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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史》 作者:宋濂  

列傳·卷三十

馬祖常
馬祖常字伯庸,先祖世代為雍古部,居住在淨州天山。高祖錫裏吉思,在金代為鳳翔兵馬判官,盡忠金朝,死後贈恒州刺史。子孫世襲為官,以馬為姓氏。曾祖月合乃,隨世祖征宋,留於汴京,掌管糧餉,官至禮部尚書。父馬潤,為同知漳州路總管府事,家在光州。

馬祖常,字伯庸,世為雍古部,居淨州天山。有錫裏吉思者,於祖常為高祖,金季為鳳翔兵馬判官,以節死贈恒州刺史,子孫因其官,以馬為氏。曾祖月合乃,從世祖征宋,留汴,掌饋餉,累官禮部尚書。父潤,同知漳州路總管府事,家於光州。祖常七歲知學,得錢即以市書。十歲時,見燭欹燒屋,解衣沃水以滅火,鹹嗟異之。既長,益篤於學。蜀儒張摐道儀真,往受業其門,質以疑義數十,摐甚器之。延祐初,科舉法行,鄉貢、會試皆中第一,廷試為第二人。授應奉翰林文字。拜監察禦史。是時仁宗在禦已久,猶居東宮,飲酒常過度。祖常上書請“禦正衙,立朝儀,禦史執簡,太史執筆,則雖有懷奸利己乞官求賞者,不敢出諸口。天子承天地祖宗之重,當極調攝,至於酒醴,近侍進禦,當思一獻百拜之義。”英宗為皇太子,又上書請慎簡師傅。於是奸臣鐵木迭兒為丞相,威權自恣。祖常知其盜觀國史,率同列劾奏其十罪,仁宗震怒,黜罷之。秦州山移,祖常言:“山不動之物,今而動焉,由在野有當用不用之賢,在官有當言不言之佞,故致然爾。”疏聞,大臣皆家居待罪。祖常薦賢拔滯,知無不言。俄改宣政院經曆,月餘辭歸,起為社稷署令。亡何,奸臣複相,左遷開平縣尹,因欲中傷之,遂退居光州。久之,奸臣既死,乃除翰林待製。泰定建儲,擢典寶少監、太子左讚善。尋兼翰林直學士,除禮部尚書。丁祖母憂,起為右讚善,複除禮部尚書,尋辭歸。
祖常七歲時就好學,得錢就買書,長大後學習更加勤奮。一四川儒生張須立在儀真講學,祖常去拜為師,學習中提出疑問數十條,須立非常器重。延..初年(1314),元朝實行科舉製度,祖常應試,無論鄉試、會試皆中第一名,廷試第二名,授應奉翰林文字,拜監察禦史。

天曆元年,召為燕王內尉,仍入禮部,兩知貢舉,一為讀卷官,時稱得人。升參議中書省事,參定親郊禮儀,充讀冊祝官,拜治書侍禦史,曆徽政副使,遷江南行台中丞。元統元年,召議新政,賜白金二百兩、鈔萬貫。又曆同知徽政院事,遂拜禦史中丞。帝以其有疾,詔特免朝禮,光祿日給上尊。祖常持憲務存大體。西台禦史劾其僚禁酤時麵有酒容,以苛細黜之。山東廉訪司言孔氏訟事,以事關名教不行,按者亦引去。除樞密副使,頃之,辭職歸光州。複除江南行台中丞,又遷陝西行台中丞,皆以疾不赴。至元四年卒,年六十,贈攄忠宣憲協正功臣、河南行省右丞、上護軍、魏郡公,諡文貞。
仁宗在位日久,常在東宮飲酒過度,祖常敢於上書勸諫皇上臨朝理政。英宗為皇太子,祖常又上書請皇上慎重延聘師傅。奸臣鐵木迭兒為丞相,作威作福,專橫跋扈,祖常知道他偷看國史,與同僚彈劾其十大罪狀,仁宗大怒,將鐵木迭兒罷職。傳聞秦山移動,祖常藉此上書說:“山本不動之物,如今移動,必定是在朝外有當用不用之賢人,在朝為官者有當言不言之佞臣。”皇帝看後令大臣們都居家等候審查治罪。祖常薦舉賢能,彈劾那些不賢無能者,知無不言。不久,改任宣政院經曆,僅月餘就辭官返鄉,後又起用為社稷署令。又不久,奸臣複相位,貶祖常為開平縣尹,後退居故裏光州,直到奸臣死後,才被召還任翰林待製。泰定年間(1324~1327)確立皇太子,升祖常為典寶少監、太子左讚善。不久又兼翰林直學士,任禮部尚書。其祖母壽終,祖常辭官歸家服喪。後起任右讚善,仍為禮部尚書。不久辭官回鄉。

祖常立朝既久,多所建明。嚐議:今國族及諸部既誦聖賢之書,當知尊諸母以厚彝倫。又議:將家子弟驕脆,有孤任使,而庶民有挽強蹶張老死草野者,當建武學、武舉,儲材以備非常。時雖弗用,識者韙之。祖常工於文章,宏贍而精核,務去陳言,專以先秦兩漢為法,而自成一家之言。尤致力於詩,圓密清麗,大篇短章無不可傳者。有文集行於世。嚐預修《英宗實錄》,又譯潤《皇圖大訓》、《承華事略》,又編集《列後金鑒》、《千秋記略》以進,受賜優渥。文宗嚐駐蹕龍虎台,祖常應製賦詩,尤被歎賞,謂中原碩儒唯祖常雲。
天曆元年(1328),朝廷召祖常任燕王內尉,但仍入禮部任職,兩次主持貢舉考試,一次為讀卷官,當時人們都認為他稱職。升參議中書省事,參加製定親郊禮儀充讀冊祝官,拜治書侍禦史,後曆任徽政副使、江南行台中丞。

巎巎
元統元年(1333),召回朝參議新政,賜白金二百兩、鈔萬貫。以後又曆任同知徽政院事、禦史中丞。帝念他有病,特詔令他免於朝拜禮。祖常在執法時,務必堅持原則。委任為樞密副使,不久就辭職歸光州。以後任他為江南行台中丞,又調任陝西行台中丞,都因病未赴任。至元四年(1338)卒,年六十,贈攄忠宣憲協正功臣、河南行省右丞、上護軍、魏郡公,諡“文貞”。

