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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書》 作者:梁沈約  

列傳·卷六十四

鄭鮮之、裴鬆之、何承天
裴鬆之,字世期,河東聞喜人。父親裴王圭,做過正員外郎。鬆之八歲時就通曉了《論語》、《毛詩》。他博覽古書,立身處世簡樸。二十歲時做了殿中將軍,此官是直接保護皇帝安全的。晉孝武帝在太元年間挑選名人作參謀顧問,開始選用的琅王牙人王茂之和會稽人謝車酋都是南方和北方的望族。鬆之的舅舅庾楷在江陵,打算帶著鬆之西行,作新野太守,因為事情難辦而中止。義熙初年(405),鬆之作了吳興故鄣縣令,因為政績顯著,於是又被調入京城作尚書祠部郎。

鄭鮮之,字道子,滎陽開封人也。高祖渾,魏將作大匠。曾祖襲,大司農。父遵,尚書郎。襲初為江乘令,因居縣境。鮮之下帷讀書,絕交遊之務。初為桓偉輔國主簿。先是,兗州刺史滕恬為丁零、翟遼所沒,屍喪不反,恬子羨仕宦不廢,議者嫌之。桓玄在荊州,使群僚博議,鮮之議曰:
宋高祖北伐,兼任司州刺史,讓鬆之作了州主簿,後又調鬆之為治中從事史。攻克洛陽後,高祖說:“裴鬆之是朝廷人才,不應該長久主持邊務,現召他為世子洗馬,與殷景仁相同,可派人去告訴他。”在商議建立五廟的時候,鬆之認為妃子臧氏的廟樂也應該與其他四廟相同。鬆之被任命為零陵內史,召為國子博士。

名教大極,忠孝而已,至乎變通抑引,每事輒殊,本而尋之,皆是求心而遺跡。跡之所乘,遭遇或異。故聖人或就跡以助教,或因跡以成罪,屈申與奪,難可等齊,舉其阡陌,皆可略言矣。天可逃乎?而伊尹廢君;君可脅乎?而鬻權見善;忠可愚乎?而箕子同仁。自此以還,殊實而齊聲,異譽而等美者,不可勝言。而欲令百代之下,聖典所闕,正斯事於一朝,豈可易哉!
宋太祖元嘉三年(426),司徒徐羨之等人被誅殺,太祖派遣大使,巡行天下。通直散騎常侍袁渝、司徒左西掾孔邈出使揚州,尚書三公郎陸子真和起部甄法崇出使荊州,鬆之出使湘州。鬆之後又任中書侍郎和司、冀兩州的大中正。皇上叫他注解陳壽的《三國誌》,鬆之把傳記聚集一起,增加了許多新奇的內容,完成後奉給皇上。皇上很高興,說:“這是不朽之作啊。”鬆之出京任永嘉太守,他關心愛護百姓,官民相處得十分融洽。後又入補通直散騎常侍,仍兼任司、冀兩州的大中正。不久又出任南琅王牙太守。元嘉十四年(427),鬆之辭去琅王牙太守一職,被任為中散大夫,不久任國子博士,又提升為太中大夫,國子博士如舊。接替何承天撰寫國史,還沒有來得及寫,在元嘉二十八年,就去世了,享年八十歲。

然立言明理,以古證今,當使理厭人情。如滕羨情事者,或終身隱處,不關人事;或升朝理務,無譏前哲。通滕者則以無譏為證,塞滕者則以隱處為美。折其兩中,則異同之情可見矣。然無譏前哲者,厭情之謂也。若王陵之母,見烹於楚,陵不退身窮居,終為社稷之臣,非為榮也。鮑勳蹇諤魏朝,亡身為效,觀其誌非貪爵也。凡此二賢,非滕之諭。
何承天,東海郯城人,叔伯祖父何倫,是西晉時右尉將軍,何承天五歲時父親就去世了,母親徐氏,是徐廣的姐姐,生性聰慧學識廣博,所以何承天小時候便開始接受教義,經史百家,沒有不詳盡通習的。其叔父何月兮是益陽縣令,他跟隨何月兮一起去任所。

夫聖人立教,猶雲“有禮無時,君子不行”。有禮無時,政以事有變通,不可守一故耳。若滕以此二賢為證,則恐人人自賢矣;若不可人人自賢,何可獨許其證。譏者兼在於人,不但獨證其事。漢、魏以來,記闕其典,尋而得者無幾人。至乎大晉中朝及中興之後,楊臻則七年不除喪,三十餘年不關人事,溫公則見逼於王命,庾左丞則終身不著袷,高世遠則為王右軍、何驃騎所勸割,無有如滕之易者也。若以縗麻非為哀之主,無所複言矣。文皇帝以東關之役,屍骸不反者,製其子弟,不廢婚宦。明此,孝子已不自同於人倫,有識已審其可否矣。若其不爾,居宗輔物者,但當即聖人之教,何所複明製於其間哉!及至永嘉大亂之後,王敦複申東關之製於中興,原此是為國之大計,非謂訓範人倫,盡於此也。
晉隆安四年(400),南蠻校尉桓偉任命何承天為參軍,當時殷仲堪、桓玄等人相繼舉兵反抗朝廷,何承天懼怕禍亂不息,遂棄職還於益陽。起義之初,長沙公陶延壽任命何承天為他的輔國府參軍,派人通報以尊奉宋高祖,於是任命何承天為瀏陽縣令,不久他便離職還於京都,撫軍將軍劉毅鎮守姑孰城,授官何承天為兼代參軍。劉毅曾經外出行走,鄢陵信史陳滿用弓箭射鳥,箭誤中了值勤的將領,雖然沒有射死人,但是處以棄市之刑。何承天提議說:“官司應重視實情斷決,有疑問則從輕處理,先前使漢文帝劉恒所乘之馬受驚的人,張釋之以犯蹕之罪名彈劾,而處罰也隻到罰金,這是為什麼呢?因為明白他無意驚動帝王之馬,所以不以驚駕的重罰施加於他,而是施加以不同的條例,現在陳滿的本意在於射鳥,不是有意射人,按照法律,因過失誤傷人命的,判三年刑,何況還沒有傷人呢?隻輕微處罰一下就行了。”何承天被補任為宛陵縣令,趙忄炎為寧蠻校尉、尋陽太守,拜請何承天為司馬。不久何承天離職。

