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祖劉太妃貞簡皇後曹氏
莊宗神閔敬皇後劉氏,魏州成安人。莊宗正室曰衛國夫人韓氏,其次燕國夫人伊氏,再其次是後,初封魏國夫人。
太祖正室劉氏,代北人也;其次妃曹氏,太原人也。太祖封晉王,劉氏封秦國夫人。自太祖起兵代北,劉氏常從征伐。為人明敏多智略,頗習兵機,常教其侍妾騎射,以佐太祖。太祖東追黃巢,還軍過梁,館於封禪寺。梁王邀太祖入城,置酒上源驛,夜半以兵攻之。太祖左右有先脫歸者,以難告夫人,夫人神色不動,立斬告者,陰召大將謀保軍以還。遲明,太祖還,與夫人相向慟哭,因欲舉兵擊梁。夫人曰:“公本為國討賊,今梁事未暴,而遽反兵相攻,天下聞之,莫分曲直。不若斂軍還鎮,自訴於朝。”太祖從之。
後父劉叟,黃須,善醫卜,自號劉山人。後五六歲時,晉王攻魏,掠成安,裨將袁建豐得後,送到晉宮裏,貞簡太後教她吹笙歌舞。長大後非常美麗,莊宗很喜歡她。莊宗繼晉王位,太後到他宮裏,置酒為壽,自己歌舞,太後很歡喜,叫劉氏吹笙助酒,宴罷,把劉氏賜給莊宗。以前,莊宗在夾城攻梁軍,得符道昭妻子侯氏,寵專後宮,宮中稱她“夾寨夫人”。莊宗出兵四方,常叫侯氏相隨。後來,劉氏生子繼岌,莊宗以為像自己,很愛他,從此劉氏專寵,自從攻下魏博,河上交戰十多年,隻叫劉氏隨軍。劉氏多智謀,善迎意承旨,其他嬪妃得不到機會進見。
其後,太祖擊劉仁恭,敗歸。梁遣氏叔琮、康懷英等連歲攻晉,圍太原,晉兵屢敗,太祖憂窘,不知所為。大將李存信等勸太祖亡入北邊,收兵以圖再舉,太祖然之。入以語夫人,夫人問誰為此謀者,曰:“存信也。”夫人罵曰:“存信,代北牧羊兒耳,安足與計成敗邪!且公嚐笑王行瑜棄邠州走,卒為人擒,今乃自為此乎?昔公亡在達靼,幾不能自脫,賴天下多故,乃得南歸。今屢敗之兵,散亡無幾,一失其守,誰肯從公?北邊其可至乎?”太祖大悟而止。已而亡兵稍稍複集。
後父聽說劉氏已貴,到魏宮求見。莊宗召袁建豐來問,建豐說:“臣起初得劉氏是在成安北塢,那時有個黃須老人保護她。”莊宗叫劉叟與建豐見麵,建豐說“:是他。”然而劉氏正在和各位夫人爭寵,以門第比高低,因此大怒說“:我離開家鄉時,略有記憶,我父親不幸死於亂軍之中,我當時環繞屍首痛哭而去。這個田舍翁怎麼到這裏來!”下令在宮門鞭打劉叟。
夫人無子,性賢,不妒忌,常為太祖言:“曹氏相,當生貴子,宜善待之。”而曹氏亦自謙退,因相得甚歡。
莊宗即位,想立劉氏為皇後,然而韓夫人是正室,伊夫人位次在劉氏之上,所以覺得很難辦。宰相豆盧革、樞密使郭崇韜知道莊宗的心意,上奏章說劉氏當立,莊宗大喜。同光二年(924)四月,皇帝在文明殿遣使冊封劉氏為皇後。皇後受冊封,乘雉羽裝飾的彩車,鹵簿、鼓吹,祭告太廟。韓夫人等都憤憤不平,才封韓氏為淑妃,伊氏為德妃。
曹氏封晉國夫人,後生子,是謂莊宗,太祖奇之,曹氏由是專寵。太祖性暴,怒多殺人,左右無敢言者,惟曹氏從容諫譬,往往見聽。及莊宗立,事曹氏尤謹,其救趙破燕取魏博,與梁戰河上十餘歲,歲嚐馳省其母至三四,人皆稱其孝。莊宗即位,冊尊曹氏為皇太後,而以嫡母劉氏為皇太妃。太妃往謝太後,太後有慚色。太妃曰:“願吾兒享國無窮,使吾獲沒於地以從先君,幸矣,複何言哉!”
