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靈運
謝靈運,陳郡陽夏人。祖父謝玄,是晉代的車騎將軍。父親謝王奐,從小便不聰明,當過秘書郎,很早就死了。謝靈運很小的時候就聰慧過人,謝玄十分看重他,跟親近的人說:“我生了謝王奐,謝王奐怎麼能生靈運呢!”
謝靈運,陳郡陽夏人也。祖玄,晉車騎將軍。父瑍,生而不慧,為秘書郎,蚤亡。靈運幼便穎悟,玄甚異之,謂親知曰:“我乃生瑍,瑍那得生靈運!”
謝靈運從小便愛讀書,博覽經史,他寫的文章非常漂亮,江南幾乎沒人趕得上,堂叔謝混尤其喜歡他。謝靈運繼承祖父的爵位,被封為康樂公,享受兩千戶的稅收待遇。援引先例,謝靈運被朝廷授予員外散騎侍郎的職務,謝靈運沒有到任,但他卻接受了琅王牙王的大司馬行參軍的官職。謝靈運性情奢侈喜愛豪華,他車子的裝璜鮮豔而美麗,他的衣著玩的用的東西,無不改變以往的舊樣式,世人都學他的樣子跟著變,人們都叫他謝康樂。撫軍將軍劉毅鎮守姑孰,用他當記室參軍。劉毅鎮守江陵,又讓他當衛軍從事中郎。劉毅被殺後,高祖劉裕用他當太尉參軍。回到京城後做秘書郎,又因事而被罷免。
靈運少好學,博覽群書,文章之美,江左莫逮。從叔混特知愛之,襲封康樂公,食邑三千戶。以國公例,除員外散騎侍郎,不就。為琅邪王大司馬行參軍。性奢豪,車服鮮麗,衣裳器物,多改舊製,世共宗之,鹹稱謝康樂也。撫軍將軍劉毅鎮姑孰,以為記室參軍。毅鎮江陵,又以為衛軍從事中郎。毅伏誅,高祖版為太尉參軍,入為秘書丞,坐事免。
武帝劉裕因事征討後秦姚氏,驃騎將軍劉道憐留守都城,謝靈運被用為諮議參軍。再轉調當中書侍郎,又當世子中軍諮議、黃門侍郎。謝靈運奉命出使彭城,慰勞世祖劉駿,寫了《撰征賦》。
高祖伐長安,驃騎將軍道憐居守,版為谘議參軍,轉中書侍郎,又為世子中軍谘議,黃門侍郎。奉使慰勞高祖於彭城,作《撰征賦》。其序曰:
回來仍然被任命為宋國黃門侍郎,再升任相國從事中郎,世子左衛帥,因為擅自處死門生,被免除官職。宋武帝劉裕做皇帝,謝靈運的公爵被降為侯爵,享受五百戶的稅收待遇,又出任散騎常侍,轉任太子左衛帥。謝靈運天性偏激,常常有觸犯禮法律令的行為。朝廷隻把他看成有些文才的人,而不是有學識才幹的政治家。而他自己卻認為有水平參與國家大政,現在既然不被賞識,經常憤憤不平。廬陵王劉義真幼時便喜好文學,和謝靈運有很好的關係。少帝當皇帝時,權力掌握在大臣的手上,謝靈運在中間挑撥離間,誹謗當權的人。司徒徐羨之等人很怕他,讓他出外當永嘉太守。永嘉郡有很多名山秀水,他一貫喜歡遊山玩水,因為他是被排擠出來的,於是便任情地遨遊,足跡幾乎踏遍了每一個縣,每次出遊,動不動便上十天,老百姓的訴訟,他一概不管。謝靈運無論到哪個地方,都吟詩作賦,表達他的感受和心意。在郡上任職隻一年,便稱有病離職。他的堂弟謝晦、謝曜、謝弘微等都寫信勸阻他。謝靈運根本不聽。
