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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五代史》 作者:薛居正  

後周·世宗紀一

世宗睿武孝文皇帝,諱榮,太祖之養子,蓋聖穆皇後之侄也。本姓柴氏,父守禮,太子少保致仕。《隆平集》:柴翁者,嚐獨居室,人以為司冥事。一日,笑不止,妻問其故,不答。翁嗜飲,妻醉之以酒,乃曰:“上帝有命,郭郎為天子。”考柴翁即守禮之父,史佚其名。帝以唐天祐十八年,歲在辛巳,九月二十四日丙午,生於邢州之別墅。年未童冠,因侍聖穆皇後,在太祖左右。時太祖無子,家道淪落,然以帝謹厚,故以庶事委之。帝悉心經度,資用獲濟,太祖甚憐之,乃養為己子。漢初,太祖以佐命功為樞密副使,帝始授左監門衛將軍。《國老談苑》雲:周世宗在漢為諸衛將軍,嚐遊畿甸,謁縣令,忘其姓名,令方聚邑客蒱博,弗得見,世宗頗銜之。及即位,令因部夫犯贓數百匹,宰相範質以具獄上奏,世宗曰:“親民之官,贓狀狼籍,法當處死。”質奏曰:“受所監臨財物有罪,上贓雖多,法不至死。”世宗怒,厲聲曰:“法者自古帝王之所製,本以防奸,朕立法殺贓吏,非酷刑也。”質曰:“陛下殺之則可,若付有司,臣不敢署敕。”遂貸其命。二年,太祖鎮鄴,改天雄軍牙內都指揮使,領貴州刺史、檢校右仆射。三年冬,太祖入平內難,留帝守鄴城。
周世宗睿武孝文皇帝,諱名榮,是太祖的養子,聖穆皇後的侄子。本姓柴,父親柴守禮,以太子少保的官爵退休。世宗於唐朝天祐十八年(921)九月二十四日,出生於邢州的別墅。尚未成年時,因為侍奉聖穆皇後,在周太祖身邊,當時太祖沒有兒子,家道淪落,因為世宗謹慎厚重,所以將眾多事務交付與他。世宗盡心管理,資用不乏,得以度過艱難。太祖因輔佐皇上的功勞而任樞密副使,世宗被授予左監門衛將軍。後漢二年(948),周太祖鎮守鄴都,世宗改任天雄軍牙內都指揮使,遙任貴州刺史、檢校右仆射。三年冬,周太祖進京平定漢室內亂,留下世宗鎮守鄴城。

廣順元年正月,太祖踐祚,帝懇求入覲,忽夢至河而不得渡,尋授澶州節度使、檢校太保,封太原郡侯。帝在鎮,為政清肅,盜不犯境。先是,澶之裏巷湫隘,公署毀圯,帝即廣其街肆,增其廨宇,吏民賴之。《宋史·王讚傳》:周世宗鎮澶淵,每旬決囚,讚引律令,辨析中理。問之,知其嚐事學問,即署右職。二年正月,兗州慕容彥超反,帝累表請征行,太祖嘉之。及曹英等東討,數月無功,太祖欲親征,召群臣議其事,宰臣馮道奏以方當盛夏,車駕不宜衝冒。太祖曰:“寇不可玩。如朕不可行,當使澶州兒子擊賊,方辦吾事。”時樞密王峻意不欲帝將兵,故太祖親征。六月,兗州平。十二月,加檢校太傅、同平章事。三年正月,帝入覲。三月,授開封尹兼功德使,封晉王。
後周廣順元年(951)正月,太祖登上帝位,世宗懇請入京朝見,忽然做夢來到黃河邊上不能渡過,旋即就被授予澶州節度使、檢校太保,封為太原郡侯。世宗鎮守澶州時,為政清廉整肅,盜賊不敢進入邊境。此前,澶州的街巷潮濕狹窄,官府的牆壁坍塌,世宗便擴大街巷,增修房宇,官民都親近他。二年正月,兗州慕容彥超反叛,世宗屢次上表請求前往征討,太祖褒揚他。當曹英等人東征後,幾個月不見功效,太祖將親征,召集群臣商議這事。宰臣馮道上奏說正當盛夏季節,禦駕不宜妄動冒險。太祖說“:賊寇不可輕視,如果我不能出征,就當讓我澶州的兒子前往討賊,才能辦成我的事。”當時樞密使王峻不想讓世宗統兵,所以還是太祖親往征討。六月,兗州平定。十二月,加封世宗為檢校太傅、同平章事。三年正月,世宗入京朝拜太祖。三月,授世宗為開封尹兼功德使,封為晉王。

