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孝寬韋敻梁士彥
韋叔裕字孝寬,是京兆杜陵人,從少年時起以字代名。世代為三輔大族。祖父韋直善,曾任魏國馮翊、扶風二郡守。父親韋旭,曾任武威郡守。建義初年,任大行台右丞,加輔國將軍、雍州大中正銜。永安二年(529),被任命為右將軍、南豳州刺史。當時氐賊多次搶劫偷盜,韋旭見機行事,加以招撫,氐賊一齊歸順,不久,在任期內逝世。追贈司空、冀州刺史,諡“文惠”。韋孝寬沉毅機敏,平和正直,曾廣泛閱讀經史典籍。二十歲時,蕭寶夤在關西作亂,韋孝寬前往皇帝的殿廷,請求擔任軍隊先鋒。朝廷嘉許,當即任命他為統軍,跟隨馮翊公長孫承業西征,每次作戰都立下功勞。任國子博士,代理華山郡政事。當時侍中楊侃任大都督,出鎮潼關,推薦韋孝寬當了司馬。楊侃認為他是一個奇才,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永安年間,被任命為宣威將軍、給事中,隨即又賜他為山北縣男爵。普泰年間,以都督身份隨荊州刺史源子恭鎮守襄城,由於立功被任命為析陽郡守。當時獨孤信擔任新野郡守,都隸屬於荊州,與韋孝寬感情親密,政績治術均有美名,被荊州的吏員稱為聯璧。孝武初年,以都督身份鎮守城池。文帝從原州前往雍州,命令韋孝寬隨軍行動。等到克複潼關,立即任命他為弘農郡守。又參與活捉竇泰,兼任左丞,節度宜陽兵馬事。仍然與獨孤信入守洛陽城。後來與宇文貴、怡峰接應潁州的徒屬,在潁川擊敗東魏將領任祥、堯雄。韋孝寬又進兵平定樂口,攻克豫州,活捉刺史馮邕。後參與河橋之戰。當時大軍作戰失利,邊境動亂,就命令孝韋寬以大將軍身份代理宜陽郡政事。隨即升任南兗州刺史。這一年,東魏將領段琛、堯傑又占據宜陽,派其陽州刺史牛道恒煽動、誘惑邊民。韋孝寬很擔心這件事,就派間諜訪得牛道恒手跡,命令善仿書法者偽造牛道恒致韋孝寬的信件,談歸降之意,又製造了火燒的痕跡,好像就火而書一樣,命令間諜將信件故意遺失在段琛營地。段琛得到偽信後,果然懷疑牛道恒,對牛道恒所籌劃的措施一律廢棄不用。韋孝寬得知離間見效,乘機出兵突襲,活捉牛道恒、段琛等人,崤、澠二地於是平定。大統五年(539),晉封侯爵。八年,轉任晉州刺史,不久改而鎮守玉壁,兼代理南汾州政事。原先山胡仗恃險要,多次盜掠,韋孝寬向他們顯示軍威與信用,州內於是安定。晉升大都督。十二年,齊神武調集太行山以東所有兵力,立誌西侵。由於玉壁地處要道,先下令進攻它。齊神武營地連綿數十裏,直達城下,並在城南壘起土山,打算乘機入城。正對著土山的地方,城上原有兩座高樓。韋孝寬又在樓頂接上木頭,使之更加高峻,準備了許多作戰工具來防守。齊神武派使者對城中人說:“縱使你們把樓接到天上,我也能奪取城池活捉你們。”於是在城南穿鑿地道,又在城北壘起土山,準備進攻工具,日夜不停。韋孝寬挖掘長壕,截斷城外地道,並命令戰士屯守壕中。城外的的敵人從地道中一出來,就被壕中的戰士捉住殺死。又在長壕外堆積柴草,備下火種,發現地道內埋伏有敵人,就扔下著火的柴草,用皮囊吹火。火氣一衝,敵人都被燒得焦頭爛額。城外又造了攻城車,攻城車所到之處,沒有不被摧毀的。雖然備有盾牌,但也無法與之對抗。韋孝寬於是縫成布縵,攻城車攻向哪裏,布縵就張設在哪裏。