,根本不充足而枝末卻富足的。因此,口袋破了卻往裏放東西,聰明的人不會如此;反穿皮衣背柴草,要保存毛皮實在很困難。國君不談有和無,諸侯不談多和少,吃國家俸祿的人不與老百姓爭利益。因此,拔去葵草來表明治理天下,織蒲草稱之不仁,這樣貴賤有章法,職責名分無差錯。
流聞將禁私銅,以充官銅。民雖失器,終於獲直,國用不足,其利實多。臣愚意異,不寧寢默。臣聞治國若烹小鮮,拯敝莫若務本。百姓不足,君孰與足。未有民貧而國富,本不足而末有餘者也。故囊漏貯中,識者不吝;反裘負薪,存毛實難。王者不言有無,諸侯不言多少,食祿之家,不與百姓爭利。故拔葵所以明治,織蒲謂之不仁,是以貴賤有章,職分無爽。
“現在讓人擔憂的是農人仍然貧窮,倉庫不充實,轉移調運不停,消費的人多,家庭沒有積蓄,這樣是難以抵禦荒年的啊。貨物的貿易不在於多少,過去貴重的東西現在卻很低賤,還是一樣的東西,其道理也是一樣的。隻要使官府與人民貨物均衡流通,就不必擔心國用不足。如果一定要貨幣充足收歸國有,那龜板貝殼一類的東西,從古代就流通作貨幣了,(難道現在也收歸國有?)銅用來鑄造器皿用途十分廣泛。鍾與樂器的聲音傳播遙遠,機械與秤起的作用很大。夏鼎上繪著《河圖》,實為眾吉祥物之首,晉鐸上呈現的圖像也預示著好的征兆。器皿有重要的用途,貴重的和普通的作用相同,國家與家庭都一樣急需。如今銷毀非用不可的器皿而去造無處可用的錢幣,對貨物來說是功勞不能彌補耗費,對實用來說則是國君和人民一樣陷入困境。核實這項措施的結果,可說是害多而益少。陛下終日辛勞,處理日常事務從無疲倦,以身作則,勤儉樸素成為習慣,可是卻無雅頌那樣的讚揚的聲音,版圖不達渭水,確實是因為根基不牢固,沒有看到眼前的危險。誠願陛下考慮長遠的策略,放慢急功近利的心情,擴充山海物產,選擇治國的學說,那麼臣下每天都會陳述好的建議,陛下的考慮也更寬廣。打消收銅的這種想法國家就有了牢固的根本。臣真誠所至廢寢忘食。”
今之所憂,在農民尚寡,倉廩未充,轉運無已,資食者眾,家無私積,難以禦荒耳。夫貨存貿易,不在少多,昔日之貴,今者之賤,彼此共之,其揆一也。但令官民均通,則無患不足。若使必資貨廣以收國用者,則龜貝之屬,自古所行。尋銅之為器,在用也博矣。鍾律所通者遠,機衡所揆者大。夏鼎負《圖》,實冠眾瑞,晉鐸呈象,亦啟休征。器有要用,則貴賤同資;物有適宜,則家國共急。今毀必資之器,而為無施之錢,於貨則功不補勞,在用則君民俱困,校之以實,損多益少。陛下勞謙終日,無倦庶務,以身率物,勤素成風,而頌聲不作,板、渭不至者,良由基根未固,意在遠略。伏願思可久之道,賒欲速之情,弘山海之納,擇芻收之說,則嘉謀日陳,聖慮可廣。其亡存心,然後苞桑可係。愚誠一至,用忘寢食。
景平初年(423),範泰被加封特進,第二年退休。解除國子祭酒。少帝在位時,許多事件處理失當,範泰上書極力勸諫:
景平初,加位特進。明年,致仕,解國子祭酒。少帝在位,多諸愆失,上封事極諫,曰:
“我聽說陛下常在後花園演習軍事,宮外也能聽到戰鼓聲。在宮廷中肆意習武,朝中也一片喧鬧,卻見不到作為將帥的大臣、統領軍隊的主帥。這樣不僅不能夠威懾四方少數民族,隻能使社會出現混亂。最近東部的賊寇經常騷擾生事都是想趁朝廷的亂子。現在吳郡、會稽的地位超過了漢代的函穀關和黃河。國家的根本動搖了,什麼事都會發生。如果發生水旱災害,服役的人仍然不停止,沒有賊寇卻派兵戒備,這樣花費越來越多。河南已不再屬於我們所有,羯族的敵虜也難以情理推測他們會做什麼。這就是我廢寢忘食,幹預職外之事的原因。陛下登基後將政事交給宰相大臣,實際與高宗的昏暗不明一樣。再加上親近小人,自然免不了受他們的影響,我覺得遠不是國家的大政方針和治理社會的辦法。國君的話如同蠶絲,說出來就像絲帶一樣,對百姓的影響比影子和聲音還要快。臣真誠希望陛下致力於弘揚古道,遵照先帝的遺訓,順應情理不要阻撓,任用賢才不要猜疑,這樣就會天下統一,宗廟國家永存。《尚書》上說:‘天子有善事百姓就會擁護他。’天雖高遠聽不見,但它明察秋毫。興與衰都取決於人,成功與失敗容易明了,從未有國家治理好了而人民卻造反的。
伏聞陛下時在後園,頗習武備,鼓鞞在宮,聲聞於外;黷武掖庭之內,喧嘩省闥之間,不聞將帥之臣,統禦之主,非徒不足以威四夷,祗生遠近之怪。近者東寇紛擾,皆欲伺國瑕隙,今之吳會,寧過二漢關、河,根本既搖,於何不有。如水旱成災,役夫不息,無寇而戒,為費漸多。河南非複國有,羯虜難以理期,此臣所以用忘寢食,而幹非其位者也。
臣承蒙前朝過分禮遇,現在陛下又特別愛護,實在想盡心竭誠才能稍稍報答萬分之一。不過我已年邁,發白頭昏,百病纏身。總是不顧您的情麵,也不顧我的後路,就我所見,陳述我狂妄的意見。陛下如能哀憐我的請求,留意我的意見,那麼臣即使晚上死去,在九泉之下也無怨恨啊!!”
陛下踐阼,委政宰臣,實同高宗諒暗之美。而更親狎小人,不免近習,懼非社稷至計,經世之道。王言如絲,其出如綸,下觀而化,疾於影響。伏願陛下思弘古道,式遵遺訓,從理無滯,任賢勿疑,如此則天下歸德,宗社惟永。《書》雲:“一人有慶,兆民賴之。”天高聽卑,無幽不察,興衰在人,成敗易曉,未有政治在於上而人亂於下者也。
少帝雖不采納範泰的建議卻也沒有怪罪於他。
臣蒙先朝過遇,陛下殊私,實欲盡心竭誠,少報萬分;而惛耄已及,百疾互生,便為永違聖顏,無複自盡之路,貪及視息,陳其狂瞽。陛下若能哀其所請,留心覽察,則臣夕殞於地,無恨九泉。
徐羨之、傅亮等人與範泰一向不合,到廬陵王劉義真、少帝被害時,範泰對親近的人說:“我對古今曆史了解很多,還從未發現受先王臨終囑托,繼位的君主和賢明的封王卻被殺戮的。”
少帝雖不能納,亦不加譴。徐羨之、傅亮等與泰素不平,及廬陵王義真、少帝見害,泰謂所親曰:“吾觀古今多矣,未有受遺顧托,而嗣君見殺,賢王嬰戮者也。”元嘉二年,表賀元正,並陳旱災,曰:
元嘉二年(425),範泰上表慶賀元正,並陳述旱災,表寫道:
元正改律,品物惟新。陛下藉日新以畜德,仰乾元以履祚,吉祥集室,百福來庭。頃旱魃為虐,亢陽愆度,通川燥流,異井同竭。老弱不堪遠汲,貧寡單於負水。租輸既重,賦稅無降,百姓怨谘。臣年過七十,未見此旱。陰陽並隔,則和氣不交,豈惟凶荒,必生疾疫,其為憂虞,不可備序。