巎巎字子山,康裏氏。父不忽木,自有傳。祖燕真,事世祖,從征有功。巎巎幼肄業國學,博通群書,其正心修身之要得諸許衡及父兄家傳。長襲宿衛,風神凝遠,製行峻潔,望而知其為貴介公子。其遇事英發,掀髯論辨,法家拂士不能過之。始授承直郎、集賢待製,遷兵部郎中,轉秘書監丞。奉命往核泉舶,芥視珠犀,不少留目。改同僉太常禮儀院事,拜監察禦史,升河東廉訪副使。未上,遷秘書太監,升侍儀使。尋擢中書右司郎中,遷集賢直學士,轉江南行台治書侍禦史。拜禮部尚書,監群玉內司。巎巎正色率下。國製,大樂諸坊鹹隸本部,遇公燕,眾伎畢陳。巎巎視之泊如,僚佐以下皆肅然。遷領會同館事尚書,監群玉內司如故。尋兼經筵官,複除江南行台治書侍禦史。未行,留為奎章閣學士院承製學士,仍兼經筵官。升侍書學士、同知經筵事,複升奎章閣學士院大學士、知經筵事。除浙西廉訪使,複留為大學士、知經筵事。尋拜翰林學士承旨、知製誥兼修國史、知經筵事,提調宣文閣崇文監。
祖常在朝任官時間長久,多有建樹。曾說:今蒙古族及諸部既學聖賢之書,當知尊敬父母以崇尚人倫。又說:將家子弟驕傲,有負國家重任,而庶民有能挽強弓者卻老死於民間,應建立武學,實行武舉考試,儲備人才以備非常之用。這些意見雖未被當局者采納,但有見識的人無不讚同。祖常的文章寫得好,氣勢磅礴,言簡意賅,無陳辭濫調,專以先秦兩漢文章為榜樣而又自成一家之言。尤善於寫詩。其詩文無論大篇短章無有不可傳讀者。有文集行於世,曾參加修纂《英宗實錄》,譯有《皇圖大訓》、《承華事略》,編集有《列後金鑒》、《千秋記略》等書,進呈皇帝,受優厚賞賜。文宗在龍虎台時,祖常應詔寫賦做詩,被皇帝讚賞不已,認為中原大儒隻有馬祖常一人。

先是,文宗勵精圖治,巎巎嚐以聖賢格言講誦帝側,裨益良多。順帝即位之後,剪除權奸,思更治化。巎巎侍經筵,日勸帝務學,帝輒就之習授,欲寵以師禮,巎巎力辭不可。凡《四書》、《六經》所載治道,為帝繹而言,必使辭達感動帝衷敷暢旨意而後已。若柳宗元《梓人傳》、張商英《七臣論》,尤喜誦說。嚐於經筵力陳商英所言七臣之狀,左右錯愕,有嫉之之色,然素知其賢,不複肆慍。帝暇日欲觀古名畫,巎巎即取郭忠恕《比幹圖》以進,因言商王受不聽忠臣之諫,遂亡其國。帝一日覽宋徽宗畫稱善,巎巎進言,徽宗多能,惟一事不能。帝問何謂一事。對曰:“獨不能為君爾。身辱國破,皆由不能為君所致。人君貴能為君,它非所尚也。”或遇天變民災,必憂見於色,乘間則進言於帝曰:“天心仁,愛人君,故以變示儆。譬如慈父於子,愛則教之戒之。子能起敬起孝,則父怒必釋。人君側身修行,則天意必回。”帝察其真誠,虛己以聽。特賜隻孫燕服九襲及玉帶楮幣,以旌其言。巎巎嚐謂人曰:“天下事在宰相當言,宰相不得言則台諫言之,台諫不敢言則經筵言之。備位經筵,得言人所不敢言於天子之前,誌願足矣。”故於時政得失有當匡救者,未嚐緘默。大臣議罷先朝所置奎章閣學士院及藝文監諸屬官。巎巎進曰:“民有千金之產,猶設家塾,延館客,豈有堂堂天朝,富有四海,一學房乃不能容耶?”帝聞而深然之。即日改奎章閣為宣文閣,藝文監為崇文監,存設如初,就命巎巎董治。又請置檢討等職十六員以備進講。帝皆俞允。時科舉既輟,巎巎從容為帝言:“古昔取人材以濟世用,必由科舉,何可廢也。”帝采其論,尋複舊製。一日,進讀司馬光《資治通鑒》,因言國家當及斯時修遼、金、宋三史,歲久恐致闕逸。後置纂修,實由巎巎發其端。又請行鄉飲酒於國學,使民知遜悌,及請褒贈唐劉蕡、宋邵雍以旌道德正直。帝從其請,為之下詔。
巎巎字子山,姓康裏氏,自幼學習儒家典籍,學識淵博,能言善辯。畢生曆任承直郎、集賢待製、兵部郎中、秘書監丞、同僉太常禮儀院事、監察禦史、河東廉訪副使、秘書太監、侍儀使、中書右司郎中、集賢直學士、江南行台治書侍禦史、禮部尚書、監群玉內司、領會同館事尚書、經筵官等職。在任經筵官期間還兼為奎章閣學士院承製學士、奎章閣學士院大學士、翰林院學士承旨,主持起草皇帝詔令及編修國史,提調宣文閣崇文監。其一生最主要的職務是充任經筵官,主持為皇帝講解經史子集和聖賢格言。

巎巎以重望居高位,而雅愛儒士,甚於饑渴,以故四方士大夫翕然宗之,萃於其門。達官有怙勢者,言曰:“儒有何好,君酷愛之。”巎巎曰:“世祖以儒足以致治,命裕宗學於讚善王恂。今秘書所藏裕宗仿書,當時禦筆於學生之下親署禦名習書謹呈,其敬慎若此。世祖嚐暮召我先人坐寢榻下,陳說《四書》及古史治亂,至丙夜不寐。世祖喜曰:‘朕所以令卿從許仲平學,正欲卿以嘉言入告朕耳,卿益加懋敬以副朕誌。’今汝言不愛儒,寧不念聖祖神宗篤好之意乎?且儒者之道,從之則君仁、臣忠、父慈、子孝,人倫鹹得,國家鹹治;違之則人倫鹹失,家國鹹亂。汝欲亂而家,吾弗能禦,汝慎勿以斯言亂我國也。儒者或身若不勝衣,言若不出口,然腹中貯儲有過人者,何可易視也。”達官色慚。
順帝即位後,欲鏟除朝中權奸,改革政治,巎巎勸順帝多學治國之道,並為之詳細耐心講解《四書》、《五經》中有關治國安邦的道理,直到皇帝心領神會為止。尤其好講解柳宗元的《梓人傳》及張商英的《七臣論》,特別是《七臣論》,皇帝身邊臣僚聽了又驚恐,又嫉恨,但又不敢露於形色。順帝愛畫,巎巎進呈郭忠恕的《比幹圖》,並解釋說,商紂王因不聽忠臣比幹之言,致使國家滅亡。有天順帝看了徽宗的畫,連聲稱好,巎巎進諫說“:宋徽宗多才多藝,唯獨當皇帝無能,宋朝為金所滅,他自己為金所俘,都是他無能做皇帝所致。皇帝最主要的才能就是當好皇帝,其他都是次要的。”