布縵懸在空中,攻城車竟無法毀掉它。城外又將鬆枝麻杆綁在長竿上,浸油後點著,想燒毀布縵,連帶燒毀高樓。韋孝寬又打造了長鐵鉤,鋒刃銳利,用鐵鉤遙割長竿,鬆枝麻杆一齊掉落下來。城外敵人又在城牆四麵挖掘地道,共挖了二十一條,分為四路,在地道中立有梁柱。完工後,將柱子澆上油,點火焚燒,柱子折斷,城牆也隨之崩塌。韋孝寬立即在崩塌處樹起木柵抵禦,敵人仍無法入城。城外敵人用盡攻擊手段,均被韋孝寬一一挫敗。齊神武無可奈何,就派倉曹參軍祖孝征對韋孝寬說:“沒有聽說派來救兵,為什麼還不投降?”韋孝寬回答道:“我方城池嚴固,軍糧充裕,攻者徒自勞苦,守者常覺安逸,哪有十天半月就必須救援的道理?我倒擔憂你們有回不了家的危險。孝寬是關西男子,必然不當降將軍。”停了一會兒,祖孝征又對城中人說:“韋城主身享榮祿,或許能夠這樣,其他的將士,為什麼要隨韋城主入湯火中呢?”於是向城中射去賞格,說:“能殺城主而投降的,可任命為太尉,封開國郡公,食邑萬戶,賞帛萬匹。”韋孝寬在賞格的背麵寫上字,反射到城外,說:“如果有能殺高歡者,依此賞格。”韋孝寬兄弟的兒子韋遷,原住在太行山以東,這時被鎖拿到城下,脖頸上架著利刃,說:“如果不早點投降,便殺掉韋遷。”韋孝寬慷慨激昂,毫無顧念之意。士卒無不感奮激勵,人人有戰死的決心。齊神武苦戰六十天,士卒中受傷及病死者十有四五,智謀用盡,軍力衰疲,自己又得了病,連夜撤兵而去。後來,齊神武因此事惱恨而死。魏文帝嘉獎韋孝寬戰功,命令殿中尚書長孫紹遠、左丞王悅到玉壁慰問,任命他為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晉封建忠郡公。廢帝二年(553),任雍州刺史。當初,大道旁每隔一裏修一個記裏程的土堆,經雨即毀,每次都要修複。韋孝寬到州以後,命令州境以內,凡當置土堆處均種一槐樹代替,既不用修複,行人又得到庇蔭。後來周文帝見了感到奇怪,問清楚後,說:“怎能讓一州單獨如此?應當命令天下與此相同。”於是下令各州,夾道一裏植樹一株,十裏植樹三株,百裏植樹五株。恭帝元年(554),以大將軍身份與燕國公於謹討伐江陵,將其平定,由於戰功被封為穰縣公。回軍以後,被任命為尚書右仆射,賜姓宇文氏。三年,周文帝北巡,命令韋孝寬回去鎮守玉壁。周孝閔帝登基,被任命為小司徒。明帝初年,任麟趾殿學士,考校圖書典籍。保定初年,由於韋孝寬在玉壁立下功勳,於是在玉壁設置勳州,仍任命他為勳州刺史。齊國派使者到玉壁,請求互通貿易。晉公宇文護認為彼此相持日久,絕無來往,一日忽然來請求交易,懷疑另有原因。又因為皇姑、皇世母早先被齊人擄去,想乘著齊人請和的機會,讓皇姑、皇世母回來。宇文護就命令司門下大夫尹公正到玉壁,與韋孝寬仔細商議。韋孝寬於是在郊外大設帷帳,讓尹公正接待使者,順便談到皇家親屬尚在齊地。使者言辭神色十分愉快。當時又有汾州胡人搶劫來一批關東人,韋孝寬將他們放回,並致信一封,詳細陳述朝廷欲與鄰國交好之意。齊人於是禮送皇姑及宇文護母親等人返回。韋孝寬善於安撫駕禦部下,能得人心。所派遣到齊國去的間諜,都為他盡力。齊國也有人得到韋孝寬的錢財,暗通音訊。所以齊國有什麼動靜,朝廷都能預先知道。當時有一個主帥許盆,韋孝寬托為親信,令他鎮守邊境的一座城堡。