莊宗自從滅梁以後,日益驕傲怠惰,宦官、藝人亂政,劉後特別專權於內。自以為出身貧賤,起次而立,認為是佛的力量。喜歡聚斂,分派人當商賈,在街市叫賣,柴草果品,都說是中宮賣的。四方貢獻,必須分為兩份,一上天子,一入中宮,宮中賄賂的貨物堆積如山。隻寫佛書和賞賜賄賂僧尼,而莊宗也因此盲目地提倡佛教。
莊宗滅梁入汴,使人迎太後歸洛,居長壽宮,而太妃獨留晉陽。同光三年五月,太妃薨。七月,太後薨,諡曰貞簡,葬於坤陵。而太妃無諡,葬魏縣。太妃與太後甚相愛,其送太後於洛也,涕泣而別,歸而相思慕,遂至不起。太後聞之,欲馳至晉陽視疾,及其卒也,又欲自往葬之,莊宗泣諫,群臣交章請留,乃止。而太後自太妃卒,悲哀不飲食,逾月亦崩。
有個胡僧從於田來,莊宗率皇後及諸子迎拜。僧遊五台山,派使者沿路供應,所到之處轟動城鎮。有個和尚叫誠惠,自稱能降龍。經過鎮州,王钅容不肯以禮迎送,誠惠大怒說:“我有毒龍五百,當派一龍揭片石,常山的人都成魚鱉了。”次年滹沱河長大水,衝壞鎮州城,人們都認為他是神。莊宗及後率諸子、諸妃都拜迎,誠惠端坐不起,從此士無貴賤都拜他,隻有郭崇韜不拜。
○莊宗敬皇後劉氏
那時,皇太後及皇後交通藩鎮,太後稱“誥令”,皇後稱“教命”,兩宮使者來往於道。許州節度使溫韜因為後信佛,就請求用自己的私第當佛寺,為皇後祝福。莊宗常常和皇後一起到郭崇韜、元行欽家裏,後來到張全義家裏,酒喝得正高興時,叫皇後拜全義為養父。全義派姬妾入宮不斷進奉物品。
莊宗神閔敬皇後劉氏,魏州成安人也。莊宗正室曰衛國夫人韓氏,其次燕國夫人伊氏,其次後也,初封魏國夫人。後父劉叟,黃須,善醫卜,自號劉山人。後生五六歲,晉王攻魏,掠成安,裨將袁建豐得後,納之晉宮,貞簡太後教以吹笙歌舞。既笄,甚有色,莊宗見而悅之。莊宗已為晉王,太後幸其宮,置酒為壽,自起歌舞,太後歡甚,命劉氏吹笙佐酒,酒罷去,留劉氏以賜莊宗。先時,莊宗攻梁軍於夾城,得符道昭妻侯氏,寵專諸宮,宮中謂之“夾寨夫人”。莊宗出兵四方,常以侯氏從軍。其後,劉氏生子繼岌,莊宗以為類己,愛之,由是劉氏寵益專,自下魏博、戰河上十餘年,獨以劉氏從。劉氏多智,善迎意承旨,其他嬪禦莫得進見。
莊宗有個愛姬,長得很美而且生了個兒子,皇後很憂慮。莊宗在宮中休息,元行欽在旁侍奉,莊宗說:“你才死了妻子,還想不想再娶?我幫你找一個。”皇後指著愛姬請求說:“皇帝憐惜元欽,為啥不把姬賜給他?”莊宗不得已,假裝同意。皇後催行欽拜謝,行欽再拜,起來看見愛姬已坐轎出宮了。莊宗不高興,好幾天稱病不吃飯。
其父聞劉氏已貴,詣魏宮上謁。莊宗召袁建豐問之,建豐曰:“臣始得劉氏於成安北塢,時有黃須丈人護之。”乃出劉叟示建豐,建豐曰:“是也。”然劉氏方與諸夫人爭寵,以門望相高,因大怒曰:“妾去鄉時,略可記憶,妾父不幸死於亂兵,妾時環屍慟哭而去。此田舍翁安得至此!”因命笞劉叟於宮門。