顯德元年正月庚辰,加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尉、兼侍中,依前開封尹兼功德使,判內外兵馬事。時太祖寢疾彌留,士庶憂沮,及聞帝總內外兵柄,鹹以為愜。《隆平集》:曹翰隸世宗幕下,世宗鎮澶淵,以為牙校。及尹開封,翰猶在澶淵,聞周祖寢疾,不俟召來見世宗,密言曰:“王為塚嗣,不侍醫藥,何以副天下望?”世宗悟,入侍禁中,以府事命翰總決。壬辰,太祖崩,秘不發喪。丙申,內出太祖遺製:“晉王榮可於柩前即位。”群臣奉帝即皇帝位。庚子,宰臣馮道率百僚上表請聽政,凡三上。壬寅,帝見群臣於萬歲殿門之東廡下。
顯德元年(954)正月五日,加封為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尉、兼侍中,依舊任開封尹兼功德使,掌管內外兵馬事務。這時太祖臥病臨終,官民憂慮沮喪,當聽到由世宗總管內外兵馬大權時,全都感到稱心快意。十七日,太祖駕崩,隱秘不公布訃告。二十一日,內廷出示太祖遺詔說“:晉王郭榮可在靈柩前即皇帝位。”群臣奉世宗即皇帝位。二十五日,宰臣馮道率領百官上表請世宗臨朝聽政,共上表三次。二十七日,世宗在萬歲殿的東邊廊廡下朝見群臣。

二月庚戌,潞州奏,河東劉崇與契丹大將軍楊袞,舉兵南指。壬戌,宰臣馮道率百僚上表請禦殿,凡三上,允之。丁卯,以中書令馮道充山陵使,太常卿田敏充禮儀使,兵部尚書張昭充鹵簿使,禦史中丞張煦充儀仗使,開封少尹、權判府事王敏充橋道使。河東賊將張暉率前鋒自團柏穀入寇,帝召群臣議親征。宰臣馮道等奏,以劉崇自平陽奔遁之後,勢弱氣奪,未有複振之理,竊慮聲言自來,以誤於我,陛下纂嗣之初,先帝山陵有日,人心易搖,不宜輕舉,命將禦寇,深以為便。帝曰:“劉崇幸我大喪,聞我新立,自謂良便,必發狂謀,謂天下可取,謂神器可圖,此際必來,斷無疑耳!”馮道等以帝銳於親征,因固諍之。帝曰:“昔唐太宗之創業,靡不親征,朕何憚焉!”道曰:“陛下未可便學太宗。”帝又曰:“劉崇烏合之眾,苟遇王師,必如山壓卵耳。”道曰:“不知陛下作得山否?”帝不悅而罷。詔諸道募山林亡命之徒有勇力者送於闕下,仍目之為強人。帝以趫捷勇猛之士多出於群盜中,故令所在招納,有應命者,即貸其罪,以禁衛處之。至有朝行殺奪,暮升軍籍,讎人遇之不敢仰視。帝意亦患之,其後頗有不獲宥者。
二月五日,潞州上奏,河東劉崇與契丹大將軍楊袞,領兵南下。二十二日,河東賊將張暉率領前鋒從團柏穀入寇,世宗召集群臣商議親征。宰臣馮道等上奏說,因為劉崇從平陽逃走之後,已經勢力衰弱士氣沮喪,沒有重振勢力的可能,我們私下認為他聲稱親自南下,是欺騙我們。陛下剛即帝位,先帝靈柩入土在即,人心容易生變,不宜輕易動作,任命將領抵禦賊寇,最為方便。世宗說:“劉崇慶幸我遭逢大喪,聽到我剛即位,自認為是好機會,必定心生妄想,以為天下可以奪取,社稷可以圖謀,此時一定會來,斷然無疑!”馮道等因為世宗銳意親征,因而極力勸諫他。世宗說“:以前唐太宗創業時,無不親自征伐,我又害怕什麼。”馮道說“:陛下還不能效仿太宗。”世宗又說:“劉崇一夥烏合之眾,如遇朝廷大軍,一定就如泰山壓卵。”馮道說“:不知陛下能否成為泰山?”世宗不高興而作罷。又詔令各道招募嘯聚山林而有勇力的亡命之徒,送往京城,仍把他們當作強人。世宗認為機智勇敢的人,多出自於盜群之中,所以令各地招納,有應召的,即赦免他的罪,安置在禁衛軍中,以致有早晨還在殺人搶劫,晚上就升為禁軍的,仇人遇見他們,都不敢仰視。世宗也為之擔憂,後來就有很多未被赦免罪行的。