許盆竟以城堡投靠齊人。韋孝寬大怒,派間諜刺殺他,很快斬其首而歸。其人心歸向如此。汾州以北,離石以南,居住的都是尚未開化的胡人。他們劫掠居民,阻斷黃河通道。韋孝寬很擔憂這件事。可是那塊地方屬於齊國,無法派兵消滅。韋孝寬打算在生胡入境的險要地方建築一座大城。於是在黃河西岸征集服勞役者十萬人,帶甲士卒一百人,派開府姚嶽監督築城。姚嶽神色恐懼,認為兵員太少,十分為難。韋孝寬說:“預計建成此城,十天即可完工。這裏距晉州四百多裏,頭一天開工,第二天齊人才能知道。假設晉州征集兵馬,需要兩天才能調集完畢;商討用兵方略,又自會延滯三天。計算他們的行軍速度,兩天之內還無法到達這裏。我們的城牆足可以建成了。”於是下令築城。齊人果然到達邊境,懷疑埋伏有大軍,停留不敢進。當夜,韋孝寬又命令汾水以南,依傍介山、稷山各村莊就地放火。齊人以為是軍營,就退兵自固。大城建成的時間,果然如韋孝寬所言。保定四年(564),升任柱國。當時晉公宇文護將要東征,韋孝寬派長史辛道憲勸說宇文護不可出兵,宇文護不聽。後來大軍果然失利。孔城陷落,宜陽被圍。韋孝寬對部將們說:“宜陽一城的得失並不重要,可是兩國爭奪它,使軍隊數年疲勞。對方多有聰明之人,難道還缺乏計謀?倘若對方放棄崤山以東,前來圖謀汾水以北。我國的邊界必被侵擾。如今應當在華穀和長秋速速築城,使賊人打消這個念頭。如果賊人先我一步行動,我們再下手就很困難了。”於是畫了地形,詳細陳述了敵我的態勢。晉公宇文護命令長史叱羅協對使者說:“韋公子孫雖多,總數尚不滿百人。在汾水北岸築城,派誰去鎮守呢?”此事於是無法實施。天和五年(570),晉封鄖國公,食邑增至一萬戶。當年,齊人果然解了宜陽之圍,平定汾水以北地區,修築城池固守。齊國丞相斛律明月到汾水東岸,請求與韋孝寬相見。斛律明月說:“宜陽是個小城,而使雙方爭奪了這麼久。如今宜陽已經入了你們的版圖,我們想在汾水以北取得補償,請勿見怪。”韋孝寬回答道:“宜陽是你們的戰略要地,汾水以北是我們放棄的地方。我之所棄,你之所圖,哪裏能算取得補償?況且您輔佐幼主,地位崇高,名望隆重,理當調和陰陽,安撫百姓,怎麼能窮兵贖武,與鄰邦結下怨仇?眼下滄州、瀛州一帶洪水泛濫,千裏不見炊煙,您還想讓汾州、晉州之間屍橫遍野嗎?倘若為貪圖尋常之地,使精疲力竭之人再受極大苦難,我私下認為您不該這樣做。”韋孝寬的參軍曲岩很懂得卜筮。他對韋孝寬說:“明年,東朝必定要互相大殺。”韋孝寬就命令曲岩作謠歌道:“百升飛上天,明月照長安。”百升,暗含“斛”字。又說:“高山不摧自崩,槲樹不扶自豎。”命令間諜拿了很多這樣的文字,丟棄在鄴城。祖孝征知道後,又對這些文字加以潤色,斛律明月竟然因此而被處死。建德年間以後,武帝立誌要平定齊國。韋孝寬上疏陳述三條計策。他的第一條計策說:“微臣在邊境多年,曾見過不少機會,隻是沒有際遇,無法成功。所以往年出兵,白白勞力耗餉,未立功績,原因在於失去機會。為什麼呢?淮河以南,一向土地肥沃,陳氏在敗亡之餘,還能一舉將其平定。齊人曆年派兵救援,均失敗而歸,內部分裂,外有叛亂,已經是精疲力竭。《左傳》不是說:“仇敵露出破綻,不可失去利用的機會。”如今大軍如果從軹關出發,並車而進,順便與陳氏構成犄角之勢,同時命令廣州義軍從三亞鳥出發,再招募太行山以南的驍勇精銳之卒,沿黃河而下,又派北山稽胡截斷並州、晉州的通道。