同光三年(925)秋,漲大水,兩河民眾到處流亡,京城賦稅收不起來,六軍將士往往餓得昏倒死亡,就向百姓借征明年夏秋租稅,百姓號哭於路,莊宗和皇後卻每天打獵巡遊。十二月六日,到白沙打獵,後率皇子、後宮跟隨,經過伊闕,宿於龕澗,二十四日才回京。當時天下大雪,將士寒冷,金槍衛萬騎,每到一處要發供給,毀器具,拆房燒屋,縣吏害怕逃到山裏。
莊宗已即皇帝位,欲立劉氏為皇後,而韓夫人正室也,伊夫人位次在劉氏上,以故難其事而未發。宰相豆盧革、樞密使郭崇韜希旨,上章言劉氏當立,莊宗大悅。同光二年四月已卯,皇帝禦文明殿,遣使冊劉氏為皇後。皇後受冊,乘重翟車,鹵簿、鼓吹,見於太廟。韓夫人等皆不平之,乃封韓氏為淑妃,伊氏為德妃。
次年三月,客星犯天庫,有星流於天蒬。占星者說:“禦前有亂兵,應該散倉庫錢財來消災。”宰相要求拿出庫房財物供應軍隊,莊宗同意,皇後不肯,說:“我夫妻得天下,雖然因為武功,也是由於天命。命既然在天,別人又能對我們怎樣?”宰相在延英殿討論,皇後在屏風後聽見了,就取出妝奩和幼子滿喜放在皇帝麵前說:“諸侯進貢的東西,已經賞賜光了,宮中隻有這些了,請拿去供應軍需!”宰相嚇得走了。到趙在禮作亂出兵討伐時,才拿出財物賞軍,軍士邊拿邊罵說“:我妻子已經餓死,拿這些有什麼用呢?”
莊宗自滅梁,誌意驕怠,宦官、伶人亂政,後特用事於中。自以出於賤微,逾次得立,以為佛力。又好聚斂,分遣人為商賈,至於市肆之間,薪芻果茹,皆稱中宮所賣。四方貢獻,必分為二,一以上天子,一以入中宮,宮中貨賄山積。惟寫佛書,饋賂僧尼,而莊宗由此亦佞佛。有胡僧自於闐來,莊宗率皇後及諸子迎拜之。僧遊五台山,遣中使供頓,所至傾動城邑。又有僧誠惠,自言能降龍。嚐過鎮州,王鎔不為之禮,誠惠怒曰:“吾有毒龍五百,當遣一龍揭片石,常山之人,皆魚鱉也。”會明年滹沱河大水,壞鎮州關城,人皆以為神。莊宗及後率諸子、諸妃拜之,誠惠端坐不起,由是士無貴賤皆拜之,獨郭崇韜不拜也。
莊宗往汴州,從駕兵二萬五千,到萬勝鎮,不得進而退回,軍士逃散了一大半。至罌子穀,道路狹窄,莊宗見到從官拿著武器的,都用好話慰勞,說“:剛才接戰報說魏王已平蜀,得蜀金銀五十萬,準備完全賞給你們。”士兵回答說“:陛下賞賜太晚,得者也不感恩。”莊宗流淚,就向內庫使張容哥要袍帶來賞賜,容哥回答說“:已沒有了。”軍士斥罵容哥說“:害得皇帝到這個地步,都是你們造成的!”說著抽出刀來驅趕他,左右救護得免。容哥說“:皇後惜物,不肯賞賜士兵,卻歸罪於我。若有不測之事,我身首萬段啊!”就投水而死。
是時,皇太後及皇後交通籓鎮,太後稱“誥令”,皇後稱“教命”,兩宮使者旁午於道。許州節度使溫韜以後佞佛,因請以私第為佛寺,為後薦福。莊宗數幸郭崇韜、元行欽等私第,常與後俱。其後幸張全義第,酒酣,命後拜全義為養父。全義日遣姬妾出入中宮,問遺不絕。
郭從謙反叛,莊宗中流箭,傷重臥在絳霄殿廊下,渴得想喝水,後叫宦官送奶酪,不親自看望。莊宗死,皇後與李存渥等人焚嘉陵殿,率百騎從師子門出逃。後在馬上用皮袋裝金器寶帶,想在太原建寺當尼姑。在路上與存渥通奸,到太原就削發為尼姑。明宗即帝位,派人賜皇後死。晉天福五年(940),追諡曰神閔敬皇後。