三月丁醜,潞州奏,河東劉崇入寇,兵馬監押穆令均部下兵士為賊軍所襲,官軍不利。詔天雄軍節度使符彥卿領兵自磁州固鎮路赴潞州,以澶州節度使郭崇副之。詔河中節度使王彥超領兵取晉州路東向邀擊,以陝府節度使韓通為副。命宣徽使向訓、馬軍都指揮使樊愛能、步軍都指揮使何徽、滑州節度使白重讚、鄭州防禦使史彥超、前耀州團練使符彥能等,領兵先赴澤州。辛巳,製:“大赦天下,常赦所不原者,鹹赦除之。諸貶降責授官,量與升陟敘用,應配流徒役人,並放逐便。諸道州府所欠去年夏秋租稅並放。內外見任、前文武職官並與加恩,父母在者並與恩澤,亡沒者與封贈,其母妻未敘者,特與敘封”雲。前涇州節度使史匡懿卒。
三月三日,潞州上奏,河東劉崇入侵,兵馬監押穆令均部下兵士被賊軍襲擊,官軍失利。世宗令天雄軍節度使符彥卿領兵從磁州固鎮奔赴潞州,以澶州節度使郭崇為副。令河中節度使王彥超領兵路經晉州向東攔擊,以陝府節度使韓通為副。令宣徽使向訓、馬軍都指揮使樊愛能、步軍都指揮使何徽、滑州節度使白重讚、鄭州防禦使史彥超、前耀州團練使符彥能等,領兵先赴澤州。七日,詔令大赦天下。

癸未,詔以劉崇入寇,車駕取今月十一日親征。甲申,以樞密使鄭仁誨為東京留守。乙酉,車駕發京師。壬辰,至澤州。癸巳,王師與河東劉崇、契丹楊袞大戰於高平,賊軍敗績。初,車駕行次河陽,聞劉崇自潞而南,即倍程而進。是月十八日至澤州,既晡,帝禦戎服,觀兵於東北郊,距州十五裏,夜宿於村舍。十九日,先鋒與賊軍相遇,賊陣於高平縣南之高原。有賊中來者,雲:“劉崇自將騎三萬,並契丹萬餘騎,嚴陣以待官軍。”帝促兵以擊之,崇東西列陣,頗亦嚴整。乃令侍衛馬步軍都虞候李重進、滑州節度使白重讚將左,居陣之西廂;侍衛馬軍都指揮使樊愛能、步軍都指揮使何徽將右,居陣之東廂;宣徽使向訓、鄭州防禦使史彥超,以精騎當其中;殿前都指揮使張永德以禁兵衛蹕。帝介馬觀戰。兩軍交鋒,未幾,樊愛能、何徽望賊而遁,東廂騎軍亂,步軍解甲投賊,帝乃自率親騎,臨陣督戰。《隆平集·馬仁瑀傳》:從世宗親征劉崇,王師不利,仁瑀謂眾曰:“主辱臣死!”因躍馬大呼,引弓連斃將卒數十,士氣始振。今上馳騎於陣前,先犯其鋒,戰士皆奮命爭先,賊軍大敗。日暮,賊萬餘人阻澗而陣,會劉詞領兵至,與大軍迫之,賊軍又潰,臨陣斬賊大將張暉及偽樞密使王延嗣。諸將分兵追襲,僵屍棄甲填滿山穀。初夜,官軍至高平,降賊軍數千人,所獲輜重、兵器、駝馬、偽乘輿器服等不可勝紀。其夕,殺降軍二千餘人,我軍之降敵者亦皆就戮。初,兩軍之未整也,風自東北起,不便於我,及與賊軍相遇,風勢陡回,人情相悅。戰之前夕,有大星如日,流行數丈,墜於賊營之上。及戰,北人望見官軍之上,有雲氣如龍虎之狀,則天之助順,亶其然乎!是日,危急之勢頃刻莫保,賴帝英武果敢,親臨寇敵,不然則社稷幾若綴旒矣。是夕,帝宿於野次。甲午,次高平縣。詔賜河東降軍二千餘人各絹二匹,並給其衣裝,鄉兵各給絹一匹,放還本部。是日大雨。戊戌,車駕至潞州。訶南府上言,前青州節度使常思卒。己亥,侍衛馬軍都指揮使、夔州節度使樊愛能,侍衛步軍都指揮使、壽州節度使何徽等並諸將校七十餘人,並伏誅。高平之役,兩軍既成列,賊騎來挑戰,愛能望風而退,何徽以徒兵陣於後,為奔騎所突,即時潰亂,二將南走。帝遣近臣宣諭止遏,莫肯從命,皆揚言曰:“官軍大敗,餘眾已解甲矣。”至暮,以官軍克捷,方稍稍而回。帝至潞州,錄其奔遁者,自軍使以上及監押使臣並斬之,由是驕將墮兵,無不知懼。帝以何徽有平陽守禦之功,欲貸其罪,竟不可,與愛能俱殺之,皆給槥車歸葬。《東都事略》:世宗謂張永德曰:“樊愛能及偏裨七十餘人,吾欲盡按軍法,何如?”對曰:“必欲開拓疆宇,威加四海,安可已也!”世宗善其言,悉誅愛能等以徇,軍聲始振。
九日,詔令因為劉崇入侵,世宗定於本月十一日親征。十日,以樞密使鄭仁誨為東京留守。十一日,世宗從京師出發。十八日,到達澤州。十九日,朝廷軍隊與河東劉崇、契丹楊袞在高平大戰,敵軍戰敗。此前,世宗走到河陽時,聽到劉崇從潞州向南去了,便兼程前行。十八日,到達澤州,晚飯後,世宗身穿軍服,在澤州東北郊外閱兵,離州城十五裏,晚上住在鄉村的屋舍裏。十九日,前鋒與賊軍相遇,賊軍在高平縣南邊的高原上擺下戰陣。有從賊軍中來的人說“:劉崇親自率領三萬騎兵,會同契丹一萬多騎兵,正嚴陣以待官軍。”世宗督軍攻擊他們。劉崇從東向西列成陣勢,也很森嚴整肅。世宗於是令侍衛馬步軍都虞候李重進、滑州節度使白重讚統帥左軍,居戰陣之西,侍衛馬軍都指揮使樊愛能、步軍都指揮使何徽統帥右軍,居戰陣之東;宣徽使向訓、鄭州防禦使史彥超,領精銳騎兵居中;殿前都指揮使張永德領禁兵護駕。世宗給戰馬穿上鎧甲觀戰。兩軍交鋒,樊愛能、何徽望見賊軍殺來就逃跑,東邊騎兵紛亂,步軍棄甲投降,世宗於是親自率領親信騎兵,臨陣督戰。今上趙匡胤躍馬陣前,首先迎戰敵軍前鋒,戰士們都舍命爭相衝鋒,賊軍大敗。傍晚,賊軍一萬多人以河澗為阻列陣。這時劉詞領兵來到,會同大軍進逼,賊軍又潰敗,臨陣斬殺賊軍大將張暉以及偽樞密使王延嗣。各將分兵追擊,倒斃的屍體和丟棄的兵甲,填滿了山穀。初夜,朝廷軍隊到達高平,降服賊軍幾千人,所獲得的輜重、兵器、駝馬、車輿、服裝等不可勝數。那晚,殺死投降的士兵二千多人,朝廷軍隊中投降敵人的也都被殺死。這天,形勢危急,頃刻之間就將不能自保,全靠世宗英武果敢,親自麵當勁敵,不然社稷幾乎就變為附庸了。當晚,世宗就住在野外。二十日,到高平縣。詔令河東降軍二千多人每人賜給二匹絹布,並賜給他們衣服,鄉兵每人賜給絹布一匹,放歸本地。