既而出拜江浙行省平章政事。明年,複以翰林學士承旨召還。時中書平章闕員,近臣欲有所薦用,以言覘帝意。帝曰:“平章已有其人,今行半途矣。”近臣知帝意在巎巎,不複薦人。至京七日,感熱疾卒,實至正五年五月辛卯也,年五十一。家貧,幾無以為斂。帝聞,為震悼,賜賻銀五錠。其所負官中營運錢,台臣奏以罰布為之代償。巎巎善真行草書,識者謂得晉人筆意,單牘片紙,人爭寶之,不翅金玉。諡文忠。
巎巎敢於直言進諫。他常說“:國家政事宰相應該發表意見,宰相不敢講,禦史諫官應該講,諫官們不講,則經筵官應當講。我身為經筵官,能夠在皇帝麵前講出別人不敢講的話,也就心滿意足了。”所以凡有利於治國安民意見,他都從不諱言地進諫。如每遇天變民災,他就進言於皇帝。大臣建議撤去先朝所設的奎章閣學士院及藝文監諸機構及其官員。巎巎認為不妥,進諫說:“平民中有千金戶者,還在家設立私塾,請師教育子弟,哪有我堂堂天朝,富有四海,還不能容許設一學堂的道理。”皇帝非常同意這個意見,於是隻把奎章閣改為宣文閣,把藝文監改為崇文監,並命巎巎監督管理,又請設檢討官十六人為皇帝進講,也被批準了。當時,科舉停考,在巎巎建議下恢複了。他還建議及時修纂遼、金、宋三史及詔表彰唐代劉..、宋代邵雍的道德正直。這些建議都被采納。

兄回回,字子淵。敦默寡言,耆學能文。在成宗朝宿衛,擢太常寺少卿。寺改為院,為太常院使。武宗正位,以藩邸舊臣出使稱旨。至大間,調大司農卿,除山南廉訪使,改江南行台治書侍禦史,遷淮西廉訪使,皆有政聲。再改河南廉訪使。行省丞相行事多不法,太尉納璘為郎中,每格不下,丞相怒欲出之。回回察其賢,抗章舉任風憲,後曆三台,為名臣。駙馬平章家奴強市人物,按之無所貸。英宗即位,丞相拜住首薦為戶部尚書,尋拜南台侍禦史,改參議中書。以議定刑書如法,帝嘉納其奏。泰定初,廷議漕運事,奏減糧數以紓東南民力。授太子詹事丞,改山東廉訪使,未上,升翰林侍講學士,遷江浙行省右丞。文宗立,除宣政院使。上言乞沙汰僧道,其所有田宜同民間征輸。擢中書右丞,力辭還第。聞明宗崩,流涕不能食,自是杜門不出者數年,以疾卒。與弟巎巎皆為時之名臣,世號為雙璧雲。
巎巎德高望重,身居高位,但酷愛儒士,所以四方士大夫都仰慕他,紛紛投入他的門下。有些依仗權勢的達官對巎巎說“:孔孟之道有什麼好,值得這樣酷愛。”巎巎回答說“:世祖認為孔孟之道足以經邦治世,曾夜間召我先人在臥房,為他講說《四書》及古史中治亂之道,至深夜不眠。世祖非常高興地說‘:朕之所以令你從許仲平學習,正是要求你們以治國安邦之道進告我。’今天你們不愛儒士,難道也不想想聖祖神宗愛好儒學的深刻意義嗎?而且遵循儒家之道,則必然是君仁、臣忠、父慈、子孝,國家得到治理;反之人倫全失,國家遭亂。你們要亂自己的家,我管不了,但不可以輕儒學之言而亂國家。”這些權勢達官聽後滿麵慚色。

巎巎子維山,材質清劭,侍禁廷,起崇文監丞,擢給事中,遷同僉太常禮儀院事,調崇文太監。
不久,巎巎受任為浙江行省平章政事,翌年又奉詔還京為翰林學士承旨。當時中書平章缺員,近臣想推薦他們的人選,順帝說:“平章一職我已擬定人選,現正在途中。”所指的是巎巎,近臣也就不敢再薦別人了。巎巎到京任七日因病去世,時至正五年(1345)五月八日,終年五十一歲。諡文忠。

自當
自當,蒙古族人,英宗時由速古兒赤升監察禦史。在大興縣檢案情,其中有被冤枉而關押者。此人曾見有駱駝死於道旁,便拿回家醃於甕中。恰巧當時官府駱駝被盜,搜捕甚急,不問明實情將此人抓去審問,屈打成招。自當審閱其供詞,疑為冤案,上報禦史台。台臣認為人贓俱在,隻是自當怕殺人罷了,不聽取他的意見,朝廷另派人去審理,將犯人處死。幾天後,遼陽行省捕獲了真正盜駱駝的人,死者沉冤才得昭雪。因此人們佩服自當之英明。

自當,蒙古人也。英宗時,由速古兒赤擢監察禦史。錄囚大興縣,有以冤事係獄者,其人嚐見有橐駝死道傍,因舁至其家醢之,置數甕中。會官橐駝被盜,捕索甚亟,乃執而勘之,其人自誣服。自當審其獄辭,疑為冤,即以上禦史台。台臣以為贓既具,是特禦史畏殺人耳,不聽,改委他禦史讞之,竟處死。後數日,遼陽行省以獲盜聞,冤始白,人以是服其明。泰定二年,扈從至上都,糾言參知政事楊庭玉贓罪,不報,即納印還京師。帝遣使追之,俾複任。即再上章劾庭玉,竟如其言。以劾奏平章政事禿滿迭兒入怯薛之日,英宗被弑,必預聞其謀,不省,乃賜禿滿迭兒黃金係腰,自當遂辭職。改工部員外郎,中書省委開混河,自當往視之,以為水性不常,民力亦瘁,難以成功,言於朝,河役乃罷。
泰定二年(1325),扈駕至上都,彈劾參知政事楊廷玉貪贓罪,由於禦史台不將他的劾奏上報朝廷,因而交印回京。皇帝聞知,遣使追回,官複原職。他再上表彈劾楊廷玉,終將他懲處。又彈劾平章政事禿滿迭兒,說他入怯薛軍之日英宗被刺,必事先知道這場刺殺的陰謀。朝廷不僅不追查,反而賜禿滿迭兒黃金腰帶。自當便辭去禦史之職,後改任工部員外郎。中書省委任他開鑿渾河,自當去視察,發現水不常有,徒費民力,難以成功,報告朝廷,該工程乃罷。