以上諸軍,仍令招募函穀關以東、黃河以南的雄勁勇猛之士,多加封賞,使他們擔當先鋒。高山動搖,河流改道,雷鳴電閃,壯盛迅疾,諸軍齊發,直搗賊巢。敵軍必定是遠遠望見我軍旌旗就奔逃潰散,我軍可所向無敵。用兵一次即可平定天下,眼前實在是大好時機。”他的第二條計策說:“如果國家為以後作更深遠的打算,在沒有大舉出兵以前,應當與陳國分散齊人的兵力。在三亞鳥以北、萬春以南廣泛屯田,預先積存糧草。從中招募驍勇強悍之人,建立軍隊。齊人在東南方向已有敵人,兵馬相持,我可出其不意,派兵偷襲,將齊人擊敗。對方如果派重兵來援,我則加固壁壘,將人口、物資轉移,使敵人一無所獲。等到敵軍退遠了,我們再出兵。時常派出邊境外的小股部隊,引誘敵人的主力。我們連隔夜的幹糧也不用攜帶,卻使敵軍疲於奔命。一二年中,齊人必定自己分裂背叛。況且齊氏昏庸暴虐,政令不統一,賂賄公行,惟利是圖,荒廢政事,迷於佚樂,耽於酒色,猜忌陷害忠良之士。全境鼎沸,無法忍受其弊害。由此來看,齊之滅亡指日可待。然後趁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兵征討,定能摧枯拉朽,大功告成。”他的第三條計策說:“微臣以為,大周疆土,跨據函穀關和黃河,暗蓄席卷天下之神威,持有高屋建瓴之優勢。太祖上受天命,使萬物更新,因此二十四年之中,得建大功。向南平定長江、漢水,向西平定巴郡、蜀郡,邊境以外無可憂慮,黃河以西也已平定。隻有趙、魏,偏偏阻塞不通,正是因為我們三麵多有戰事,才沒有餘暇東征,於是使漳河、滏水的遊魂們苟延殘喘到今日。從前勾踐滅亡吳國,尚且等待了十年;周武王乘亂起事,還不得不兩次舉兵。如今倘若存下待時之心,坐等時機,微臣以為還應與鄰邦交好,申明盟約。安定人心,和諧外交,互通貿易,恩惠工匠,養精蓄銳,待機而動。這是長治久安之策,可坐觀對方被我吞並。”上奏後,皇帝派小司寇淮南公元偉、開府伊婁謙等人攜帶豐厚禮品訪問齊國。後來終於大舉出兵,經皇帝兩次親征而平定太行山以東地區,最終同韋孝寬的計策一樣。韋孝寬常常以年近七十歲為理由,多次請求退休。皇帝答以天下尚未平定,下詔優待,不準所請。到這時,韋孝寬又以有病為理由請求退休。皇帝說:“從前我已經當麵對你講了我的意見,何必麻煩再次申請呢?”建德五年(576),皇帝東征,經過玉壁。視察這裏的防禦工事,十分感歎讚賞,看了好一會兒才離開。韋孝寬認為自己洞察齊人虛實,請求擔任先鋒。皇帝認為玉壁是交通緊要之處,除了韋孝寬無人能夠鎮守,就沒有答應他。等到趙王宇文招從稽胡出兵,與大軍成犄角之勢,才下令韋孝寬擔任行軍總管,圍守華穀,以策應大軍。韋孝寬攻占了四座城池。武帝平定晉州後,又命令韋孝寬回去鎮守玉壁。皇帝凱旋時,又路過玉壁。皇帝從容地對韋孝寬說:“世上人都說老年人多有智謀,善於為軍隊策劃。可是我隻與少年人共事,一舉平定賊軍。您以為怎樣呢?”韋孝寬答道:“微臣如今衰老,隻剩下忠誠之心。可是從前在少壯時,微臣也曾在先朝盡力,平定關西。”皇帝大笑道:“事實像您說的那樣。”於是詔令韋孝寬隨皇帝返回京城。任命他為大司空,出任延州總管,升上柱國。大象元年(579),被任命為徐、兗等十一州十五鎮諸軍事、徐州總管。