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元景
柳元景字孝仁,河東解縣人。他的高祖叫柳純,位至平陽太守,沒有上任。曾祖叫柳卓,從本郡遷居襄陽,官到汝南太守。祖父柳恬,是西河太守。父親柳憑,是馮翊太守。
元景少便弓馬,數隨父伐蠻,以勇稱。寡言語,有器質,荊州刺史謝晦聞其名,要之,未及往而晦敗。雍州刺史劉道産深愛其能,會荊州刺史江夏王義恭複召之,道産謂曰:“久規相屈。今貴王有召,難輒相留,乖意以爲罔罔。”服闋,累遷義恭司徒太尉城局參軍。文帝見又知之。先是,劉道産在雍州有惠化,遠蠻歸懷皆出,緣沔爲村落,戶口殷盛。及道産死,群蠻大爲寇暴。孝武西鎮襄陽,義恭薦元景,乃以爲武威將軍、隨郡太守。及至,廣設方略,斬獲數百,郡境肅然。
柳元景少年時期就熟悉弓馬,多次跟隨父親討伐蠻人,以勇敢著稱。他少言寡語,有器識,荊州刺史謝晦聽到他的名氣,曾經邀請他,還沒有來得及去而謝晦失敗。雍州刺史劉道產深愛他的能力,正趕上荊州刺史江夏王劉義恭又召用他,劉道產對他說:“很久就打算讓您屈尊來這裏任職,現在貴王相召,難以相留,違背心意會顯得無知。”服喪期滿,逐步升遷為劉義恭司徒太尉城局參軍。文帝見到後又十分欣賞。
隨王誕鎮襄陽,元景徙爲後軍中兵參軍。及朝廷大舉北侵,使諸鎮各出軍。二十七年八月,誕遣尹顯祖出貲穀,魯方平、薛安都、龐法起入盧氏,田義仁出魯陽,加元景建威將軍,總統軍帥。
在此以前,劉道產在雍州有良好的政治教化,遠方的蠻人都出來歸順,緣沔河兩岸住下組成村落,戶口繁盛。等劉道產死後,群蠻大肆進行搶掠。孝武帝西鎮襄陽,劉義恭推薦柳元景,於是便任命他為武威將軍、隨郡太守。等到任以後,他廣設策略,斬殺和俘虜了數百人,郡內治安肅然。
後軍外兵參軍龐季明,三秦冠族,求入長安,招懷關、陝,乃自貲穀入盧氏。盧氏人趙難納之。元景率軍係進,以前鋒深入,懸軍無繼,馳遣尹顯祖入盧氏,以爲諸軍聲援。元景以軍食不足,難可曠日相持,乃束馬懸車,引軍上百丈崖,出溫穀以入盧氏。法起諸軍進次方伯堆,去弘農城五裏。元景引軍度熊耳山,安都頓軍弘農。法起進據潼關,季明率方平、趙難諸軍向陝。十一月,元景率衆至弘農,營於開方口。仍以元景爲弘農太守。
隨王劉誕鎮守襄陽,柳元景調為後軍中兵參軍。後來朝廷大舉北侵,讓諸藩鎮各出軍隊,元嘉二十七年(450)八月,劉誕派遣尹顯祖兵出貲穀,魯方平、薛安都、龐法起進入盧氏,田義仁兵出魯陽,加任柳元景為建威將軍,擔任各軍總的統率。
初,安都留住弘農而諸軍已進陝。元景既到,謂安都曰:“卿無坐守空城,而令龐公孤軍深入,宜急進軍。”衆軍並造陝下,列營以逼之,並大造攻具。