蓋聞昏明殊位,貞晦異道,雖景度回革,亂多治寡,是故升平難於恆運,剝喪易以橫流。皇晉囗囗河汾,來遷吳楚,數曆九世,年逾十紀,西秦無一援之望,東周有三辱之憤,可謂積禍纏釁,固以久矣。況乃陵塋幽翳,情敬莫遂,日月推薄,帝心彌遠。慶靈將升,時來不爽,相國宋公,得一居貞,回乾運軸,內匡寰表,外清遐陬。每以區宇未統,側席盈慮。值天祚攸興,昧弱授機,龜筮元謀,符瑞景征。於是仰祗俯協,順天從兆,興止戈之師,躬暫勞之討。以義熙十有二年五月丁酉,敬戒九伐,申命六軍,治兵於京畿,次師於汳上。靈檣千艘,雷輜萬乘,羽騎盈途,飛旍蔽日。別命群帥,誨謨惠策,法奇於《三略》,義秘於《六韜》。所以鉤棘未曜,殞前禽於金墉,威弧始彀,走鈒隼於滑台。曾不逾月,二方獻捷。宏功懋德,獨絕古今。天子感《東山》之劬勞,慶格天之光大,明發興於鑒寐,使臣遵於原隰。餘攝官承乏,謬充殊役,《皇華》愧於先《雅》,靡盬顇於征人。以仲冬就行,分春反命。塗經九守,路逾千裏。沿江亂淮,溯薄泗、汳,詳觀城邑,周覽丘墳,眷言古跡,其懷已多。昔皇祖作蕃,受命淮、徐,道固苞桑,勳由仁積。年月多曆,市朝已改,永為洪業,纏懷清曆。於是采訪故老,尋履往跡,而遠感深慨,痛心殞涕。遂寫集聞見,作賦《撰征》,俾事運遷謝,托此不朽。其詞曰:
謝靈運祖父和父親都安葬在伯寧縣,那裏有他家的老屋和別墅。於是他自動改成會稽郡籍貫,在那裏修建房屋和莊園,他的居處前瞰環環的秀水,後背巍巍的大山,極盡幽深靜謐的風致。他和隱士王弘之、孔淳之等逍遙放縱,以此為樂,常有在這裏安度餘年的打算。他每一首詩被傳到京城,無論貴賤競相抄寫,一夜之間,官吏百姓便知曉熟悉了。遠近四方的人非常仰慕他,他的名聲震動京城。
係烈山之洪緒,承火正之明光。立熙載於唐後,申讚事於周王。疇庸命而順位,錫寶圭以徹疆。曆尚代而平顯,降中葉以繁昌。業服道而德徽,風行世而化揚。投前蹤以永冀,省輶質以遠傷。睽謀始於蓍蔡,違用舍於行藏。
文帝當皇帝,徐羨之等被殺,謝靈運被調為秘書監,兩次被召見,謝靈運都沒理睬。文帝派光祿大夫範泰寫信給謝靈運稱賞他,他才應召就任。文帝叫他整理秘書省的圖書,補增遺漏的地方,又因為有晉一代沒有一本完整的曆史書,所以叫謝靈運寫一本《晉書》,他寫出粗略提綱,但這書終究沒有寫成。不久又升任侍中,每天早晚被召見,很得文帝的寵愛。謝靈運的文章書法都獨步當時,他每次作文,都親筆抄錄,文帝稱他的文章和墨跡為二寶。既然自己是名人,謝靈運覺得自己應該參與朝政,開始被召見時,便這樣自許,但召見之後,文帝隻把他當成一個文人而已。他每次和文帝在一起喝酒時,文帝不過讓他談論詩文而已。王曇首、王華、殷景仁等人,名聲爵位一直在他之下,卻同時被寵待,謝靈運心中不滿,往往推說自己有病而不上朝,隻管修築池塘、種植花樹、移栽修竹、擺弄香草而已,他驅使為國家服勞役的人,簡直無休無止。出城遊玩,有時一天走一百六七十裏,往往上十天不回來,既不上書請示,也不請假。文帝不想傷害大臣,暗示他主動辭官。謝靈運於是上表陳述自己有病,文帝讓他休假回到東方。他臨行之前,又上了一道奏疏勸文帝北伐。文章說:
庇常善之罔棄,憑曲成之不遺。昭在幽而偕煦,賞彌久而愈私。顧晚草之薄弱,仰青春之葳蕤。引蔓穎於鬆上,擢纖枝於蘭逵。施隆貸而有渥,報涓塵而無期。歡太階之休明,穆皇道之緝熙。