會次三皇後殂,命工部撤行殿車帳,皆新作之。自當未即興工。尚書曰:“此奉特旨,員外有誤,則罪歸於眾矣。”自當曰:“即有罪,我獨任之。”未幾,帝果問成否。省臣乃召自當責問之。自當請自入對。既見帝,奏曰:“皇後行殿車帳尚新,若改作之,恐勞民費財。且先皇後無惡疾,居之何嫌。必欲舍舊更新,則大明殿乃自世祖所禦,列聖嗣位豈皆改作乎?”帝大悅,語省臣曰;“國家用人,當擇如自當者,庶不誤大事。”特賜上尊、金幣,遷吏部員外郎。帝欲加號太後曰太皇太後,命朝堂議之。自當獨曰:“太後稱太皇太後,於典禮不合。”眾皆曰:“英宗何以加皇太後號曰太皇太後?”自當曰:“英宗孫也,今上子也,太皇太後之號孫可以稱之,子不可以稱之也。”議遂定。遷中書客省使,俄改同僉宣政院事。
三皇後死,皇帝命工部廢除原行殿車帳,要全做新的,而自當遲遲不肯按時興工。工部尚書對他說“:此是奉朝廷特旨,你員外郎若犯錯誤,則會歸罪於我們大家。”自當說:“有罪我一人承擔。”不久,皇帝問新做車帳成否,中書省召自當責問,自當要求自己去向皇帝說明。見皇帝奏道:“皇後行殿車帳還新,若改做恐勞民傷財。且先皇後無惡疾,住此車帳無礙。如果必要舍舊更新,則大明殿是世祖住的地方,後來嗣位的曆代皇帝豈不是都要改做嗎?”皇帝聽後大喜,對大臣說“:國家用人,當像自當這樣的人,這才可能不誤大事。”特賜上尊、金幣,並調任吏部員外郎。皇帝欲加太後為太皇太後,命朝臣議論,自當認為不可“:太後稱太皇太後於典章規定不合。”眾人都說“:英宗何以能加皇太後為太皇太後?”自當說“:英宗是皇太後的孫,當今皇上是皇太後之子,太皇太後之號孫可以稱,子不可以稱。”皆按自當的意見議定。後改自當為中書客省使,不久又改同僉宣政院事。

文宗即位,除中書左司郎中。有使持詔自江浙還,言行省臣意若有不服者。帝怒,命遣使問不敬狀,將悉誅之。自當言於丞相燕帖木兒曰:“皇帝新即位,雲南、四川且猶未定,乃以使臣一言殺行省大臣,恐非盛德事。況江浙豪奢之地,使臣或不得厭其所需,則造言以陷之耳。”燕帖木兒以言於帝,事乃止。既而升參議中書省事。燕帖木兒議封太保伯顏王爵,眾論附之。自當獨不言。燕帖木兒問故,自當曰:“太保位列三公,而複加王封,後再有大功,將何以處之?且丞相封王,出自上意,今欲加太保王封,丞相宜請於上。王爵非中書選法也。”遂罷其議。拜治書侍禦史。
文宗即位,任自當為中書左司郎中。有位朝廷使臣持詔自江浙回來,說江浙行省對文宗有不服之意。帝怒,要問江浙行省不敬之罪,全誅殺。自當知道後對丞相燕帖不兒說“:皇帝新即位,雲南、四川也還未平定,聽一使臣之言而殺行省大臣,恐不是好事。況江浙是繁華之地,或者是使臣的要求沒得到滿足而造謠陷害亦未可知。”燕帖木兒將此話轉奏文宗,誅殺行省大臣這件事就不再提了。升自當為參議中書省事。燕帖木兒要封太保伯顏的王爵,其他人都附和,唯自當不言。燕帖木兒問他何故,自當說:“太保已是位列三公,而再加王號,以後再有大功者將如何對待。且丞相封王是出自皇上的旨意,今要封太保為王,丞相應請示皇上。封王爵不是中書選任官吏。”於是封伯顏王爵事作罷。拜自當為治書侍禦史。

初,文宗在集慶潛邸,欲創天靈寺,令有司起民夫。江南行台監察禦史亦乞剌台言曰:“太子為好事,宜出錢募夫,若欲役民,則朝廷聞之非便也。”至是文宗悉召江南行台監察禦史,俾皆入為監察禦史,而欲黜亦乞剌台。自當諫曰:“當陛下在潛邸時,禦史盡心為陛下言,乃忠臣也。今無罪而黜之,非所以示天下。”乃除亦乞剌台僉憲湖南。文宗嚐欲遊西湖,自當諫曰:“陛下以萬乘之尊而泛舟自樂,如天下何?”不聽。自當遂稱疾不從行。文宗在舟中,顧謂台臣曰:“自當終不滿朕此遊耶?”台臣嚐奏除目,文宗以筆塗一人姓名,而綴將作院官閭閭之名。自當言:“閭閭為人詼諧,惟可任教坊司,若以居風紀,則台綱掃地矣。”文宗乃止。已而出為陝西行台侍禦史。
早先文宗在集慶為太子時,欲建立天靈寺,令官府征調民夫。江南行台監察禦史亦乞剌台認為不當而未辦。現在文宗即位,把行台監察禦史都召回朝廷為監察禦史,而打算罷黜亦乞剌台一人。自當進諫道:“當陛下為太子時,禦史亦乞剌台盡心盡力,這是忠臣,今無罪而將他罷官,這不好向天下交待。”於是任亦乞剌台為湖南禦史。文宗要遊西湖,自當諫阻,文宗不聽,自當托病不隨行。禦史台的臣僚上奏一個拜官授職人員的名單,文宗勾去一人,補將作院官閭閭。自當以為不妥,他說:“閭閭為人詼諧,在教坊司任職還可以,若任他為監察官,則禦史台的綱紀掃地了。”文宗采納他的意見。不久自當出任陝西行禦史台禦史。

順帝初,除福建都轉運鹽使。先是,自當為左司郎中時,泰定帝嚐欲以河間、江浙、福建鹽引六萬賜中書參議撒迪,自當執不可,僅以福建鹽引二萬賜之。至是,自當複建言鹽引宜盡資國用以紓民力。時撒迪方為禦史大夫,不以為怨,數遣人省自當母於京師所居。既而丁母憂,居間久之,複起為浙西肅政廉訪使。時有以駙馬為江浙行省丞相者,其宦豎恃公主勢,坐杭州達魯花赤位,令有司強買民間物,不從輒毆之。有司來白自當,自當即逮之械以令眾,自是丞相府無敢為民害者。尋召為同僉樞密院事。尋複為治書侍禦史、同知經筵事。寧夏人有告買買等謀害太師伯顏者,伯顏委自當與中書、樞密等官往寧夏鞫問,無其情,乃以誣罔坐告者罪。伯顏怒,自當前曰:“太師所以令吾三人勘之者,以國法所在也。必以罪吾三人,則自當實主其事,宜獨當之。”伯顏乃左遷自當同知徽政院事。
順帝即位,任自當為福建都轉運鹽使。在此以前,自當任左司郎中時,泰定帝曾打算把河間、江浙、福建的鹽六萬引賜中書參議撒迪,自當堅持不可,隻以福建鹽二萬引賜撒迪。現在,自當再建議,官鹽應作為國用,以減輕人民的負擔。這時,撒迪方任禦史大夫,並不忌恨過去不撥給他六萬引鹽的事,而是多次派人去看望自當留居京師的老母。

