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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五代史》 作者:宋歐陽  

列傳·唐臣傳第十二

○郭崇韜
郭崇韜,代州雁門人,任河東教練使。

郭崇韜,代州雁門人也,為河東教練使。為人明敏,能應對,以材幹見稱。莊宗為晉王,孟知祥為中門使,崇韜為副使。中門之職,參管機要,先時,吳珙、張虔厚等皆以中門使相繼獲罪。知祥懼,求外任,莊宗曰:“公欲避事,當舉可代公者。”知祥乃薦崇韜為中門使,甚見親信。
為人聰明機敏,能夠應對自如,因富有才幹受到稱頌。

晉兵圍張文禮於鎮州,久不下,而定州王都引契丹入寇。契丹至新樂,晉人皆恐,欲解圍去,莊宗未決,崇韜曰:“契丹之來,非救文禮,為王都以利誘之耳,且晉新破梁軍,宜乘已振之勢,不可遽自退怯。”莊宗然之,果敗契丹。莊宗即位,拜崇韜兵部尚書、樞密使。
唐莊宗為晉王時,孟知祥為中門使,郭崇韜為副使。

梁王彥章擊破德勝,唐軍東保楊劉,彥章圍之。莊宗登壘,望見彥章為重塹以絕唐軍,意輕之,笑曰:“我知其心矣,其欲持久以弊我也。”即引短兵出戰,為彥章伏兵所射,大敗而歸。莊宗問崇韜:“計安出?”是時,唐已得鄆州矣,崇韜因曰:“彥章圍我於此,其誌在取鄆州也。臣願得兵數千,據河下流,築壘於必爭之地,以應鄆州為名,彥章必來爭,既分其兵,可以圖也。然板築之功難卒就,陛下日以精兵挑戰,使彥章兵不得東,十日壘成矣。”莊宗以為然,乃遣崇韜與毛璋將數千人夜行,所過驅掠居人,毀屋伐木,渡河築壘於博州東,晝夜督役,六日壘成。彥章果引兵急攻之,時方大暑,彥章兵熱死,及攻壘不克,所失太半,還趨楊劉,莊宗迎擊,遂敗之。
中門使這個職務,參加管理機密的軍國大事,先前,昊珙、張虔厚等人都在任中門使暗相繼受到懲罰。

康延孝自梁奔唐,先見崇韜,崇韜延之臥內,盡得梁虛實。是時,莊宗軍朝城,段凝軍臨河。唐自失德勝,梁兵日掠澶、相,取黎陽、衛州,而李繼韜以澤潞叛入於梁,契丹數犯幽、涿,又聞延孝言梁方召諸鎮兵欲大舉,唐諸將皆憂惑,以謂成敗未可知。莊宗患之,以問諸將,諸將皆曰:“唐得鄆州,隔河難守,不若棄鄆與梁,而西取衛州、黎陽,以河為界,與梁約罷兵,毋相攻,庶幾以為後圖。”莊宗不悅,退臥帳中,召崇韜問計,崇韜曰:“陛下興兵仗義,將士疲戰爭、生民苦轉餉者,十餘年矣。況今大號已建,自河以北,人皆引首以望成功而思休息。今得一鄆州,不能守而棄之,雖欲指河為界,誰為陛下守之?且唐未失德勝時,四方商賈,征輸必集,薪芻糧餉,其積如山。自失南城,保楊劉,道路轉徙,耗亡太半。而魏、博五州,秋稼不稔,竭民而斂,不支數月,此豈按兵持久之時乎?臣自康延孝來,盡得梁之虛實,此真天亡之時也。願陛下分兵守魏,固楊劉,而自鄆長驅搗其巢穴,不出半月,天下定矣!”莊宗大喜曰:“此大丈夫之事也!”因問司天,司天言:“歲不利用兵。”崇韜曰:“古者命將,鑿凶門而出。況成算已決,區區常談,豈足信也!”莊宗即日下令軍中,歸其家屬於魏,夜渡楊劉,從鄆州入襲汴,八日而滅梁。莊宗推功,賜崇韜鐵券,拜侍中、成德軍節度使,依前樞密使。莊宗與諸將以兵取天下,而崇韜未嚐居戰陣,徒以謀議居佐命第一之功,位兼將相,遂以天下為己任,遇事無所回避。而宦官、伶人用事,特不便也。
孟知祥害怕,請求外出任職,唐莊宗說:“你想回避麻煩的事情,應當推薦能夠代替你的人。”孟知祥於是推薦郭崇韜任中門使,郭崇韜很受信賴。