“元正改變令律,品評事物皆以新的標準。陛下借新的歲月積蓄盛德,敬仰上天繼承帝位,吉祥之氣充滿宮室,百福來臨。但不久旱魔肆虐,烈日爆曬,河流幹涸,井泉枯竭。老弱的人不能忍受到遠方取水,貧窮孤寡的人憚怕背水的勞苦。國家收租繁重,又不降低賦稅,百姓怨聲不斷。臣年已超過七十還從未見過這麼大旱災。陰陽分隔和氣不能相交,不僅出現荒年,還一定會疾病流行,它所帶來的憂慮難以說盡。
雩絜之典,以誠會事,巫祝常祈,罕能有感,上天之譴,不可不察。漢東海枉殺孝婦,亢旱三年;及祭其墓,澍雨立降,歲以有年。是以衛人伐邢,師興而雨。伏願陛下式遵遠猷,思隆高構,推忠恕之愛,矜冤枉之獄,遊心下民之瘼,厝思幽冥之紀。令謗木豎闕,諫鼓鳴朝,察芻牧之言,總統禦之要。如此,則苞桑可係,危幾無兆。斯而災害不消,未之有也。故夏禹引百姓之罪,殷湯甘萬方之過,太戊資桑穀以進德,宋景藉熒惑以修善,斯皆因敗以轉成,往事之昭晰也。循末俗者難為風,就正路者易為雅。臣疾患日篤,夕不謀朝,會及歲慶,得一聞達,微誠少亮,無恨泉壤,永違聖顏,拜表悲咽。
“求雨祭神的典禮人們都以真誠之心去做,巫師祝工祈禱不停,上天卻很少有感動的時候,人就該明白上天的譴責。漢代東海郡錯殺了孝婦,大旱三年,祭祀了她的墓之後,甘霖馬上從天而降,豐年持續了數載。所以衛國攻打邢,軍隊一開動就下起了雨。真誠地希望陛下遵照古代的大道,謀求巨大的成就,推行忠誠寬恕的愛心,憐憫撫恤監獄中冤屈的人,關心下層百姓的苦難,牢記冥冥上天的綱紀。把讓人民提意見的謗木豎立在朝廷中,讓勸諫的鼓聲在朝中敲響,考慮治國的學說,總攬統治國家的關鍵。這樣的話,國家的根本就會牢固,差不多沒有危險的征兆了。從未有這樣做了卻不能消除災害的。正因此夏禹將老百姓的罪過歸結到自己身上,殷湯也甘願承受天下人的過錯,太戊借楮這種惡木來增進自己的德行,宋景借熒惑星(火星)來修養善行,這些都是借助失敗而轉化為成功,過去的例子是明白清晰的。遵循末俗難成教化,走正道易成雅正。臣的疾病一天天嚴重,到晚上就不指望早上仍能活著,現在遇上改元的慶典,有上表給陛下的機會,我的赤誠能得到一點點表達,臣死而無憾。總是違背聖上的意願,對表跪拜,悲痛地嗚咽。”
遂輕舟遊東陽,任心行止,不關朝廷。有司劾奏之,太祖不問也。時太祖雖當陽親覽,而羨之等猶秉重權,複上表曰:“伏承廬陵王已複封爵,猶未加贈。陛下孝慈天至,友於過隆,伏揆聖心,已自有在。但司契以不唱為高,冕旒以因寄成用。臣雖言不足采,誠不亮時,但猥蒙先朝忘醜之眷,複沾廬陵矜顧之末,息晏委質,有兼常款,契闊戎陣,顛狽艱危,厚德無報,授令路絕,此老臣兼不能自已者也。朽謝越局,無所逃刑。”泰諸子禁之,表竟不奏。
從此範泰駕著小船在東陽遊賞,行為舉止隨心任性,不再過問朝廷政事。上司奏表皇上彈劾他,太祖並未拿他問罪。
三年,羨之等伏誅,進位侍中、左光祿大夫、國子祭酒,領江夏王師,特進如故。上以泰先朝舊臣,恩禮甚重,以有腳疾,起居艱難,宴見之日,特聽乘輿到坐。累陳時事,上每優容之。其年秋,旱蝗,又上表曰:
當時太祖雖然親自處理政事,徐羨之等人仍掌握著大權,範泰又上表勸諫太祖。因範泰的兒子們反對,這個奏表終未呈給太祖。
