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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五代史》 作者:薛居正  

後梁·列傳八

張文蔚,字右華,河間人也。父裼,唐僖宗朝,累為顯官。文蔚幼礪文行,求知取友,藹然有佳士之稱。唐乾符初,登進士第,時丞相裴坦兼判鹽鐵,解褐署巡官。未幾,以畿尉直館。丁家艱,以孝聞。中和歲,僖宗在蜀,大寇未滅,急於軍費,移鹽鐵於揚州,命李都就判之,奏為轉運巡官。駕還長安,除監察禦史,遷左補闕侍禦史、起居舍人、司勳吏部員外郎,拜司勳郎中、知製誥,歲滿授中書舍人。丁母憂,退居東畿,哀毀過禮。服闋,複拜中書舍人,俄召入翰林,為承旨學士。屬昭宗初還京闕,皇綱浸微,文蔚所發詔令,靡失厥中,論者多之。轉戶部侍郎,仍依前充職,尋出為禮部侍郎。天祐元年夏,拜中書侍郎、平章事,兼判戶部。時柳璨在相位,擅權縱暴,傾陷賢俊,宰相裴樞等五家及三省而下三十餘人,鹹抱冤就死;縉紳以目,不敢竊語其是非,餘怒所注,亦不啻十許輩。文蔚殫其力解之,乃止,士人賴焉。璨敗死,文蔚兼度支鹽鐵使。天祐四年,天子以土運將革,天命有歸,四月,命文蔚與楊涉等總率百僚,奉禪位詔至大梁。太祖受命,文蔚等不易其位。開平二年春,暴卒於位,詔贈右仆射。
張文蔚,字右華,河間人。父親張衤易,在唐僖宗朝代,接連任顯要官職。張文蔚幼小時即砥礪文章德行,求知交友,有名士的聲譽。唐乾符初年,登進士第,當時丞相裴坦兼管鹽鐵事務,張文蔚進入仕途暫任巡官。不久,服家喪,以孝行聞名。中和年間,僖宗在蜀地,大寇未滅,急需軍費,到揚州征收鹽鐵賦稅,命李都就任掌管,李都上奏朝廷任張文蔚為轉運巡官。駕返長安後,任監察禦史,遷任左補闕、侍禦史、起居舍人、司勳吏部員外郎,拜司勳郎中、知製誥,一年後任中書舍人。服母喪,退居京城東郊,哀傷損毀了身體。喪滿,又任中書舍人,不久應召進翰林院,任承旨學士。遇上昭宗初返京城,皇綱朝紀毀壞衰微,張文蔚所起草詔令,不失中正,輿論讚譽他。轉任戶部侍郎,仍兼任前職,不久出任禮部侍郎。天..元年(904)夏,任中書侍郎、平章事,兼管戶部事務。

文蔚沈邃重厚,有大臣之風,居家孝且悌,雖位至清顯,與仲季相雜,在太夫人膝下,一不異布素。弟濟美,早得心恙,《北夢瑣言》雲:張裼尚書有五子:文蔚、彝憲、濟美、仁龜,皆有名第,至宰輔丞郎。內一子,忘其名,少年聞壁魚食神仙字,身有五色,吞之可得仙,因欲試之,遂致心疾。文蔚撫視殆三十年,士君子稱之。
這時柳燦居相位,擅行權力恣意暴虐,排斥陷害賢俊之士,宰相裴樞等五家以及三省以下三十多人,全抱冤就死,縉紳之士側目以視,不敢私下談論他的罪行,柳燦所仇恨的對象,還不下十多人。張文蔚盡力解救他們,才得免,士人都有賴於他。柳燦罪行敗露而死,張文蔚兼度支鹽鐵使。天..四年(904),天子因為社稷將有轉移,天命另有歸屬,四月,命張文蔚與楊涉等領百官,奉送禪讓帝位的詔令到大梁。太祖接受帝位後,張文蔚等未改變官位。開平二年(908)春天,突然死在任上,詔令追贈為右仆射。

子鑄,周顯德中,位至秘書監。
張文蔚深沉重厚,有大臣的風度,在家中孝順父母愛護兄弟,雖位至高官,仍與二弟、三弟一起,在太夫人膝下,全與布衣平民相同。弟弟張濟美,早年患有心髒病,張文蔚照看護養近三十年,士人君子都稱揚他。