初,崇韜與宦者馬紹宏俱為中門使,而紹宏位在上。及莊宗即位,二人當為樞密使,而崇韜不欲紹宏在己上,乃以張居翰為樞密使,紹宏為宣徽使。紹宏失職怨望,崇韜因置內勾使,以紹宏領之。凡天下錢穀出入於租庸者,皆經內勾。既而文簿繁多,州縣為弊,遽罷其事,而紹宏尤側目。崇韜頗懼,語其故人子弟曰:“吾佐天子取天下,今大功已就,而群小交興,吾欲避之,歸守鎮陽,庶幾免禍,可乎?”故人子弟對曰:“俚語曰:‘騎虎者,勢不得下。’今公權位已隆,而下多怨嫉,一失其勢,能自安乎?”崇韜曰:“奈何?”對曰:“今中宮未立,而劉氏有寵,宜請立劉氏為皇後,而多建天下利害以便民者,然後退而乞身。天子以公有大功而無過,必不聽公去。是外有避權之名,而內有中宮之助,又為天下所悅,雖有讒間,其可動乎?”崇韜以為然,乃上書請立劉氏為皇後。
晉兵在鎮州圍攻張文禮,很久浚能攻克,而定州王都誘引契丹人前來侵犯。

崇韜素廉,自從入洛,始受四方賂遺,故人子弟或以為言,崇韜曰:“吾位兼將相,祿賜巨萬,豈少此邪?今籓鎮諸侯,多梁舊將,皆主上斬袪射鉤之人也。今一切拒之,豈無反側?且藏於私家,何異公帑?”明年,天子有事南郊,乃悉獻其所藏,以佐賞給。
契丹人到達新樂,晉人都感到害怕,打算解圍離去,唐莊宗猶豫不決,郭崇韜說:“契丹這次來,並不是救張文禮,而是因為王都用利益引誘他們罷了,況且普剛剛攻破梁軍,應當利用已經振奮的氣勢,不能因膽怯而匆忙撤退。”唐莊宗認為他說得對,果然打敗了契丹。

莊宗已郊,遂立劉氏為皇後。崇韜累表自陳,請依唐舊製,還樞密使於內臣,而並辭鎮陽,優詔不允。崇韜又曰:“臣從陛下軍朝城,定計破梁,陛下撫臣背而約曰:‘事了,與卿一鎮。’今天下一家,俊賢並進,臣憊矣,願乞身如約。”莊宗召崇韜謂曰:“朝城之約,許卿一鎮,不許卿去。欲舍朕,安之乎?”崇韜因建天下利害二十五事,施行之。
唐莊宗登位,拜郭崇韜為兵部尚書、樞密使。

李嗣源為成德軍節度使,徙崇韜忠武。崇韜因自陳權位已極,言甚懇至。莊宗曰:“豈可朕居天下之尊,使卿無尺寸之地?”崇韜辭不已,遂罷其命,仍為侍中、樞密使。
梁王彥章擊破德勝,唐軍向東退守楊劉,王彥章包圍了他們。