又擔任行軍元帥,攻占淮河以南地區。分別派杞公宇文亮進攻黃城,成阝公梁士彥進攻廣陵,韋孝寬率軍攻打壽陽,將以上三城全部攻占。韋孝寬初到淮河以南時,各地官員都私下表示歸附的誠意。可是五門是險要之處,陳國人如果鑿開塘堰放水,就會阻斷道路。韋孝寬急忙命令分兵把守。陳國刺史吳文育果然派人去挖掘塘堰,但已經來不及了。陳人於是退兵,長江以北地區全部平定。軍隊撤回,到了豫州,宇文亮舉兵反叛,偷偷派數百騎兵襲擊韋孝寬的營地。當時宇文亮的養馬官茹寬將情況密報韋孝寬,韋孝寬作了防備。宇文亮無法攻入營地,隻得逃走,韋孝寬追上去將其活捉。詔令以平定淮南之功,另封韋孝寬的一個兒子為滑國公。宣帝去世後,隋文帝輔佐朝政。當時尉遲迥原來擔任相州總管,詔令韋孝寬代替他。又任命小司徒叱列長義擔任相州刺史,令他先期前往鄴城,韋孝寬稍後出發。到達朝歌時,尉遲迥派大都督賀蘭貴帶著書信等候。韋孝寬留下賀蘭貴談話,借以觀察他。韋孝寬懷疑有變故,就借口有病,緩慢而行。又派人到相州尋求醫藥,秘密偵察動靜。到湯陰後,遇到叱列長義逃跑回來。韋孝寬兄長之子、魏郡守韋藝又棄郡南逃。韋孝寬仔細研究了當時的形勢,急忙返回。所經過的橋梁要道,下令一律拆毀,驛站馬匹一律牽走,又命令驛將道:“蜀公將要到來,可多備酒肴和糧草等待。”尉遲迥果然派儀同梁子康率領數百騎兵追趕韋孝寬,各驛站供應豐厚,所經之處都要停留,因此沒有追上。當時有人勸說韋孝寬,認為洛京虛弱,素來沒有守衛部隊,在河陽鎮守的,全是函穀關以東的鮮卑人,尉遲迥如果先行占據洛京,將成大禍。韋孝寬就入河陽而固守。河陽城內原有鮮卑人八百,家小都在鄴城,見韋孝寬空身而來,謀劃響應尉遲迥。韋孝寬知道後,就密造東京官府文書,假稱派遣他們遠行,分頭到洛陽領受賞賜。這批鮮卑人抵達洛陽後,都被留在那裏。韋孝寬分化了鮮卑人的力量,使他們的計謀未能得逞。六月,詔令征調關中兵馬,任命韋孝寬為元帥,領軍東征。七月,軍隊在河陽停留。尉遲迥部署儀同薛公禮等人圍逼懷州,韋孝寬派兵將他們擊敗,進駐懷縣永橋城東南。這座城正處交通要道,城牆牢固,尉遲迥已經派兵據守。眾將士認為此城正當要路,請求首先攻占它。韋孝寬:“城小而堅固,倘若攻而不克,則有損我之軍威。如果擊敗敵人大軍,這座小城也難有什麼作為。”於是領軍駐紮在武陟,大敗尉遲迥之子尉遲..,尉遲..輕裝騎馬逃向鄴城。軍隊又進駐鄴城西門豹祠以南。尉遲迥親自出戰,又被擊敗。尉遲迥走投無路,隻得自殺。小城中的守兵,全部被活埋在遊豫園。其餘尚有不服從者,韋孝寬根據情況一一討伐,使函穀關以東全部平定。十月,勝利返回京師。十一月逝世,當時七十二歲。追贈太傅、二十州諸軍事、雍州牧。諡號為“襄”。韋孝寬在邊疆多年,屢次抗擊強敵。他的所有計謀,當初布置時,人們都不明白,等到事情成功了,才驚奇歎服。他雖然在軍中生活,但很留意文史,政事餘暇,常常翻閱。晚年患眼疾,還令學士讀給他聽。韋孝寬很早就失去父母,侍奉兄嫂十分恭謹。所得的俸祿,與兄嫂共用,不放入自己的住室。親族中凡有失去父母的孤兒,必定給以接濟。朝廷內外因此而讚美他。長子韋諶已經十歲,魏文帝想把女兒嫁給他。韋孝寬推辭,說兄長之子韋世康年齡大些。魏文帝很讚許,就把女兒嫁給韋世康。韋孝寬有六個兒子,韋總、韋壽、韋霽、韋津都有名氣。韋夐是韋孝寬之兄,字敬遠。