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宗室諸王
河間王楊弘,字辟惡,隋文帝楊堅從祖之弟。祖父愛敬。早卒。父楊元孫,自幼便成為孤兒,隨母親郭氏寄養在舅族家。武元帝與周文帝在關中樹起義旗的時候,元孫在鄴城,害怕被齊人殺害,於是就借舅族家的姓氏為姓,改姓郭。元孫死後,齊國被周國消滅,弘才進入關中。與周文帝相處得很融洽,文帝哀其不幸,替他置買田地宅院。
蔡景王整滕穆王瓚道宣王嵩衛昭王爽河間王弘義城公處綱離石太守子崇文帝四王煬帝三子
弘生性聰明穎悟,有文韜武略。經常跟隨文帝征伐,多次升遷至開府儀同三司。文帝任丞相時,常將弘置於左右,視為心腹。文帝到周趙王宅院,將要被害,弘此時立在門外,保護文帝,使文帝幸免於難。很快加官為上開府,賜爵永康縣公。及文帝受禪,弘官拜大將軍,晉爵郡公。不久,追贈弘父元孫為柱國、尚書令、河間郡公。這一年,立弘為河間王,官拜右衛大將軍。不久又晉位柱國,以行軍元帥之職出兵靈州道征討突厥,大破突厥軍。官拜寧州總管,晉位上柱國。為政崇尚清靜,甚有恩惠德政。改任蒲州刺史,遇事可以不用上奏,自行決斷。其時,河東盜賊叢生,弘奏請將盜賊百餘人送到邊庭,州境於是安定,都稱弘為好官。每逢晉王楊廣入朝,弘則代為揚州總管,等晉王回歸揚州,弘再回蒲州。在蒲州十多年,風俗禮教都很融洽。煬帝繼位,弘官拜太子太保。過了一年多就死去了。大業六年(610),追封郇王。子楊慶繼承爵位。
蔡景王整,隋文帝之次弟也。文帝四弟,唯整及滕穆王瓚與帝同生,次道宣王嵩,次衛昭王爽並異母。整,周明帝時以武元軍功,賜爵陳留郡公。位開府、車騎大將軍。從武帝平齊。力戰而死。文帝初居武元之憂,率諸弟負土為墳,人植一栢,四根鬱茂,西北一根整栽者獨黃。後因大風雨,並根失之,果終不吉。文帝作相,贈柱國、大司徒、八州剌史。及受禪,追封諡焉。
房陵王楊勇,小名目見地伐。周朝時,因武元軍功封為博平縣侯。文帝輔政時,立為太子,官拜大將軍、左司衛,封為長寧郡公。出京任洛州總管、東京少塚宰,總理已滅亡的北齊之地。後來詔回京師,晉位上柱國、大司馬,兼任內史禦正,統領京師所有的禁衛軍。文帝接受禪讓即皇帝位,楊勇被立為太子,軍國政事和尚書所奏死罪以下諸事,皆令楊勇參與決策。
子智積襲。又封其弟智明為高陽郡公,智才開封縣公。尋拜智積開府儀同三司,授同州刺史,儀衛資送甚盛。
文帝認為山東人多流離失所,派遣使者去調查核實,又想遷移一些人充實北部邊疆。楊勇上書諫阻,認為:“懷戀故土,是人與生俱來的感情。流離失所,或許多出於不得已。北齊後期,君主暗昧,時政腐敗,周朝平定東夏,繼之以威虐,人民難以忍受,以至於逃離家鄉,不是厭棄家鄉,情願到處流浪。假如能給幾年的時間,給他們更多的恩德,流離逃竄之人,自然都會返歸本土。雖然北方夷族侵犯邊境,但是,隻要加固邊防,就足以抵禦入侵了,何用移民入邊,勞民傷財?”文帝看後,嘉獎楊勇。這時,晉王楊廣也上表說不可,文帝於是作罷。自此之後,時政凡有不適宜處,楊勇多有增減,常常為文帝所采納。
整娶同郡尉遲綱女,生智積。開皇中,有司奏智積將葬尉太妃,帝曰:“昔幾殺我。我有同生二弟,並倚婦家勢,常憎疾我。我向之笑雲:‘爾既嗔我,不可與爾角嗔。’並雲:‘阿兄止倚頭額。’時有醫師邊隱逐勢,言我後百日當病癲。二弟私喜。以告父母。父母泣謂我曰:‘爾二弟大劇,不能愛兄。’我因言:‘一日有天下,當改其姓。夫不受其親而愛他人者,謂之悖德,當改之為悖。’父母許我此言。父母亡後,二弟及婦又讒我,言於晉公。於時每還,欲入門,常不喜,如見獄門。托以患氣,常鎖閤靜坐,唯食至時暫開閤。每飛言入耳,竊雲‘複未邪?’當時實不可耐,羨人無兄弟。世間貧家兄弟多相愛,由相假藉;達官兄弟多相憎,爭名利故也。”
文帝常從容對群臣說:“前世帝王,沉溺於所寵幸的嬪妃,廢立太子之事由此而生。朕別無侍妾,五子同母所生,可以說是真正的兄弟。豈會像前代那樣,寵妃甚多,庶子紛紛爭立,以至於亡國呢?”