薛貽矩,字熙用,河東聞喜人。祖存,父廷望,鹹有令名。貽矩風儀秀聳,其與遊者皆一時英妙,藉甚於文場間。唐乾符中,登進士第,曆度支巡官、集賢校理、拾遺、殿中、起居舍人,召拜翰林學士,加禮部員外郎、知製誥,轉司勳郎中,其職如故。乾寧中,天子幸石門,貽矩以私屬相失,不及於行在,罷之。旋除中書舍人,再踐內署。曆戶部兵部侍郎、學士承旨。及昭宗自鳳翔還京,大翦閹寺,貽矩尚為韓全誨等作畫讚,悉記於內侍省屋壁間,坐是謫官。天祐初,除吏部侍郎,不至。太祖素重之,嚐言之於朝,即日拜吏部尚書,俄遷禦史大夫。四年春,唐帝命貽矩持詔赴大梁,議禪代之事。貽矩至,盛稱太祖功德,請就北麵之禮,太祖雖謙抑不納,待之甚厚。受禪之歲夏五月,拜中書侍郎、平章事,兼判戶部。明年夏,進拜門下侍郎、監修國史,判度支,又遷宏文館大學士,充鹽鐵轉運使,累官自仆射至守司空。在任綿五載,然亦無顯赫事跡可紀。扈從貝州還,染時癘,旬日卒於東京。詔贈侍中。
敬翔,字子振,同州馮翊人。唐神龍年間平陽王敬暉的後代。曾祖敬琬,是綏州刺史。祖父敬忻,為同州掾吏。父親敬袞,任集州刺史。敬翔愛好讀書,特別擅長於文章寫作,應用敏捷自如。乾符年間,考進士落第。到黃巢攻陷長安,才東出函穀關。這時太祖剛鎮守大梁,有位叫王發的觀察支使,是敬翔的同鄉,敬翔前往依附於他,王發以故人的禮遇接待,但無從推薦使之顯達。敬翔久後無計可施,於是替人家寫寫書信名牒度日,常有名言警句出現,在軍中傳誦。太祖沒讀過書,文章喜歡用淺顯明白的話,聽到敬翔寫的文辭,喜愛它,對王發說:“聽說你的老鄉很有才華,可帶他一起來見我。”到謁見太祖對,敬翔的應對很合太祖心意,於是補任右職,常讓他隨軍。敬翔不喜歡武職,請求補任文官,於是暫任館驛巡官,讓他專管檄文奏章。太祖與蔡州賊人相拒連年,城門之外戰聲相聞,軍機要略之事,敬翔經常參予其間。太祖非常高興,遺憾得到敬翔太晚,所以軍機政略,都向他谘詢。蔡州賊寇平定後,太祖上奏朝廷任敬翔為太子中允,賜穿緋衣。跟隨太祖平定兗州、鄆州,改任檢校水部郎中。太祖兼鎮淮南時,任敬翔為揚府左司馬,賜給他金紫服色。乾寧年間,改任光祿少卿。天複年間,任檢校禮部尚書,遙任蘇州刺史。昭宗從岐下回到長安,禦臨延喜樓,召敬翔與李振登樓慰勞,授敬翔為檢校右仆射、太府卿,賜與迎鑾葉讚功臣的名號。