自當曆事四朝,官自從仕郎累轉至通奉大夫,常衎潔在位,剛介弗回,終始一節,有古遺直之風。然卒以是忤權貴而不複柄用,君子皆惜焉。
母親去世後,自當辭職回家守喪,後起用為浙西肅政廉訪使。這時有位駙馬為江浙行省丞相,其宦官仗主人之勢,坐在杭州達魯花赤位上,命官府強買民間貨物,不從者就捶打。官府告訴自當,自當將這些仗勢欺人的宦官關押起來,從此以後丞相府中再沒有敢於害民者。不久,召自當還朝任同僉樞密院事。又不久任治書侍禦史、同知經筵事。寧夏有人告買買等要謀害太師伯顏,伯顏委任自當與中書、樞密等官去寧夏審問,並無其事,將誣告者判罪。伯顏怒。自當說:“太師之所以令我等人去調查,是本著國法。如果要治我們三人的罪,我實際是主事人,應治我一人的罪就行了。”伯顏無話可說,但貶自當為知徽政院事。

阿榮
自當曆任四朝大臣,從仕郎至通奉大夫,為人剛直不阿,有古人坦然之遺風,然始終因忤逆權貴而未受到重用,令人惋惜。

阿榮,字存初,怯烈氏。父按攤,中書右丞。阿榮幼事武宗,備宿衛,累遷官,為湖南道宣慰副使。溫迪罕奉使宣撫湖南,事無大小,悉以委之。會列郡歲饑,阿榮分其廩祿為粥,以食餓者,仍發粟賑之,所活甚眾。廣西寇起,眾皆洶懼。阿榮鎮之以靜,督有司治兵守其境,寇不敢入。遷湖廣行省左右司郎中,召僉會福院事,尋除吏部尚書。泰定初,出為湖南宣慰使,改浙東道宣慰使都元帥,以疾辭。天曆初,複起為吏部尚書,尋參議中書省事。二年,拜中書參知政事、知經筵事。進奎章閣大學士、榮祿大夫、太禧宗禋院使,都典製神禦殿事。文宗眷遇之甚,而阿榮亦盡心國政,知無不言。久之,心忽鬱鬱不樂,謁告南歸武昌。至元元年卒。
阿榮,字存初,姓怯烈氏。其父按攤為中書右丞。阿榮自幼就侍奉武宗,加入宿衛禁軍,後官至湖南道宣慰副使。溫迪罕為湖南宣撫使。事無大小都交阿榮主持辦理。當時各郡發生饑荒,阿榮把自己的俸祿拿一部分買米煮粥,賑濟饑民。廣西寇起,大家都惶惶不安,阿榮卻很鎮靜,督促官府整軍防守,故寇不敢入。後調任湖廣行省左右司郎中,又召回朝任僉會福院事,不久又任吏部尚書。泰定初年(1324),出任湖南宣慰使,後改為浙東道宣慰使都元帥,因病辭職。

初,阿榮閑居,以文翰自娛,博究前代治亂得失,見其會心者,則扼腕曰:“忠臣孝子國家之寶,為奇男子烈丈夫者固不當如是耶!”日與韋布之士遊,所至山水佳處,鳴琴賦詩,日夕忘返。尤深於數學,逆推事成敗利不利及人禍福壽夭貴賤,多奇中。天曆三年春,策士於廷。阿榮與虞集會於直廬,慨然興歎,語集曰:“更一科後科舉當輟,輟兩科而複,複則人材彬彬大出矣。”又歎曰:“榮不複見之矣,君猶及見之。”集應曰:“得士之多,幸如存初言。今文治方興,未必有中輟之理。存初國家世臣,妙於文學,以盛年登朝,在上左右,斯文屬望。集老且衰,見亦何補耶!”阿榮又歎曰:“數當然耳。”集問何以知之,弗答。後三年卒。元統三年,科舉果罷,至正元年始複,如其言。
天曆初年(1328),阿榮被起用為吏部尚書,不久任參議中書省事。二年,拜中書參知政事、知經筵事。晉升為奎章閣大學士、榮祿大夫、太禧宗..院使,總管神禦殿事。文宗對他非常讚賞,阿榮也盡心於國事,知無不言。但久而久之,阿榮忽鬱鬱不樂,辭官南歸於武昌,至元元年(1335)卒。

小雲石海涯
原先,阿榮閑居時以文章自娛,博覽群書,研究前代政治之治亂得失,有所體會時便不禁歎息道“:忠臣孝子乃國家之寶,為奇男子烈丈夫難道不應當如此嗎?”每天與一些布衣隱士們交遊,遊山玩水,彈琴做詩,日落忘返。尤精於術數之學,能推算出事之成敗、利和不利以搜集人之禍福、壽命之長短、地位之貴賤等,往往說中。天曆三年(1330)春在朝廷會考策論。與虞集相遇,頗有感慨地對他說“:今年科考一次,以後會停考,兩年後再恢複,那時人才倍出。”又說:“那時我是看不到了,你還可見。”虞集說:“但願能像存初所說的那樣,人才倍出。今國家文治方興,未必會中止科舉。存初為國家世臣,精於文學,年青時就入朝為官,朝中上下左右都對你抱有希望。我衰老了,即或那時再見科考又有何用。”阿榮說“:這是氣數該如此。”問他何以知道,他默不回答。三年後阿榮卒。元統三年(1335)果然中止科舉,至正元年才恢複,正如阿榮所預言。

小雲石海涯,家世見其祖《阿裏海涯傳》。其父楚國忠惠公,名貫隻哥,小雲石海涯遂以貫為氏,複以酸齋自號。母廉氏,夜夢神人授以大星使吞之,已而有妊。及生,神彩秀異。年十二三,膂力絕人,使健兒驅三惡馬疾馳,持槊立而待,馬至,騰上之,越二而跨三,運槊生風,觀者辟易。或挽強射生,逐猛獸,上下峻阪如飛,諸將鹹服其趫捷。稍長,折節讀書,目五行下。吐辭為文,不蹈襲故常,其旨皆出人意表。初,襲父官為兩淮萬戶府達魯花赤。鎮永州,禦軍極嚴猛,行伍肅然。稍暇,輒投壺雅歌,意所暢適,不為形跡所拘。一日,呼弟忽都海涯語之曰:“吾生宦情素薄,顧祖父之爵不敢不襲,今已數年矣,願以讓弟,弟幸勿辭。”語已,即解所綰黃金虎符佩之。北從姚燧學,燧見其古文峭厲有法及歌行古樂府慷慨激烈,大奇之。仁宗在東宮,聞其以爵位讓弟,謂宮臣曰,“將相家子弟其有如是賢者邪!”俄選為英宗潛邸說書秀才,宿衛禁中。仁宗踐祚,上疏條六事:一曰釋邊戍以修文德,二曰教太子以正國本,三曰設諫官以輔聖德,四曰表姓氏以旌勳胄,五曰定服色以變風俗,六曰舉賢才以恢至道。書凡萬餘言,未報。拜翰林侍讀學士、中奉大夫、知製誥同修國史。
小雲石海涯,其家世見其祖父《阿裏海涯(牙)傳》。父為楚國忠惠公,名貫隻哥,所以小雲石海涯以貫氏為姓,自號“酸齋”。