莊宗有愛姬,甚有色而生子,後心患之。莊宗燕居宮中,元行欽侍側,莊宗問曰:“爾新喪婦,其複娶乎?吾助爾聘。”後指愛姬請曰:“帝憐行欽,何不賜之?”莊宗不得已,陽諾之。後趣行欽拜謝,行欽再拜,起顧愛姬,肩輿已出宮矣。莊宗不樂,稱疾不食者累日。
自從唐末天下大亂,後妃之製也亂,到莊宗時,後宮之數特別多,有昭容、昭儀、昭媛、出使、禦正、侍真、懿才、鹹一、瑤芳、懿德、宣一等,其餘名號,不可勝記。莊宗遇弑,後宮走散,朱守殷不敢留。明宗即帝位,把莊宗時的宮女全部放回家,隻有夏氏無處去,因與河陽節度使夏魯奇同姓而送歸,後嫁契丹突欲李讚華。讚華性格殘酷狠毒,喜歡殺人,婢妾有小過失,常加割、燒之刑。夏氏害怕,要求離婚,削發當尼姑而死。韓淑妃、伊德妃都住在太原,晉高祖反時,被契丹虜去。
同光三年秋大水,兩河之民,流徙道路,京師賦調不充,六軍之士,往往殍踣,乃預借明年夏、秋租稅,百姓愁苦,號泣於路,莊宗方與後荒於畋遊。十二月己卯臘,畋於白沙,後率皇子、後宮畢從,曆伊闕,宿龕澗,癸未乃還。是時大雪,軍士寒凍,金槍衛兵萬騎,所至責民供給,壞什器,徹廬舍而焚之,縣吏畏懼,亡竄山穀。
後唐自從朱邪得姓李,得國為晉,得天下為唐。開始出於少數民族,終於亂亡,所以世係不可能詳知。可知的是:太祖四弟、八子、五孫,三世而絕。太祖四弟曰:克讓、克..、克恭、克寧,都不知他們父母的名號。
明年三月,客星犯天庫,有星流於天棓。占星者言:“禦前當有急兵,宜散積聚以禳之。”宰相請出庫物以給軍,莊宗許之,後不肯,曰:“吾夫婦得天下,雖因武功,蓋亦有天命。命既在天,人如我何!”宰相論於延英,後於屏間耳屬之,因取妝奩及皇幼子滿喜置帝前曰:“諸侯所貢,給賜已盡,宮中所有惟此耳,請鬻以給軍!”宰相惶恐而退。及趙在禮作亂,出兵討魏,始出物以齎軍,軍士負而詬曰:“吾妻子已饑死,得此何為!”
克寧,為人仁孝,是各兄弟中最賢良的,侍奉太祖小心謹慎從不懈怠。太祖與赫連鐸、李可舉在雲、蔚間交戰,後來逃到韃靼,幫助唐擊破黃巢軍,克寧都隨行。太祖鎮守太原,用他當內外製置蕃漢都知兵馬使、檢校太保、振武軍節度使,軍中的事,不論大小都由克寧決定。
莊宗東幸汴州,從駕兵二萬五千,及至萬勝,不得進而還,軍士離散,所亡太半。至罌子穀,道路隘狹,莊宗見從官執兵仗者,皆以好言勞之曰:“適報魏王平蜀,得蜀金銀五十萬,當悉給爾等。”對曰:“陛下與之太晚,得者亦不感恩。”莊宗泣下,因顧內庫使張容哥索袍帶以賜之,容哥對曰:“盡矣。”軍士叱容哥曰:“致吾君至此,皆由爾輩!”因抽刀逐之,左右救之而免。容哥曰:“皇後惜物,不以給軍,而歸罪於我。事若不測,吾身萬段矣!”乃投水而死。
太祖病危,召莊宗侍側,對張承業和克寧說“:把亞子交給你們了。”太祖死,莊宗告訴克寧說:“兒年幼孤獨,不懂國政,雖然有先王的命令,恐怕擔當不了大任。叔父勳德都高,先王曾經把大政交給你管,我想軍府麻煩叔父管,等兒年長再說。”克寧說:“我兄長的命令,把兒托付我,誰敢換人?”馬上走下去北麵再拜稱賀,莊宗才即晉王位。