庚子,以侍衛馬步都虞候李重進為許州節度使,以宣徽南院使向訓為滑州節度使,以殿前都指揮使張永德為武信軍節度使,職並如故。以滑州節度使白重讚為鄜州節度使,以鄭州防禦使史彥超為華州節度使,賞高平之功也。以晉州節度使藥元福為同州節度使,以宣徽北院使楊廷璋為晉州節度使,以同州節度使張鐸為彰義軍節度使,以客省使吳延祚為宣徽北院使,以龍捷左廂都指揮使李千為蔡州防禦使,以龍捷右廂都指揮使田中為密州防禦使,以虎捷右廂都指揮使張順為登州防禦使,以龍捷左第二軍都指揮使孫延進為鄭州防禦使,以前耀州團練使符彥能為澤州防禦使,以散員都指揮使李繼勳為殿前都虞候,以殿前都虞候韓令坤為龍捷左廂都指揮使,以鐵騎第一軍都指揮使趙宏殷為龍捷右廂都指揮使,以散員都指揮使慕容延釗為虎捷左廂都指揮使,以控鶴第一軍都指揮使趙鼎為虎捷右廂都指揮使,並遙授團練使,其餘改轉有差。壬寅,以天雄軍節度使、衛王符彥卿為河東行營都部署,知太原行府事;以澶州節度使郭崇為行營副部署;以宣徽南院使向訓為行營兵馬都監;以侍衛都虞候李重進為行營都虞候。以華州節度使史彥超為先鋒都指揮使,領步騎二萬,進討河東。詔河中節度使王彥超、陝府節度使韓通,率兵自陰地關討賊。以河陽節度使劉詞為隨駕都部署,以鄜州節度使白重讚為隨駕副部署。
二十五日,侍衛馬軍都指揮使、夔州節度使樊愛能,侍衛步軍都指揮使、壽州節度使何徽等連同各軍將校七十多人,一並被誅。高平之戰中,兩軍已列陣,賊軍騎兵挑戰,樊愛能望風而退,何徽領步兵在後列陣,被奔跑的騎兵衝撞,立時潰亂,二將南逃,世宗派身邊臣子傳話製止逃奔,他們不肯聽從,都揚言說“:朝廷軍隊已經大敗,其他兵士已放下武器了。”到晚上,因朝廷軍隊獲勝,才慢慢回來。世宗到達潞州後,記下那些逃兵敗將,從軍使以上及監押使臣都被殺死,從此驕橫的將領、墮落的兵士,無人不知害怕。世宗因為何徽有守禦平陽之功,想將功抵罪,終於不行,與樊愛能一起被殺死,都供給棺材喪車運回安葬。