張策,字少逸,敦煌人。父同,仕唐,官至容管經略使。策少聰警好學,尤樂章句。居洛陽敦化裏,嚐浚甘泉井,得古鼎,耳有篆字曰:“魏黃初元年春二月,匠吉千”,且又製作奇巧,同甚寶之。策時在父旁,徐言曰:“建安二十五年,曹公薨,改年為延康,其年十月,文帝受漢禪,始號黃初,則是黃初元年無二月明矣。鼎文何謬歟!”同大驚,亟遣啟書室,取《魏誌》展讀,一不失所啟,宗族奇之,時年十三。然而妙通因果,酷奉空教,未弱冠,落發為僧,居雍之慈恩精廬,頗有高致。唐廣明末,大盜犯闕,策遂返初服,奉父母逃難,君子多之。及丁家艱,以孝聞。服滿,自屏郊藪,一無幹進意,若是者十餘載,方出為廣文博士,改秘書郎。王行瑜帥邠州,辟為觀察支使,帶水曹員外郎,賜緋。及行瑜反,太原節度使李克用奉詔討伐,行瑜敗死,邠州平。策與婢肩輿其親,南出邠境,屬邊寨積雪,為行者所哀。太祖聞而嘉之,奏為鄭滑支使,尋以內憂去職。製闋,除國子博士,遷膳部員外郎。不一歲,華帥韓建辟為判官,及建領許州,又為掌記。天複中,策奉其主書幣來聘,太祖見而喜曰:“張夫子且至矣。”即奏為掌記,兼賜金紫。天祐初,表其才,拜職方郎中,兼史館修撰,俄召入為翰林學士,轉兵部郎中,知製誥,依前修史。未幾,遷中書舍人,職如故。太祖受禪,改工部侍郎,加承旨。其年冬,轉禮部侍郎。明年,從征至澤州,拜刑部侍郎、平章事,仍判戶部,尋遷中書侍郎。以風恙拜章乞骸,改刑部尚書致仕。即日肩輿歸洛,居於福善裏,修篁嘉木,圖書琴酒,以自適焉。乾化二年秋,卒。所著《典議》三卷、詞製歌詩二十卷、箋表三十卷,存於其家。
太祖接受禪讓登上帝位,敬翔從宣武軍掌書記、前太府卿,被授與檢校司空。接著改樞密院為崇政院,以敬翔掌管院中事務。開平三年(909)夏四月,太祖因..州、岐下侵擾,派劉知俊西征..州、延州,深憂事情不能成功,因而設宴顧問敬翔,以詢問西征之事。敬翔剖析山川城邑虛實,軍糧多少,全部條分縷析上奏,就像平素熟悉的一樣,旁人無不驚異,太祖讚歎良久。乾化元年(911),進封光祿大夫爵位,代理兵部尚書、金鑾殿大學士,掌管崇政院事務,被封平陽郡侯。

杜曉,字明遠,京兆杜陵人。祖審權,仕唐,位至宰相。父讓能,官至守太尉、平章事。乾寧中,邠、鳳二鎮舉兵犯王畿,讓能被其誣陷,天子不得已,賜死於臨皋驛。曉居喪柴立,幾至滅性。憂滿,服幅巾七升,沈跡自廢者將十餘載。光化中,宰相崔允判鹽鐵,奏為巡官兼校書郎,尋除畿尉,直宏文館,皆不起。及昭宗東遷,宰相崔遠判戶部,又奏為巡官兼殿中丞。或語之曰:“嵇中散死,子紹埋沒不自顯,山濤以物理勉之,乃仕。吾子忍令杜氏歲時以鋪席祭其先人,同匹庶乎!”曉乃就官。未幾,拜左拾遺,尋召為翰林學士,轉膳部員外郎,依前充職。及崔遠得罪,出守本官,居數月,以本官知製誥,俄又召為學士,遷郎中充職。太祖受禪,拜中書舍人,職如故。開平三年,轉工部侍郎,充承旨。明年秋,拜中書侍郎、平章事,仍判戶部。庶人友珪篡位,遷禮部尚書、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依前判戶部。及袁象先之討友珪,禁兵大縱,曉中重創而卒。末帝即位,詔贈右仆射。
敬翔自從進入仕途東下以後,遭逢霸王之主,胸懷誌向深遠,有經國濟世之略,從中和年間開始,到太祖接受帝位,其間三十多年,隨從征伐,出入帷幄之中,眾務集於一身,常通宵達旦不眠,隻在馬上稍得休息。每有補益之言,也不曾公開進諫,皇上在舉止行為間對某事稍有懷疑,敬翔就察知其意,必改而行之,所以輔佐皇上的方法,別人都不得而知。到太祖病情加重,召敬翔到禦床前接受托顧之命,並且深以並州賊寇未平為憾,敬翔嗚咽不忍,受命而退。庶人朱友王圭篡奪帝位時,因為敬翔聲望滿天下,命他為宰相。朱友王圭因為敬翔是先朝舊臣,有所畏忌,敬翔也總是推托有病,不理政事。