郭從謙反,莊宗中流矢,傷甚,臥絳霄殿廓下,渴欲得飲,後令宦官進飧酪,不自省視。莊宗崩,後與李存渥等焚嘉慶殿,擁百騎出師子門。後於馬上以囊盛金器寶帶,欲於太原造寺為尼。在道與存渥奸,及至太原,乃削發為尼。明宗入立,遣人賜後死。晉天福五年,追諡曰神閔敬皇後。
以前,太祖在雲、朔起兵,所得驍勇之士,多收為養子,在與天下英雄豪傑爭戰中逐漸成就霸業,養子立功最多,所以尤其寵愛,衣服禮秩和嫡子沒什麼區別。各位養子手下都有精兵,恃功驕傲,自從先王時常常受優待。到新王即位,年少,有的托病不朝,有的見而不拜。養子存景頁、存實告訴克寧說“:兄終弟及,古之常理。以叔拜侄,以理能安心嗎?人生富貴,應當自己爭取。”克寧說:“我家三代,父慈子孝,先王社稷隻要能安排好,我還有什麼要求呢?”
自唐末喪亂,後妃之製不備,至莊宗時,後宮之數尤多,有昭容、昭儀、昭媛、出使、禦正、侍真、懿才、鹹一、瑤芳、懿德、宣一等,其餘名號,不可勝紀。莊宗遇弑,後宮散走,硃守殷入宮,選得三十餘人。虢國夫人夏氏以嚐幸於莊宗,守殷不敢留。明宗立,悉放莊宗時宮人還其家,獨夏氏無所歸,乃以河陽節度使夏魯奇同姓也,因以歸之,後嫁契丹突欲李讚華。讚華性酷毒,喜殺人,婢妾微過,常加刲灼。夏氏懼,求離婚,及削發為尼以卒。而韓淑妃、伊德妃皆居太原,晉高祖反時,為契丹所虜。
克寧妻孟氏平常剛強驕悍,存顥等人各派妻子去說服孟氏,孟氏多次逼迫克寧。克寧仁慈缺乏決斷,惑於眾言,終於受禍。都虞候李存質得罪克寧被殺,而與張承業、李存璋有矛盾,又要求兼領大同軍節度使。於是幸臣史敬钅容見太後,告克寧與存顥陰謀執王及太後降梁。莊宗召承業、存璋告訴他們說:“叔父這樣做,怎麼辦?然而骨肉不可自相殘殺,我想避路讓賢來解除我家的禍患。”承業等請求誅克寧。於是伏兵於府裏,大設宴會,克寧到,被捉住殺掉了。
○太祖四弟
唐莊宗有五子:長曰繼岌,其次繼潼、繼嵩、繼蟾、繼山堯。繼岌母親是劉皇後,其餘都未說明他們母親的名號。
唐自硃邪得姓而為李氏,得國而為晉,得天下而為唐。其始出於夷狄,而終以亂亡,故其世次不可詳見。其可見者,曰太祖四弟、八子、五孫,三世而絕。太祖四弟,曰克讓、克修、克恭、克寧,皆不知其父母名號。
莊宗即帝位,繼岌當北都留守,判六軍諸衛事。升檢校太尉、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豆盧革當宰相,建議按唐朝慣例,皇子都當宮使。就以鄴宮為興聖宮,用繼岌為使。
克讓,少善騎射,為振武軍校,從討王仙芝,以功拜金吾衛將軍,留京師。李氏自憲宗時以部族歸唐,唐處之河西,嚐遣一子宿衛京師,賜第於親仁坊。其後太祖起兵雲中,殺唐守將段文楚。唐發兵討太祖,遣王處存以兵圍親仁坊,捕宿衛子克讓。克讓與其仆何相溫、石的曆等十餘騎,彎弧躍馬,突圍而出。處存以千餘人追至渭橋,克讓等射殺百餘人,追兵乃止,克讓奔於雁門。明年,太祖複歸唐,克讓還宿衛京師。黃巢犯長安,克讓守潼關,為賊所敗,奔於南山,匿佛寺,為寺僧所殺。