智積在同州,未嚐嬉戲遊獵,聽政之暇,端坐讀書。門無私謁。有侍讀公孫尚義,山東儒士,府佐楊君英、蕭德言,並有文學,時延於坐。所設唯餅果,酒才三酌。家有女妓,唯年節嘉慶奏於太妃前。始,文帝龍潛時,與景王不睦,太妃尉氏又與獨孤皇後不相諧,以是智積常懷危懼,每自貶損。帝亦以是哀憐之。人或勸智積為產業,智積曰:“昔平原露朽財帛,苦其多也。吾幸無可露,何更營乎!”有五男,止教讀《論語》、《孝經》而已,亦不令交通賓客。或問其故,智積曰:“恐兒子有才能以致禍也。”開皇二十年,徵還京,無他職任,闔門自守,非朝覲不出。煬帝即位,滕王綸、衛王集並以讒構得罪,高陽公智明亦以交通奪爵,智積愈懼。大業三年,授弘農太守,委政僚佐,清靜自居。及楊玄感作逆,自東都引軍而西,智積謂官屬曰:“玄感欲西圖關中,若成其計,則根本固矣。當以計縻之,使不得進。不出一旬,自可禽耳。’及玄感軍至城下,智積登陴詈辱之,玄感怒甚,留攻之。城門為賊所燒,智積乃更益火,賊不得入。數日,宇文述等軍至,合擊破之。尋拜宗正卿。
楊勇頗喜愛學習,能填詞作賦,性格寬仁和厚,任性自然,做事從不矯揉造作。將明克讓、姚察、陸開明等引為賓朋。楊勇曾經裝飾一件蜀人打造的鎧甲,文帝看見後就不高興了,擔心這就是奢侈的開始,因此告誡他說:“我曆觀前代帝王,沒有奢侈糜爛而能長久在位的。你身為太子,若不能上使皇帝稱心,下合諸人之意,怎麼能夠承擔朝廷的重任,居於億兆人之上呢?我過去穿的衣服,各保留了一件,經常再拿出來看看,自誡不可奢侈。又曾準備分賜給你們兄弟。恐怕你居於皇太子之位,忘記了過去的事情,因此就令高赹將我往日所帶的刀子一枚,鹹菜醬一盒賜給你,你過去作上士的時候,經常吃的就是這樣的食物。你若能記起以前的事情,就應該明白我的用心。”
十二年,從駕江都,寢疾。帝時疏薄骨肉,智積每不自安,及遇患,不呼醫。臨終,謂所親曰:“吾今日始知得保首領沒於地矣!”時人哀之。有子道玄。
後來過冬至節,文武百官朝覲楊勇,楊勇置樂接受祝賀。文帝知道了這件事,問朝中大臣說:“近日聽說冬至節時,內外百官都陸續去朝賀東宮太子,這是什麼禮節呢?”太常少卿辛..回答說“:對東宮來說是祝賀,不能說是朝賀。”文帝說“:祝賀改換季節,有三幾十人,酌情分別去祝賀就可以了,為何讓有司征召,滿朝文武都聚集起來,太子穿著法定的服裝置樂招待群臣呢?東宮太子這樣做,大違禮法!”於是就下詔書說“:皇太子雖然位居皇嗣,但名義上還是臣子,而各地長官正冬朝賀,帶著本地的貢物,另貢奉給東宮。此事不合禮法,應全部停止。”
滕穆王瓚,字恆生,一名慧。仕周,以武元軍功,封竟陵郡公,尚周武帝妹順陽公主。保定四年,累遷納言。瓚貴公子,又尚公主,美姿容,好書愛士,甚有當時譽,時人號曰楊三郎。武帝甚親愛之。平齊之役,諸王鹹從,留瓚居守,謂曰:“六府事殷,一以相付,朕無西顧之憂矣。”宣帝即位,遷吏部中大夫,加上儀同。
自此以後,恩寵開始減少,疑慮阻隔漸漸滋生。其時,文帝命令選擇豪強之士進入皇宮護衛,高赹奏道:“如果把強壯之士都選進來,恐怕東宮的護衛太弱。”文帝厲色道:“我有時要走動走動,護衛一定要雄健剛毅。太子德布東宮,手下的人何須強壯英武?如果像你對我說的那樣,輪流值班的時候,護衛一直分別在東宮下巡護,與禁衛軍的職責沒有什麼區別,豈不是多此一舉?前朝的事情我很熟悉,你不必用前朝的舊俗來勸我!”原來,文帝對高赹的兒子娶楊勇的女兒有懷疑,故意說出這番話來防備他們。
宣帝崩,文帝入禁中,將總朝政,令廢太子勇召之。瓚素與帝不協,不從,曰:“作隋國公恐不能保,何乃更為族滅事邪!”文帝作相,拜大宗伯,典修禮律,進位上柱國、邵國公。瓚見帝執政,恐為家禍,陰有圖帝計,帝每優容之。及受禪,立為滕王,拜雍州牧。帝數與同坐,呼為阿三。後坐事去牧,以王就第。
楊勇有許多寵幸,昭訓雲氏原是侍妾,禮義卻與正妻一樣。妃子元氏不得寵愛,曾經害有心痛病,二日就死了。獻皇後另有想法,對楊勇大加責備。自妃元氏死後,雲昭訓獨斷東宮內政,獻皇後更加不高興,多次追究楊勇的罪過。晉王楊廣知道後,愈加裝模作樣,諸多姬妾隻是充數而已,隻寵幸蕭妃一人。皇後因此看不起楊勇,愈加稱讚晉王的德行。後來,晉王入京朝見,車馬侍從,都很節儉樸素,與朝臣交往,禮儀極為謙卑,因此聲名大振,超過了其他諸王。臨回揚州,晉王進宮向皇後辭行,哽咽流涕,伏地而不能起。皇後淒然淚下,相對哭泣。晉王說“:臣生性愚魯,平生常守兄弟之意,不知因為什麼罪,得罪了東宮,常懷盛怒,欲對臣加以屠戮陷害。常恐讒陷出於婦人,鴆毒遇於杯杓。”皇後憤怒地道“:目見地伐越來越讓人不能忍受,我替他娶得元家女子,希望基業興隆,竟然沒聽說有夫妻之事,而獨寵阿雲,竟有這樣的豬狗!元妃先前本來沒有病痛,忽然就死了。定是太子投毒,致使元妃早逝。事情已經這樣了,我也不深加追究。為何又在你這裏生出這樣的念頭?我活著時他尚且這樣做,我死後你還不任人宰割嗎?我常常想東宮至今尚無正妻,等你父親死後,讓你們兄弟向阿雲拜揖問安,這該是多麼大的痛苦啊!”晉王又拜,哭泣不止。皇後亦不勝悲痛。