會議科舉事,多所建明,忽喟然歎曰:“辭尊居卑,昔賢所尚也。今禁林清選,與所讓軍資孰高,人將議吾後矣。”乃稱疾辭還江南,賣藥於錢唐市中,詭姓名,易服色,人無有識之者。偶過梁山濼,見漁父織蘆花為被,欲易之以。漁父疑其為人,陽曰:“君欲吾被,當更賦詩。”遂援筆立成,竟持被去。人間喧傳蘆花被詩。其依隱玩世多類此。晚年為文日邃,詩亦衝淡。草隸等書,稍取古人之所長,變化自成一家,所至士大夫從之若雲,得其片言尺牘,如獲拱璧。其視死生若晝夜,絕不入念慮,攸攸若欲遺世而獨立雲。泰定元年五月八日卒,年三十九。贈集賢學士、中奉大夫、護軍,追封京兆郡公,諡文靖。有文集若幹卷、《直解孝經》一卷行於世。
小雲石海涯十二三歲時,臂力過人,能挽強弓射猛虎,善騎馬,諸將都欽佩其矯捷的騎術。長大後改變原來好武的誌願,轉而讀書習文,一目五行,語言文雅,無陳詞濫調,其文思常出人意外。

子男二人:阿思蘭海牙,慈利州達魯花赤;次八三海涯。孫女一人,有學識,能詞章,歸懷慶路總管段謙雲。
小雲石海涯原襲父官為兩淮萬戶府達魯花赤,鎮守永州。他治軍極嚴,軍紀嚴肅。閑暇時就去遊樂,隨心所欲,不拘禮節。有天,對其弟忽都海涯說:“我對做官素無誌願,隻是因為祖、父的爵位我不敢不承襲,如今已經數年了,願將官爵讓給你,你不要推辭。”說罷就把身邊所帶的黃金虎符佩戴在弟弟身上,自己北行去拜姚燧為師。姚燧見他文章謹嚴,詩歌慷慨激昂,認為是一大奇才。

泰不華
仁宗為太子時,聽說小雲石海涯把爵位讓給弟弟,對宮臣說:“將相家子弟中有如此之賢的嗎?”很快被選為英宗府中的說書秀才。仁宗登基後,他上書提出六條建議,包括提倡道德,淳化風俗,教育太子,設置諫官,表揚功臣,薦舉賢才等,共萬言,但有關廷臣並未呈交皇帝。以後拜為翰林侍讀學士、中奉大夫、知製誥、同修國史。

泰不華,字兼善,伯牙吾台氏。初名達普化,文宗賜以今名,世居白野山。父塔不台,入直宿衛,曆仕台州錄事判官,遂居於台。家貧,好讀書,能記問。集賢待製周仁榮養而教之。年十七,江浙鄉試第一。明年,對策大廷,賜進士及第,授集賢修撰,轉秘書監著作郎,拜江南行台監察禦史。時禦史大夫脫歡怙勢貪暴,泰不華劾罷之。文宗建奎章閣學士院,擢為典簽,拜中台監察禦史。
在議論科舉考試時,他提出了許多好的意見,忽然覺得今朝選拔官吏,自己去與人爭高低,將會為後人議論,便托病辭官回江南,在錢塘市中賣藥,並改名易姓,更換服裝,無人認識。一日偶過梁山濼,見一漁夫織蘆花為被,便把綢緞換取漁夫蘆花被。漁夫懷疑他是凡人,故意說“:君欲吾被,當賦詩一首。”小雲石海涯立即賦詩一首,寫完持被而去。人們盛傳他的蘆花被詩。他還有許多隱居放蕩的故事。晚年文章更加深邃,詩也淡泊。草書、隸書取古人之所長,變化自成一家。來向他求詩文、求書法的士大夫如雲,得其片言尺牘,如獲至寶。他對生死也看得淡然,如同晝夜變化一樣,絕無有所顧念,認為死隻不過是飄飄然像羽毛離地升天一樣。泰定元年(1324)五月八日逝世,年僅三十九歲。贈集賢學士、中奉大夫、護軍,追封京兆郡公,諡文靖。有文集若幹卷、《直解孝經》一卷流行於世。

順帝即位,加文宗後太皇太後之號,大臣燕鐵木兒、伯顏皆列地封王。泰不華率同列上章言:“嬸母不宜加徽稱,相臣不當受王土。”太後怒,欲殺言者。泰不華語眾曰:“此事自我發之,甘受誅戮,決不敢累諸公也。”已而太後怒解曰:“風憲有臣如此,豈不能守祖宗之法乎?”賜金幣二,以旌其直。出僉河南廉訪司事,俄移淮西。繼遷江南行禦史台經曆,辭不赴,轉江浙行省左右司郎中。浙西大水害稼,會泰不華入朝,力言於中書,免其租。擢秘書監,改禮部侍郎。至正元年,除紹興路總管。革吏弊,除沒官牛租,令民自實田以均賦役。行鄉飲酒禮,教民興讓,越俗大化。召入史館,與修遼、宋、金三史,書成,授秘書卿。升禮部尚書,兼會同館事。黃河決,奉詔以珪玉白馬致祭河神。竣事上言:“淮安以東,河入海處,宜仿宋置撩清夫,用輥江龍鐵掃,撼蕩沙泥,隨潮入海。”朝廷從其言,會用夫屯田,其事中廢。
泰不華,字兼善,本姓伯牙吾台氏。初名達普化,文宗賜他現在名字。先祖世居於白野山。父塔不台入宮為宿衛,後任台州錄事判官,全家遷於台州。

八年,台州黃岩民方國珍為蔡亂頭、王伏之仇逼,遂入海為亂,劫掠漕運糧,執海道千戶德流於實。事聞,詔江浙參政朵兒隻班總舟師捕之。追至福州五虎門,國珍知事危,焚舟將遁,官軍自相驚潰,朵兒隻班遂被執。國珍迫其上招降之狀,朝廷從之,國珍兄弟皆授之以官,國珍不肯赴,勢益暴橫。九年,詔泰不華察實以聞,既得其狀,遂上招捕之策,不聽。尋除江東廉訪使,改翰林侍讀學士、知製誥同修國史。已而出為都水庸田使。十年十二月,國珍複入海,燒掠沿海州郡。十一年二月,詔孛羅帖木兒為江浙行省左丞,總兵至慶元。以泰不華諗知賊情狀,遷浙東道宣慰使都元帥,分兵於溫州,使夾攻之。未幾,國珍寇溫,泰不華縱火筏焚之,一夕遁去。既而孛羅帖木兒密與泰不華約以六月乙未合兵進討。孛羅帖木兒乃以壬辰先期至大閭洋,國珍夜率勁卒縱火鼓噪,官軍不戰皆潰,赴水死者過半。孛羅帖木兒被執,反為國珍飾辭上聞。泰不華聞之痛憤,輟食數日。朝廷弗之知,複遣大司農達識帖木邇等至黃岩招之。國珍兄弟皆登岸羅拜,退止民間小樓。是夕,中秋月明,泰不華欲命壯士襲殺之,達識帖木邇適夜過泰不華,密以事白之,達識帖木邇曰:“我受詔招降耳,公欲擅命耶?”事乃止。檄泰不華親至海濱,散其徒眾,拘其海舟兵器,國珍兄弟複授官有差。既而遷泰不華台州路達魯花赤。
泰不華家貧,好讀書,集賢待製周仁榮教養他。十七歲在江浙科舉鄉試中考第一名。第二年在朝廷考策論,賜進士及第,授集賢修撰,後轉任秘書監著作郎,又拜江南行台監察禦史。當時禦史大夫脫歡,仗勢貪暴,被泰不華彈劾罷官。文宗建奎章閣學士院,升他為典簽,拜中台監察禦史。