同光三年(925),封魏王。當年伐蜀,用繼岌為西南行營都統,郭崇韜為都招討使,工部尚書任圜、翰林學士李愚都參予軍事。九月十八日,率兵六萬從鳳翔入大散關,軍無十日之糧,但所到州鎮都歸降,就地取糧。到興州,蜀將程奉璉率五百騎投降,就用他的兵修閣道,讓唐軍通過。王衍率兵萬人屯利州,分兵一半在三泉進行抵抗,被先鋒康延孝打敗,衍害怕了,斬斷吉柏江浮橋,逃回成都。唐軍從文州小道入川。十一月二十日,繼岌到綿州,衍上表請求投降。十一月二十七日,入成都。王衍乘竹轎到升仙橋,穿白衣,牽羊,草繩係在脖子上,一隻胳臂露在外麵,用嘴含著玉璧,用車載著棺材,群臣穿孝服,光著腳來投降。繼岌下來取璧,崇韜解開繩子,燒掉棺材。從出師到王衍投降,共七十五天,沒有打仗,自古以來打仗沒有這樣容易。然則繼岌雖然是都統,但是軍政號令都出自崇韜。
克修字崇遠,從討龐勳,以功拜朔州刺史。太祖鎮雁門,以為奉誠軍使。從入關,討黃巢,為先鋒,遷左營軍使。潞州孟方立遷於邢州,晉取潞州,表克修昭義軍節度使。數出山東擊方立,又與李罕之攻寇懷、孟之間。其後,太祖自將擊方立,還軍過潞,克修性儉嗇,供饋甚薄,太祖大怒,詬而擊笞之。克修慚憤,發疾卒。二子:嗣弼、嗣肱。嗣弼為涿州刺史,天祐十九年,契丹攻破涿州,嗣弼歿於虜。嗣肱少有膽略,從周德威數立戰功,為馬步軍都虞候。李存審敗梁軍於胡壁,嗣肱獲梁將一人。梁太祖圍蓚縣,嗣肱從存審救蓚,梁軍解去,嗣肱功為多,超拜蔚州刺史、雁門以北都知兵馬使。累遷澤、代二州刺史。新州王鬱叛晉,亡入契丹,山後諸州皆叛,嗣肱取媯、儒、武三州,拜新州刺史、山北都團練使。同光元年春,卒於官。
起初,莊宗派宦官供奉官李從襲監中軍,高品李廷安、呂知柔為典謁。從襲等人平時討厭郭崇韜,又見郭崇韜專任軍事,更加不滿。到破蜀以後,蜀的貴臣大將,從王宗弼以下,都爭著用蜀寶貨、妓樂奉獻給崇韜父子,魏王所得匹馬、束帛、唾壺、麈柄而已;崇韜每日決策軍事,將吏賓客坐滿客庭,然而都統府隻有大將早晨去拜見,門庭寂靜無人。因此從襲等人非常憤恨。不久宗弼率蜀文武大臣拜見繼岌,請求留下郭崇韜鎮守蜀,從襲等人因此說郭崇韜有異誌,勸繼岌做好準備。繼岌對崇韜說“:陛下依賴你如同衡山、華山,尊你在廟堂之上,希望一統天下治理四方,必定不會把你放在這偏遠蠻夷之地。這件事不是我能決定的。”
克恭,初為決勝軍使。克修卒,以克恭代為昭義軍節度使。克修為人簡儉,潞人素安其政,且哀其見笞以死。克恭橫暴不法,又不習軍事,由是潞人皆怨。克恭選後院勁兵五百人,獻於太祖,行至銅鞮,其將馮霸以其徒叛。太祖遣李元審討之,戰於沁水,元審大敗被傷,奔入潞州。牙將安居受亦叛,殺克恭及元審,使人召霸,霸不受命,居受懼而出奔,行至長子,為野人所殺,傳首於霸。霸乃入潞州,自稱留後,以附於梁。