從中原淪陷以來,一百多年,百姓淪落敵人之手,已被異族統治,先帝聰明神聖,憐憫中原人民苦難,希望蕩平河北,統一中國,讓中原撥亂反正,遺民重歸中華。但時運有變,大業未成,理想還未實現,先帝便抱恨而逝。況且先帝下葬不久,敵人便來侵略,有誌忠義之人,誰不想激奮而起,為國報仇?但少帝時的執政大臣,才能平庸,隻在朝廷製造混亂,哪裏顧得上先帝的囑托。於是邊城陷入敵手,無人願意赴援,忠貞為國之士被敵俘虜,黃河流域的大好河山,終於落入敵手,這些淪陷的疆土,都是先帝時開辟的,淪陷敵人之後,國家的這個恥辱應該被洗刷,現在應該準備做這個工作。況且敵占區的人民,窮困悲苦,敵人賦斂無度,沒有止境,人民如果不按時交稅,便被屠殺。要是他一身不能保命,則全家被株連,滿門遭殃,鄉親也會不幸。這些確實是叫善良的人們痛心不已憤慨之極的。
惟王建國,辨方定隅,內外既正,華夷有殊。惟昔《小雅》,逮於班書,戎蠻孔熾,是殛是誅。所以宣王用棘於獫狁,高帝方事於匈奴。然侵鎬至涇,自塞及平。窺郊伺鄙,囗囗囗囗慕攜王之矯虔,階喪亂之未寧。竊強秦之三輔,陷隆周之兩京。雄崤、澠以製險,據繞霤而作扃。家永懷於故壤,國願言於先塋。俟太平之曠期,屬應運之聖明。坤寄通於四瀆,乾假照於三辰。水潤土以顯比,火炎天而同人。惟上相之睿哲,當草昧而經綸。總九流以貞觀,協五才而平分。時來之機,悟先於介石,納隍之誡,一援於生民。龜筮允臧,人鬼同情。順天行誅,司典詳刑。樹牙選徒,秉鉞抗旍。弧矢罄楚孝之心智,戈棘單吳子之精靈。
人們都說西邊敵人舍本逐末,出兵隴外,東邊的敵人北進,我軍可以趁機掩襲,待西邊的敵人返回後,我軍得以據有關中,包圍鹹陽,敵人回來的路便已截斷,縱然想派兵支援,隻能遠襲大城附近的我軍,以便內外相應。但是此時我軍有深山險關作為護衛,根本已固,即使敵人想增援,隻不過丟下他的老巢,但並不能拯救他們自己。外麵的敵人疲憊不堪,內麵則空虛不守,關鍵的時機,沒有比這時更恰當的,炫耀兵力顯示武力,正在當時,如果和敵人相持不已,也許會生出意外事變,再遇到新的敵人,則和開始時機不同,如果不抓住這個好機會,就很難建立大功,即使兵力眾多,糧食充足,但是得勝的可能性不一定有了。縱觀古代曆史,都是以吞並弱小為契機進行統一的,古今的所有英雄沒有例外的,難道那時不是天時人事機會難得,興亡可以判明,正在當時。所以古人說:“既看見敵人有天災降臨,又看到他的矛盾重重,才可以打他的主意。”當年魏國的強大,平定荊州和冀州,不過是利用了劉表和袁紹的衰弱機會;晉國的強盛,消滅吳國和蜀國,也是利用諸葛亮陸遜們不在的時機,這都是以前固有的例子,在史書上寫得清清楚楚的。從後秦姚氏被平定以後,天下人都認為胡人會消滅。我們應該直指滑台,席卷敵人各個城市,讓敵人膽破心裂,然後指日平定北方。但是長安失守,潼關淪陷,敵人得以保命,延長他們生存的時間,從那時到現在,已十有二年,達到一紀的時期,所以我有前麵的這些看法。況且五胡互相替代很快,他們的最後時期,正在明年。他們相互攻擊,我們應該加以利用,卞莊子刺虎的態勢,就好比今天的形勢。北方的人民仰望皇上的恩德,好像饑渴的人想飲水吃飯一樣,南望我朝,已很長很長時間了。人民重見天日的希望,確實在陛下的身上,這個機會不利用,以後便沒有了。盡管今日國家的儲蓄,確實不多,然而辦大事需要國家富強,不尋找機會,那是很容易做的,但是抓住機會更難得。現在的武器戰具多了,兵力擴充了,遠遠超過從前。至於出兵獲勝的成果,其中可以得到冀州的一百多萬戶口,以及充足的田地租稅。冀州的富饒,在《禹貢》裏便說得很清楚,先賢們創立的基業,巍巍尚在。那裏水源充足,平原上滿布桑黍麥粟,那裏富足的物力人力,再清楚不過了。仔細為國家打算,這個收獲遠遠大於出兵北方的費用!