十二年,朝廷征徐州,命江浙省臣募舟師守大江,國珍懷疑,複入海以叛。泰不華自分以死報國,發兵扼黃岩之澄江,而遣義士王大用抵國珍,示約信,使之來歸。國珍益疑,拘大用不遣,以小舸二百突海門,入州港,犯馬鞍諸山。泰不華語眾曰:“吾以書生登顯要,誠慮負所學。今守海隅,賊甫招徠,又複為變,君輩助我擊之,其克則汝眾功也,不克則我盡死以報國耳。”眾皆踴躍願行。時國珍戚黨陳仲達往來計議,陳其可降狀。泰不華率部眾,張受降旗乘潮而前。船觸沙不能行,垂與國珍遇,呼仲達申前議,促達目動氣索,泰不華覺其心異,手斬之。即前搏賊船,射死五人,賊躍入船,複斫死二人,賊舉槊來刺,輒斫折之。賊群至,欲抱持過國珍船,泰不華嗔目叱之,脫起,奪賊刀,又殺二人。賊攢槊刺之,中頸死,猶植立不仆,投其屍海中。年四十九。時十二年三月庚子也。僮名抱琴,及臨海尉李輔德、千戶赤盞、義士張君璧皆死之。泰不華既沒,除江浙行省參知政事,行台州路達魯花赤事,不及聞命已。後三年,追贈榮祿大夫、江浙行省平章政事、柱國,封魏國公,諡忠介,立廟台州,賜額崇節。
順帝即位,加文宗皇後以“太皇太後”之稱號,對大臣燕鐵木兒、伯顏皆賜地封王。泰不華與同朝官員上書說“:嬸母不宜加美好稱號,相臣不當受土封王。”太後怒,要殺掉說這番話的人。泰不華對同僚說:“此事是我發起的,我甘願受戮,決不連累諸公。”後來太後息怒,反而說“:台諫官中有這樣的人,我怎能不遵守祖宗成法?”賜泰不華金彩緞二匹以表彰其耿直忠貞。後出任僉河南廉訪司事,很快又調往淮西,既而調任江西行禦史台經曆,由於他辭不赴任,改為江浙行省左右司郎中。浙西大水災,泰不華入京極力說服中書省免浙西租稅。升秘書省監,後改任禮部侍郎。

泰不華尚氣節,不隨俗浮沉。太平為台臣劾去相位,泰不華獨餞送都門外。太平曰:“公且止,勿以我累公。”泰不華曰:“士為知己死,寧畏禍耶!”後雖為時相擯斥,人莫不韙之。善篆隸,溫潤遒勁。嚐重類《複古編》十卷,考正訛字,於經史多有據雲。
至正元年(1341),授紹興路總管。在此任上,他革除吏弊,取消沒官牛租,令百姓自報田地麵積以便使他們的賦役負擔公平合理。還改革江浙一帶風俗。奉詔回朝,入史館,參與纂修遼、宋、金三史。書成之後,授他為秘書卿。後又升禮部尚書兼會同館事。黃河決口,泰不華奉詔用圭玉白馬致祭河神。事畢上書言“:淮安以東之黃河入海處,最好仿效宋朝置‘撩清夫’,用輥江龍鐵帚攪混沙泥,使隨潮入海。”朝廷聽從他的建議,但因當時征發民夫屯田,這件事被迫中止。

餘闕
至正八年,台州黃岩民方國珍被蔡亂頭、王伏之逼得入海為寇,劫掠海運糧食,捕俘海道千戶德流於實。此事上報朝廷,詔令江浙參政朵兒隻班統領水軍追捕。追至福州五虎門,方國珍知事情危急,焚舟準備逃跑。但這時官軍卻自相驚怕潰散,朵兒隻班反被方國珍所捕。國珍迫使朵兒隻班上書朝廷招安。朝廷答應,並授國珍兄弟為官。國珍不肯赴任,且其勢力更加橫暴。至正九年,詔令泰不華去調查實情。泰不華把事情查實之後,上書獻招安之策,但朝廷未采納。不久,任泰不華為江東廉訪使,後改任翰林侍讀學士、知製誥同修國史。不久出任都水庸田使。

餘闕,字廷心,一字天心,唐兀氏,世家河西武威。父沙剌臧卜,官廬州,遂為廬州人。少喪父,授徒以養母,與吳澄弟子張恒遊,文學日進。元統元年,賜進士及第,授同知泗州事,為政嚴明,宿吏皆憚之。俄召入,應奉翰林文字,轉中書刑部主事。以不阿權貴,棄官歸。尋以修遼、金、宋三史召,複入翰林,為修撰。拜監察禦史,改中書禮部員外郎,出為湖廣行省左右司郎中。會莫徭蠻反,右丞沙班當帥師,堅不往,無敢讓之者。闕曰:“右丞當往,受天子命為方嶽重臣,不思執弓矢討賊,乃欲自逸邪!右丞當往。”沙班曰:“郎中語固是,如芻餉不足何?”闕曰:“右丞第往,此不難致也。”闕下令趣之,三日皆集,沙班行。複以集賢經曆召入。遷翰林待製。出僉浙東道廉訪司事。丁母憂,歸廬州。
十年十二月,方國珍再度入海為寇,燒掠沿海州郡。十一年二月,詔令孛羅帖木兒為江浙行省左丞,統兵至慶元。因泰不華熟知方國珍情形,故調他任浙東道宣慰使都元帥,領兵於溫州與孛羅帖木兒夾攻方國珍。國珍攻溫州,泰不華用火筏焚燒方國珍的船隻,方國珍連夜逃走。不久,孛羅帖木兒密與泰不華約定於六月十八日合兵進討,孛羅帖木兒於六月十五日先期至大閭洋,國珍夜間率勁兵縱火,殺聲連天,官軍不戰皆潰,赴水淹死者過半數,孛羅帖木兒也被捕。泰不華聞訊痛恨不已,至數日不食。朝廷還不知道,又派大司農達識帖木邇等到黃岩來招安。方國珍兄弟皆上岸拜見朝廷使者。當晚,中秋月明,泰不華欲命壯士襲殺方國珍兄弟,達識帖木邇恰在此夜來泰不華處,泰不華向他說明秘密襲殺方氏兄弟的計劃。達識帖木邇說“:我是奉詔來招降的,你要自行其是嗎?”因此襲殺之事就不進行了。命泰不華親至海濱,解散國珍的兵卒,沒收他們海船和兵器,國珍兄弟各授官職。泰不華調任台州路達魯花赤。