何以言之?父仇明不同戴天日,而為國不可許複仇,此自以法奪情,即是東關、永嘉之喻也。何妨綜理王務者,布衣以處之。明教者自謂世非橫流,凡士君子之徒,無不可仕之理,而雜以情譏,謂宜在貶裁爾。若多引前事以為通證,則孝子可顧法而不複仇矣。文皇帝無所立製於東關,王敦無所明之於中興。每至斯會,輒發之於宰物,是心可不喻乎!
宋高祖劉裕以何承天為太尉行參軍。高祖討伐劉毅,留下諸葛長民為監軍,諸葛長民私自懷有異心,劉穆之偷偷問何承天說:“宋公此次出行能否成功呢?”何承天回答說:“不擔心無法判決,我還有另外一絲擔憂,宋公以前從左裏城回到石頭城,多高興啊,這次回來,隻不過是再重複一次罷了。”劉穆之說:“不是你說我還聽不到這話,近來,渴望像丹徒劉郎(布衣)那樣,恐怕也不能夠了。”隨後,何承天被任命為太學博士,義熙十一年(415),何承天為世子征虜參軍,隨後遷職為西中郎中軍參軍,錢塘縣令。宋高祖劉裕在壽陽,宋台建立,召何承天為尚書祠部郎,與傅亮一起共同撰修朝儀。永初末年委任何承天為南台治書侍禦史。

且夫求理當先以遠大,若滄海橫流,家國同其淪溺,若不仕也,則人有餘力;人有餘力,則國可至乎亡,家可至乎滅。當斯時也,匹婦猶亡其身,況大丈夫哉!既其不然,天下之才,將無所理。滕但當盡《陟岵》之哀,擬不仕者之心,何為證喻前人,以自通乎?且名為大才之所假,而小才之所榮,榮與假乘常,已有慚德,無欣工進,何有情事乎?若其不然,則工進無欣,何足貴於千載之上邪!苟許小才榮其位,則滕不當顧常疑以自居乎。所謂柳下惠則可,我則不可也。
謝晦鎮守江陵,拜請何承天為南蠻長史,當時有一個叫尹嘉的人,家境貧寒,其母親熊氏以自己為典質替尹嘉償還債務。尹嘉因不孝獲罪當處死刑,何承天提議說:“根據官府宣布的法令,全麵考查尹嘉大辟罪之事,符合法吏葛滕的規範。母親控告兒子不肖,並要求殺掉他是允許的,法令說,違反觸犯教義法令,在尊重恭順方麵有不足,父母要求殺掉他,都是允許的,對被控告人的處罰隻有依據控告人的要求來做。慎重探求這件事的原委,尹嘉的母親陳述說自己願意做典質換錢,為兒子還債,尹嘉雖然因為恭順不至而觸犯教義,但是其母卻沒有請求殺掉尹嘉,熊氏用還債使他生存下來,而現在卻要殺掉他,這就沒有順從所求人的要求。此事開始以不孝為理由而控告,終止於由出賣而判罪,從這事兩方麵看,母親和兒子都受了罰,葛滕所依據的法律,沒有這條款,尹嘉生存下來意義很大,依理卻難以申辯。明白教義然後闡發,憐憫他因愚昧而受蒙蔽。明曉德義慎重處罰,文王以此體恤下民;商議牢獄赦免死刑,中孚(卦名)於是流傳蒼生。說到實情那麼母親為兒子痛苦,說到恭敬那麼是沒達到禮儀的,現在放棄乞求寬恕的要求,依照被殺頭的條例,用尊敬恭順的法度,施加於有饑寒之患的貧民,確實不是懲罰重罪而寬容輕微的,甚至可以拋開有罪之名,我認為免除尹嘉的死刑,似以春天的恩澤普照萬物的恩情。赦免熊氏的過失,用以表明為兒子受苦是合宜的,那麼,蒲亭雖然簡陋,卻可以同聖明比德,豚魚雖是微物,卻流傳到今日。”尹嘉之事沒有判決,恰逢大赦,得以釋免。