同光三年夏,霖雨不止,大水害民田,民多流死。莊宗患宮中暑濕不可居,思得高樓避暑。宦官進曰:“臣見長安全盛時,大明、興慶宮樓閣百數。今大內不及故時卿相家。”莊宗曰:“吾富有天下,豈不能作一樓?”乃遣宮苑使王允平營之。宦官曰:“郭崇韜眉頭不伸,常為租庸惜財用,陛下雖欲有作,其可得乎?”莊宗乃使人問崇韜曰:“昔吾與梁對壘於河上,雖祁寒盛暑,被甲跨馬,不以為勞。今居深宮,廕廣廈,不勝其熱,何也?”崇韜對曰:“陛下昔以天下為心,今以一身為意,艱難逸豫,為慮不同,其勢自然也。願陛下無忘創業之難,常如河上,則可使繁暑坐變清涼。”莊宗默然。終遣允平起樓,崇韜果切諫。宦官曰:“崇韜之第,無異皇居,安知陛下之熱!”由是讒間愈入。
唐莊宗登上營壘,望見王彥章挖深溝斷絕唐軍的退路,心裏不以為然,笑著說:“我明白他們的主意,他們想打持久戰以便拖疲我。”立即率領手持短劍的士兵出戰,遭到王彥章的伏兵箭射,大敗而回。

河南縣令羅貫,為人強直,頗為崇韜所知。貫正身奉法,不受權豪請托,宦官、伶人有所求請,書積幾案,一不以報,皆以示崇韜。崇韜數以為言,宦官、伶人由此切齒。河南自故唐時張全義為尹,縣令多出其門,全義廝養畜之。及貫為之,奉全義不屈,縣民恃全義為不法者,皆按誅之。全義大怒,嚐使人告劉皇後,從容為白貫事,而左右日夜共攻其短。莊宗未有以發。皇太後崩,葬坤陵,陵在壽安,莊宗幸陵作所,而道路泥塗,橋壞。莊宗止輿問:“誰主者?”宦官曰:“屬河南。”因亟召貫,貫至,對曰:“臣初不奉詔,請詰主者。”莊宗曰:“爾之所部,複問何人!”即下貫獄,獄吏榜掠,體無完膚。明日,傳詔殺之。崇韜諫曰:“貫罪無佗,橋道不修,法不當死。”莊宗怒曰:“太後靈駕將發,天子車輿往來,橋道不修,卿言無罪,是朋黨也!”崇韜曰:“貫雖有罪,當具獄行法於有司。陛下以萬乘之尊,怒一縣令,使天下之人,言陛下用法不公,臣等之過也。”莊宗曰:“貫,公所愛,任公裁決!”因起入宮,崇韜隨之,論不已。莊宗自闔殿門,崇韜不得入。貫卒見殺。
唐莊宗問郭崇韜說:“有什麼好辦法呢?”這時,唐軍已占領了郫州,郭崇韜於是說:“王彥章把我們圍困在這裏,他的目的是要奪取鄣州。

明年征蜀,議擇大將。時明宗為總管,當行。而崇韜以讒見危,思立大功為自安之計,乃曰:“契丹為患北邊,非總管不可禦。魏王繼岌,國之儲副,而大功未立,且親王為元帥,唐故事也。”莊宗曰:“繼岌,小子,豈任大事?必為我擇其副。”崇韜未及言,莊宗曰:“吾得之矣,無以易卿也。”乃以繼岌為西南麵行營都統,崇韜為招討使,軍政皆決崇韜。
我願意帶領幾千士兵,占據黃河下遊,在他必會爭奪的地方修築營壘,以策應鄲州為名,王彥章一定會趕來爭奪,在分散了他的兵力後,就可以算計他了。

唐軍入蜀,所過迎降。王衍弟宗弼,陰送款於崇韜,求為西川兵馬留後,崇韜以節度使許之。軍至成都,宗弼遷衍於西宮,悉取衍嬪妓、珍寶奉崇韜及其子廷誨。又與蜀人列狀見魏王,請崇韜留鎮蜀。繼岌頗疑崇韜,崇韜無以自明,因以事斬宗弼及其弟宗渥、宗勳,沒其家財。蜀人大恐。
但修築營壘的事難以一下完成,陛下天天率精兵向王彥章挑戰,迫使王彥章不能向東征戰,十天後營壘就修成了。”唐莊宗認為可行,於是派郭崇韜和毛璋率領幾千士兵晚上出發,經過的地方驅趕擄掠當地百姓,拆毀房屋,砍伐樹木,渡過黃河在博州東麵修築營壘,晝夜督促施工,六天營壘就修成了。