瓚妃宇文氏,素與獨孤皇後不平,至是鬱鬱不得誌,陰有咒詛。帝命瓚出之。瓚不忍離絕,固請。帝不得已,從之,宇文氏竟除屬籍。由是恩禮更薄。開皇十一年,從幸栗園,坐樹下,方飲酒,鼻忽流血,暴薨。時年四十四。人皆以為遇鳩。子綸嗣。
自這次分別之後,晉王知道皇後已移意他人,就開始謀劃爭奪太子之位。於是就傳喚張衡商定計策,派遣褒公宇文述深交楊約,令他傳旨給越公楊素,把皇後那一番話都告訴楊素。楊素驚異道“:隻是不知道皇後會怎麼樣?如果像說的那樣,我又能夠做些什麼!”過了幾天,楊素入宮侍宴,稍稍稱讚晉王孝悌恭儉有禮,借此揣度皇後的意思。皇後哭著說:“你說的很對。晉王十分孝順,每次聽說皇上和我派遣使者到揚州,必定到州境邊迎候。他新納的嬪妃也十分可憐,我的使婢到那裏,常常和那些嬪妃同寢共食。怎麼會像目見地伐和阿雲那樣相對而坐,終日酣宴,親近小人,懷疑阻隔親骨肉呢?我所以更加憐愛阿..,就是恐怕他被人暗害。”楊素既然知道了皇後的意思,大說特說太子沒有能力。皇後就贈給楊素金錢,開始有了廢立太子的意思。
綸字斌褵,性弘厚,美姿容,頗知鍾律。文帝受禪,封邵國公。明年,拜邵州刺史。晉王廣納妃於梁,詔綸致禮,甚為梁人所敬。
楊勇對晉王的計謀有所知曉,憂愁恐懼,沒有什麼對策。聽說新豐人王輔賢會占星相,召來詢問。輔賢說:“白虹橫貫東宮之門,太白星襲於月宮,這是皇太子廢退之象。”用銅鐵五種兵器打造符咒以鎮邪。又在後園中修庶人村,房屋低下簡陋,太子時常在裏麵休息,布衣草墊,希望能借此阻擋惡運。文帝知道楊勇心中不安,在仁壽宮召見楊素,讓他去觀察楊勇的動靜。楊素到了東宮,悄聲無息地躲在外麵,沒有進去。楊勇穿戴整齊等待他,他就故意不進去,用以激怒楊勇。楊勇怨恨楊素失禮,怒形於色。楊素回宮,說楊勇甚為怨恨,恐怕發生變故。文帝非常懷疑。皇後又派人偷偷地去東宮察望,大小事情都要奏報,借以構陷誣害,謀成其罪。文帝被他們迷惑,就開始疏遠忌恨楊勇。於是就在玄武門至至德門之間安排崗哨,窺伺東宮的動靜,有事立即奏知。又將東宮侍官以上的護衛,都劃歸衛府管轄,強壯勇武的衛士也都被調開了。
綸以穆王故,當文帝世,每不自安。煬帝即位,尤被猜忌。綸憂懼,呼術者王琛問之。琛答曰:“王相祿不凡。滕即騰也,此字足為善應。”有沙門惠恩、崛多等,頗解占候,綸每與交通,嚐令些三人為厭勝法。有人告綸怨望呪詛,帝令黃門侍郎王弘窮驗之。弘希旨奏綸厭蠱惡逆,坐當死。帝令卿議之,司徒楊素等曰:“綸懷惡之由,積自家世。惟皇運之始,四海同心,在於孔懷,彌須協力。其先乃離阻大謀,棄同即異。父悖於前,子逆於後,為惡有將,其罪莫大。請依前科。”帝以皇族不忍,除名徙邊郡。
晉王又命令段達私下買通東宮所寵幸之人姬威,讓他將有關太子的消息,秘密報告給楊素。於是朝廷內外到處都在說楊勇的壞話,各種過失每天都傳到文帝那裏。段達威脅姬威說:“東宮的罪過,皇上已經都知道了。已得到密詔,定要廢立太子。你若能把東宮的罪過告訴我們,就會大富大貴。”姬威就答應了。
大業七年,帝征遼東,綸欲上表,請從軍自效,為郡司所遏。示幾,徙珠崖。及天下大亂,為賊林仕弘逼,攜妻子竄儋耳。後歸國,封懷化縣公。尋病卒。