陛下昧旦丕顯,求民之瘼,明斷庶獄,無倦政事,理出群心,澤謠民口,百姓翕然,皆自以為遇其時也。災變雖小,要有以致之。守宰之失,臣所不能究;上天之譴,臣所不敢誣。有蝗之處,縣官多課民捕之,無益於枯苗,有傷於殺害。臣聞桑穀時亡,無假斤斧,楚昭仁愛,不絜自瘳,卓茂去無知之蟲,宋均囚有異之虎,蝗生有由,非所宜殺。石不能言,星不自隕,《春秋》之旨,所宜詳察。
元嘉三年(426)徐羨之等人被殺,範泰升侍中、左光祿大夫、國子祭酒、江夏王的老師,特進的官位沒有變。皇上因為範泰是前朝舊臣,對他尊重以禮相待,因他腳有毛病,起居不便,每逢宴會和朝見的時候,特意讓他乘坐轎到場。範泰屢次對時事發表意見,皇上總是優待寬容他。
禮,婦人有三從之義,而無自專之道;《周書》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女人被宥,由來尚矣。謝晦婦女,猶在尚方,始貴後賤,物情之所甚苦,匹婦一至,亦能有所感激。臣於謝氏,不容有情,蒙國重恩,寢處思報,伏度聖心,已當有在。
這年秋天大旱又遭蝗災,範泰又上表寫道:
禮春夏教詩,無一而闕也。臣近侍坐,聞立學當在入年。陛下經略粗建,意存民食,入年則農功興,農功興則田裏辟,入秋治庠序,入冬集遠生,二塗並行,事不相害。夫事多以淹稽為戒,不遠為患,任臣學官,竟無微績,徒墜天施,無情自處。臣之區區,不望目睹盛化,竊慕子囊城郢之心,庶免荀偃不瞑之恨。臣比陳愚見,便是都無可采,徒煩天聽,愧作反側。
“陛下夙興夜寐,關心人民的疾苦,判案公正,處理政事從不疲倦,理從民心而出,恩澤流布民間,百姓和順,這些都讓人覺得遇上盛世。發生災害雖小但總有其原因。有關官員的過失,我不能推究,上天的譴責,我也不敢無中生有。有蝗蟲的地方,官府多役使百姓捕捉,這對枯敗的禾苗毫無益處,反倒是殺害生靈。我知道楮等惡木的去除,不一定是人用刀斧去砍的,楚昭王仁愛,不祭神病卻好了。卓茂去除無知之蟲,宋均囚禁有異常征兆的老虎。出現蝗蟲是有原因的,不該撲殺。石頭不會說話,星星也不會無故隕落,《春秋》的旨意,應該仔細用心體會。
書奏,上乃原謝晦婦女。
“奉行禮製的婦女有三從的節義,而無獨斷專行的道理,《周書》上父子兄弟,有罪不相互牽連,女性被寬宥,很早以前就是這樣了。謝晦妻子女兒還在尚方,先前尊貴後來卑賤,情況非常悲苦,一個婦女做到這樣,讓人感動。我對謝氏不容有私情,承蒙國家的大恩惠,我處處想報答,私自揣度陛下的心思應當已經知道。
時司徒王弘輔政,泰謂弘曰:“天下務廣,而權要難居;卿兄弟盛滿,當深存降挹。彭城王,帝之次弟,宜征還入朝,共參朝政。”弘納其言。
“按禮春夏時節教《詩經》,沒有一點間斷。我最近侍坐在陛下身邊,知道建學校應當在豐收的年景。陛下治理國家的方針策略剛剛初步建立,心中想著百姓的衣食。豐年就會興辦農事,農事興辦就會開辟土地,到秋天建學校,到冬天召集四方學生,兩件事一起做不會相互影響。幹事情要戒絕拖延遲誤,又要考慮能夠持久。擔任學官的人最終沒有一點點成績,白白辜負皇上的希望,自己還有什麼情麵。臣低賤不指望活到教化的盛世,心中仰慕子囊在郢建都的想法,希望能免除荀偃死不暝目的憾恨。臣陳述愚見,也許無一點可取之處,白白煩擾陛下,心中因之慚愧不已!!”