盜起河南,陷郡縣。至正十二年,行中書於淮東,改宣慰司為都元帥府,治淮西,起闕副使、僉都元帥府事,分兵守安慶。於時南北音問隔絕,兵食俱乏,抵官十日而寇至,拒卻之。乃集有司與諸將議屯田戰守計,環境築堡寨,選精甲外捍,而耕稼於中。屬縣灊山八社,土壤沃饒,悉以為屯。明年,春夏大饑,人相食,乃捐俸為粥以食之,得活者甚眾。民失業者數萬,鹹安集之。請於中書,得鈔三萬錠以賑民。升同知、副元帥。又明年秋,大旱,為文祈灊山神,三日雨,歲以不饑。盜方據石蕩湖,出兵平之,令民取湖魚而輸魚租。十五年夏,大雨,江漲,屯田禾半沒,城下水湧,有物吼聲如雷,闕祠以少牢,水輒縮。秋稼登,得糧三萬斛。闕度軍有餘力,乃浚隍增陴,隍外環以大防,深塹三重,南引江水注之,環植木為柵,城上四麵起飛樓,表裏完固。
至正十二年,朝廷征徐州,命江浙行省募水軍守大江。國珍懷疑是針對他們的,再叛元入海。泰不華表示甘願以死報國,發兵扼守黃岩之澄江,另派義士王大用去方國珍那裏表示信義,勸他們歸降。國珍更加懷疑,扣留了王大用,派小船二百隻襲擊海門,入州港,進犯馬鞍山等地。泰不華對眾人說:“我本一書生,顯任要職,真怕所學不能用。今守海隅,賊降叛無常,請大家助我剿捕,勝是眾之功,若敗我以死報國。”大家都表示願隨他出兵征剿。泰不華率水軍乘潮進軍,與方國珍大戰,陣亡,年四十九歲。這是正至十二年三月間的事。

俄升都元帥。廣西貓軍五萬從元帥阿思蘭沿江下抵廬州,闕移文謂苗蠻不當使之窺中國,詔阿思蘭還軍。貓軍有暴於境者,即收殺之,凜凜莫敢犯。時群盜環布四外,闕居其中,左提右挈,屹為淮一保障。論功,拜江淮行省參知政事,仍守安慶,通道於江右,商旅四集。池州趙普勝帥眾攻城,連戰三日敗去。未幾又至,相拒二旬始退,懷寧縣達魯花赤伯家奴戰死。十七年,趙普勝同青軍兩道攻我,拒戰一月餘,竟敗而走。
泰不華殉難,朝廷尚不得而知,仍授他為江浙行省參知政事、行台州路達魯花赤事。至正十五年,追贈榮祿大夫、江浙行省平章政事、柱國,封魏國公,諡忠介,在台州為之立廟紀念,賜匾額《崇節》。

秋,拜淮南行省左丞。安慶倚小孤山為藩蔽,命義兵元帥胡伯顏統水軍戍焉。十月,沔陽陳友諒自上遊直搗小孤山,伯顏與戰四日夜不勝,急趣安慶。賊追至山口鎮,明日癸亥,遂薄城下。闕遣兵扼於觀音橋。俄饒州祝寇攻西門,闕斬卻之。乙巳,賊乘東門,紅旗登城,闕簡死士力擊,賊複敗去。戊申,賊並軍攻東西二門,又卻之。賊恚甚,乃樹柵起飛樓。庚戌,複來攻我,金鼓聲震地。闕分諸將各以兵捍賊,晝夜不得息。癸卯,賊益生兵攻東門。丙午,普勝軍東門,友諒軍西門,祝寇軍南門,群盜四麵蟻集,外無一甲之援。西門勢尤急,闕身當之,徒步提戈為士卒先。士卒號哭止之,揮戈愈力,仍分麾下將督三門之兵,自以孤軍血戰,斬首無算,而闕亦被十餘創。日中城陷,城中火起,闕知不可為,引刀自剄,墮清水塘中。闕妻耶卜氏及子德生、女福童皆赴井死。同時死者,守臣韓建一家被害,建方臥疾,罵賊不屈,賊執之以去,不知所終。城中民相率登城樓,自捐其梯曰:“寧俱死此,誓不從賊。”焚死者以千計。其知名者,萬戶李宗可、紀守仁、陳彬、金承宗,元帥府都事帖木補化,萬戶府經曆段桂芳,千戶火失不花、新李、盧廷玉、葛延齡、丘巹、許元琰,奏差兀都蠻,百戶黃寅孫,安慶推官黃禿倫歹,經曆楊恒,知事餘中,懷寧尹陳巨濟,凡十八人。其城陷之日,則至正十八年正月丙午也。
泰不華注重氣節,不隨俗沉浮。太平為台臣被彈劾而罷相,泰不華為之餞行,送至都門外。太平勸他止步,不要為他受牽連。泰不華說:“士為知己死,還怕什麼禍嗎!”後雖被當時的宰相排斥,但人們沒有說他的不是。他善寫篆書隸書,其字溫潤蒼勁。曾重纂《複古編》十卷,根據經史考證訛字。

闕號令嚴信,與下同甘苦,然稍有違令,即斬以徇。闕嚐病不視事,將士皆籲天求以身代,闕聞,強衣冠而出。當出戰,矢石亂下如雨,士以盾蔽闕,闕卻之曰:“汝輩亦有命,何蔽我為!”故人爭用命。稍暇,即注《周易》,帥諸生謁郡學會講,立軍士門外以聽,使知尊君親上之義,有古良將風烈。或欲挽闕入翰林,闕以國步危蹙,辭不往,其忠國之心,蓋素定也。卒時年五十六。事聞,贈闕攄誠守正清忠諒節功臣、榮祿大夫、淮南江北等處行中書省平章政事、柱國,追封豳國公,諡忠宣。議者謂自兵興以來,死節之臣,闕與褚不華為第一雲。
餘闕,字廷心,又字天心,唐兀族人,先世居河西武威。父沙剌臧卜,在廬州為官,因而成為廬州人。

闕留意經術,《五經》皆有傳注。為文有氣魄,能達其所欲言。時體尚江左,高視鮑、謝,徐、庾以下不論也。篆隸亦古雅可傳。初,闕既死,賊義之,求屍塘中,具棺斂葬於西門外。及安慶內附,大明皇帝嘉闕之忠,詔立廟於忠節坊,命有司歲時致祭雲。
餘闕年少就喪父,以收授門徒來贍養母親,平時與吳澄弟子張恒交遊,文學造詣日進。元統二年(1335),賜進士及第,授同知泗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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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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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宋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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