性格恬淡質樸,不看重功名利祿。二十歲時,被征召為雍州中從事,因為不合心意,就稱病離職。先後有十次被征召為官,均不出仕。當時太祖籌劃大業,求賢若渴,聽說韋夐保持高尚誌節,不願當官,心中非常敬佩,派使者前往征召,送去任命的文書。盡管情感真摯,禮節周到,但韋夐始終不為所動。太祖因此更加看重他,但也無法改變他的初衷。韋夐的住宅,環繞著樹林清泉,他對林泉而鼓琴讀書,怡然自得。當時人稱他為居士。以致有人仰慕他閑靜樸素,帶酒來訪,韋夐也同客人盡情歡飲,應對談天,忘記疲倦。明帝登基後,對韋夐的禮遇更加崇隆,寫詩贈給他:“六爻貞遁世,三辰少光微。潁陽讓逾遠,滄州去不歸。香動秋蘭佩,風飄蓮葉衣、坐石窺仙洞,乘槎下釣磯。嶺鬆千仞直,岩泉百丈飛。聊登平樂觀,遠望首陽薇。詎能同四隱,來參餘萬機。”韋夐作詩回答,願意隨時朝見。皇帝十分高興,命令官府每天送給他河東酒一鬥,稱他為“逍遙公”。當時晉公宇文護執掌朝政,大建宅第。曾征召韋夐到自己宅第,詢問政事。韋夐仰視大堂,緩緩歎息道:“沉湎在美酒和音樂之中,住著高峻華麗的宅第,即使二者隻占其一,恐怕也未必不會滅亡。”宇文護很不高興。有識之士認為此話很有遠見。陳國派遣尚書周弘正來訪,他早就聽說韋夐的名聲,請求與韋夐會麵。朝廷予以允諾。於是周弘正拜訪韋夐,談笑終日,隻恨相見太晚。後來請韋夐到賓館,韋夐也不時前去。周弘正贈詩說:“德星猶未動,真車詎肯來。”韋夐就是這樣被時人推重仰慕。武帝曾與韋夐夜晚飲宴,賜給他許多絲織品,令侍臣數人扛著送出。韋夐隻要了一匹,表示已經承受恩旨。武帝因此而更加推重他。韋孝寬擔任延州總管,韋夐到州城與韋孝寬相見。回來的時候,韋孝寬把自己騎的馬以及鞍具、馬勒送給韋夐。韋夐看到鞍具諸物裝飾華貴,不想接受,就笑著說:“前人不丟棄遺落的簪子和墜落的鞋子,是由於懷舊之情。我雖然不及前賢遺風,但舍棄舊物而換用新物,也不是我的心意。”於是仍然騎著舊馬返回。武帝又認為佛、道、儒三教不同,詔令韋夐分辨它們的優劣。韋夐認為,三教雖然不同,但都歸結於善行,從表象上看深淺不一,而從教理上卻分不出什麼等級。於是寫了《三教序》上奏。武帝看了以後表示稱讚。當時宣帝住在東宮,也寫信給韋夐,並且令人用皇帝所乘之馬去迎接他,詢問立身之道。韋夐回答說:“《春秋》不是說過嗎?儉約就是奉行美德,奢侈是大惡行。不可放縱欲望,不可滿足意願。這些都是聖人的訓示,希望殿下明察。”韋夐之子韋馞代理隨州刺史,患病而死,韋孝寬之子韋總又在並州陣亡。一天之內,噩耗俱至。家裏人相對悲慟,而韋夐神色如常。他對家人們說:“死生由命,人間常事,有什麼值得悲傷的?”若無其事地拿過琴彈起來,同往常一樣。韋夐又十分看重名譽和道義,心胸開闊,善於誘導。即使是農夫牧人,凡有一點可以稱道的,他都願意接待,特別與族人韋處玄和安定人梁曠結成放達閑適的朋友。韋夐從少年時喜愛文史,留心著述,親自抄錄數十萬字。晚年喜好衝虛安靜,隻以領悟道家真義為事,對過去的著述全都加以刪削,所以文筆大多不存。建德年間,韋夐由於年老,預先告誡兒子們說:“從前士安用粗席裹體,王孫用布囊纏屍,這兩位聖賢是高潔曠達之人,平庸之人無法跟他們學。我死的那一天,可穿上舊衣安葬,不要另製新衣。讓棺材能夠放下屍首,用牛車載運靈柩,墳高四尺,墓穴深一丈。早晚祭奠更加麻煩,我不能一下子斷絕你們的思念之情,可以每月的初一、十五祭奠一次。仍然隻用素食,不要擺設牲畜。親友們想拿物品來祭吊的,一律不要接受。我常常擔心臨終時精神恍惚,所以預先把這話告誡你們。我去世的的那天,你們不要違背我的心意。”宣政元年(578)二月,在家中去世,當時七十七歲。武帝派使者祭奠,資助的財物格外多。他的喪製葬禮,兒子們都遵照他的遺言來辦。兒子韋世康。