且有生之所宗者聖人,聖人之為教者禮法,即心而言,則聖人之法,不可改也。而秦以郡縣治天下,莫之能變;漢文除肉刑,莫之能複。彼聖人之為法,猶見改於後王,況滕賴前人,而當必通乎?若人皆仕,未知斯事可俟後聖與不?況仕與不仕,各有其人,而不仕之所引,每感三年之下。見議者弘通情紀,每傍中庸,又雲若許譏滕,則恐亡身致命之仕,以此而不盡。何斯言之過與!夫忠烈之情,初無計而後動。若計而後動,則懼法不盡命。若有不盡,則國有常法。故古人軍敗於外,而家誅於內。苟忠發自內,或懼法於外,複有踟躕顧望之地邪!若有功不賞,有罪不誅,可致斯喻爾。無有名教翼其子弟,而子弟不致力於所天。不致力於所天,則王經忠不能救主,孝不顧其親,是家國之罪人爾,何所而稱乎?夫恩宥十世,非不隆也;功高賞厚,非不報也。若國憲無負於滕恬,則羨之通塞,自是名教之所及,豈是勸沮之本乎?
謝晦薦舉何承天為衛將軍,後遷職谘議參軍,兼做記室。宋元嘉三年(426),謝晦將被討伐,他的弟弟黃門郎謝嚼用密信通報於他,謝晦問何承天說:“如果真是這樣,你叫我如何呢?”何承天說:“以君王的尊貴,舉天下之兵攻打一州,大小既不相同,方向也不一樣,逃到境外以求自保,這是上計。其次派遣親信帶領兵士駐紮義陽,將軍你率領部隊在夏口交鋒,如果戰敗了,就奔向義陽然後往北部邊境出逃,這是次計。”謝晦沉吟良久說:“荊楚是適於征戰的城郭,兵師財力充足,應該決戰,逃走也還不晚。”命令何承天擬造征討檄文,謝晦認為湘州刺史張邵與自己不是同道之人,準備派遣一千人馬去偷襲他。何承天認為不知道張邵的意圖趨向,不宜隨便征討。當時張邵的哥張茂度為益州縣令,與謝晦一向友好,所以謝晦受何承天的勸阻中止了派兵。是時益州前任刺史蕭摹之,巴西前任太守劉道產離官還於江陵,謝晦想殺掉他們,何承天竭力營救,所有的人得以幸免。謝晦被攻克,何承天留在城府中不隨行,等到到彥之到馬頭時,何承天戴罪晉見,到彥之因為他有誠意,寬恕了他,命他兼作南蠻府事。

議者又以唐虞邈矣,孰知所歸,尋言求意,將所負者多乎。後漢亂而不亡,前史猶謂數公之力。魏國將建,荀令君正色異議,董昭不得枕蘇則之膝,賈充受辱於庾純。以此而推,天下之正義,終自傳而不沒,何為發斯歎哉!若以時非上皇,便不足複言多者,則夷齊於奭、望,子房於四人,亦無所複措其言矣。至於陳平默順避禍,以權濟屈,皆是衛生免害,非為榮也。滕今生無所衛,鞭塞已冥,義安在乎?昔陳壽在喪,使婢丸藥,見責鄉閭;阮鹹居哀,騎驢偷婢,身處王朝。豈可以阮獲通於前世,便無疑於後乎!且賢聖抑引,皆是究其始終,定其才行。故雖事有驚俗,而理必獲申。郗詵葬母後園,而身登宦,所以免責,以其孝也。日磾殺兒無譏,以其忠也。今豈可以二事是忠孝之所為,便可許殺兒葬母後園乎?不可明矣。既其不可,便當究定滕之才行,無所多辯也。
元嘉七年(430),到彥之出師北伐,拜請何承天為右軍錄事,等到到彥之戰敗潰退,何承天因才能不適於軍旅,得以免除刑罰,而任命為尚書殿中郎,並兼左丞。吳興餘杭人薄道舉有補兵之禍,依照法律須是同籍的其月親(其月親,服喪一年的親屬)補充軍隊,薄道舉的堂弟薄代公、薄道生都是大功親(大功,喪服五服之一,服期為九月),不應在補充的條例之內,法律以薄代公的母親活著為期親,那麼兒子應跟隨母親補充軍隊。何承天提議說:“探究補兵這一製度,同籍期親補充軍隊,大功親不在此條例之內,婦女從者有三,出嫁了順從丈夫,丈夫死了,順從兒子。現在薄道舉為補兵所患,如果他的叔父還活著,按法製應補充前往,妻子兒子居軍營,本來是極合適的事。但他為補兵所患之時其叔父已經不在了,薄代公、薄道生又是堂弟,屬於大功親,不應該補充前往,現在如果以叔母為期親,命令薄代公隨母親補充軍隊,既違背了大功親不應補充前往的製度,又背離了婦女三從的道義。”由於主管此事的官員死守期親的文告,不分辨男女之間的區別,嫌遠了同時又害怕負擔,才生出了這個疑竇,又害怕這不是朝廷慎用刑法的原旨,最後,何承天將薄代公母子一起寬恕了。已故司徒孔邈有奏說沒被進用,孫邈已下葬。議論的人說不應該仍用孔邈的名字,而應用現任官的名義去啟奏,何承天又提議說:“已經死了的人的名字不適合啟奏,沒有其他含義,隻是嫌他對現在不吉祥罷了。啟奏之事一經拖延,動輒要經過幾年幾月,盛明的世道,凡事應該從簡,細微的避嫌和忌諱,都應該消除。”

滕非下官鄉親,又不周旋,才能非所能悉。若以滕謀能決敵,才能周用,此自追蹤古人,非議所及。若是士流,故謂宜如子夏受曾參之詞,可謂善矣,而子夏無不孝之稱也。意之所懷,都盡於此,自非名理,何緣多其往複;如其折中,裁之居宗。
何承天本性剛直,不能曲意逢迎上司,常以自己所長輕慢同行,為仆射殷景仁所不滿,出任為衡陽內史,以前在西部與官員大多不融洽,在郡裏又不太公正清廉,被州司舉發,拘禁於牢獄,遇到大赦得免。元嘉十六年(439),任命為著作佐郎,編撰國史,何承天年事已高,而其他佐郎都出自名門且年輕有為,潁川荀伯子譏諷何承天,常把他稱作乳母,何承天說:“你應當說鳳凰生了九個兒子,乳母又有什麼可說的呢!”不久遷職,為太子率更令,著作佐郎不變。