曉博瞻有詞藻,時論稱之。兄光乂,《新唐書》表:光乂,字啟之。有心疹,厥疾每作,或溢喙縱詬,或揮梃追撲,曉事之愈恭,未嚐一日少怠。居兩製之重,祖述前載,甚得王言之體。《北夢瑣言》雲:曉貌如削玉,有製誥之才。及典秩尚書,誌氣甚遠,一旦非分而歿,鹹冤惜焉。豈三世為相,道忌太盛歟!
末帝即位後,趙、張一類人都處於權位要職,敬翔更不得誌。到劉尋阝丟失河朔,安彥之喪失楊劉,敬翔上奏說“:國家連年派兵出征,而國土一天天減削,不僅僅是因為兵驕將怯,朝廷的籌劃安排也有不當,陛下處於深宮之中,與陛下籌劃大事的都是身旁近臣,哪裏能預料決戰外敵的勝敗呢?先皇在世時,河朔一半在手中,先皇親領猛虎般的臣子和驍勇的戰將出征,尚且不能對敵人隨意而為,現在敵人兵馬已到鄆州,陛下不留意於此,這是我不能理解的第一點。我聽說李亞子從居喪而統兵征戰,到現在已有十年,每次攻城對陣,無不親自冒著弓矢炮石,前日聽說進攻楊劉時,李亞子率先背負柴草渡河,一鼓登上城牆。陛下溫文儒雅,未曾像這樣,派賀瑰之類與敵人相抗爭,而指望驅除敵寇,這是我不能理解的第二點。陛下應當向耆老舊臣征詢計策,另外籌劃長遠的計策,否則憂患就沒有停止的時日。我雖然魯鈍懦怯,然而深受國恩,陛下如果確實缺乏人材,請讓我到邊疆試用效力。”

敬翔,字子振,同州馮翊人。唐神龍中平陽王暉之後也。曾祖琬,綏州刺史。祖忻,同州掾。父袞,集州刺史。翔好讀書,尤長刀筆,應用敏捷。乾符中,舉進士不第。及黃巢陷長安,乃東出關。時太祖初鎮大梁,有觀察支使王發者,翔裏人也,翔往依焉,發以故人遇之,然無由薦達。翔久之計窘,乃與人為箋刺,往往有警句,傳於軍中。太祖比不知書,章檄喜淺近語,聞翔所作,愛之,謂發曰:“知公鄉人有才,可與俱來。”及見,應對稱旨,即補右職,每令從軍。翔不喜武職,求補文吏,即署館驛巡官,俾專掌檄奏。太祖與蔡賊相拒累歲,城門之外,戰聲相聞,機略之間,翔頗預之。太祖大悅,恨得翔之晚,故軍謀政術,一以諮之。蔡賊平,奏授太子中允,賜緋。從平兗、鄆,改檢校水部郎中。太祖兼鎮淮南,授揚府左司馬,賜金紫。乾寧中,改光祿少卿充職。天複中,授檢校禮部尚書,遙領蘇州刺史。昭宗自岐下還長安,禦延喜樓,召翔與李振登樓勞問,翔授檢校右仆射、太府卿,賜號迎鑾協讚功臣。
末帝雖然心知敬翔內心誠懇隱惻,但終因趙、張之諂言,說敬翔心懷怨恨,而不聽他的。到王彥章在中都戰敗,晉軍長驅南來時,末帝緊急召見敬翔,對他說“:朕平常忽略了您的上奏,果有今日之患。事情緊急了,請不要記恨,您將讓我怎麼辦?”敬翔哭著奏言說“:臣受國家恩惠,將近三十年,從低微到顯赫,都是先朝的恩遇,雖名為宰相,實際上是朱家的老奴而已。服事陛下就如郎君,憑臣的良心,哪敢有所隱瞞!陛下當初任用段凝為將領,臣已極力進言勸諫,而小人結幫袒護,以致有今天。晉軍即將來臨,如果請陛下出奔狄地避禍,陛下必不聽從;如果請陛下出奇計對付敵人,陛下必定沒有果斷決策。縱使張良、陳平再生,也難以轉禍為福,請讓我先死,我不忍心眼見國家宗廟隕墜。”說罷,君臣相向痛哭。