韋叔裕字孝寬,京兆杜陵人也,少以字行。世為三輔著姓。祖直善,魏馮翊、扶風二郡守。父旭,武威郡守。建義初,為大行台右丞,加輔國將軍、雍州大中正。永安二年,拜右將軍、南(幽)〔豳〕州刺史。時氐賊數為抄竊,旭隨機招撫,並即歸附。尋卒官。贈司空、冀州刺史,諡曰文惠。
梁士彥字相如,是安定烏氏人。年輕時負氣仗義,愛讀兵書,頗為涉獵經書史籍。周武帝將要平定束夏,聽說他勇敢決斷,由扶風郡太守任為九曲鎮將,升任上開府,封建威縣公。齊人非常害怕他。
孝寬沉敏和正,涉獵經史。弱冠,屬蕭寶夤作亂關右,乃詣闕,請為軍前驅。朝廷嘉之,即拜統軍。隨馮翊公長孫承業西征,每戰有功。拜國子博士,行華(陰)〔山〕郡事。屬侍中楊侃為大都督,出鎮潼關,引孝寬為司馬。侃奇其才,以女妻之。永安中,授宣威將軍、給事中,尋賜爵山北縣男。普泰中,以都督從荊州刺史源子恭鎮襄城,以功除(浙)〔析〕陽郡守。時獨孤信為新野郡守,(司)〔同〕荊州,與孝寬情好款密,政術俱美,荊部吏人,號為聯璧。孝武初,以都督鎮城。文帝自原州赴雍州,命孝寬隨軍。及克潼關,即授弘農郡守。從擒竇泰,兼左丞,節度宜陽兵馬事。仍與獨孤信入洛陽城守。複與宇文貴、怡峰應接潁州義徒,破東魏將任祥、堯雄於潁川。孝寬又進平樂口,下豫州,獲刺史馮邕。又從戰於河橋。時大軍不利,邊境騷然,乃令孝寬以大將軍行宜陽郡事。尋遷南兗州刺史。
後來以熊州刺史的身份跟隨武帝攻下晉州,升任為大將軍,任晉州刺史。到皇帝還朝,齊後主親自圍攻晉陽,城樓矮牆盡毀,兩軍短兵相接。士彥慷慨自若,告訴將士說:“死在今,我為你們領先。“於是勇猛齊奮,號聲震天動地,人人無不以一當百。齊軍稍微退卻,就下令妻子及軍人子女日夜修城,三日成功,武帝大軍也來到,齊軍的圍攻被解除了。士彥拜見皇帝,撫摸著皇帝的胡須哭泣,皇帝也為之流淚。當時皇帝想班師,士彥扣住韁繩勸諫,皇帝聽從他。拉著他的手說:“我有晉州,是平定齊國的根基,應該好好守衛它。“到了齊國被平定,封郝國公,位上柱國、雍州總管。宣帝即位,任徐州總管。與烏丸軌在呂梁活捉陳將吳明徹、裴忌,攻克平定淮南之地。
是歲,東魏將段琛、堯傑複據宜陽,遣其(揚)〔陽〕州刺史牛道恒扇誘邊民。孝寬深患之,乃遣諜人訪獲道恒手跡,令善學書者偽作道恒與孝寬書,論歸款意,又為落燼燒跡,若火下書者,還令諜人送於琛營。琛得書,果疑道恒,其所欲經略,皆不見用。孝寬知其離阻,日出奇兵掩襲,擒道恒及琛等,崤、澠遂清。
隋文帝任相國,調梁士彥任亳州總管。尉遲回謀反,鑿土產任行軍總管,與童耋直攻擊他。下令家僮梁默等人為前鋒,士彥接著出發,所向之處都被攻下。
大統五年,進爵為侯。八年,轉晉州刺史,尋移鎮玉壁,兼攝南汾州事。先是山胡負險,屢為劫盜,孝寬示以威信,州境肅然。進授大都督。