後軍外兵參軍龐季明,是三秦顯貴的豪門世族,請求進入長安,招撫關、陝一帶,於是從貲穀進入盧氏。盧氏人趙難接納了他。柳元景率領軍隊繼續前進,因為前鋒深入,孤軍沒有後繼部隊,所以柳元景派人馳馬傳令,讓尹顯祖進入盧氏,以作為各路軍隊的聲援。柳元景因為軍糧不足,難以長久相持,於是便束馬懸車,把軍隊引上了百丈崖,路出溫穀而進入盧氏。龐法起等軍隊前進駐紮在方伯堆,離弘農城五裏路。柳元景引軍度過熊耳山,薛安都駐軍在弘農。龐法起前進占據潼關,龐季明率領魯方平、趙難諸軍開向陝州。十一月,柳元景率領眾軍到達弘農,紮營在開方口。仍然以柳元景為弘農太守。
魏城臨河爲固,恃險自守。季明、安都、方平、顯祖、趙難諸軍頻三攻未拔,安都、方平各列陣於城東南以待之。魏兵大合,輕騎挑戰,安都瞋目橫矛,單騎突陣,四向奮擊,左右皆辟易,殺傷不可勝數,於是衆軍並鼓噪俱前。魏多縱突騎,衆軍患之。安都怒甚,乃脫兜鍪,解所帶鎧,唯著絳衲兩當衫,馬亦去具裝,馳入賊陣。猛氣咆勃,所向無前,當其鋒者無不應刃而倒。如是者數四。每入,衆無不披靡。
起初,薛安都留住在弘農而諸軍已經進到陝州。柳元景到了以後,對薛安都說:“您不要坐守空城,而讓龐公孤軍深入,應該抓緊進軍。”眾軍都來到陝州城下,排列開軍營而對他們進行逼迫,並且一齊大造攻城器具。
魏軍之將至也,方平遣驛騎告元景。時諸軍糧盡,各餘數日食。元景方督義租並上驢馬以爲糧運之計,遣軍副柳元怙簡步騎二千以赴陝急,卷甲兼行,一宿而至。詰朝,魏軍又出,列陣於城外。方平諸軍並成列,安都並領馬軍,方平悉勒步卒左右掎角之,餘諸義軍方於城西南列陣。方平謂安都曰:“今勍敵在前,堅城在後,是吾取死之日。卿若不進,我當斬卿,我若不進,卿當斬我也。”安都曰:“卿言是也。”遂合戰。安都不堪其憤,橫矛直前,殺傷者甚多。流血凝肘。矛折,易之複入,軍副譚金率騎從而奔之。自詰旦戰至日晏,魏軍大潰,麵縛軍門者二千餘人。諸將欲盡殺之,元景以爲不可,乃悉釋而遣之。皆稱萬歲而去。
魏朝的城鎮臨著河,十分牢固,他們恃險自守。龐季明、薛安都、魯方平、尹顯祖、趙難諸軍頻頻進攻而沒有攻下,薛安都、魯方平各自在城東南列陣,以等待他們。魏兵大量出陣,先用輕騎挑戰,薛安都怒目橫矛,單騎衝上陣地,向四外奮勇突擊,左右的人都紛紛後退,殺傷的人不可勝數,於是眾軍一齊呐喊前進。魏朝放出了很多突騎兵,眾軍都很憂慮。薛安都十分惱怒,於是便脫去頭盔,解下所帶的鎧甲,隻穿一件絳色的兩當衫,馬也去掉了鞍具,馳入了賊陣。猛烈咆哮,所向無前,擋著刀鋒的無不應刃而倒。就這樣連續進行了好幾次。每次進入,眾軍無不披靡。
時北略諸軍王玄謨等敗退,魏軍深入。文帝以元景不宜獨進,且令班師。諸軍乃自湖關度白楊嶺出於長洲,安都斷後,宗越副之。法起自潼關向商城,與元景會,季明亦從胡穀南歸,並有功而入。誕登城望之,以鞍下馬迎元景。