夏四月乙巳,太祖靈駕發東京。乙卯,葬於嵩陵。河中節度使王彥超奏,偽汾州防禦使董希顏以城歸順。《宋史·王彥超傳》:彥超自陰地關與符彥卿會兵圍汾州,諸將請急攻,彥超曰:“城已危矣,旦暮將降,我士卒精銳,驅以先登,必死傷者眾,少待之。”翼日,州將董希顏果降。丙辰,偽遼州刺史張漢超以城歸順。丁巳,幸柏穀寺。遣右仆射、平章事、判三司李穀赴河東城下,計度軍儲。詔河東城下諸將,招撫戶口,禁止侵掠,隻令征納當年租稅,及募民入粟五百斛、草五百圍者賜出身,千斛、千圍者授州縣官。辛酉,符彥卿奏,嵐、憲二州歸順。壬戌,製立衛國夫人符氏為皇後,仍令有司擇日備禮冊命。王彥超奏,收下石州,獲偽刺史安彥進。《宋史·王彥超傳》:引兵趣石州,彥超親鼓士乘城,躬冒矢石,數日下之,擒其守將安彥進獻行在。癸亥,偽沁州刺史李廷誨以城歸順。甲子,皇妹壽安公主張氏進封晉國長公主。乙醜,東京奏,太師、中書令馮道薨。丙寅,太祖皇帝神主祔於太廟。庚午,曲赦潞州見禁罪人,除死罪外並釋放。是日,車駕發潞州,親征劉崇。癸酉,忻州偽監軍李勍殺其刺史趙皋及契丹所遣大將楊努瑚,以州城歸順。詔授李勍忻州刺史。
夏四月二日,太祖靈車從東京出發,十二日,下葬在嵩陵。河中節度使王彥超報告,偽汾州防禦使董希顏獻城歸順。十三日,偽遼州刺史張漢超獻城歸順。十四日,派右仆射、平章事、判三司李穀前往河東城下,查點軍需儲備。詔令河東城下各將,招撫民戶,禁止侵犯掠奪,隻向百姓征收當年租稅,百姓能交納五百斛糧食、五百捆草料的賜他進入仕途,能交納一千斛糧食、一千捆草料的授予州縣官職。十八日,符彥卿上奏,嵐州、憲州歸順。十九日,王彥超上奏,攻下石州,捕獲偽石州刺史安顏進。二十日,偽沁州刺史李廷誨獻城歸順。二十二日,東京報告,太師、中書令馮道去世。二十七日,部分赦免潞州被囚犯人,除死罪外全予釋放。這天,世宗從潞州出發,親征劉崇。三十日,忻州偽監軍李京力殺死刺史趙皋以及契丹大將楊耨姑,獻城歸順。詔令授李京力為忻州刺史。

五月乙亥,以尚書右丞邊歸讜守本官,充樞密直學士;以尚書戶部侍郎陶穀守本官,充翰林學士。《宋史·陶穀傳》:從征太原,時魚崇諒迎母後至,穀乘間言曰:“崇諒宿留不來,有顧望意。”世宗頗疑之。崇諒又表陳母病,詔許歸陝州就養,以穀為翰林學士。丙子,車駕至太原城下。是日,偽代州防禦使鄭處謙以城歸順。丁醜,觀兵於太原城下,帝親自慰勉,錫賚有差。升代州為節鎮,以靜塞軍為額,以鄭處謙為節度使。戊寅,斬偽命石州刺史安彥進於太原城下,以其拒王師也。庚辰,以前忠武軍節度使郭從義為天平軍節度使。遣符彥卿、郭從義、向訓、白重讚、史彥超等,率步騎萬餘赴忻州。《宋史·符彥卿傳》:彥卿之行也,世宗以並人雖敗,朝廷饋運不繼,未議攻擊,且令觀兵城下,徐圖進取。及周師入境,汾、晉吏民望風款接,皆以久罹虐政,願輸軍需以資兵力。世宗從之,而連下數州。彥卿等皆以芻糧未備,欲旋軍,世宗不之省,乃調山東近郡輓軍食濟之。是夜大風,發屋拔樹。壬午,以宰臣李穀判太原行府事。辛醜,升府州為節鎮,以永安軍為軍額,以本州防禦使折德扆為節度使。
五月三日,禦駕到達太原城下。這天,偽代州防禦史鄭處謙獻城歸順。