到尉遲迥被乎定,任相州刺史。被深深地猜忌,就又回朝任職返回京師。閑居無事,倚仗有功,心懷怨恨,與宇文忻、劉防等人謀反。準備率領僮仆,等候皇帝祭祀宗廟的時候發動。又想在渣州起事,攻取河北,控製黎陽關,堵塞河陽路,搶劫征調的布匹來做帽子衣服,招募盜賊來做戰士。他的外甥裴通知道這個消息就上奏朝廷。皇帝沒有揭發他謀反的事,任他為晉州刺史,想觀察他的誌向。士彥高興地告訴劉防等人說:“這是天意啊!”又請求儀同薛摩兒任長史,皇帝聽從了他。後來與公卿入朝謁見,皇帝下令逮捕士彥、宇文忻、劉防等人於行列之間。查問他們的情況,還是不服罪,又逮捕薛摩兒來到,進行對質。摩兒說出了全部底細,說他次子梁剛垂淚苦苦勸諫,第三子梁叔諧說“作猛獸須成班“。士彥大驚失色,回頭說:“是你殺了我!”於是伏罪被殺。終年七十二歲。
十二年,齊神武傾山東之眾,誌圖西入,以玉壁衝要,先命攻之。連營數十裏,至於城下,乃於城南起土山,欲乘之以入。當其山處,城上先有兩高樓。孝寬更縛木接之,命極高峻,多積戰具以禦之。齊神武使謂城中曰:“縱爾縛樓至天,我會穿城取爾。”遂於城南鑿地道。又於城北起土山,攻具,晝夜不息。孝寬複掘長塹,要其地道,仍飭戰士屯塹。城外每穿至塹,戰士即擒殺之。又於塹外積柴貯火,敵人有伏地道內者,便下柴火,以皮韝吹之。吹氣一衝,鹹即灼爛。城外又造攻車,車之所及,莫不摧毀。雖有排楯,莫之能抗。孝寬乃縫布為縵,隨其所向則張設之。布既懸於空中,其車竟不能壞。城外又縛鬆於竿,灌油加火,規以燒布,並欲焚樓。孝寬複長作鐵鉤,利其鋒刃,火竿來,以鉤遙割之,鬆麻俱落。外又於城四麵穿地,作二十一道,分為四路,於其中各施梁柱,作訖,以油灌柱,放火燒之,柱折,城並崩壞。孝寬又隨崩處豎木柵以扞之,敵不得入。城外盡其攻擊之術,孝寬鹹拒破之。
有兒子五人。梁操字孟德,官位上開府、義鄉縣公,早年死去。梁剛字永固,官位大將軍、通政縣公、涇州刺史。因為勸諫父親不要謀反而獲免死罪,徙移到瓜州。梁叔諧因受牽連而被殺。
神武無如之何,乃遣倉曹參軍祖孝征謂曰:“未聞救兵,何不降也?”孝寬報雲:“我城池嚴固,兵食有餘,攻者自勞,守者常逸。豈有旬朔之間,已須救援。適憂爾眾有不反之危。孝寬關西男子,必不為降將軍也。”俄而孝征複謂城中人曰:“韋城主受彼榮祿,或複可爾,自外軍士,何事相隨入湯火中耶。”乃射募格於城中雲:“能斬城主降者,拜太尉,封開國郡公,邑萬戶,賞帛萬疋。”孝寬手題書背,反射城外雲:“若有斬高歡者,一依此賞。”孝寬弟子遷,先在山東,又鎖至城下,臨以白刃,雲若不早降,便行大戮。孝寬慷慨激揚,略無顧意。士卒莫不感勵,人有死難之心。
梁默是士彥的家奴,勇猛過人。士彥每次跟隨征伐,經常與梁默衝鋒陷陣。在周做官,官位為開府。開皇末年,以行軍總管的身份跟隨楊素征討突厥,升位大將軍。又跟隨平定楊諒,任柱國。大業五年,跟隨煬帝征討吐穀渾,盡力作戰而死。追贈光祿大夫。
神武苦戰六旬,傷及病死者十四五,智力俱困,因而發疾。其夜遁去。後因此忿恚,遂殂。魏文帝嘉孝寬功,令殿中尚書長孫紹遠、左丞王悅至玉壁勞問,授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進爵建忠郡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