迅三翼以魚麗,襄兩服以雁逝。陣未列於都甸,威已振於秦、薊。灑嚴霜於渭城,被和風於洛汭。就終古以比猷,考墳冊而莫契。昔西怨於東徂,今北伐而南悲。豈朝野之恆情,動萬乘之幽思。歌零雨於《豳風》,興《采薇》於周詩。慶金墉之凱定,眷戎車之遷時。佇千裏而感遠,涉弦望而懷期。詔微臣以勞問,奉王命於河湄。夕飲餞以俶裝,旦出宿而言辭。歲既晏而繁慮,日將邁而戀乖。闕敬恭於桑梓,謝履長於庭階。冒沈雲之晻藹,迎素雪之紛霏。淩結湍而凝清,風矜籟以揚哀。情在本而易阜,物雖末而難懷。眷餘勤以就路,苦憂來其城頹。
有人因為關中的失落,以為河北縱然得到也不能保衛。但是東方和西方的形勢,從裏到外都不相同。關西是多族雜居的地方,民族種類繁多,當年西漢時,國家便屯兵霸上,在甘泉宮建峰火台,況且現在遠方戍守的軍隊,還會遇到新舊交替的問題呢?河北全部是漢族百姓,沒有異族混雜,層層山嶺可以作為屏障,三道關卡作為大門,如果我軍騎兵北進,那麼沙漠上的異族便會遁逃,如果我們嚴兵守衛,則冀州像大山一樣堅固。當年隴西被匈奴襲擊,晁錯提出防守禦敵的方略,匈奴侵擾漢朝,賈誼慷慨陳詞。這都是遙遠的先例了。晉武帝不過是中等才能的國君,遇到孫皓虐待人民的好時機,也算是老天爺降福於他,更加因羊祜杜預等人出謀獻計,荀豈頁賈充等人的謀被拋棄而得以建立大功,因而統一天下的。況且皇上聰明聖智,天下百姓感恩戴德,文治武功赫然在目,威略德望遠遠流播,加上宰相們賢明,親王們高才,藩鎮勤勞王室,滿朝眾多虎將,更主要是遠方的人民敬慕皇上的恩德,有哪個敵人不被消滅,更何況是凶惡的鮮卑魏寇,現在他們正苟延殘喘的時候呢?臣下我希望皇上仔細考慮此事,快快定下決策。我不過是一個卑賤愚昧,像老鼠一樣逃竄於岩穴之中的人,隻不過希望看見太平時世、泰山封禪的盛況重現而已。雖然我沒有司馬相如那樣的生花妙筆,但可以免除司馬談活著不能見封禪的遺憾,如果皇上采納我的建議,即使現在讓我馬上辭官回家,我也半點怨言也沒有。好久以來我便向皇上陳述這個看法,但害怕觸犯皇上,承蒙皇上恩賜讓我休假,暫時得以離開朝廷。我的消渴病已得十年,常常擔心突然去世,一直抱有這個願望,這裏才冒死啟明皇上。
爾乃經雉門,啟浮梁,眺鍾岩,越查塘。覽永嘉之紊維,尋建武之緝綱。於時內慢神器,外侮戎狄。君子橫流,庶萌分析。主晉有祀,福祿來格。明兩降覽,三七辭厄。元誕德以膺緯,肇回光於陽宅。明思服於下武,興繼代以消逆。簡文因心以秉道,故衝用而刑廢。孝武舍己以杖賢,亦寧外而治內。觀日化而就損,庶雍熙之可對。閔隆安之致寇,傷龜玉之毀碎。漏妖凶於滄洲,纏釁難而盈紀。時焉依於晉、鄭,國有蹙於百裏。賴英謨之經營,弘兼濟以忘己。主寰內而緩虞,澄海外以漬滓。至如昏祲蔽景,鼎祚傾基。《黍離》有歎,《鴻雁》無期。瞻天命之貞符,秉順動而履機。率駿民之思效,普邦國而同歸。蕩積霾之穢氛,啟披陰之光暉。反平陵之杳藹,複七廟之依稀。務役簡而農勸,每勞賞而忠甄。燮時雍於祖宗,囗囗囗囗囗囗。掃逋醜於漢渚,滌僭逆於岷山。羈巢處於西木,引鼻飲於源淵。惠要襋而思韙,援冠弁而來虔。