開皇二十年(600),文帝車駕自仁壽宮禦臨大興殿,對侍臣說:“我剛回到京師,理應開懷歡樂,可是不知怎麼了,反而愁苦不樂。”吏部尚書牛弘答道“:因為臣等不稱職,所以讓皇上憂愁勞心。”文帝已經多次聽到讒言,懷疑朝臣都為東宮遮掩,所以有這樣的問話,希望聽到太子的罪過。牛弘這樣回答,完全違背了文帝的意思。文帝於是神色嚴肅地對東宮屬官說:“仁壽宮距這裏不遠,讓我每次回京師,都嚴加戒備,像進入敵國一樣。我因患有痢疾,臥不脫衣。夜裏想找一個近一些的廁所,卻故意把廁所設在後房。恐怕有驚變,又回到前殿。你們豈不是想毀壞我的國家嗎!”於是就令將唐令則等人抓了起來,交付有司審訊。命令楊素陳述東宮的罪狀,告知親近之臣。楊素明白地說:“我奉旨到京師,令皇太子追查劉居士餘黨,太子憤怒得變了顏色,渾身打戰,淚水流了下來,說:‘劉居士的同黨都已遣散了,讓我去哪裏追查?你官居右仆射,受委托自己追查,關我什麼事!’又說:‘當初大事若不成功,我先被誅殺了。如今做了天子,竟然讓我不如弟弟們,什麼事情都不能自己作主。’於是長歎一口氣,回視我說:‘我徹底明白了,我妨礙了別人!’又說:‘諸王皆得到了賞賜的奴仆,惟獨不給我!’就昂首向西北,喃喃細語。”文帝說:“這個兒子早就不適合當太子了。皇後一直勸我廢掉他,我因他是我為平民時所生,又是長子,希望他慢慢地改正過來,一直隱忍到今天。楊勇當初從南兗州來,對衛王說‘:阿娘不給我一個好媳婦,亦是可恨。’於是就指著皇後的侍兒說‘:都是我的人。’這話有多少不同的意思!其妻剛剛亡故,即用鬥帳把其餘的老婦人都安置起來了。新媳婦剛死的時候,我就十分懷疑是楊勇使馬嗣明毒死的。我曾經責問他,他回答說:‘一定要殺了元孝矩。’這是想害我而遷怒元孝矩。當初,長寧王誕生,朕與皇後共同抱養他。自從彼此產生了隔閡,就連接派人來索要。況且,雲定興之女,是在外私通而生的,想其由來,未必一定是雲定興的後代!過去,晉太子娶屠戶家的女兒,他的兒子就好屠殺。如今雲定興女倘若不是正經一類,便會禍亂宗廟。還有,劉金..是一個諂媚之人,稱雲定興為父。雲定興也是個傻瓜,接受他這種稱呼。我從前解除劉金..之職,就是因這件事。楊勇以前在宮中,把曹妙達領來與雲定興之女同宴,曹妙達在外麵說:‘我如今能勸雲妃喝酒。’因為其諸子都是偏房庶出,害怕人們不服,故意縱容他們,想獲取天下人之心。我雖然德業不及堯舜,終究不能把天下交給不肖之子。我一直害怕他加害於我,像防強敵一樣,今日準備廢掉他,以安定天下。”
綸弟坦,字文褵,初封竟陵郡公,坐綸徙長沙。
左衛大將軍元..諫阻道“:廢立太子這樣的大事,天子說過就無法更改,詔令如果頒行,後悔就來不及了。讒言沒有窮盡,願陛下詳察。”元..據理強爭,聲色俱厲,文帝不作回答。
坦弟猛,字武褵,徙衡山。
這時姬威又上表告太子違法,文帝讓姬威詳細說一說。姬威回答說“:皇太子一直對臣說,其意隻在驕奢,想把樊川至散關統統作為林苑。還說‘:當年漢武帝準備起造上林苑,東方朔諫阻,賜給東方朔黃金百斤,實在可笑!我實在沒有黃金賜給這些人。若有諫阻的人,正應該殺掉,殺不過百十人,自然平息。’從前,蘇孝慈被解除左衛率之職,皇太子須髯乍起,揮臂說:‘大丈夫隻要活一天,就終究不會忘記這件事,一定要快意而行。’還有,宮內需要的東西,尚書多依法不給,太子便怒道:‘仆射以下五人,應該砍下三個人的腳,就讓他們知道怠慢我會有什麼樣的禍了。’又在苑內建一座小城,春夏秋冬勞作不停,起造亭殿,朝造夕改。常常說:‘皇上怪我多偏房側室,高緯、陳叔寶這些亡國之君難道是庶出的嗎?’曾令卜人占卜吉凶,對臣說:‘皇上忌在十八年,這個日期快到了。’”文帝流著淚說:“誰不是父母所生,以至於這樣!我有過去的使女,令她們看察東宮,回奏說:‘不要讓廣平王到皇太子那裏。東宮憎恨婦人,也是廣平王教他的。’元讚也知道他陰狠惡毒,勸我在左藏東邊加置兩隊護衛。當初平陳國後,漂亮的宮人都配給了太子宮,聽說他還不知滿足,又到外麵訪求美女。朕近日觀覽《齊書》,見高歡縱容他的兒子,不勝憤怒,怎麼能夠明知不對而仿效之呢!”於是,勇及諸子皆被囚禁,黨羽也抓起來一部分。楊素舞文劃墨,審訊拷打,鑄成大獄。楊勇因此而敗。
猛弟溫,字明褵,初徙零陵。溫好學,解屬文,既而作《零陵賦》以自寄,其詞哀思。帝見而怒之,轉徙南海。
過了幾天,有司秉承楊素之意,奏道“:元..身為宿衛,常曲意迎逢楊勇,依附楊勇。在仁壽宮,裴弘將楊勇的書信在朝堂上轉交給..,信封上寫著:‘不要讓人看見。’”文帝說:“朕在仁壽宮,大小有點事情,東宮必定知道,比驛馬傳遞得還快。我很早就感到奇怪,原來都是元..這個人幹的!”於是就派遣武士把元..和裴弘抓了起來,交付有司審理。
溫弟詵,字弘褵,前亦徙零陵。帝以其修謹,襲封滕王,以奉穆王嗣。大業末,於江都為宇文化及所害。