崇韜素嫉宦官,嚐謂繼岌曰:“王有破蜀功,師旋,必為太子,俟主上千秋萬歲後,當盡去宦官,至於扇馬,亦不可騎。”繼岌監軍李從襲等見崇韜專任軍事,心已不平,及聞此言,遂皆切齒,思有以圖之。莊宗聞破蜀,遣宦官向延嗣勞軍,崇韜不郊迎,延嗣大怒,因與從襲等共構之。延嗣還,上蜀簿,得兵三十萬,馬九千五百匹,兵器七百萬,糧二百五十三萬石,錢一百九十二萬緡,金銀二十二萬兩,珠玉犀象二萬,文錦綾羅五十萬匹。莊宗曰:“人言蜀天下之富國也,所得止於此邪?”延嗣因言蜀之寶貨皆入崇韜,且誣其有異誌,將危魏王。莊宗怒,遣宦官馬彥珪至蜀,視崇韜去就。彥珪以告劉皇後,劉皇後教彥珪矯詔魏王殺之。
王彥章果然率兵迅速進攻他們,當時正是大熱天,王彥章的士兵被熱死,營壘未能攻克,損失的士兵已有一大半,返回奔赴楊劉,唐莊宗迎麵攻擊他們,於是打敗了他們。

崇韜有子五人,其二從死於蜀,餘皆見殺。其破蜀所得,皆籍沒。明宗即位,詔許歸葬,以其太原故宅賜其二孫。
康延孝從梁投奔唐,首先見郭崇韜,郭崇韜把他請到臥室內密談,全部獲知梁軍的虛實。

當崇韜用事,自宰相豆盧革、韋悅等皆傾附之,崇韜父諱弘,革等即因佗事,奏改弘文館為崇文館。以其姓郭,因以為子儀之後,崇韜遂以為然。其伐蜀也,過子儀墓,下馬號慟而去,聞者頗以為笑。然崇韜盡忠國家,有大略。其已破蜀,因遣使者以唐威德風諭南詔諸蠻,欲因以綏來之,可謂有誌矣!
這時,唐莊宗駐紮在朝城,段凝駐紮在臨河。

○安重誨
自從唐失去德勝後,梁兵天天征戰澶、相二州,攻占黎陽、衛州,而李繼韜以澤、潞二州叛歸梁,契丹多次侵犯幽、涿二州,又聽康延孝說梁正在召聚各鎮的兵刀打算對唐采取大規模的軍事行動,唐的將領們都感到憂慮困惑,認為不能預知勝負。

安重誨,應州人也。其父福遷,事晉為將,以驍勇知名。梁攻硃宣於鄆州,晉兵救宣,宣敗,福遷戰死。重誨少事明宗,為人明敏謹恪。明宗鎮安國,以為中門使,及兵變於魏,所與謀議大計,皆重誨與霍彥威決之。明宗即位,以為左領軍衛大將軍、樞密使,兼領山南東道節度使。固辭不拜,改兵部尚書,使如故。在位六年,累加侍中兼中書令。
唐莊宗也擔憂這事,向將領們詢問,將領們都說:“唐得到鄆州,隔一條黃河難以固守,不如把郫州放棄給梁,而向西攻取衛州、黎陽,以黃河為界,和梁商定停戰,不要再相互進攻,也許可以靠這個為將來作打算。”唐莊宗不高興,退下躺在營帳裏,召見郭崇韜詢問計策,郭崇韜說:“陛下依仗正義起兵打仗,將士們在戰事中疲於奔命,老百姓苦於輸送軍餉,已經十多年了。

重誨自為中門使,已見親信,而以佐命功臣,處機密之任,事無大小,皆以參決,其勢傾動天下。雖其盡忠勞心,時有補益,而恃功矜寵,威福自出,旁無賢人君子之助,其獨見之慮,禍釁所生,至於臣主俱傷,幾滅其族,斯其可哀者也。
何況如今國家大號已經樹立,從黃河以北,人人都抬頭盼望功成業就而想休養生息。