桓偉進號安西,轉補功曹,舉陳郡謝絢自代,曰:“蓋聞知賢弗推,臧文所以竊位;宣子能讓,晉國以之獲寧。鮮之猥承人乏,謬蒙過眷,既恩以義隆,遂再叨非服。知進之難,屢以上請,然自退之誌,未獲暫申,夙夜懷冰,敢忘其懼。伏見行參軍謝絢,清悟審正,理懷通美,居以端右,雖未足舒其采章,升庸以漸,差可以位擬人。請乞愚短,甘充下列,授為賢牧,實副群望。”入為員外散騎侍郎,司徒左西屬,大司馬琅邪王錄事參軍,仍遷禦史中丞。
當時丹陽丁況等人死了很久卻還沒安葬,何承天提議說:“按禮製,所謂還葬即速葬,應該說荒年歉收隻是一時,所以準許他量財行事而不求完善。丁況等三家,數十年裏,隻要安葬就沒有棺材,確實是由於恩情淺薄,與禽獸無異。我私自認為丁況等人同住在一起多年,卻沒有用道義進行規勸,以法律進行責罰。元嘉十六年冬,沒有新頒法令,又沒有申明舊的製度,有什麼嚴格的,突然互相揭發,有的由鄰人辯解,正與此案相同。如果是在東部許多地方聽到這種事情很多,長江以西淮河之北也不少,如果隻懲罰這三人,就大概起不到整肅之效。如果隻開一個頭,那麼就可能一齊行動,裏伍縣司、競相為私利而循情。財物賄賂一旦盛行,官司案情必然混亂,恐怕損害了聖主的治國之道了。我認為丁況等三家,暫且可不再過問,依據這事附帶規定製理的方案,如果人們安葬不符合法律,同住的人應當立即揭發,三年除服之後,則不加追究,這樣較為適宜。”

性剛直,不阿強貴,明憲直繩,甚得司直之體。外甥劉毅,權重當時,朝野莫不歸附,鮮之盡心高祖,獨不屈意於毅,毅甚恨焉。義熙六年,鮮之使治書侍禦史丘洹奏彈毅曰:“上言傳詔羅道盛輒開箋,遂盜發密事,依法棄市,奏報行刑,而毅以道盛身有侯爵,輒複停宥。按毅勳德光重,任居次相,既殺之非己,無緣生之自由。又奏之於先,而弗請於後,閫外出疆,非此之謂。中丞鮮之於毅舅甥,製不相糾,臣請免毅官。”詔無所問。
元嘉十九年(442),設立了國子學,何承天以本職領國子博士,皇太子講授《孝經》,何承天與中庶子顏延之一起為他手執書經,從師授業。不久,遷為禦史中丞,當時北魏侵擾邊境,宋太祖向群臣征求威懾戎敵抵禦入侵的策略,何承天上書說:

時新製長吏以父母疾去官,禁錮三年。山陰令沈叔任父疾去職,鮮之因此上議曰:“夫事有相權,故製有與奪,此有所屈,而彼有所申。未有理無所明,事無所獲,而為永製者也。當以去官之人,或容詭托之事。詭托之事,誠或有之,豈可虧天下之大教,以末傷本者乎?且設法蓋以眾苞寡,而不以寡違眾,況防杜去官而塞孝愛之實。且人情趨於榮利,辭官本非所防,所以為其製者,蒞官不久,則奔競互生,故杜其欲速之情,以申考績之實。省父母之疾,而加以罪名,悖義疾理,莫此為大。謂宜從舊,於義為允。”從之。於是自二品以上父母沒者,墳墓崩毀及疾病族屬輒去,並不禁錮。
“我就北邊藩鎮侵擾之事上書朝廷,強虜侵犯青州、兗州,皇上仁慈,憐憫百姓,廣泛征集眾人的智慧,治理國家軍政,我以我愚昧淺陋,事先得到皇上的谘詢,我私下考查過獫狁犯難起自上古,有周之時欣欣向榮,南仲卻出師迎敵;漢室之初,興隆盛世,衛、霍用力,雖然飲馬於瀚海,樹旗於祁連,戰事艱難繁雜,普天之下極不安定,運輸量太大,財物裝滿車船,無奈狂虜凶狠狡黠冥頑不化,勢力沒有削弱,成敗結果,總的說來是沒有益處的。漢宣帝(劉詢)趁著他們背離混亂,推翻舊的使其滅亡,鞏固新的使其存在,才使得他們臣服。自從晉朝喪失中原以來,戎敵侵略騷擾,一百多年裏,卻沒有空閑以北虜為憂患。大宋之初,日月聖靈普照武帝,因而胡虜感念大宋之德害怕大宋之威,所以大宋之用度自然是進貢。自從陛下執政以來,這種與他族的聯係遵循教養,十幾年裏,貢物仍然不斷,去年三王外出鎮守,考慮振興王室誌謀遠大,然而禽獸之心易起,於是產生猜測恐懼,背棄信約,深深結合之後因怨爭而背離,貪戀禍亂恣肆毒害,沒有理由地內訌,恐怕戰火的征兆,一定是從這裏開始的。我一向平庸懦弱,無才整治武備,直言我狹小之見,隻是撰寫了《安邊論》,意見淺薄,恐怕無可取之處,如果能得以在朝廷商討,辨別檢驗其對錯。希望或許能夠開拓群臣的思慮,仔細研究眾人的謀略,優劣已展示,是否可以指出來呢,其論如是說:

劉毅當鎮江陵,高祖會於江寧,朝士畢集。毅素好摴蒱,於是會戲。高祖與毅斂局,各得其半,積錢隱人,毅呼高祖並之。先擲得雉,高祖甚不說,良久乃答之。四坐傾矚,既擲,五子盡黑,毅意色大惡,謂高祖曰:“知公不以大坐席與人!”鮮之大喜,徒跣繞床大叫,聲聲相續。毅甚不平,謂之曰:“此鄭君何為者!”無複甥舅之禮。高祖少事戎旅,不經涉學,及為宰相,頗慕風流,時或言論,人皆依違之,不敢難也。鮮之難必切至,未嚐寬假,要須高祖辭窮理屈,然後置之。高祖或有時慚恧,變色動容,既而謂人曰:“我本無術學,言義尤淺。比時言論,諸賢多見寬容,唯鄭不爾,獨能盡人之意,甚以此感之。”時人謂為“格佞”。
“漢代所說的防備匈奴的策略,隻不過兩種:武將竭盡征討的謀略,文臣力求和睦相親的禮約。考查這兩者,各有其長遠意圖。侵犯塞漠之外,胡敵留難牽製,必然不能破敵,籌劃自己的擴張,應當像以前冀地人民,歸化者眾多。二州之兵壓境,三王出征藩鎮,籌劃將被張揚偉念將要實現,民眾引頸盼望,華、夷仰慕正義。如果貪溺於小利,且自己傲慢放縱,那麼向外展示富足的財力,在內卻依靠不忠信的軍隊,現在如果一定遵守教義,允許他們改過自新,雖然不一定可以使他們歸順朝廷,但一定可以使邊關和平寧靜。然而和睦相親事關重大,應根據朝廷製定的克敵謀略。這確實不是微臣的淺薄所能言盡的,如果追溯衛、霍戰於瀚海的誌向,時事不同,導致功績也不一樣。敵人雖然演習戰事日久,又占據燕趙之地,連結秦魏之表,地形險峻,亙古如此。自己應該大肆畋獵,練兵於淮水、泗水,在內充實青州、徐州,使人民有充足的儲備,四野有堆積的糧食,然後分別派遣方、召,統率雄師,精兵十萬,使這一舉動掃盡平坦,那麼就用不著使國家軍隊辛苦,人民勞累了。為何這樣說呢?現在北方百姓大都適應了動亂,有意於苟且偷安,不再以外族統治為恥辱,極度渴求仕宦,隻是殘害生靈掠奪侮辱把人看得毫無依靠,所以背著繈褓歸附國家的人,先後絡繹不絕,胡虜既不能進行戰事較量又不能遵循事理,攻打城池掠奪地盤。並且精銳之師偷襲,慌亂之中驅除了羸弱,這是他遭受抱怨招致禍亂的原因,也是它滅亡的時候。現在如果派遣軍隊追殺,報複其侵略的暴行,大肆翦殺幽州冀州之民,攻城破縣,然後聖明的朝廷憐惜撫育百姓,救助他們以道義。如果隻是安撫使其歸附,討伐有罪之人,憐憫人民,那麼就像良馬四奔,不為征用,隻是白耗巨資,對敵方卻沒有絲毫損害,另外出奇兵深入腹地掩殺擊破敵軍,如果碰上困難而沒有達到,就要像被囚困的野獸仍想搏鬥一樣,那麼報複之戰,將會無休無止。那秦漢之爭的最後教訓,是在於輪台的遺憾。

自中丞轉司徒左長史,太尉谘議參軍,俄而補侍中,複為太尉谘議。十二年,高祖北伐,以為右長史。鮮之曾祖墓在開封,相去三百裏,乞求拜省,高祖以騎送之。宋國初建,轉奉常。
“安定固守邊關,應從長計議。我以為安邊的策略,史書上闡述得已很完備了。李牧開了頭,嚴尤申明其要點,重要的策略已經提出來了。曹操、孫權爭霸,在才能智慧上勢均力敵,長江淮水之間,沒人居住地各有幾百裏。而魏國舍棄了合肥,退卻保守新城,吳築城於江陵,將民眾遷移到靠南的水邊,濡須之戰,人民停息在羨溪,說到駐紮襄陽,民眾分散雜亂,晉宣王認為應該遷徙到沔南,以充實淮水以北的地區,曹爽不讚同此意,果然被消滅在籸中。這些都是前代遺留下的鮮明的教訓。為何呢?放哨的遠郊,是不適畜牧牛羊的地方;輾轉作戰的地方,是不適大興農事的地方,所以鞏固軍備清除曠野,等待侵兵前來,整飭兵器、等待其疲敝,雖然時間有古今之分,勢力有強弱之別,但是保護人民和國家完整,超不出這種途徑。其要綱歸納有四點:一為移遠就近;二為修複城防;三為聚集戰車和耕牛;四為統計人數考查兵器優良的守衛者界定其國土,驍勇的將領振興其風采。然後通過打獵宣揚其號令,通過祭祀教誡其廉恥,懸賞官爵以吸引他,設製禁令以威懾他,徭役賦稅應該有規範,寬鬆和嚴格相互結合,等到十年,人民都明曉行事所應遵循的法律製度,然後簡略發出命令出師遠征,在雲朔高揚戰旗,如狂風席卷黃河冀州,如閃電掃過嵩山恒山,在燕地滿挽雕弓,於代地快馬加鞭,在秦地首先砍斷他的右臂,在吳地用馬蹄踢斷他的左肩,銘刻功勳在燕然山山陵之上,犒賞士卒在金微之樂曲裏。