當初,楊勇在仁壽宮參省回來,途中見到一棵枯槐樹,樹根枝幹蟠雜錯綜,有五六抱那麼粗。楊勇回頭問隨從的人說“:這棵枯槐樹能做什麼器物用?”有人回答說“:古槐特別適於取火用。”當時衛士都佩帶火鏡,楊勇於是命令工匠製火鏡數千枚,準備分賜給手下的人。到了如今,都被從倉庫中查獲。另外,藥藏局貯存有艾數斛,也被搜了出來。大將覺得奇怪,問姬威,姬威說“:太子貯存這些另有用意。並命令長寧王等諸王,自仁壽宮回來時,常常急速趕路,一個晚上就回來了。一直飼養有駿馬千匹,說直接趕到仁壽宮,封閉城門,裏邊的人自然都會被餓死。”楊素拿姬威這些話審問楊勇,楊勇不服,說“:我私下聽說你家有馬幾萬匹,我位居太子,有馬千匹,就是要造反嗎?”楊素又把東宮的服飾器玩中帶有雕飾的器物都拿出來,擺在大庭上,讓文帝和百官觀看,作為太子罪狀。文帝說“:前有簿記王世積,得到一條婦女的領巾,形狀像槊上的旗子,當時就讓百官都看一看,想引為鑒戒。如今我兒竟然自己做這些東西。領巾做槊上旗子的樣子,是奇裝異服。”讓人把這些東西拿給楊勇看,問他為何這樣。皇後又責備楊勇的罪過。文帝派使者詰問楊勇,楊勇不服罪。
道宣王嵩,在周以武元軍功,賜爵興城公。早卒。文帝受禪,追封諡焉。以滕穆王瓚子靜襲。卒,諡曰悼。無子,以蔡王智積子世澄襲。
太史令袁充進言說:“臣觀天象,皇太子應該廢掉。”文帝說“:天象早就出現了。”群臣沒有敢說話的。於是使人召見楊勇。楊勇見到使者,大驚道:“難道要殺我嗎?”文帝身著戎裝,列兵殿前,親臨武德殿,聚集文武百官站立東麵,諸皇親站立西麵,引楊勇及諸子列於殿前。命令薛道衡宣讀詔書,廢除楊勇及其兒女為王、為公主者皆為庶人。命令薛道衡對楊勇說“:你的罪惡,人神共棄,想請求不廢,怎麼可能呢?”楊勇再次拜謝說:“臣理應斬首於市曹,作為後來人的鑒誡。承蒙哀憐,得以保全性命。”說罷,淚下濕襟,接著就手舞足蹈地離開了。手下的人都默然哀憐。
衛昭王爽,字師仁,小字明達。在周以武元軍功,於繈褓中封同安郡公。六歲而武元崩,為獻皇後所養,由是寵愛特異諸弟。年十七,為內史上大夫。文帝執政,授蒲州刺史、柱國。及受禪,立為衛王,所生李氏為太妃。爽位雍州牧、右領軍大將軍、權領並州總管、上柱國、涼州總管。爽美風儀,有器局,政甚有聲。大軍北伐,河間王弘、豆盧勣、竇榮定、高熲、虞慶則等分道而進,以爽為元帥,俱受爽節度。親率李充等四將出朔州,遇沙缽略可汗於白道,接戰,大破之,沙缽略中重瘡而遁。帝大悅,賜爽真食梁安縣千戶。六年,複為元帥,步騎十五萬出合川,突厥遁逃。徵為納言。帝甚重之。未幾,爽疾,帝使薛榮宗視之,雲眾鬼為厲。爽令左右驅逐之。居數日,有鬼物來擊榮宗,走下階而斃。其夜爽薨,年二十五。贈太尉、冀州刺史。子集嗣。
又下詔令說:“左衛大將軍元..,執掌禁衛軍,委以重任,竟然包藏禍心,離間君親,滋長禍端,是罪魁禍首。太子左庶人唐令則,供職東宮,位居東宮僚屬之首,曲意逢迎,進獻音樂,自執樂器,親自教授宮人,讚成驕縱奢侈,引導太子違法。太子家令鄒文騰,專行左道旁門,受到太子寵幸,占問國家大事,希望出現災禍。左衛率司馬夏侯福,在內阿諛拍馬,在外作威作福,淩辱上下,褻瀆宮闈。典膳監元淹,挑撥是非,招尤惹怨,引進妖巫,從事符咒禱告。前任吏部侍郎蕭子寶,身居省閣,不是東宮之臣,卻向太子進獻奸計,討取榮利。前任主璽下士何竦,假借天象,胡說妖異怪事,圖謀為禍作亂,希望災禍速至;各種奇裝異服,都是何竦謀劃設計的,滋長太子的驕奢之意,浪費百姓資財。這七個人為害如此過分,並處斬刑,妻妾子孫皆籍沒入官。車騎將軍閻毗、東郡公崔君綽、遊騎尉沈福寶、瀛州人仇太翼等四人,所為之事,皆是抗命叛逆,論其罪狀,理所當誅。隻是不能都殺掉,一並特意免除死刑,各決杖一百,其自身及妻子兒女財產田舍全部沒收歸官。副將作大匠高龍叉,預先征集丁役,配給東宮役使,修建亭台房舍,進入東宮;率更令晉文建、通直散騎侍郎判司農少卿事元衡,在法律規定之外,私自供給太子資財,虛耗人力,擅自割給園地,並處以自盡。”於是,將諸多犯官聚集於廣陽門外,宣讀詔書後就都殺掉了。把楊勇移交給內史處,按五品官對待。立晉王楊廣為皇太子,於是就把楊勇交給楊廣,再次囚禁在東宮。賜給楊素絲絹三千段,元胄、楊約各千段,楊難敵五百段,獎賞他們審訊楊勇的功勞。
集字文會,初封遂安王,尋襲封衛王。煬帝時,諸侯王恩禮漸薄,猜防日甚,集憂懼,乃呼術者俞普明章醮以祈福助。有人告集呪詛,憲司希旨,鍛成其獄,奏集惡逆,坐當死。詔下其議,楊素等曰:“集密懷左道,厭蠱君親,是君父之罪人,非臣子之所赦,請論如律。”時滕王綸坐與相連,帝不忍加誅,除名遠徙邊郡。天下亂,不知所終。