六月癸卯朔,詔班師,車駕發離太原。時大集兵賦,及征山東、懷、孟、蒲、陝丁夫數萬,急攻其城,旦夕之間,期於必取。會大雨時行,軍士勞苦,複以忻口之師不振,帝遂決旋師之意。指麾之間,頗傷匆遽,部伍紛亂,無複嚴整,不逞之徒訛言相恐,隨軍資用頗有遺失者,賊城之下,糧草數十萬,悉焚棄之。《通鑒考異》引《晉陽見聞錄》:六月旦,周師南轅返騑,惟數百騎,間之以步卒千人,長槍赤甲,衒趫捷跳梁於城隅,晡晚殺行而抽退。《宋史·藥元福傳》:詔令班師,元福上言曰:“進軍甚易,退軍甚難。”世宗曰:“一以委卿。”遂部分卒伍為方陣而南,元福以麾下為後殿。崇果出兵來追,元福擊走之。乙巳,車駕至潞州。癸醜,帝發潞州。乙醜,幸新鄭縣。丙寅,帝親拜嵩陵,祭奠而退。賜守陵將吏及近陵戶帛有差。《五代會要》:顯德元年二月,車駕征太原回,親拜嵩陵,望陵號慟。至陵所,俯伏哀泣,感於左右,再拜訖,祭奠而退。庚午,帝至自河東。
六月一日,詔令班師,禦駕離開太原。當時大量征集兵賦,又征調崤山以東懷、孟、蒲、陝等地丁壯民夫數萬,急攻劉崇城池,想在早晚之間必得占領。恰逢大雨不時降下,軍士勞苦,又因忻口的軍隊出師不利,世宗才決定回師。在指揮撤退時,又匆忙急促,部隊紛亂,不再嚴整,一些不得誌的人,造謠相驚,隨軍的資財設備,多有遺棄丟失,在賊城下麵,數十萬糧草,全被焚燒丟棄。

秋七月癸酉朔,前河西軍節度使申師厚責授右監門衛率府副率。師厚在涼州歲餘,以所部艱食,蕃情反覆,奏乞入朝,尋留其子為留後,不俟詔離任,故責之。乙亥,天雄軍節度使、衛王府彥卿進位守太傅,改封魏王;鄆州郭從義加兼中書令;河陽劉詞移鎮永興軍,加兼侍中;潞州李筠加兼侍中;河中王彥超移鎮許州,加兼侍中;許州節度、侍衛都虞候李重進移鎮宋州,加同平章事兼侍衛親軍都指揮使;以武信軍節度使兼殿前都指揮使張永德為滑州節度使,加檢校太傅,典軍如故;同州藥元福移鎮陝州,加檢校太尉;鄜州白重讚移鎮河陽,加檢校太尉;陝州韓通移鎮曹州,加檢校太傅。帝即位之初,覃慶於諸侯,是賞從征之功也。丙子,以前禮部侍郎邊光範為刑部侍郎,權判開封府事。丁醜,天下兵馬元帥、吳越國王錢俶加天下兵馬都元帥;襄州節度使、陳王安審琦加守太尉。戊寅,右散騎常侍張可複卒。以前亳州防禦使李萬金為鄜州留後。庚辰,幸南莊。辛巳,荊南節度使、南平王高保融加守中書令,夏州節度使、西平王李彝興加守太保,西京留守武行德、徐州王晏、鄧州侯章並加兼中書令。癸未,湖南王進逵加兼中書令;天德軍節度使郭勳、邠州折從阮、安州李洪義並加兼侍中;以前華州節度使孫方諫為同州節度使,加兼中書令;以前永興軍節度使王仁鎬為河中節度使,加檢校太尉。乙酉,滄州李暉、貝州王饒、鎮州曹英並加兼侍中,涇州張鐸、相州王進、延州袁鳷並加檢校太尉。壬辰,百僚上表,請以九月二十四日誕聖日為天清節,從之。癸巳,以左仆射兼門下侍郎、平章事、監修國史範質為守司徒兼門下侍郎、平章事、宏文館大學士;《國老談苑》雲:周太祖嚐令世宗詣範質,時為親王,軒車高大,門不能容,世宗即下馬步入。及嗣位,從容語質曰:“卿所居舊宅耶,門樓一何小哉。”因為治第。以左仆射兼中書侍郎、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判三司李穀為守司徒兼門下侍朗、平章事,監修國史;以中書侍郎、平章事王溥為中書侍郎兼禮部尚書、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以樞密院學士、工部侍郎景範為中書侍郎、平章事,判三司;樞密使、檢校太保、同平章事鄭仁誨加兼侍中;靈武馮繼業、定州孫行友、邢州田景鹹並加檢校太傅;晉州楊廷璋加檢校太保;以太子詹事趙上交為太子賓客。乙未,以樞密副使、右監門衛大將軍魏仁浦為樞密使、檢校太保。《東都事略》雲:議者以仁浦不由科第進,世宗曰:“顧才何如耳!”遂用之。丙申,以中書舍人史館修撰、判館事劉溫叟為禮部侍郎,判館如故。丁酉,相州節度使王進卒。
秋七月一日,前河西節度使申師厚貶任右監門衛率府副率。申師厚在涼州一年多,因轄區內糧食艱難,蕃人反複無常,奏請入京朝見,就立即留下自己的兒子做留守,不等詔令準允就離任,所以責罰他。二十日,百官上表,請求將九月二十四世宗的誕生日定為天清節,世宗聽從。