謝靈運因病回到東方,但遊玩喝酒集會賦詩照舊,日以繼夜,他再次被禦史中丞傅隆所彈劾,因此被免除所有官職,這年正是元嘉五年(428)。
視冶城而北屬,懷文獻之收揚。匪元首之康哉,執股肱之惟良。譬觀曲而識節,似綴組以成章。業彌纏而彌微,事愈有而莫傷。次石頭之雙岸,究孫氏之初基。幸漢庶之漏網,憑江介以抗維。初鵲起於富春,果鯨躍於川湄。匝三世而國盛,曆五偽而宗夷。察成敗之相仍,猶脣亡而齒寒。載十二而謂紀,豈蜀滅而吳安。眾鹹昧於謀兆,羊獨悟於理端。請廣武以誨情,樹襄陽以作蕃。拾建業其如遺,沿萬裏而誰難。疾魯荒之詖辭,惡京陵之譖言。責當朝之憚貶,對曩籍而興歎。
謝靈運回到東方,和同族兄弟謝惠連、東海人何長瑜、潁川人荀雍、泰山人羊..之,因為相互欣賞對方的文章而結好。他們同遊山水,當時的人們稱他們為“四友”。謝惠連小時候便聰明有才氣,但性格輕浮,他父親謝方明一貫輕視他,謝靈運離開永嘉回到始寧,當時謝方明正當會稽太守,謝靈運從始寧到會稽拜訪謝方明,順便看望謝惠連,二人相見時都非常欣賞對方。當時何長瑜正教謝惠連讀書,也在這裏,謝靈運認為何長瑜文才舉世無雙,他對謝方明說:“謝惠連這麼聰明高才,而尊敬的叔叔卻把他當成小孩子看。何長瑜是當今的王粲,卻把他看成下等客人,尊敬的叔叔既然不能敬待客人,應該讓何長瑜跟我走。”於是謝靈運和何長瑜同坐車馬而去。荀雍字道雍,官至員外散騎郎。羊..之字曜..,官至臨川內史,很得司空竟陵王劉誕賞識,劉誕造反失敗後被殺。何長瑜文章的水平僅次於謝惠連,荀雍、羊..之則不及他們。臨川王劉義慶招集文人,何長瑜因此從王國侍郎升到平西記室參軍。何長瑜曾在江陵寫信給本家朋友何勖。用韻詩談論劉義慶州府的屬下官吏之一陸展說:“陸展染鬢發,欲以婿側室。青青(黑發)不解久,星星(白發)行複出。”這樣寫的有五六首。於是輕薄少年們把這擴展開來。凡是當時的士大夫都被描寫,而且要加上戲謔的醜話,因此這種詩文大為流行。劉義慶看了大怒,叫文帝任命何長瑜當廣州下屬的增城縣令。到劉義慶死時,朝廷人士到他家吊唁,何勖對袁淑說:“何長瑜現在可以調回來。”袁淑說:“國家剛剛死了宗室賢人,你不應該想到流放的人。”廬陵王劉邵鎮守尋陽,讓何長瑜當南中郎行參軍,掌管秘書工作。何長瑜經過板橋時,遇到大風卷入水中淹死了。
敦怙寵而判違,敵既勍而國圮。彼問鼎而何階,必先賊於君子。原性分之異托,雖殊塗而歸美。或卷舒以愚智,或治亂其如矢。謝昧跡而托規,卒安身以全裏。周顯節而犯逆,抱正情而喪己。