這時,文林郎楊孝政上書諫阻道:“皇太子被小人所誤,不應該廢黜。”文帝大怒,令人鞭撻其胸。不久,貝州長史裴肅上表道:“庶人楊勇罪黜已久,應當讓他悔過自新,請求封給他一個小國。”文帝知道廢黜楊勇有違天下人之情,就征召裴肅入朝,讓他詳述廢立的見解。
河間王弘,字辟惡,文帝從祖弟也。祖愛敬,早卒。父元孫,少孤,隨母郭氏養於舅族。及武元帝與周文建義關中,元孫時在鄴,懼為齊人所誅,因假外家姓為郭氏。元孫死,齊為周滅,弘始入關。與文帝相得,帝哀之,為買田宅。
當時,楊勇認為自己無罪被廢,頻繁地請求麵見皇上,當麵申訴冤屈。皇太子楊廣封鎖消息,不讓皇上知道。楊勇於是爬上大樹叫喊,想讓皇上聽見,希望得以引見。楊素借機奏道“:楊勇神誌昏亂,又被瘋鬼附身,不能再收留。”文帝認為有理,終於沒見。
弘性明悟,有文武幹略。數從征伐,累遷開府儀同三司。文帝為丞相,常置左右,委以心腹。帝詣周趙王宅,將及於難,弘時立於戶外,以衛文帝。尋加上開府,賜爵永康縣公。及愛禪,拜大將軍,進爵郡公。尋贈其父柱國、尚書令、河間郡公。其年,立弘為河間王,拜右衛大將軍。尋進柱國,以行軍元帥出靈州道征突厥,大破之。拜寧州總管,進上柱國。政尚清靜,甚有恩惠。遷蒲州刺史,得以便宜從事。時河東多盜賊,弘奏為盜者百餘人,投之邊裔,州境恬然,號為良吏。每晉王廣入朝,弘輒領揚州總管,及王歸籓,弘複還蒲州。在州十餘年,風教大洽。煬帝嗣位,拜太子太保。歲餘,薨。大業六年,追封郇王。子慶嗣。
文帝在仁壽宮患有疾病,皇太子入宮侍侯,淫亂宮闈的事讓文帝知道了。文帝捶床道“:枉廢了楊勇兒!”遣使追楊勇回宮。使者還未來得及出發,文帝就駕崩了,皇太子秘不發喪。急收捕柳述、元岩,投進大理寺獄,假傳聖旨賜庶人楊勇死。追封為房陵王,不立子嗣。
慶傾曲善候時變。帝猜忌骨肉,滕王綸等皆被廢放,唯慶獲全。累遷滎陽太守,頗有政績。及李密據洛口倉。滎陽諸縣多應密。慶勒兵拒守。歲餘,城中糧盡,兵勢日蹙。密遺慶書曰:“王之先世,家住山東,本姓郭氏,乃非楊族。婁敬之於漢高,殊非血胤;呂布之於董卓,良異天親。芝焚蕙歎,事不同此。江都荒湎,流宕忘歸,骨肉崩離,人神怨憤。舉烽火於驪山,諸侯莫至;浮膠船於漢水,還日未期。王獨守孤城,援絕千裏,糧餱支計,僅有月餘,弊卒之多,才盈數百。有何恃賴,欲相抗拒?求枯魚於市肆,既事非虛;因歸雁以運糧,竟知何日!止恐禍生匕首,釁發蕭牆,空以七尺之軀,懸賞千金之購,可為酸鼻者也。幸能三思,自求多福。”於時江都敗問亦至,慶得書,遂降於密,改姓為郭氏。密破,歸東都,又為楊氏,越王侗不之責也。及侗稱製,拜宗正卿。
勇有十個兒子:雲詔訓生長寧王儼、平原王裕、安城王筠;高良娣生安平王嶷、襄城王恪;王良媛生高陽王該、建安王韶;成姬生潁川王胄。後宮生孝實、孝範。
世充既僭偽號,降爵為郇國公,複為郭氏。世充以兄女妻之,署滎州刺史。及世充將敗,慶欲將妻同歸長安,其妻曰:“國家以妾奉箕帚於公者,欲以申厚意,結公心耳。今父叔窮迫,家國阽危,而不顧婚姻,孤負付屬,為全身之計,非妾所能責公也。妾若至長安,公家一婢耳,何用妾為!顧送還東都,君之惠也。”慶不許。其妻遂沐浴靚莊。仰藥而死。慶遂歸國,為宜州刺史、郇國公,複姓楊氏。其嫡母元太妃,年老,兩目喪明,世充斬之。
秦王楊俊,字阿祗,開皇元年(581)立為秦王。二年,拜上柱國、河南道行台尚書令、洛州刺史。這年楊俊十二歲。又加授右武衛大將軍之職,統領關東兵。三年,改任秦州總管,統轄隴西諸州郡。楊俊寬仁慈愛,崇敬佛道,請求為僧徒,未被允許。六年,改任山南道行台尚書令。討伐陳國的戰事中,任山南道行軍元帥,都督三十總管,水陸兵馬十多萬,駐紮在漢口,為上流節度。不久,授揚州總管、四十四州諸軍事,鎮守廣陵。轉任並州總管、二十四州諸軍事。
義城公處綱,文帝族父也。生長北邊,少習騎射。在周,以軍功拜上儀同。文帝受禪,贈其父鍾葵柱國、尚書令、義城縣公,以處綱襲焉。累遷右領軍將軍。綱雖無才藝,而性質直,在官強濟,亦為當時所稱。拜蒲州刺史,吏人悅之。卒於秦州總管,諡曰恭。
當初,楊俊頗有好名聲,文帝聽到後非常高興。後來,漸漸奢侈浮華,違犯法令,放債出去,收取利息。文帝派人查究其事,牽連到一百多人。於是,楊俊就大修宮室,極盡奢侈華麗。楊俊很靈巧,常常親自運斤使斧,精工巧妙的器物,都用珠玉裝飾起來。為妃子作七寶冪籬,沉重得沒法戴,用馬馱著而行。征用民夫,無休無止。設置渾天儀,測景表。又建造水殿,用香粉塗飾牆壁,玉砌金階,梁柱楣棟之間,繞置明鏡,中間飾以珠寶,極盡晶瑩華飾之美。常常和賓客妓女在水殿之上歌舞作樂。