八月壬申朔,以宣徽北院使吳延祚為右監門衛大將軍充職,以樞密院直學士、尚書右丞邊歸讜為尚書左丞充職。甲辰,幸南莊,賜從臣射。乙巳,以吏部侍郎顏衎為工部尚書致仕。丙午,同州節度使孫方諫卒。己酉,前澤州刺史李彥崇責授右司禦副率。高平之役,帝與賊軍相遇,即令彥崇領兵守江豬嶺,以遏寇之歸路,彥崇初見王師已卻,即時而退,及劉崇兵敗,果由茲嶺而遁,故有是責。壬子,以金州防禦使王暉為同州留後。癸醜,以吳越國內外都指揮使吳延福為寧國軍節度使、檢校太尉,從錢俶之請也。以太子少師宋彥筠為太子太師致仕。甲寅,以兵部郎中兼太常博士尹拙為國子祭酒。丙辰,皇姑故福慶長公主追封燕國大長公主,李重進之母也。丁巳,以戶部郎中致仕景初為太仆卿致仕,宰臣範之父也。己巳,詔停華州鎮國軍,依舊為郡。庚午,以給事中劉悅、康澄並為右散騎常侍。辛未,以左散騎常侍裴巽為禦史中丞,以禦史中丞張煦為兵部侍郎,集賢殿學士、判院事司徒詡為吏部侍郎,以左散騎常侍薛衝乂為工部侍郎。
八月八日,前澤州刺史李彥崇貶任右司禦副率。在高平戰役中,世宗與賊軍相遇,就令李彥崇領兵守住江豬嶺,以切斷賊寇的退路。李彥崇開頭看見朝廷軍隊受挫,馬上退走,到劉崇兵敗時,果然從江豬嶺逃走。

九月壬申朔,以東京舊宅為皇建禪院。甲戌,以武安軍節度副使、知潭州軍府事周行逢為鄂州節度使,知潭州軍府事,加檢校太尉。丙戌,右屯衛將軍薛訓除名,流沙門島,坐監雍兵倉,縱吏卒掊斂也。己亥,以右仆射致仕韓昭允、左仆射致仕楊凝式並為太子太保致仕,以太子太傅致仕李肅為太子太師致仕。辛醜,斬宋州巡檢供奉官、副都知竹奉璘於寧陵縣,坐盜掠商船不捕獲也。
九月十五日,右屯衛將軍薛訓被除名,流放沙門島,因犯監守雍州兵庫時放縱官吏盤剝人民聚斂財富之罪。三十日,在寧陵縣誅殺宋州巡檢供奉官、副都知竹奉王..,因犯不能捕獲劫掠商船的強盜之罪。