謝靈運憑借祖父和父親的資本,家產豐足仆從眾多,先人的門生故吏加上有幾百。他開山挖湖,沒完沒了;翻山越嶺,總是到那些最幽深最險峻的地方去,哪怕千岩萬險,沒有一個地方不遊到的。他每次登山都穿上木鞋,上山時便去掉前麵的鞋齒,下山時則去掉後麵的鞋齒。一次曾從始寧南麵山峰砍樹開路,一直通到臨海郡,跟從他的有幾百人。臨海太守王..大為恐懼,以為來了造反的山民,不久知道是謝靈運才放心。謝靈運邀請王..一同遊玩,王..沒答應。謝靈運贈給王..的詩說:“邦君難地險,旅客易山行。”在會稽也有很多跟從,他總是驚動郡縣長官。會稽太守孟凱信仰佛教,誠懇認真,謝靈運很瞧不起他,且對他說:“成仙得道應該是有靈氣的文人,你升天一定在我謝靈運之前,成佛一定在我謝靈運之後。”孟凱非常憎恨謝靈運的這些話。
薄四望而尤眄,歎王路之中鯁。蠢於越之妖燼,敢淩蹈於五嶺。崩雙嶽於中流,擬凶威於荊郢。隱雷霆於帝坐,飛芒鏃於宮省。於時朝有遷都之議,人無守死之誌。師旅痛於久勤,城墉闕於素備。安危勢在不侔,眾寡形於見事。於赫淵謀,研其神策。緩轡待機,追奔躡跡。遇雷池而振曜,次彭蠡而殲滌。穆京甸以清晏,撤多壘而寧役。
會稽東城有個回踵湖,謝靈運請求決幹湖水做成稻田。文帝叫本地長官執行這個命令,湖泊離城很近,裏麵出產很多水產品,孟凱不同意這樣作。謝靈運既然不能得到回踵湖,又要始寧縣山丕山皇湖做水田,孟凱又不同意。謝靈運認為孟凱不想做有利人民的事,而隻考慮掘開湖泊會損害動物,言論中謝靈運傷害了孟凱,於是和孟凱結下了深深的仇恨。孟凱利用謝靈運放蕩不羈、侵擾百姓的事,上了一道奏疏說謝靈運想謀反,他本人則動用本郡軍人防守自衛。謝靈運聽說此事,馬上騎馬到京城上書說:臣下我自從帶病回家,到今天已經三年,居住的地方不在城市,和世人相隔很遠,呆在僻偏的窮山岩洞之間,幾乎中斷了和外界的聯係。我安靜地保養性命,想過完剩下的年歲,突然於上月二十八日得知會稽太守孟凱二十七日的話:近來輿論紛紛,我這裏倒沒什麼,隻是老百姓不安心,現在我作一些防備。看了這道疏我非常驚異,不知是怎樣造成的,便急忙回到京城投奔皇上,當我經過山陰城時,孟凱防衛得非常嚴密,整排整排的騎兵和步兵,手握長槍大刀,截斷大街小巷,東西偵察,紛紛嚷嚷。不知小臣我因什麼而犯了大罪使他這樣防範,我整天隻有憂慮和恐懼。臣下當年僥幸做過皇上的侍臣,曾蒙受皇上的天恩,如果我罪過明顯或者文章中有叛逆證據的話,我願意被有關部門判處死刑,以便規正國家的法典。使普天之下,也不許有我立腳的地方。現在隻以謠言作為我的罪證,這是多麼殘酷啊!自古以來,聖賢們也免不了被誹謗,但是招致誹謗,還是有原因的。或者不怕死亡重視義氣,或者結黨聚眾,或者稱雄鄉裏,或者當劍客俠士,縱橫無忌。還從未聽說循規蹈矩的人,想去造反謀逆的,隱居的人,打算謀害皇上的。現有人捕風捉影,憑空造謠,從古以來的陷害,沒有比這更殘酷的。我並不是愛惜自己的生命,隻是受不了其中的冤枉。我捫心自問並無什麼對不起皇上的事,但是抱著一肚子的冤屈無處申訴。所以帶病投奔皇上,讓您裁判。我希望皇上鑒定是非曲直,那麼即使我死了,也如同活著一樣。我整天擔心害怕,以致老病發作,神情恍恍惚惚,不知怎樣陳說。”