佛佛虜陷關中,高祖複欲北討,行意甚盛。鮮之上表諫曰:“伏思聖略深遠,臣之愚管無所措其意。然臣愚見,竊有所懷。虜凶狡情狀可見,自關中再敗,皆是帥師違律,非是內有事故,致外有敗傷。虜聞殿下親禦六軍,必謂見伐,當重兵守潼關,其勢然也。若陵威長驅,臣實見其未易;若輿駕頓洛,則不足上勞聖躬。如此,則進退之機,宜在熟慮。賊不敢乘勝過陝,遠懾大威故也。今盡用兵之算,事從屈申,遣師撲討,而南夏清晏,賊方懼將來,永不敢動。若輿駕造洛而反,凶醜更生揣量之心,必啟邊戎之患,此既必然。江南顒顒,傾注輿駕,忽聞遠伐,不測師之深淺,必以殿下大申威靈,未還,人情恐懼,事又可推。往年西征,劉鍾危殆,前年劫盜破廣州,人士都盡。三吳心腹之內,諸縣屢敗,皆由勞役所致。又聞處處大水,加遠師民敝,敗散,自然之理。殿下在彭城,劫盜破諸縣,事非偶爾,皆是無賴凶慝。凡順而撫之,則百姓思安;違其所願,必為亂矣。古人所以救其煩穢,正在於斯。漢高身困平城,呂後受匈奴之辱,魏武軍敗赤壁,宣武喪師枋頭,神武之功,一無所損。況偏師失律,無虧於廟堂之上者邪!即之事實,非敗之謂,唯齡石等可念爾。若行也,或速其禍。反覆思惟,愚謂不煩殿下親征小劫。西虜或為河、洛之患,今正宜通好北虜,則河南安。河南安,則濟、泗靜。伏願聖鑒察臣愚懷。”
“敵寇雖然顯示出離亂流亡易於征伐,愚昧孱弱容易攻取,如果天時人事還沒有完全符合,則應隱藏鋒芒等待時機,慎重考查其策略。如果邊關防守沒有加強,兵卒散亂如星布於四野,勤勞懶惰持有不同政教,貧窮富裕擁有不同財物,邊境人民,懷有不同心思,因俘獲而取留,不留意本來職業,驅動率領不易,掃除滌蕩不難。又根據狡猾的敵人的生活習慣,吃獸肉穿獸皮,以馳騁為容止儀表,把放牧當成農事,沒有車輿的安逸、城郭的保護,頂風冒雨,卻不認為辛勞,在草叢中露宿,這是其生活習性。如果他們勝利了,則競相爭利,如果失敗了,也不以逃跑為恥辱。他們開發得急促,然而到此地卻已疲憊了,況且今年春天越過濟水,且已得到了好處。順著勝利的習慣,沒料到卻該受天誅滅,等到秋天之末,那更是送死。敵寇到來之時,捷勁的騎兵如螻蟻一樣聚攏,精銳的兵士像鳥一樣彙集,踐踏禾粟莊稼,焚燒村落,雖然駐守邊關的將帥足智多謀,不知道將用什麼辦法抵禦敵人?如果廣大的軍隊聚集在一起駐防,則必然破壞農事;驛車四處奔走混亂不堪,則打仗時行動必定遲緩;用散亂的金銀進行賞賜,其耗費必然龐大;用客籍代替土籍駐守,日子久了,必然嗟怨四起。如果誰在農民的居住地,農事戰事一起治理,沒有興師動眾的辛勞,卻得到了防衛保護的結果,這是好是壞,優缺點顯而易見。

高祖踐阼,遷太常,都官尚書。鮮之為人通率,在高祖坐,言無所隱,時人甚憚焉。而隱厚篤實,贍恤親故。性好遊行,命駕或不知所適,隨禦者所之。尤為高祖所狎,上嚐於內殿宴飲,朝貴畢至,唯不召鮮之。坐定,謂群臣曰:“鄭鮮之必當自來。”俄而外啟:“尚書鮮之詣神虎門求啟事。”高祖大笑引入,其被親遇如此。
“一為移遠就近,以充實內地。現在青州兗州舊民,冀州新歸附之人,在邊關的有二萬家。這就是敵寇的財資,現在他們全部可以向內地遷徙,青州之地的人民遷移到東萊、平昌、北海等縣,兗州冀州之地的人民移遷到泰山之南,南移自下邳,左移至沭水,右移至沂水。所至之地田野肥沃,向西阻隔蘭陵,向北扼製大峴,四境之內,確實稱作險峻堅固。人民本性難於遷徙,明白這點才能開始籌劃,在沒有敵寇之時,喜歡產生嗟歎埋怨。現在剛被劫掠餘下的驚懼還沒有平息,如果能讓其明白現在所處之安危,且將居住樂土,那麼他們應當歡呼雀躍,歌頌在路旁,把遷徙看成回家。

永初二年,出為丹陽尹,複入為都官尚書,加散騎常侍。以從征功,封龍陽縣五等子。出為豫章太守,秩中二千石。元嘉三年,王弘入為相,舉鮮之為尚書右仆射。四年,卒,時年六十四。追贈散騎常侍、金紫光祿大夫。文集傳於世。子愔,位至尚書郎,始興太守。
“二為重新修複城防,以增強阻擋防禦的能力。秋冬時節收割完畢,人民進入城堡,用以防備盜賊,使防禦有素。古代的城池,隨處可見,現在雖然頹敗廢棄了,但還是可以修繕,先粗略統計戶數,估計其所容納的人,新遷移來的人家,也住在城裏,給予他常有的待遇,使其成為鄉人,收獲莊稼修築禾場,女人孩子守護家裏,縣官治理軍隊,平民男女春種夏獵,秋冬入城,敵寇到來之時,一城有一千戶,能夠征戰的人不會少於二千,剩下的羸弱之人,還能夠登上城牆呐喊助威,充分準備圍困侵略之敵。兵家的觀點說,像這樣的兵士二千人,完全可以抵禦三萬侵敵。

裴鬆之,字世期,河東聞喜人也。祖昧,光祿大夫。父珪,正員外郎。鬆之年八歲,學通《論語》、《毛詩》。博覽墳籍,立身簡素。年二十,拜殿中將軍。此官直衛左右,晉孝武太元中革選名家以參顧問,始用琅邪王茂之、會稽謝輶,皆南北之望。舅庾楷在江陵,欲得鬆之西上,除新野太守,以事難不行。拜員外散騎侍郎。義熙初,為吳興故鄣令,在縣有績。入為尚書祠部郎。
“三為聚集戰車和耕牛,用以治理武備。聚集千家的資產,不會少於五百對耕牛,做成戰車五百輛,每三輛車用帶鉤連接,以保護眾人。假設城池已不能堅守,不論經受平安還是危險,賊兵都不能幹預,並且聚集居住,也便於查驗整治,號令嚴明,人民也知道訓誡。如果有緊急征戰發生,連續兩夜可以聚集。