冬十月甲辰,左羽林大將軍孟漢卿賜死,坐監納厚取耗餘也。丙午,以安州節度使李洪義為青州節度使,以貝州節度使王饒為相州節度使,以徐州節度使王晏為西京留守,以西京留守武行德為徐州節度使。戊申,以龍捷左廂都指揮使、泗州防禦使韓令坤為洋州節度使,充侍衛馬軍都指揮使;以虎捷右廂都指揮使、永州防禦使李繼勳為利州節度使,充侍衛步軍都指揮使。己酉,太子太保致仕楊凝式卒。詔安、貝二州依舊為防禦州,其軍額並停。壬子,以今上為永州防禦使,依前殿前都虞候。戊午,監修國史李穀等上言曰:“竊以自古王者鹹建史官,君臣獻替之謀皆須備載,家國安危之道得以直書。曆代已來,其名不一。人君言動,則起居注創於累朝;輔相經綸,則時政記興於前代。然後采其事實,編作史書。蓋緣聞見之間須有來處,記錄之際得以審詳。今之左右起居郎,即古之左右史也。唐文宗朝,命其官執筆,立於殿階螭頭之下,以紀政事。後則明宗朝,命端明殿及樞密直學士,皆輪修日曆,旋送史官,以備纂修。及近朝,此事皆廢,史官惟憑百司報狀,館司但取兩省製書,此外雖有訪聞,例非端的。伏自先皇帝創開昌運,及皇帝陛下纘嗣丕基,其聖德武功、神謀睿略,而皆萬幾宥密,丹禁深嚴,非外臣之所知,豈庶僚之可訪。此後欲望以諮詢之事、裁製之規,別命近臣旋具抄錄,每當修撰日曆,即令封付史臣,庶國事無漏略之文,職業免疏遺之咎。”從之。因命樞密直學士,起今後於樞密使處,逐月抄錄事件,送付史館。己未,供奉官郝光庭棄市,坐在葉縣巡檢日,挾私斷殺平人也。是日大閱,帝親臨之。帝自高平之役,睹諸軍未甚嚴整,遂有退卻,至是命今上一概簡閱,選武藝超絕者,署為殿前諸班,因是有散員、散指揮使、內殿直、散都頭、鐵騎、控鶴之號。複命總戎者,自龍捷、虎捷以降,一一選之,老弱羸小者去之,諸軍士伍,無不精當。由是兵甲之盛,近代無比,且減冗食之費焉。《五代會要》:顯德元年,上謂侍臣曰:“侍衛兵士老少相半,強懦不分,蓋徇人情,不能選練。今春朕在高平,與劉崇及蕃軍相遇,臨敵有指使不前者,苟非朕親當堅陣,幾至喪敗。況百戶農夫,未能贍一甲士,且兵在精不在眾,宜令一一點選,精銳者升在上軍,怯懦者任從安便,庶期可用,又不虛費。”先是,上按於高平,觀其退縮,慨然有懲革之誌。又以驍勇之士,多為外諸侯所占,如是召募天下豪傑,不以草澤為阻,在於闕下,躬親試閱,選武藝超絕及有身首者,分署為殿前諸班。
冬十月三日,左羽林大將軍孟漢卿賜死,因犯監收賦稅時多收耗餘之罪。十七日,監修國史李穀等人上奏說:“自古以來的王者,全都設立史官。群臣所出的謀略,都要全麵記載,國家安危的緣由,得以秉筆直書。曆代以來,名稱不一。記載人君的言語行動,則曆代都有起居注;記載將相治理國家,則自古就有時政記。然後從中摘錄事實,編成史書。這是因為史書的見聞,須有出處;編撰之時,要求詳審。現在的左右起居郎,就是古代的左右史。唐文宗時,命史官拿著筆,站立在大殿台階螭龍的頭下,以記載政事。後到後唐明宗時,命端明殿以及樞密直學士,都輪流撰寫日曆,立即送給史官,以備纂修史書。到近朝,這事都廢止了,史官僅憑各部門公文,史館隻取兩省的製書,此外雖有采訪詢問,照例都不真實可靠。自從本朝先帝開創國家鴻運,以至皇帝陛下繼承大業,那聖德武功,神謀智略,都是隱密不顯,宮廷深奧森嚴,外臣不可得知,眾官不能詢訪。以後希望將谘詢之事,裁製之規,另命身邊臣子,立時詳細抄錄,每當修撰日曆,就讓封好交付史臣,以期國家大事沒有遺漏地記載,職責部門免除疏忽的過錯。”世宗聽從,因而命樞密直學士,今後在樞密使所在地,每月抄錄國家大事,送付史館。十八日,供奉官郝光庭被殺棄市,因犯在葉城巡察時,挾私憤妄殺平民之罪。這天大閱兵,世宗親臨。世宗自高平戰役之中,見各軍不很威嚴整齊,以至於有敗退之事。現在命令今後一律檢閱,挑選武藝超群的士兵,充任殿前諸班,因此有散員、散指揮使、內殿直、散都頭、鐵騎、控鶴的名號。又命領兵之將,從龍捷、虎捷以下,一一精選,老弱瘦小的去掉,各軍士卒行伍,無不精銳允當。從此兵力的強盛,近代無比,而且減少了冗員的生活消費。

十一月戊寅,以太子賓客石光讚為兵部尚書致仕。壬午,鎮州節度使曹英卒。乙酉,以澶州節度使郭崇為鎮州節度使。乙未,以荊南節度副使、歸州刺史高保勖為寧江軍節度使、檢校太尉,充荊南節度行軍司馬。戊戌,詔宰臣李穀監築河堤。先是,鄆州界河決,數州之地洪流為患,故命穀治之。役丁夫六萬人,三十日而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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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薛居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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