在魏軍即將到來的時候,魯方平派遣驛馬報告了柳元景。當時各軍糧食已經用盡,各自隻剩下了幾天的糧食。柳元景正在督促義租並且收繳驢馬以準備運糧,他派軍副柳元怙挑選了步騎兵二千人趕去應付陝州的緊急情況。他們卷起盔甲兼程前進,一夜功夫就趕到了。第二天早晨,魏軍又出來,在城外列陣。魯方平的各軍都排成一列,薛安都率領著騎兵,魯方平率領著步卒,在左右形成犄角,其餘的各義軍正在城西南列陣。魯方平對薛安都說:“現在強敵在前,堅城在後,是我們拚死的日子。您如果不進,我就要斬您,我如果不攻,您就要斬我!”薛安都說:“您說的對。”於是交戰。薛安都無比憤怒,橫矛直前,殺傷的人很多。流血都凝聚在肘後。矛折斷了,換了一根又重新殺入,軍副譚金率領著騎兵隨後奔殺。從清晨一直戰到黃昏,魏軍大敗,反綁雙手而押送到軍門前麵的有兩千多人。諸將想把他們全部殺掉,柳元景認為不可,於是便全都釋放讓他們返回。都高呼萬歲而去。
時魯爽向虎牢,複使元景率安都等北出,爽退乃還。再出北侵,威信著於境外。
當時北侵的各軍王玄謨等人敗退,魏軍深入。文帝認為柳元景不應該單獨進軍,暫且讓他回軍。諸軍便從湖關度過白楊嶺出往長洲,薛安都斷後,宗越做他的副手。龐法起從潼關向商城,與柳元景會師,龐季明也從胡穀南歸,都是有功入京。劉誕登城遠望,以鞍下的馬送給了柳元景。
孝武入討元凶,以爲諮議參軍,配萬人爲前鋒,宗愨、薛安都等十三軍皆隸焉。時義軍船乘小陋,慮水戰不敵。至蕪湖,元景大喜,倍道兼行至新亭,依山建壘柵,東西據險。令軍中曰:“鼓繁氣易衰,叫數力易竭,但各銜枚疾戰,一聽吾營鼓音。”元景察賊衰竭,乃命開壘鼓噪以奔之,賊衆大潰。劭更率餘衆自來攻壘,複大破之,劭僅以身免。上至新亭即位,以元景爲侍中,領左衛將軍,尋轉甯蠻校尉、雍州刺史,監雍梁南北秦四州荊州之竟陵隨二郡諸軍事。始上在巴口,問元景事平何所欲。對曰:“願還鄉裏。”故有此授。
當時魯爽正在開向虎牢,又讓柳元景率薛安都等人北出,魯爽才回來。柳元景再次出兵北侵,在境外樹立了很高的威信。
初,臧質起義,以南譙王義宣闇弱易製,欲相推奉,潛報元景,使率所領西還。元景即以質書呈孝武。語其信曰:“臧冠軍當是未知殿下義舉耳,方應伐逆,不容西還。”質以此恨之。及元景爲雍州,質慮其爲荊、江後患,稱爪牙不宜遠出。上重違其言,更以元景爲領軍將軍,加散騎常侍,封曲江縣公。孝建元年正月,魯爽反,遣左衛將軍王玄謨討之。加元景撫軍將軍,假節置佐,係玄謨。後以爲領南蠻校尉、雍州刺史,加都督。
孝武帝入京討伐元凶劉劭,以柳元景為谘議參軍,配了一萬人作為前鋒,宗愨、薛安都等十三軍都隸屬在他的統率之下。當時義軍的船隻小而簡陋,擔心水戰打不過賊軍。到了蕪湖,柳元景大喜,倍道兼程到了新亭,依山建起營壘柵欄,東西都占據著險要地勢。他給軍中下令說:“鼓聲太頻繁容易氣衰,叫喊太多力氣易盡,隻需要各自銜枚猛戰,完全聽我營中的鼓聲。”柳元景觀察賊軍衰竭,才下令打開營壘呐喊著衝向敵人,賊軍大敗。劉劭又親自率領其餘的兵眾前來進攻軍壘,又把他們殺得大敗,元凶劭僅隻自己一人逃免。皇上到新亭即位,以柳元景為侍中,兼左衛將軍,不久轉為寧蠻校尉、雍州刺史,監雍梁南北秦四州、荊州的竟陵隨二郡諸軍事。起初皇上在巴口,問柳元景事平以後有什麼要求。回答說:“希望回到家鄉。”所以才有這一任命。