弟處樂,官至洛州刺史。漢王諒反,朝廷以為二心,廢錮不齒。
楊俊頗為喜好女色,妃子崔氏生性妒嫉,心裏氣不過,就在瓜中投毒。楊俊因此生病,征還京師。因奢侈縱欲而被免官,歸秦王封地。左武衛將軍劉癉諫阻道“:秦王沒有別的過錯,隻不過耗費公物,修造宮室而已。我以為可以原諒。”文帝道“:法度不可違犯。”劉癉堅持勸諫,文帝憤然變色,劉癉才作罷。楊素又進諫,認為秦王罪過不應至此。文帝說“:我是五個兒子的父親,不是天下人的父親。如果像你這樣說的,為何不為天子之子另製定一套法律!像周公那樣的人,尚且誅殺管叔、蔡叔。我確實比周公差遠了,但怎能夠違背法度呢?”終於沒有答應。
離石太守子崇,武元帝族弟也。父盆生,贈荊刺史。子崇少好學,涉獵書記,有風儀,愛賢好士。開皇初,拜儀同,以車騎將軍恆典宿衛,後為司門侍郎。煬帝嗣位,累遷候衛將軍。坐事免。未幾,複檢校將軍事。從帝幸汾陽宮,子崇知突厥必為寇,屢請早還京師,不納。尋有雁門之圍。及賊退,帝怒之曰:“子崇怯懦,妄有陳請,驚動我眾心,不可居爪牙寄。”出為離石郡太守,有能名。自是突屢寇邊塞,胡賊劉六兒複擁眾劫掠郡境,子崇表請兵鎮遏。帝複大怒,令子崇行長城。子崇行百餘裏,四麵路絕,不得進而歸。
楊俊病得很厲害,口中含銀,銀子變色,以為中了蠱毒。病不能起,遣使者奉表入京謝罪。文帝責備他因失德而至此。大都督皇甫統上表請求恢複秦王的官位,文帝不答應。過了一年多,因病情嚴重,重又任命為上柱國。二十年六月,死於秦王官邸。文帝隻是哭了幾聲,說:“晉王日前送給我一隻鹿,我令人做成鹿脯,準備賜給秦王。如今秦王死了,可把鹿脯放在他的靈位前。我既已準備賜給秦王,不能失信。”文帝和皇後去看視,見大蜘蛛和大蚰蜒從枕頭中爬出,找又找不見。仔細查找,知道是妃子們幹的。楊俊所做的侈麗之物,命令統統焚燒掉。敕令送葬的東西,一定要節儉,為後世樹立個榜樣。秦王府的僚屬請求立一塊碑,文帝說:“想求名的話,一卷史書就夠了,何必用石碑!如果子孫不能保家,白白地送給別人作鎮石用罷了。”
歲餘,朔方梁師都、馬邑劉武周等各作亂,郡中諸胡複反。子崇患之,言欲朝集,遂與心腹數百人自孟門關將還京師。遇道路隔絕,退歸離石。左右聞太原兵起,不複入城,各叛去。子崇悉收叛者父兄斬之。後數日,義兵至,城中應之。城陷,為讎家所殺。
妃子崔氏因為毒害秦王,下詔廢絕,賜死於家。子楊浩,崔氏所生。因為崔氏被賜死,就沒有能夠立嗣。於是秦王之宮就沒有了主人。楊俊長女永豐公主,十三歲,遭父喪,哀毀盡禮,喪服滿後,就不再食酒肉。每逢父喪之日就哭泣不進飯食。開府王延,生性忠厚,統領楊俊的親兵十多年,楊俊非常尊重他。楊俊生病的時候,王延一直守候在閣下,衣不解帶。楊俊死,王延數日滴水不進,瘦得隻剩下一把骨頭。文帝聽到後哀憐他,賜給他禦藥,授予驃騎將軍之職,掌管衛隊。楊俊下葬那天,王延悲痛慟哭而死。文帝十分感動,命令通事舍人前往吊唁,詔令將王延安葬在楊俊墓的一側。
文帝五男,皆文獻皇後所生。長曰房陵王勇,次煬帝,次秦孝王俊,次庶人秀,次庶人諒。
越王楊侗字仁謹,姿儀俊美,性格寬厚。大業三年(607),立為越王,煬帝每次外出巡幸,楊侗常留守東都洛陽。楊玄感造反,楊侗與戶部尚書樊子蓋共同率兵抵抗。叛亂平息後,在高陽朝見煬帝,官拜高陽太守。很快就以原任官職留守東都。十三年(617),煬帝巡幸江都,又令楊侗與金紫光祿大夫段達、太府卿元文都、攝戶部尚書韋津、右武衛將軍皇甫無逸等人總管內閣之事。
房陵王勇,小名睍地伐。周世以武元軍功,封博平縣侯。及文帝輔政,立為世子,拜大將軍、左司衛,封長寧郡公。出為洛州總管、東京少塚宰,總統舊齊之地。後徵還京師,進上柱國、大司馬,領內史禦正,諸禁衛皆屬焉。文帝受禪,立為皇太子,軍國政事及尚書奏死罪已下,皆令勇參決。帝以山東人多流冗,遣使案檢,又欲徙人北實邊塞。勇上書諫,以為“戀土懷舊,人之本情,波迸流離,蓋不獲已。有齊之末,主暗時昏,周平東夏,繼以威虐,人不堪命,致有逃亡,非厭家鄉,原為羈旅。若假以數歲,沐浴皇風,逃竄之徒,自然歸本。雖北夷犯邊,令所在嚴固,何待遷配,以致勞擾?”上覽而嘉之。時晉王廣亦表言不可,帝遂止。是後時政不便,多所損益,帝每納之。帝常從容謂群臣曰:“前世皇王,溺於嬖幸,廢立之所由生。朕傍無姬侍,五子同母,可謂真兄弟也。豈若前代,多諸內寵,孽子忿爭,為亡國之道邪!”