時旱災未已,加以疾疫,泰又上表曰:“頃亢旱曆時,疾疫未已,方之常災,實為過差,古以為王澤不流之征。陛下昧旦臨朝,無懈治道,躬自菲薄,勞心民庶,以理而言,不應致此。意以為上天之於賢君,正自殷勤無已。陛下同規禹、湯引百姓之過,言動於心,道敷自遠。桑穀生朝而殞,熒惑犯心而退,非唯消災弭患,乃所以大啟聖明;靈雨立降,百姓改瞻,應感之來,有同影響。陛下近當仰推天意,俯察人謀,升平之化,尚存舊典,顧思與不思,行與不行耳。大宋雖揖讓受終,未積有虞之道,先帝登遐之日,便是道消之初。至乃嗣主被殺,哲籓嬰禍,九服俳徊,有心喪氣,佐命托孤之臣,俄為戎首。天下蕩蕩,王道已淪,自非神英,撥亂反正,則宗社非複宋有。革命之與隨時,其義尤大。是以古今異用,循方必壅,大道隱於小成,欲速或未必達。深根固蒂之術,未洽於愚心,是用猖狂妄作而不能緘默者也。臣既頑且鄙,不達治宜,加之以篤疾,重之以昏耄,言或非言而複不能無言,陛下錄其一毫之誠,則臣不知厝身之所。”
帝看了表後就原宥了謝晦妻女。當時司徒王弘輔佐國政,範泰對王弘說:“國土務必要廣闊,權重的官職難當。你兄弟眾多,應該防備著沉落的時候。彭城王是皇帝的二弟,應征召他到朝中共同參預朝政。”王弘接受了他的意見。
泰博覽篇籍,好為文章,愛獎後生,孜孜無倦。撰《古今善言》二十四篇及文集,傳於世。暮年事佛甚精,於宅西立祗洹精舍。五年,卒,時年七十四。追贈車騎將軍,侍中、特進、王師如故。諡曰宣侯。
當時旱災仍未消除,又加上疾病流行。範泰又上表皇帝說:“大旱持續了好長時間,疾病仍未停止流行,為害程度遠遠超過普通的災害。古人認為這是國王的恩澤不能惠及人民的征兆。陛下從淩晨就上朝處理政事不敢懈怠。生活勤樸,為百姓操心勞碌,從情理來說不應有這樣的災害。我認為上天要賢明的君主勤懇不止。陛下仿效夏禹、商湯將百姓的過錯歸於自己,話語發自內心,影響自然會悠遠。楮這種惡木早上長出晚上枯死,熒惑星(火星)侵犯馬上消退,這不僅僅是災害消除禍患停止,而且應乘此大開聖明之道。這樣雨水馬上會降落,老百姓敬仰,影響就同影子、聲音一樣快速。陛下現在應該對上尊承天意,對下體察臣下的謀劃和天下升平的辦法。按照古代典籍權衡想與不該想的,做與不該做的啊。大宋朝雖然承繼天下,但還未積累舜帝那樣的大道,先帝仙逝的日子就是道消除的開始。到了繼位的君主被殺,封王遭遇禍患,邦國猶豫觀望,灰心喪氣,先帝托孤的輔佐大臣很快成為專權的人。天下動蕩,王道淪喪。如果不是陛下英明,撥亂反正,那天下就不會再歸宋所有了。變革及時意義重大。古代與現在有不同的情況,但沿著旁門歪道走必定行不通。最高深的道理隱含在小事當中,過於性急未必能達到目的。明哲保身不是我的願望,所以我總是狂妄而任意行事不能保持沉默。臣既頑固又鄙陋,不能通達隨便,身有重病,更加上已經年老昏憒,說了或說錯了卻不能不說。望陛下哪怕隻接受我赤誠的一絲一毫,那臣也感激不盡。”
長子昂,早卒。次子暠,宜都太守。次晏,侍中、光祿大夫。次曄,太子詹事,謀反伏誅,自有傳。少子廣淵,善屬文,世祖撫軍諮議參軍,領記室,坐曄事從誅。