重誨嚐出,過禦史台門,殿直馬延誤衝其前導,重誨怒,即台門斬延而後奏。是時,隨駕子軍士桑弘遷,毆傷相州錄事參軍;親從兵馬使安虔,走馬衝宰相前導。弘遷罪死,虔決杖而已。重誨以斬延,乃請降敕處分,明宗不得已從之,由是禦史、諫官無敢言者。
現在得到一個郫州,卻不能堅守而放棄它,即使想劃定黃河為界,誰肯替陛下把守呢?而且唐沒有失去德勝時,四麵八方的商人,微調轉輸的物資必定在此聚集,柴草糧餉,堆積如山。

宰相任圜判三司,以其職事與重誨爭,不能得,圜怒,辭疾,退居於磁州。硃守殷以汴州反,重誨遣人矯詔馳至其家,殺圜而後白,誣圜與守殷通謀,明宗皆不能詰也。而重誨恐天下議己因取三司積欠二百餘萬,請放之,冀以悅人而塞責,明宗不得已,為下詔蠲除之。其威福自出,多此類也。
自從丟失南城,保守楊劉,道路上輾轉運輸的物資,損失一大半(j而魏、博等五個州,秋天的莊稼還沒有成熟,榨幹老百姓來聚斂財物,也維持不了幾個月,遭難道是按兵不動、持久作戰的時候嗎?我自從康延孝前來投奔後,全部獲知梁軍的虛寅,這確實是老天要消滅梁的時候。

是時,四方奏事,皆先白重誨然後聞。河南縣獻嘉禾,一莖五穗,重誨視之曰:“偽也。”笞其人而遣之。夏州李仁福進白鷹,重誨卻之,明日,白曰:“陛下詔天下毋得獻鷹鷂,而仁福違詔獻鷹,臣已卻之矣。”重誨出,明宗陰遣人取之以入。佗日,按鷹於西郊,戒左右:“無使重誨知也!”宿州進白兔,重誨曰:“兔陰且狡,雖白何為!”遂卻而不白。
希望陛下派出一部分軍隊把守魏州,固守楊劉,而從鄆州長驅直入搗毀梁的老巢,不超過半個月,天下就安定了!”唐莊宗十分高興地說:“這纔是大丈夫的事業啊!”於是向司天監詢問,司天監說:“年歲不利於用兵打仗。”郭崇韜說:“古時候任命將領,鑿開凶門而出。

明宗為人雖寬厚,然其性夷狄,果於殺人。馬牧軍使田令方所牧馬,瘠而多斃,坐劾當死,重誨諫曰:“使天下聞以馬故,殺一軍使,是謂貴畜而賤人。”令方因得減死。明宗遣回鶻侯三馳傳至其國。侯三至醴泉縣,縣素僻,無驛馬,其令劉知章出獵,不時給馬,侯三遽以聞。明宗大怒,械知章至京師,將殺之,重誨從容為言,知章乃得不死。其盡忠補益,亦此類也。
何況規劃好的計謀已經決定實施,區區老生常談,哪裏值得相信呢!”唐莊宗當天就向軍隊發布命令,把家屬送回到魏州,晚上渡過楊劉,從鄣州出發襲擊汴州,八天後就消滅了梁。

重誨既以天下為己任,遂欲內為社稷之計,而外製諸侯之強。然其輕信韓玫之譖,而絕錢鏐之臣;徒陷彥溫於死,而不能去潞王之患;李嚴一出而知祥貳,仁矩未至而董璋叛;四方騷動,師旅並興,如投膏止火,適足速之。此所謂獨見之慮,禍釁所生也。
唐莊宗論功行賞,賜給郭崇韜鐵券,拜為侍中、成德軍節度使,依舊任樞密使。

錢鏐據有兩浙,號兼吳越而王,自梁及莊宗,常異其禮,以羈縻臣屬之而已。明宗即位,鏐遣使朝京師,寓書重誨,其禮慢。重誨怒,未有以發,乃遣其嬖吏韓玫、副供奉官烏昭遇複使於鏐。而玫恃重誨勢,數淩辱昭遇,因醉使酒,以馬箠擊之。鏐欲奏其事,昭遇以為辱國,固止之。及玫還,返譖於重誨曰:“昭遇見鏐,舞蹈稱臣,而以朝廷事私告鏐。”昭遇坐死禦史獄,乃下製削奪鏐官爵,以太師致仕,於是錢氏遂絕於唐矣。
唐莊宗和將領們用武力奪取天下,而郭崇韜不曾親臨戰場,隻是因謀劃議論取得輔助帝王創業的第一大功,一身兼任將相,於是把治理天下當成自己的使命,碰上任何事情都不回避。