莊宗聽說崇韜想留在蜀,也不高興,派宦官向延嗣催促繼岌班師。延嗣到成都,崇韜不出來迎接,見麵時禮節非常怠慢,延嗣憤怒,從襲告訴延嗣說崇韜有異誌,怕危及魏王。延嗣回朝,都告訴了皇帝。劉皇後哭著要求保全繼岌,莊宗派宦官馬彥皀去看崇韜的打算。那時兩川初定,孟知祥還沒到任,各處盜賊聚集山林,崇韜正派遣任圜等人分別出去招安,怕以後發生變故,所以大軍沒有立即回師。臨行時去見劉皇後說“:臣聽延嗣說蜀形勢嚴重,禍亂一觸即發,怎能三千裏往來報告呢?”劉皇後把彥皀的話告訴莊宗,莊宗說:“傳說的話沒有證實,哪能隨便做出決斷?”皇後因為得不到莊宗允許,就自己下令給繼岌殺崇韜。次年正月,崇韜留任圜守蜀,等待知祥到任,並確定了班師的日期。彥皀到蜀,拿出皇後教令給繼岌,繼岌說:“現在大軍將要出發,沒有發生事端,怎能做這種沒良心的事?”從襲等哭著說:“現在有密敕,王不執行,假若崇韜知道了,我們都無法活了!”繼岌說:“皇上無詔書,隻有皇後手諭,怎麼能夠殺招討使?”從襲等力爭,繼岌不得已隻得同意了。第二天早晨,從襲以都統的命令召崇韜去,繼岌到樓上回避,崇韜到府,剛上台階,繼岌的侍從李環用鐵木過打碎了崇韜的頭。
克寧,為人仁孝,居諸兄弟中最賢,事太祖小心不懈。太祖與赫連鐸、李可舉戰雲、蔚間,後奔達靼,入破黃巢,克寧未嚐不從行。太祖鎮太原,以為內外製置蕃漢都知兵馬使,檢校太保、振武軍節度使,軍中之事,無大小皆決克寧。
繼岌班師。二月,大軍到泥溪,先鋒康延孝叛變,占據漢州,繼岌派任圜去討平。四月五日,至興平,聽到明宗造反,大軍已到京城的消息,繼岌想退守鳳翔。到武功,李從襲勸繼岌馳赴京師以救國難。走到渭河,西都留守張..隔斷浮橋,繼岌無法渡河,隻得沿河東進,到渭南,士兵潰散。從襲對繼岌說:“大事已去,好機會不再有,王應該自己想辦法。”繼岌徘徊痛哭,對李環說:“我已窮途末路,你應當殺我。”環遲疑了很久,對繼岌乳母說“:我不忍看著王死,王若無路求生,應當麵對著地下等著。”繼岌麵榻而臥,環用繩子絞死他。任圜到後,把繼岌安葬在華州的西南。繼岌年少因病而閹,無子。明宗即帝位,任圜率征蜀大軍二萬人回到京城,明宗再三撫慰他,問繼岌在哪裏?任圜報告了繼岌自殺的詳情。
太祖病,召莊宗侍側,屬張承業與克寧曰:“以亞子屬公等。”太祖崩,莊宗告於克寧曰:“兒年孤稚,未通庶政,雖有先王之命,恐不足以當大事。叔父勳德俱高,先王嚐任以政矣,敢以軍府煩季父,以待兒之有立。”克寧曰:“吾兄之命,以兒屬我,誰敢易之!”因下而北麵再拜稱賀,莊宗乃即晉王位。
同光三年(925),詔以皇子繼嵩、繼潼、繼蟾、繼山堯都當光祿大夫、檢校司徒。因為年齡都小,所以沒封。當莊宗遇弑時,太祖子孫有十一人,明宗入京時,有四人被殺,其餘不知逃到哪裏去了,太祖終於絕後。
初,太祖起於雲、朔之間,所得驍勇之士,多養以為子,而與英豪戰爭,卒就霸業,諸養子之功為多,故尤寵愛之,衣服禮秩如嫡。諸養子麾下皆有精兵,恃功自恣,自先王時常見優假。及新王立,年少,或托疾不朝,或見而不拜。養子存顥、存實告克寧曰:“兄亡弟及,古之道也。以叔拜侄,理豈安乎?人生富貴,當自取之。”克寧曰:“吾家三世,父慈子孝,先王土宇,苟有所歸,吾複何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