臧質、義宣並反,王玄謨南據梁山,垣護之、薛安都度據曆陽,元景出屯采石。玄謨求益兵,上使元景進屯姑孰。元景悉遣精兵助王玄謨,以羸弱居守。所遣軍多張旗幟,梁山望之如數萬人,皆謂都下兵悉至,由是克捷。與沈慶之俱以本號加開府儀同三司,改封晉安郡公。固讓開府。複爲領軍、太子詹事,加侍中。
起初,臧質起義,以為南譙王劉義宣軟弱容易控製,打算推舉他,暗中報告了柳元景,讓他率領手下的軍隊西還。柳元景就把臧質的信交給了孝武帝。告訴他的送信人說:“臧冠軍一定是不知道殿下現在的義舉,正應該討伐叛逆,不容許西還。”臧質因此十分恨他。到了柳元景做了雍州刺史,臧質擔心他會成為荊州、江州的後患,稱說皇上的爪牙不適合遠出。皇上違背了他的話,更以柳元景為領軍將軍,加散騎常侍,封為曲江縣公。
大明三年,爲尚書令,太子詹事、侍中、中正如故。以封在嶺南,改封巴東郡公。又命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侍中、令、中正如故。又讓開府。乃與沈慶之俱依晉密陵侯鄭袤不受司空故事。
孝建元年(454)正月,魯爽反叛,派遣左衛將軍王玄謨去討伐他。加任柳元景為撫軍將軍,假節杖,設佐官,繼王玄謨之後。後來讓他兼任南蠻校尉、雍州刺史,加任都督。
六年,進司空,侍中、令、中正如故。又固讓。乃授侍中、驃騎大將軍、南兗州刺史,留衛都下。
臧質、劉義宣一齊反叛,王玄謨在南麵占據梁山,垣護之、薛安都占據曆陽,柳元景出兵屯駐采石。王玄謨請求增兵,皇上讓柳元景進駐姑孰。柳元景把精兵全部派出去幫助王玄謨,而以病弱兵士守營。所派出的兵士打出了很多旗子,從梁山望去好像是數萬人,都說是京城的兵全部開來了,於是戰勝。柳元景與沈慶之都以本號加封開府儀同三司,改封柳元景為晉安郡公。他堅持推辭開府。又擔任領軍、太子詹事,加任侍中。
孝武晏駕,與太宰江夏王義恭、尚書仆射顔師伯並受遺詔輔幼主,遷尚書令,領丹陽尹,侍中、將軍如故。加開府儀同三司,給班劍二十人。固辭班劍。
大明三年(459),他擔任尚書令,太子詹事、侍中、中正職務依舊。因為封地在嶺南,改封為巴東郡公。又命令他為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侍中、尚書令、中正依舊不變。他又辭讓開府。於是與沈慶之都依照晉朝的密陵侯鄭袤不接受司空的舊例。
元景少時貧苦,嚐下都至大雷,日暮寒甚,頗有羇旅之歎。岸側有一老父自稱善相,謂元景曰:“君方大富貴,位至三公。”元景以爲戲之,曰:“人生免饑寒幸甚,豈望富貴。”老父曰:“後當相憶。”及貴求之,不知所在。
大明六年(462),晉升為司空,侍中、令、中正職務依舊。又堅持辭讓。於是授給他侍中、驃騎大將軍、南兗州刺史,留在京城負責守衛。孝武帝逝世,他與太宰江夏王劉義恭、尚書仆射顏師伯一齊接受遺詔輔助幼主,調為尚書令,兼任丹陽尹,侍中、將軍依舊不變。加封開府儀同三司,配給儀仗二十人。他堅持推辭儀仗。