鬆之以世立私碑,有乖事實,上表陳之曰:“碑銘之作,以明示後昆,自非殊功異德,無以允應茲典。大者道勳光遠,世所宗推;其次節行高妙,遺烈可紀。若乃亮采登庸,績用顯著,敷化所蒞,惠訓融遠,述詠所寄,有賴鐫勒,非斯族也,則幾乎僭黷矣。俗敝偽興,華煩已久,是以孔悝之銘,行是人非;蔡邕製文,每有愧色。而自時厥後,其流彌多,預有臣吏,必為建立,勒銘寡取信之實,刊石成虛偽之常,真假相蒙,殆使合美者不貴,但論其功費,又不可稱。不加禁裁,其敝無已。”以為“諸欲立碑者,宜悉令言上,為朝議所許,然後聽之。庶可以防遏無征,顯彰茂實,使百世之下,知其不虛,則義信於仰止,道孚於來葉。”由是並斷。
“四為統計人數考核兵器,不能有遺漏。人丁有千家的城邑,有戰士二千,根據他們的特長,各有自己的兵器,平時多加操練,並刻上自己的姓名,還給長官存放到軍庫,外出征戰則請求用以戰鬥。優良的弓箭,銳利的兵器,若人民沒有配備的,則官府逐漸予以補充,這樣一來,幾年之內,軍事裝備已大致完善了。

高祖北伐,領司州刺史,以鬆之為州主簿,轉治中從事史。既克洛陽,高祖敕之曰:“裴鬆之廊廟之才,不宜久屍邊務,今召為世子洗馬,與殷景仁同,可令知之。”於時議立五廟樂,鬆之以妃臧氏廟樂亦宜與四廟同。除零陵內史,征為國子博士。
“我聽說國家和軍隊分明法度,實行於京都一帶以內;軍事和農事一起治理,在疆場之外進攻防守等戰事,都靠其平時操練,任憑其勇敢怯懦,山地丘陵河流陸地等地形,冷熱溫涼等氣候,都是遵循其自身的規律。若想改變則弊端遂起,正因為這樣,所以駐防申地作難,埋怨源自任期已滿。現在如果以吳荊精銳的隊伍遠駐在清水濟水,耗資巨大,抱怨也深重。以我估計,不如就利用那地方的人民便利。管仲治理齊國,寄予厚望在於民眾;商君輔助秦國,治理農事和戰事,最後申明其威嚴,成就其霸業,實現其誌向,不是任務沉重,而是心中有數。梁國任用差役,其國家就消亡了;齊國運用武力治理,人民就離散了。自從漢朝魏朝以來,這種製度就滅亡了,畋獵沒有恢複先王的法度,治理軍隊隻是按照親信之人的意圖,一旦有戰事告急之日,人民不熟悉戰爭,以至於廣泛招集招募懸賞,並給以優厚的俸祿,一旦事發則四處奔逃求救,天下混亂。刺史方伯等大小官員,垂手坐聽,沒有絲毫謀略,隻希望朝廷派兵援救,這都是疏略戰備的危害,沒有教導的過失。現在將民眾內移以充實內禦,重新治理城防,聚居一起,考核戰術,長官簡單考核,差品能否,甲科上第,漸漸變得優秀,明曉其才能,向州郡陳述,象這樣則聚集有恒定的地方,不改變其誌向,在內保護衰老弱小,在外與仕宦聯係,朋友同行都一向安定,同憂共喜,感情由於親友而鞏固,六藝因為戰事而確立。像這樣白天打仗可見相貌就能夠辨認,夜裏打仗隻聽見聲音就能互相援救,這就是治理戰事的一個例子,先輩遺留下來的道理。對這種治理戰事的策略提出異議的人大都是因為古城已荒廢頹敗,很難修複,現在不是說要整頓完善,擴大規模,整飭得如同往昔,隻是要求先讓人民安頓下來,聚居於鄉道,城牆溝壑還存在的,就將就一下,如果有倒塌斷缺的,根據時機連接或者斷開。這樣就足以抵禦其精銳之師,防備阻截飆騎,如果這一切實施,其任務就完成了。關於戰車耕牛的建議,考查兵器的事宜,這是國家進攻防守的依靠,國家軍隊的關鍵,現在為了人民利益,引導率領他們。耕田農桑的設備,是國家之寶,耕田養蠶的農夫,同時起守衛城池的作用,千家聯合起來,有數倍的兵員,萬家聚合一起,有全部軍隊的士兵,軍事強大而不害怕敵寇,國家殷富而人民卻不勞累,比起重新擴編隊伍、坐食國祿有好處,不可以同日而語矣。