範泰博覽經籍群書,喜歡寫文章,愛好獎勵提拔年輕人,為之孜孜不倦。他著有《古今善言》一書共二十四篇,與他的文集一起流傳於世。他晚年一心一意信佛,在他的住宅兩邊修了一座祗洹精舍。元嘉五年(429)去世,享年七十四歲。朝廷追封他為車騎將軍、侍中、特進,依然是封王的老師,諡號宣侯。
王淮之,字元曾,琅邪臨沂人。高祖彬,尚書仆射。曾祖彪之,尚書令。祖臨之,父納之,並禦史中丞。彪之博聞多識,練悉朝儀,自是家世相傳,並諳江左舊事,緘之青箱,世人謂之“王氏青箱學”。
範泰的長子範昂,早亡。二兒子範詗,宜都太守。後一個兒子範晏,是侍中、光祿大夫。再後一個兒子範曄,是太子詹事,因謀反被殺,另有他的傳記。小兒子廣淵,文章寫得好,是世祖的撫軍谘議參軍、領記室,因為受範曄的事牽連也被殺。
淮之兼明《禮傳》,贍於文辭。起家為本國右常侍,桓玄大將軍行參軍。玄篡位,以為尚書祠部郎。義熙初,又為尚書中兵郎,遷參高祖車騎中軍軍事,丹陽丞,中軍太尉主簿,出為山陰令,有能名。預討盧循功,封都亭侯。又為高祖鎮西、平北、太尉參軍,尚書左丞,本郡大中正。宋台建,除禦史中丞,為僚友所憚。淮之父納之、祖臨之、曾祖彪之至淮之,四世居此職。淮之嚐作五言,範泰嘲之曰:“卿唯解彈事耳。”淮之正色答:“猶差卿世載雄狐。”坐世子右衛率謝靈運殺人不舉,免官。
荀伯子,潁川潁陰人。祖父荀羨,驃騎將軍;父親荀猗,秘書郎。
高祖受命,拜黃門侍郎。永初二年,奏曰:“鄭玄注《禮》,三年之喪,二十七月而吉,古今學者多謂得禮之宜。晉初用王肅議,祥衤覃共月,故二十五月而除,遂以為製。江左以來,唯晉朝施用;縉紳之士,多遵玄義。夫先王製禮,以大順群心。喪也寧戚,著自前訓。今大宋開泰,品物遂理。愚謂宜同即物情,以玄義為製,朝野一禮,則家無殊俗。”從之。
伯子幼時十分喜愛學問,博覽經籍群書。但性情通達率意,喜歡旁雜的遊樂,在鄉裏閑蕩遊玩,他也因此仕進無望。後始任駙馬都尉、奉朝請、員外散騎侍郎。著作郎徐廣看重他的才學,推薦伯子和王韶之同為佐郎,幫助編撰《晉史》以及撰寫桓玄等人的傳記。升任尚書祠部郎。
遷司徒左長史,出為始興太守。元嘉二年,為江夏王義恭撫軍長史、曆陽太守,行州府之任,綏懷得理,軍民便之。尋入為侍中。明年,徙為都官尚書,改領吏部。性峭急,頗失縉紳之望。出為丹陽尹。淮之究識舊儀,問無不對,時大將軍彭城王義康錄尚書事,每歎曰:“何須高論玄虛,正得如王淮之兩三人,天下便治矣。”然寡乏風素,不為時流所重。撰《儀注》,朝廷至今遵用之。十年,卒,時年五十六。追贈太常。子興之,征虜主簿。