潞王從珂為河中節度使,重誨以謂從珂非李氏子,後必為國家患,乃欲陰圖之。從珂閱馬黃龍莊,其牙內指揮使楊彥溫閉城以叛。從珂遣人謂彥溫曰:“我遇汝厚,何苦而反邪?”報曰:“彥溫非叛也,得樞密院宣,請公趨歸朝廷耳!”從珂走虞鄉,馳騎上變。明宗疑其事不明,欲究其所以,乃遣殿直都知範氳以金帶襲衣、金鞍勒馬賜彥溫,拜彥溫絳州刺史,以誘致之。重誨固請用兵,明宗不得已,乃遣侍衛指揮使藥彥稠、西京留守索自通率兵討之,而誡曰:“為我生致彥溫,吾將自訊其事。”彥稠等攻破河中,希重誨旨,斬彥溫以滅口。重誨率群臣稱賀,明宗大怒曰:“朕家事不了,卿等不合致賀!”從珂罷鎮,居清化裏第。重誨數諷宰相,言從珂失守,宜得罪,馮道因白請行法。明宗怒曰:“吾兒為奸人所中,事未辨明,公等出此言,是不欲容吾兒人間邪?”趙鳳因言:“《春秋》責帥之義,所以勵為臣者。”明宗曰:“皆非公等意也!”道等惶恐而退。居數日,道等又以為請,明宗顧左右而言他。明日,重誨乃自論列,明宗曰:“公欲如何處置,我即從公!”重誨曰:“此父子之際,非臣所宜言,惟陛下裁之。”明宗曰:“吾為小校時,衣食不能自足,此兒為我擔石灰,拾馬糞,以相養活,今貴為天子,獨不能庇之邪!使其杜門私第,亦何與公事!”重誨由是不複敢言。
而宦官、伶人專權,就很不方便了。

孟知祥鎮西川,董璋鎮東川,二人皆有異誌,重誨每事裁抑,務欲製其奸心,凡兩川守將更代,多用己所親信,必以精兵從之,漸令分戍諸州,以虞緩急。二人覺之,以為圖己,益不自安。既而遣李嚴為西川監軍,知祥大怒,斬嚴;又分閬州為保寧軍,以李仁矩為節度使以製璋,且削其地,璋以兵攻殺仁矩。二人遂皆反。唐兵戍蜀者,積三萬人,其後知祥殺璋,兼據兩川,而唐之精兵皆陷蜀。
當初,郭崇韜和宦官馬紹宏都任中門使,而馬紹宏的官位更高。

初,明宗幸汴州,重誨建議,欲因以伐吳,而明宗難之。其後戶部尚書李钅粦得吳諜者言:“徐知誥欲舉吳國以稱籓,願得安公一言以為信。”鏻即引諜者見重誨,重誨大喜以為然,乃以玉帶與諜者,使遺知誥為信,其直千緡。初不以其事聞,其後逾年,知誥之問不至,始奏貶鏻行軍司馬。已而捧聖都軍使李行德、十將張儉告變,言:“樞密承旨李虔徽語其客邊彥溫雲:‘重誨私募士卒,繕治甲器,欲自伐吳。又與諜者交私。’”明宗以問重誨,重誨惶恐,請究其事。明宗初頗疑之,大臣左右皆為之辨,既而少解,始告重誨以彥溫之言,因廷詰彥溫,具伏其詐,於是君臣相顧泣下。彥溫、行德、儉皆坐族誅。重誨因求解職,明宗慰之曰:“事已辨,慎無措之胸中。”重誨論請不已,明宗怒曰:“放卿去,朕不患無人!”顧武德使孟漢瓊至中書,趣馮道等議代重誨者。馮道曰:“諸公苟惜安公,使得罷去,是紓其禍也。”趙鳳以為大臣不可輕動。遂以範延光為樞密使,而重誨居職如故。
到唐莊宗登位時,兩人都應當任樞密使,而郭崇韜不希望馬紹宏位居自己之上,於是任強居翰為樞密使,馬紹宏為宣徽使。