太祖元嘉三年,誅司徒徐羨之等,分遣大使,巡行天下。通直散騎常侍袁渝、司徒左司掾孔邈使揚州,尚書三公郎陸子真、起部甄法崇使荊州,員外散騎常侍範雍、司徒主簿龐遵使南兗州,前尚書右丞孔默使南北二豫州,撫軍參軍王歆之使徐州,冗從仆射車宗使青、兗州,鬆之使湘州,尚書殿中郎阮長之使雍州,前竟陵太守殷道鸞使益州,員外散騎常侍李耽之使廣州,郎中殷斌使梁州、南秦州,前員外散騎侍郎阮園客使交州,駙馬都尉、奉朝請潘思先使寧州,並兼散騎常侍。班宣詔書曰:“昔王者巡功,群後述職,不然則有存省之禮,聘眺之規。所以觀民立政,命事考績,上下偕通,遐邇鹹被,故能功昭長世,道曆遠年。朕以寡暗,屬承洪業,夤畏在位,昧於治道,夕惕惟憂,如臨淵穀。懼國俗陵頹,民風凋偽,眚厲違和,水旱傷業。雖躬勤庶事,思弘攸宜,而機務惟殷,顧循多闕,政刑乖謬,未獲具聞。豈誠素弗孚,使群心莫盡,納隍之愧,在予一人。以歲時多難,王道未壹,卜征之禮,廢而未修,眷被氓庶,無忘欽恤。今使兼散騎常侍渝等申令四方,周行郡邑,親見刺史二千石官長,申述至誠,廣詢治要,觀察吏政,訪求民隱,旌舉操行,存問所疾。禮俗得失,一依周典,每各為書,還具條奏,俾朕昭然,若親覽焉。大夫君子,其各悉心敬事,無惰乃力。其有谘謀遠圖,謹言中誠,陳之使者,無或隱遺。方將敬納良規,以補其闕。勉哉勖之,稱朕意焉。”
“現在安定已久,邊關條例疏漏,弓箭利鐵都沒有禁絕,往年廢棄的兵甲,將近二十年,考查其所住,按常理說應該銷毀損壞了。現在說應該重新申明舊的製度,嚴格禁止出入邊關,像商人貿易往來,在舉旗先導的隊伍中藏匿的人,都以軍法加以處置。在邊界上嚴格設立關卡,堵絕廢止小道。城堡之內,每個地方都應檢查兵器,並加以雕刻姓名,另外製定法規。如果有遺棄的箭鏃和丟失的兵刀,和私自偷盜的人,都可以立即檢驗,對事情有好處。另外钜野之地湖泊寬闊,向南溝通洙水泗水,向北連接青州、齊地,並有舊的城郭處在湖內,應該立即修複舊的城牆,比用壩堵水有利,並供給輕快的戰船百艘,敵寇如果侵入境內,則引船出戰,左右隨時接應,占據入侵之師的碼頭,破壞其運糧的船隻。這樣有利於製造戰車,充分發揮我們的優勢,這也是防禦敵寇的要領呀。”

鬆之反使,奏曰:“臣聞天道以下濟光明,君德以廣運為極。古先哲後,因心溥被,是以文思在躬,則時雍自洽,禮行江漢,而美化斯遠。故能垂大哉之休詠,廓造周之盛則。伏惟陛下神睿玄通,道契曠代,冕旒華堂,垂心八表。谘敬敷之未純,慮明揚之靡暢。清問下民,哀此鰥寡,渙焉大號,周爰四達。遠猷形於《雅》、《誥》,惠訓播乎遐陬。是故率土仰詠,重譯鹹說,莫不謳吟踴躍,式銘皇風。或有扶老攜幼,稱歡路左,誠由亭毒既流,故忘其自至,千載一時,於是乎在。臣謬蒙銓任,忝廁顯列,猥以短乏,思純八表,無以宣暢聖旨,肅明風化,黜陟無序,搜揚寡聞,慚懼屏營,不知所措。奉二十四條,謹隨事為牒。伏見癸卯詔書,禮俗得失,一依周典,每各為書,還具條奏。謹依事為書以係之後。”鬆之甚得奉使之議,論者美之。
何承天向來喜歡下棋,對正事常有損害,宋太祖以弈具賞賜給他,何承天上表陳述謝意說:“賞賜弈具很好,為什麼一定要像張武那樣賞金呢?”何承天還善於彈箏,皇上又賞賜他用銀裝飾的箏一麵,何承天與尚書左丞謝元一向關係不好,二人互相窺伺對方轄台的過失,幾次互相上書彈劾。太尉江夏王義恭一年給何承天資產:錢幣三千萬,布帛五萬匹,糧米七萬斛。義恭一向鋪張,用度經常不夠。元嘉二十一年(444)轉向尚書要求索取第二年資費。舊製度規定支出錢幣二十萬,布帛五百匹以上,應向朝廷啟奏。謝元則提出以錢幣二百萬給太尉,事情敗露後,謝元於是命令殺了仆射孟靑。後謝元新任太尉谘議參軍,還沒正式授命,被何承天揭發了,皇上大怒,貶謫謝元歸鄉,且禁錮終身,謝元這時又揭發何承天賣綾茭四百七十束給官屬,索取高價。何承天被貶為布衣。謝元,字有宗,陳郡陽夏人,臨川內史謝靈運族祖的弟弟,以學識才智聞名,死於禁錮。

轉中書侍郎、司冀二州大中正。上使注陳壽《三國誌》,鬆之鳩集傳記,增廣異聞,既成奏上。上善之,曰:“此為不朽矣!”出為永嘉太守,勤恤百姓,吏民便之。入補通直為常侍,複領二州大中正。尋出為南琅邪太守。十四年致仕,拜中散大夫,尋領國子博士。進太中大夫,博士如故。續何承天國史,未及撰述,二十八年,卒,時年八十。子駰,南中郎參軍。鬆之所著文論及《晉紀》,駰注司馬遷《史記》,並行於世。
元嘉二十四年(447),何承天遷職為廷尉,還沒有授命,皇上準備任他為吏部,已下達了密令,何承天泄密,因此被免官,死在家中,享年七十八歲。原來的《禮論》有八百卷,何承天刪減合並,以門類相從,共有三百卷。此外還有《前傳》、《雜語》、《纂文》、《論》等流傳於世。另外,還改修訂了《元嘉曆》,這在《律曆》中有記載。

何承天,東海郯人也。從祖倫,晉右衛將軍。承天五歲失父,母徐氏,廣之姊也,聰明博學,故承天幼漸訓議,儒史百家,莫不該覽。叔父肹為益陽令,隨肹之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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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梁沈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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