太祖受禪,自宣武軍掌書記、前太府卿,授檢校司空,依前太府卿勾當宣徽院事。尋改樞密院為崇政院,以翔知院事。開平三年夏四月,太祖以邠、岐侵擾,遣劉知俊西討鄜、延,深憂不濟,因宴顧翔,以問西事。翔剖析山川郡邑虛實,軍糧多少,悉以條奏,如素講習,左右莫不驚異,太祖歎賞久之。乾化元年,進位光祿大夫,行兵部尚書、金鑾殿大學士,知崇政院事、平陽郡侯。前朝因金巒坡以為門名,與翰林院相接,故得為學士者稱“金巒”以美之,今殿名“金鑾”,從嘉名也。置大學士,始以翔為之。《五代會要》雲:以“金鑾”為名,非典也。大學士與三館大學士同。翔自釋褐東下,遭遇霸王,懷抱深沉,有經濟之略,起中和歲,至鼎革大運,其間三十餘年,扈從征伐,出入帷幄,庶務叢委,恆達旦不寢,惟在馬上稍得晏息。每有所裨讚,亦未嚐顯諫,上俯仰顧步間微示持疑爾,而太祖意已察,必改行之,故裨佐之跡,人莫得知。及太祖大漸,召至禦床前受顧托之命,且深以並寇為恨,翔鳴咽不忍,受命而退。庶人友珪之篡位也,以天下之望,命翔為宰相。友珪以翔先朝舊臣,有所畏忌,翔亦多稱病,不綜政事。
到晉王攻陷都城,下詔令赦免梁朝大臣,李振對敬翔說:“詔令赦免我們,準備朝見新君吧。”敬翔說“:新君如果問起我們,將用什麼話回答?”這夜,敬翔在高頭裏住宅,宿於車坊之中。天將亮,身邊人報告說“:崇政李太保已入朝拜見新君了。”敬翔回室中歎息說“:李振枉自為一男子漢啊!朱家與晉人是仇敵,我等當初為朱家出謀劃策,而使君王失去威儀名聲,現在少主在建國門伏劍而死,即使新朝赦免我們的罪過,我又有何麵日再進建國門啊。”於是上吊自殺而死。幾天後,他的家人全被誅殺。

末帝即位,趙、張之族皆處權要,翔愈不得誌。及劉鄩失河朔,安彥之喪楊劉,翔奏曰:“國家連年遣將出征,封疆日削,不獨兵驕將怯,亦製置未得其術。陛下處深宮之中,與之計事者皆左右近習,豈能量敵之勝負哉!先皇時,河朔半在,親禦虎臣驍將,猶不得誌於敵人。今寇馬已至鄆州,陛下不留聖念,臣所未喻一也。臣聞李亞子自墨縗統眾,於今十年,每攻城臨陣,無不親當矢石,昨聞攻楊劉,率先負薪渡水,一鼓登城。陛下儒雅守文,未嚐如此,俾賀瑰輩與之較力,而望攘逐寇戎,臣所未喻二也。陛下所宜詢於黎老,別運沉謀,不然,則憂未艾也。臣雖駑怯,受國恩深,陛下必若乏材,乞於邊陲效試。”末帝雖知其懇惻,竟以趙、張輩言翔怨望,不之聽。及王彥章敗於中都,晉人長驅而南,末帝急召翔,謂之曰:“朕居常忽卿所奏,果至今日。事急矣,勿以為懟,且使朕安歸?”翔泣奏曰:“臣受國恩,僅將三紀,從微至著,皆先朝所遇,雖名宰相,實硃氏老奴耳。事陛下如郎君,以臣愚誠,敢有所隱!陛下初任段凝為將,臣已極言,小人朋附,致有今日。晉軍即至,段凝限水。欲請陛下出居避敵,陛下必不聽從;欲請陛下出奇應敵,陛下必不果決。縱良、平複生,難以轉禍為福,請先死,不忍見宗廟隕墜。”言訖,君臣相向慟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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