董璋等反,遣石敬瑭討之,而川路險阻,糧運甚艱,每費一石,而致一鬥。自關以西,民苦輸送,往往亡聚山林為盜賊。明宗謂重誨曰:“事勢如此,吾當自行。”重誨曰:“此臣之責也。”乃請行。關西之人聞重誨來,皆已恐動,而重誨日馳數百裏,遠近驚駭。督趣糧運,日夜不絕,斃踣道路者,不可勝數。重誨過鳳翔,節度使硃弘昭延之寢室,使其妻子奉事左右甚謹。重誨酒酣,為弘昭言:“昨被讒構,幾不自全,賴人主明聖,得保家族。”因感歎泣下。重誨去,弘昭馳騎上言:“重誨怨望,不可令至行營,恐其生事。”而宣徽使孟漢瓊自行營使還,亦言西人震駭之狀,因述重誨過惡。重誨行至三泉,被召還。過鳳翔,弘昭拒而不納,重誨懼,馳趨京師。未至,拜河中節度使。
馬紹宏失去樞密使職務而抱怨不滿,郭崇韜於是設置內勾使,讓馬紹宏擔任。

重誨已罷,希旨者爭求其過。宦者安希倫,坐與重誨交私,常與重誨陰伺宮中動息,事發棄市。重誨益懼,因上章告老。以太子太師致仕;而以李從璋為河中節度使,遣藥彥稠率兵如河中虞變。重誨子崇緒、崇讚,宿衛京師,聞製下,即日奔其父。重誨見之,驚曰:“渠安得來!”已而曰:“此非渠意,為人所使耳。吾以一死報國,餘複何言!”乃械送二子於京師,行至陝州,下獄。明宗又遣翟光業至河中,視重誨去就,戒曰:“有異誌,則與從璋圖之。”又遣宦者使於重誨。使者見重誨,號泣不已,重誨問其故,使者曰:“人言公有異誌,朝廷遣藥彥稠率師至矣!”重誨曰:“吾死未塞責,遽勞朝廷興師,以重明主之憂。”光業至,從璋率兵圍重誨第,入拜於庭。重誨降而答拜,從璋以楇擊其首,重誨妻走抱之而呼曰:“令公死未晚,何遽如此!”又擊其首,夫妻皆死,流血盈庭。從璋檢責其家貲,不及數千緡而已。明宗下詔,以其絕錢鏐,致孟知祥、董璋反,及議伐吳,以為罪。並殺其二子,其餘子孫皆免。
凡是全國通過征收租賦得來的錢財俸祿,都要經過內勾使。

重誨得罪,知其必死,歎曰:“我固當死,但恨不與國家除去潞王!”此其恨也。
不久因文案賬籍過於繁多,各州縣深受其害,於是廢止了這件事,而馬紹宏尤其怨恨。

嗚呼,官失其職久矣!予讀梁宣底,見敬翔、李振為崇政院使,凡承上之旨,宣之宰相而奉行之。宰相有非其見時而事當上決者,與其被旨而有所複請者,則具記事而入,因崇政使聞,得旨則複宣而出之。梁之崇政使,乃唐樞密之職,蓋出納之任也,唐常以宦者為之,至梁戒其禍,始更用士人,其備顧問、參謀議於中則有之,未始專行事於外也。至崇韜、重誨為之,始複唐樞密之名,然權侔於宰相矣。從世因之,遂分為二,文事任宰相,武事任樞密。樞密之任既重,而宰相自此失其職也。
郭崇韜很害怕,對他老朋友的子弟說:“我輔佐天子取得天下,現在大功告成,而小人們紛紛興風作浪,我想迥避他們,回去守衛鎮陽,也許可以避免災禍,行嗎?”老朋友的子弟說:“俗話說:‘騎虎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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