義熙九年(413)伯子上表皇帝:“臣聽說咎繇死後,臧文深深為之歎息;伯氏奪邑,管仲稱之為仁。功德崇高曆經百代不會泯滅,濫加賞賜則是任何偉大朝代也不允許的。太傅钜平侯祜,明德通賢,作為臣子忠心不貳,輔佐君王,功至消滅吳國,但他沒有後嗣,連祭祀的人都沒有。漢朝因為蕭何的大功,總保持他的後代得以繼承流傳。我認為對钜平侯的封賞應該和讚阝國相同。前太尉廣陵公陳準是孫秀的黨羽給淮南帶來災難,竊取大國之主的享受,可算是因罪為利。當時正值西朝政策刑罰失去公正,中興之舉也因此失去希望。如今王道新始,怎能不嚴格區分賞與罰呢?這樣的話,廣陵之國就應予以削除。前太保衛馞本來的爵位是蕭陽縣公,遭受災難後,就增加了他的品級等第,一開始贈他為蘭陵公又轉任江夏。朝中許多大臣都沒有一個合理的結局,衛馞功德並不突出,沒有理由單獨受到不合理的封賞,應該恢複過去的等級,以匡正國策。”皇帝下詔將此表交給門下省執行。
王韶之,字休泰,琅邪臨沂人也。曾祖暠,晉驃騎將軍。祖羨之,鎮軍掾。父偉之,本國郎中令。韶之家貧,父為烏程令,因居縣境。好史籍,博涉多聞。初為衛將軍謝琰行參軍。偉之少有誌尚,當世詔命表奏,輒自書寫。泰元、隆安時事,小大悉撰錄之,韶之因此私撰《晉安帝陽秋》。既成,時人謂宜居史職,即除著作佐郎,使續後事,訖義熙九年。善敘事,辭論可觀,為後代佳史。遷尚書祠部郎。晉帝自孝武以來,常居內殿,武官主書於中通呈,以省官一人管司詔誥,任在西省,因謂之西省郎。傅亮、羊徽相代,領西省事。轉中書侍郎。安帝之崩也,高祖使韶之與帝左右密加鴆毒。恭帝即位,遷黃門侍郎,領著作郎,西省如故。凡諸詔奏,皆其辭也。
前散騎常侍江夏公衛..上表陳述自己的意見:“臣的祖先故太保衛馞,在魏鹹熙年間,太祖文皇帝為元輔的時候封他為蕭陽侯,大晉統一天下後晉爵為公,曆位太保,總攬朝政,當時賈庶人及諸王專權,忌恨衛馞的忠節,因此楚王越假詔致使他遇難。前朝因為衛馞秉心忠正再加上攻打蜀國的功勞,所以追封他為蘭陵郡公。永嘉年間東海王越食邑在蘭陵,衛馞的封地換到江夏,戶邑數量沒有增加。臣的高祖散騎侍郎衛桑是衛馞的嫡孫,篡奪繼承封爵,中宗皇帝讓臣的曾祖前右衛將軍衛崇承襲封爵,一直到臣。臣聽說祠部郎荀伯子上表要貶降我的封爵恢複昔日的蕭陽侯。因趙氏的忠誠恩寵延續數代,漢高祖開封,以泰山黃河為盟誓。懇請陛下考察臣祖上昔日的功勳,施行無所不至的恩澤,請將臣的上表對外公布以便定奪。”潁川陳茂也上表說:“祠部郎荀伯子上表指責我的七世祖太尉陳準禍害淮南,不應對其過度賞賜;推究此事可知因祖先剪除賈謐,被封為海陵公,此事發生在淮南遇禍之前,後來盡管廣陵在混亂之際,我的祖先才開始蒙受厚遇,曆位元、凱。後來出朝到邊遠的地方,仍然到了平州,也沒有到削除封國的地步。這實在是因為祖先的功績巨大,曆代不滅的原因。如今聖明的君主統治天下,英雄豪傑輔佐致力於國家中興,大家都對此沒有什麼疑議,不認為是過度賞賜。臣還未成年時就繼承了祖上的封地和爵位,伏願陛下考察祖上昔日的功業,表現您的憐憫和聖察。”皇上下詔將兩人的表都交給門下省,最終並未施行。