元景起自將率,及當朝,理務雖非所長,而有弘雅之美。時在朝勳要多事産業,惟元景獨無所營。南岸有數十畝菜園,守園人賣菜得錢三萬,送還宅。元景怒曰:“我立此園種菜,以供家中啖耳,乃複賣以取錢,奪百姓之利邪。”以錢乞守園人。
柳元景少年時期家中貧苦,曾經出京到了大雷,天黑了非常寒冷,很為羈旅而感慨。岸邊有一個老父自稱善於相麵,對柳元景說:“您將大大富貴,位至三公。”柳元景以為是開玩笑,說:“人生能避免饑寒就是很幸運的了,哪裏敢盼望富貴!”老父說:“以後您會想起我來的。”等富貴後再去找他,卻不知他在哪裏了。
孝武嚴暴無常,元景雖荷寵遇,恒慮及禍。太宰江夏王義恭及諸大臣莫不重足屏氣,未嚐敢私相往來。孝武崩,義恭、元景等並相謂曰:“今日始免橫死。”義恭與義陽等諸王,元景與顔師伯等常相馳逐聲樂酣飲,以夜繼晝。前廢帝少有凶德,內不能平,殺戴法興後,悖情轉露,義恭、元景憂懼,乃與師伯等謀廢帝立義恭,持疑未決。發覺,帝親率宿衛兵自出討之,稱詔召元景。左右奔告,兵刃非常。元景知禍至,整朝服乘車,應召出門。逢弟車騎司馬叔仁戎服,左右壯士數十人,欲拒命。元景苦禁之。及出巷,軍士大至,下車受戮,容色恬然。
柳元景由將帥起家,等他執掌了朝政,管理政務雖然不是他的所長,卻有弘雅的美名。當時在朝的要人大多經營產業,隻有柳元景獨自無所經營。江南岸有幾十畝菜園,守園人賣菜得了三萬錢,送還給家裏。柳元景生氣地說:“我開這個園子種菜,目的是供家中吃的,卻又賣了取錢,是要奪百姓們的利嗎?”結果把錢送給了守園人。
長子慶宗有幹力,而情性不倫,孝武使元景送還襄陽,於道賜死。次子嗣宗、紹宗、茂宗、孝宗、文宗、仲宗、成宗、秀宗至是並遇禍。元景六弟:僧景、僧珍、叔宗、叔政、叔珍、叔仁。僧珍、叔仁及子侄在都下襄陽死者數十人。元景少子承宗、嗣宗子慕並在孕獲全。明帝即位,贈太尉,給班劍三十人,羽葆、鼓吹一部,諡曰忠烈公。
孝武帝嚴厲暴虐無常,柳元景雖然受到了寵幸的待遇,卻總是擔心遭到禍患。太宰江夏王劉義恭以及各位大臣無不小心翼翼,不敢互相來往。孝武帝逝世,劉義恭、柳元景等互相說:“今天才算免除了橫死。”劉義恭與劉義陽等諸王,柳元景與顏師伯等常常互相邀請奏樂酣飲,夜以繼日。廢帝少年而有凶德,內心不能平衡,殺掉戴法興以後,悖謬之情暴露,劉義恭、柳元景擔憂恐懼,便與顏師伯等謀劃廢除皇帝,立劉義恭,猶疑未決。事情被發覺,廢帝親自率領宿衛兵出陣討伐,他以詔令的名義召見柳元景。左右的人跑來報信,說兵刃戒備情況反常。柳元景知道災禍到了,整頓朝服乘上車子,應召出門。遇上弟弟車騎司馬柳叔仁穿著軍服,左右壯士幾十人,打算拒絕服從命令。柳元景苦苦禁止。等出了街巷,軍士大批開來,柳元景下車受死,表情十分安靜。
元景從父兄元怙,大明末同晉安王子勳逆,事敗歸降。元景從祖弟光世留鄉裏,仕魏爲河北太守,封西陵男,與司徒崔浩親。浩被誅,光世南奔。明帝時,位右衛將軍、順陽太守。子欣慰謀反,光世賜死。