造白石之祠壇,懟二豎之無君。踐掖庭以幽辱,淩祧社而火焚。湣文康之罪己,嘉忠武之立勳。道有屈於災蝕,功無謝於如仁。訊落星之饗旅,索舊棲於吳餘。跡階戺而不見,橫榛卉以荒除。彼生成之樂辰,亦猶今之在餘。慨齊吟於爽鳩,悲唐歌於《山樞》。
文帝知道他被冤枉了,所以沒有判他有罪,隻是不想讓他回到東方,而讓他做臨川內史,且增加俸祿到兩千石。謝靈運赴任後仍然如故,和在永嘉太守任上時沒有兩樣,所以再次被有關人員彈劾。司徒派臨川王的從事鄭望生逮捕謝靈運,謝靈運反而抓住鄭望生,起兵叛逃,於是才堅決反叛。他寫詩說:“韓亡子房奮,秦帝魯連恥,本自江海人,忠義感君子。”最後他仍被追上和逮捕,被送到廷尉那裏定罪。廷尉上奏說謝靈運率領部眾造反,應處以死刑,文帝仍然愛惜他的才能,隻想免去他的官職而已。彭城王劉義康堅持說不應該饒恕他,於是文帝下了一道詔書說:“謝靈運罪過深重,確實應該判處死刑。但念他祖父謝玄有功江南,應該原諒他的子孫,可以免去謝靈運的死刑,充軍廣州。”
吊偽孫於徐首,率君臣以奉疆。時運師以伐罪,偏投書於武王。迄西北之落紐,乏東南以振綱。誠钜平之先覺,實中興之後祥。據左史之攸征,胡影跡之可量。過江乘而責始,知遇雄之無謀。厭紫微之宏凱,甘陵波而遠遊。越雲夢而南溯,臨浙河而東浮。彀連弩於川上,候蛟龍於中流。
之後,秦郡府將宗齊受走到塗口,途徑桃墟村,看見有六七個人在下麵路上胡亂說話,懷疑不是好人。回來告訴郡縣長官,長官派兵隨同宗齊受掩襲討捕,於是和那些人格鬥,把他們全部捉住,投入監獄,其中一人姓趙名欽,山陰縣人,說:“本村人薛道雙先和謝靈運同過事,在去年九月初,薛道雙通過本村人成國告訴我說:‘先前做臨川內史,現在犯法衝軍廣州的謝某,給我們錢財,叫我們買弓箭刀槍盾牌等武器,讓薛道雙結交鄉裏的健兒勇士,在三江口劫奪謝某,如果得逞的話,大家功勞都一樣。’於是集合眾人篡取謝某,但沒成功。大家回來時很餓,隻好沿路打劫。”有關部門又上奏按法逮捕謝靈運,文帝下詔書命令在廣州判他死刑,就地正法。謝靈運臨死時寫詩說:“龔勝無餘生,李業有終盡。稽公理既迫,霍生命亦殞。淒淒淩霜葉,惘惘衝風菌。邂逅竟幾何,修短非所憫。送心自覺前,斯痛久已忍。恨我君子誌,不獲岩上泯。”他詩中稱述的龔勝、李業,好比前詩中說的子房、魯連。當時正是元嘉十年(433),享年四十九。他寫的文章在社會上廣泛流傳。他的兒子謝鳳死得很早。
爰薄方與,乃屆歐陽。入夫江都之域,次乎廣陵之鄉。易千裏之曼曼,溯江流之湯湯。洊赤圻以經複,越二門而起漲。眷北路以興思,看東山而怡目。林叢薄,路逶迤,石參差,山盤曲。水激瀨而駿奔,日映石而知旭。審兼照之無偏,怨歸流之難濯。羨輕魵之涵泳,觀翔鷗之落啄。在飛沈其順從,顧微躬而緬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