高祖受禪,加驍騎將軍、本郡中正,黃門如故,西省職解,複掌宋書。有司奏東冶士硃道民禽三叛士,依例放遣,韶之啟曰:“尚書金部奏事如右,斯誠檢忘一時權製,懼非經國弘本之令典。臣尋舊製,以罪補士,凡有十餘條,雖同異不紊,而輕重實殊。至於詐列父母死,誣罔父母淫亂,破義反逆,此四條,實窮亂抵逆,人理必盡。雖複殊刑過製,猶不足以塞莫大之罪。既獲全首領,大造已隆,寧可複遂拔徒隸,緩帶當年,自同編戶,列齒齊民乎?臣懼此製永行,所虧實大。方今聖化惟新,崇本棄末,一切之令,宜加詳改。愚謂此四條不合加贖罪之恩。”侍中褚淡之同韶之三條,卻宜仍舊。詔可。又駁員外散騎侍郎王實之請假事曰:“伏尋舊製,群臣家有情事,聽並急六十日。太元中改製,年賜假百日。又居在千裏外,聽並請來年限,合為二百日。此蓋一時之令,非經通之旨。會稽雖途盈千裏,未足為難,百日歸休,於事自足。若私理不同,便應自表陳解,豈宜名班朝列,而久淹私門?臣等參議,謂不合開許。或家在河、洛及嶺、沔、漢者,道阻且長,猶宜別有條品,請付尚書詳為其製。”從之。坐璽封謬誤,免黃門,事在《謝晦傳》。
伯子任世子征虜功曹、國子博士。因妻弟謝晦舉薦而入朝任尚書左丞。後出朝補任臨川內史。車騎將軍王弘稱讚他:“沉著穩重、樸質無華,有平陽侯的風度。”升任散騎常侍,又上表給皇帝:“臣見朝中百官的次序,陳留王在零陵王之上,我私下認為這有不恰當的地方。過去武王消滅殷商,將神農的後代封賞在焦,黃帝的後人封賞在祝,帝堯的後人封賞在薊,帝舜的後人封賞在陳,夏的後人封賞在杞,殷的後人封賞在宋。杞、陸都是列國,而薊、祝、焦卻沒有什麼名聲。這是褒獎推崇承繼的祖先,優於遠代的證明。所以《春秋》排列諸侯次序,宋在杞、陳之前,考察近代也有類似的情況。晉泰始元年,皇帝下詔賜給山陽公劉康子弟一人關內侯的封爵,衛公姬署、守侯孔紹各一個兒子為駙馬都尉。又泰始三年,太常上博士劉熹等人議論,認為衛公姬署對於大晉朝應在三恪之內,要降稱侯。臣認為零陵王位置應在陳留王之上。”皇上聽從了他的意見。
韶之為晉史,序王珣貨殖,王廞作亂。珣子弘,廞子華,並貴顯,韶之懼為所陷,深結徐羨之、傅亮等。少帝即位,遷侍中,驍騎如故。景平元年,出為吳興太守。羨之被誅,王弘入為相,領揚州刺史。弘雖與韶之不絕,諸弟未相識者,皆不複往來。韶之在郡,常慮為弘所繩,夙夜勤厲,政績甚美,弘亦抑其私憾。太祖兩嘉之。在任積年,稱為良守,加秩中二千石。十年,征為祠部尚書,加給事中。坐去郡長取送故,免官。十二年,又出為吳興太守。其年卒,時年五十六。七廟歌辭,韶之製也。文集行於世。子曄,尚書駕部外兵郎,臨賀太守。
調任太子仆、禦史中丞,在職勤勉謹慎,有匪躬之稱。他在朝中整肅威嚴,人們都懼怕他。凡是他想奏議彈劾的事,總是嚴加非議謗毀,有的還要涉及祖先,表現了他為人剴切剛直,但又夾雜著嘲戲的態度,所以世人都以此非難他。出朝補司徒左長史、東陽太守。元嘉十五年(438)死於官任上,時年六十一歲。伯子有文集流傳後世。
荀伯子,潁川潁陰人也。祖羨,驃騎將軍。父猗,秘書郎。伯子少好學,博覽經傳,而通率好為雜戲,遨遊閭裏,故以此失清塗。解褐為駙馬都尉,奉朝請,員外散騎侍郎。著作郎徐廣重其才學,舉伯子及王韶之並為佐郎,助撰晉史及著桓玄等傳。遷尚書祠部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