他的長子柳慶宗很有才幹,而性情不同尋常,孝武帝讓柳元景把他送還襄陽,在途中賜他自殺。次子嗣宗、紹宗、茂宗、孝宗、文宗、仲宗、成宗、秀宗到現在都遇禍。柳元景有六個弟弟:僧景、僧珍、叔宗、叔政、叔珍、叔仁。僧珍、叔仁和子侄在京城和襄陽死掉的有幾十人。柳元景的少子柳承宗、柳嗣宗的兒子柳..都在懷孕中,從而獲得保全。明帝即位,贈柳元景為太尉,配給儀仗三十人,羽葆、樂隊一部,諡號為忠烈公。
世隆字彥緒,元景弟子也。父叔宗字雙驎,位建威參軍事,早卒。世隆幼孤,挺然自立,不與衆同。雖門勢子弟,獨修布衣之業。及長,好讀書,折節彈琴,涉獵文史,音吐溫潤。元景愛賞,異於諸子,言於宋孝武,得召見。帝謂元景曰:“此兒將來複是三公一人。”爲西陽王撫軍法曹行參軍,出爲武威將軍、上庸太守。帝謂元景曰:“卿昔以武威之號爲隨郡,今複以授世隆,使卿門世不乏公也。”
柳惲字文暢,少年時就很有誌向。好學習,善於寫書信。與陳郡的謝..是鄰居,互相深深地友愛。謝..說:“宅南的柳郎,可以為楷模。”
元景爲前廢帝所殺,世隆以在遠得免。泰始初,四方反叛,世隆於上庸起兵以應宋明帝,爲孔道存所敗,衆散逃隱,道存購之甚急。軍人有貌相似者,斬送之。時世隆母郭妻閻並見縶襄陽獄,道存以所送首示之。母見首悲情小歇,而妻閻號叫方甚,竊謂郭曰:“今見不悲,爲人所覺,唯當大慟以滅之。”世隆竟以免。
起初,宋朝的時候有嵇元榮、羊蓋兩個人,都善於彈琴,說是傳承的戴安道技法。柳惲跟隨他們學習。柳惲特別能得盡他們的奧妙。齊朝的竟陵王蕭子良聽說後,便聘用他做法曹行參軍。他隻與王..、陸杲要好,常常慨歎說:“王雖是名家,還是怕會耽誤我的。”他很受蕭子良的賞識和親近。蕭子良曾經在後花園裏設下酒宴,當時有晉朝太傅謝安的鳴琴放在旁邊,便拿來交給柳惲,柳惲彈了一支雅曲。蕭子良說:“你巧過嵇心,妙達羊體,良好的姿質,優美的手,真確地就在今夜演奏。豈隻是在當今堪稱奇妙,也可以追蹤古代英賢。”
後爲太子洗馬,與張緒、王延之、沈琰爲君子之交。累遷晉熙王安西司馬,加甯朔將軍。時齊武帝爲長史,與世隆相遇甚歡。齊高帝之謀度廣陵也,令武帝率衆同會都下。世隆與長流參軍蕭景先等戒嚴待期,事不行。
後來做了太子洗馬,父親去世後,他離職守喪,著了《述先頌》,表達他的感戴心情,文字十分悲哀婉麗。後來試守鄱陽相,聽由屬官守盡三年喪禮,安排文教職務,百姓非常稱讚。回京任命為驃騎從事中郎。梁武帝到了建鄴,柳惲在石頭城拜見問候,讓他擔任了征東府司馬。他上書請求在城市平定後,首先收管圖書典籍,並且遵從漢高祖的寬大政策。梁武帝聽從了他了建議。改任他為相國右司馬。天監元年(502),任命他為長兼侍中,與仆射沈約等人共同製定新的製度。
時朝廷疑憚沈攸之,密爲之防,府州器械,皆有素蓄。武帝將下都,劉懷珍白高帝曰:“夏口是兵衝要地,宜得其人。”高帝納之,與武帝書曰:“汝既入朝,當須文武兼資人,委以後事,世隆其人也。”武帝乃舉世隆自代。轉爲武陵王前軍長史、江夏內史,行郢州事。
柳惲性格堅貞樸實,因為是貴公子而早有美名,少年時候擅寫詩文,曾經作詩說:“亭高木葉下,壟首秋雲飛。”琅笽人王融見到後嗟歎讚賞,於是把它寫在書齋的牆上和白團扇上。武帝參加宴會,必定要詔令柳惲賦詩。他曾經與武帝的《登景陽樓篇》唱和道:“太液滄波起,長楊高樹秋,翠華承漢遠,雕輦逐風遊。”深受讚美。當時人們都共同傳誦。
升明元年冬,攸之反,遣輔國將軍、中兵參軍孫同等以三萬人爲前驅,又遣司馬冠軍劉攘兵等二萬人次之,又遣輔國將軍、中兵參軍王靈秀等分兵出夏口,據魯山。攸之乘輕舸從數百人先大軍下住白螺洲,坐胡床以望其軍,有自驕色。既至郢,以郢城弱小不足攻,攸之將去。世隆遣軍於西渚挑戰,攸之果怒,晝夜攻戰。世隆隨宜拒應,衆皆披卻。
他曆任平越中郎將、廣州刺史、秘書監、右衛將軍。兩次為吳興太守,為政清靜,民眾官吏都很懷念他。他在郡中感染了疾病,自己請求解除職務。父老一千多人上表請求讓他留任,事情沒有施行,就去世了。
武帝初下,與世隆別,曰:“攸之一旦爲變,雖留攻城,不可卒拔。卿爲其內,我爲其外,乃無憂耳。”至是,武帝遣軍主桓敬、陳胤叔、苟元賓等八軍據西塞,令堅壁以待賊疲。慮世隆危急,遣腹心胡元直潛使入郢城通援軍消息。內外並喜。
起初,柳惲的父親柳世隆彈琴,在士流中名列第一,柳惲每每彈奏他父親的曲子,常常感念追思。又變體改寫了各種古曲。他曾經賦詩未成,用筆捶琴,因為有客人前來,便用筷子敲擊,柳惲驚異於它的哀惋意韻,便譜寫為雅曲。後來傳說擊琴就是從這裏開始的。柳惲常常用今聲轉變揚棄古法,便著了《清調論》,有詳細的解說。齊朝的竟陵王曾經在頭天夜裏舉行宴會,第二天早晨將要朝見皇帝,柳惲投壺連勝不斷,車子停了好久,於是進見便晚了。齊武帝嫌他來得太遲了,竟陵王如實作了回答。武帝又讓他繼續進行,賜給他絹二十匹。柳惲曾經與琅笽人王瞻比賽射箭,嫌他的靶皮太寬,便摘梅貼在烏珠上麵,每次發射必定命中,觀看的人都很驚奇。
郢城既不可攻,而平西將軍黃回軍至西陽,乘三層艦,作羌胡伎,泝流而進。攸之素失人情,本逼以威力,初發江陵,已有叛者,至此稍多。攸之大怒,於是一人叛,遣十人追,並去不返。劉攘兵射書與世隆請降,開門納之。攸之怒,銜須咀之,收攘兵兄子天賜、女婿張平慮斬之。軍旅大散。世隆乃遣軍副劉僧麟緣道追之。
梁武帝好下棋,讓柳惲品定棋譜,登格的二百七十八人,按照優劣進行排列,寫成《棋品》三卷。柳惲列居第二。武帝對周舍說:“我聽說君子不可以苛求完備,至於像柳惲,可以說都具備了。分開他的才藝,足以成全十個人。”柳惲著有《卜杖龜經》。他的性格喜愛醫術,完全掌握了它的精妙。
攸之已死,征爲侍中,仍遷尚書右仆射,封貞陽縣侯。出爲吳郡太守,居母憂,寒不衣絮。齊高帝踐阼,起爲南豫州刺史,加都督,進爵爲公。上手詔司徒褚彥回甚傷美之。彥回曰:“世隆事陛下,在危盡忠,居憂杖而後起,立人之本,二理同極,加榮增寵,足以敦厲風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