宇文化及弑主造反,元文都等人議立楊侗為帝,大赦天下,改元為皇泰。諡帝號為明,廟號世祖,追尊元德太子為孝成皇帝,廟號世宗,尊其母劉良娣為皇太後。任命段達為納言、右翊衛大將軍、兼任禮部尚書,王世充為納言、左翊衛大將軍、兼任吏部尚書,元文都為內史令、左驍衛大將軍,盧楚亦任內史令,皇甫無逸任兵部尚書、右武衛大將軍,郭文懿為內史侍郎,越長文為黃門侍郎,任以機密大事,打造金書鐵券,藏於宮中。這時,洛陽稱段達等人為“七貴”。
勇頗好學,解屬詞賦,性寬仁和厚,率意任情,無矯飾之行。引明克讓、姚察、陸開明等為之賓友。勇嚐文飾蜀鎧,帝見而不悅,恐致奢侈之漸,因誡之曰:“我曆觀前代帝王,未有奢華而能長久者。汝當儲後,若不上稱帝心,下合人意,何以承宗廟之重,居兆人之上?吾昔衣服,各留一物,時複看以自警戒。又擬分賜汝兄弟。恐汝以今日皇太子之心,忘昔時之事,故令高熲賜汝我舊所帶刀子一枚,並菹醬一合,汝昔作上士時所常食如此。若存憶前事,應知我心。”
不久,宇文化及奉秦王楊浩為天子,進軍彭城,所經過的城邑,多有人順從。楊侗恐懼了,派遣使者蓋琮、馬公政招撫李密。李密請求投降,楊侗非常高興,厚賞其使者。當即委任李密為太尉、尚書令、魏國公,令其抗禦宇文化及。於是頒布詔書。令李密總戎軍事,討伐宇文化及。李密見到朝廷使者,十分高興,北麵拜伏,非常恭敬地行臣子之禮,於是就率兵東拒宇文化及。
後經冬至,百官朝勇,勇張樂受賀。帝知之,問朝臣:“近聞至節,內外百官相率朝東宮,是何禮也?”太常少卿辛亶對曰:“於東宮是賀,不得言朝。帝曰:“改節稱賀,正可三數十人,逐情各去,何因有司徵召,一朝普集,太子法服設樂以待之?東宮如此,殊乖禮製。”乃下詔曰:“皇太子雖居上嗣,義兼臣子,而諸方嶽牧正冬朝賀,任土作貢,別上東宮。事非典則,宜悉停斷。”
七貴頗為不和。不久,元文都、盧楚、郭文懿、趙長文等被王世充殺害,皇甫無逸逃回西京長安。王世充到楊侗住所陳述理由,言辭表情都很哀傷。楊侗認為王世充特別真誠,命他上殿說話。王世充披發盟誓,表示絕無不忠之意。從此,楊侗不再參預朝政了。
自此恩寵始衰,漸生凝阻。時帝令選強宗入上台宿衛,高熲奏:“若盡取強者,恐東宮宿衛太劣。”帝作色曰:“我有時行動,宿衛須得雄毅。太子毓德東宮,左右何須強武?如我商量,恆於交番之日,分向東宮上下,團伍不別,豈非好事邪?我熟見前代,公不須仍踵舊風!”蓋疑熲男尚勇女,形於此言,以防之。
王世充大破李密軍,眾望更加歸附,就自封為鄭王,加九錫,準備帝王用的儀仗,楊侗不能禁止。段達、雲定興等十人入見楊侗說“:天命無常,鄭王功德盛大,希望陛下能遵從唐、虞之例,禪位於鄭王。”楊侗憤怒道:“天下是高祖的天下,東都是我的東都。若隋朝德業未衰,這些話就不必說了。如果天命定有變化,何必說禪讓!你們這些人,有的是先朝舊臣,有的為拯救王朝出力守節,忽然說出這樣的話,朕還有什麼希望!”神色凜然,侍衛見到後都緊張得渾身流汗。接著就退朝,麵對良娣哭泣。王世充又派人對楊侗說:“如今天下沒有安定,須有年長之君主。等天下安定後,讓你複位。一定要像以前盟誓的那樣,決不違背。”楊侗不得已,禪位給王世充,就被幽禁於含涼殿。王世充僭越稱帝,封楊侗為潞國公。
勇多內寵,昭訓雲氏嬖幸,禮匹於嫡。而妃元氏無寵,嚐遇心疾,二日而薨。獻皇後意有他故,甚責望勇。又自妃薨,雲昭訓專擅內政,後彌不平,頗求勇罪過。晉王廣知之,彌自矯飾,姬妾恆備員數,唯與蕭妃居處。皇後由是薄勇,愈稱晉王德行,後晉王來朝,車馬侍從,皆為儉素,接朝臣,禮極卑屈,聲名籍甚,冠於諸王。臨還揚州,入內辭皇後,因哽咽流涕,伏不能興。皇後泫然泣下,相對歔欷。王曰:“臣性識愚下,常守平生昆弟之意,不知何罪,失愛東宮,恆蓄盛怒,欲加屠陷。每恐讒譖出於杼軸,鳩毒遇於杯杓。”皇後忿然曰:“睍地伐漸不可耐,我為伊索得元家女,望隆基業,竟不聞作夫妻,專寵阿雲,有如許豚犬。前新婦本無病痛,忽爾暴亡,遣人投藥,致此夭逝。事已如此,我亦不窮。何因複於汝處發如此意?我在尚爾,我死後當魚肉汝乎?每思東宮竟無正嫡,至尊千秋萬歲後,遣汝等兄弟向陽雲兒前再拜問訊,此是幾許大苦痛邪!”晉王又拜,嗚咽不能止,皇後亦悲不自勝。此別之後,知皇後意移,始構奪宗之計。因引張衡定策,遣褒公宇文述深交楊約,令喻旨於越公素,具言皇後此語。素瞿然曰:“但不知皇後如何?但如所言,吾又何為者!”後數日,素入侍宴,微稱晉王孝悌恭儉有禮,用此揣皇後意,後泣曰:“公言是也。我兒大孝順,每聞至尊及我遣內使到,必迎於境首。又其新婦亦大可憐,我使婢去,常與同寢共食。豈如睍地伐共阿雲相對而坐,終日酣宴,昵近小人,疑阻骨肉!我所以益憐阿者,嚐恐暗地殺之。”素既知意,盛言太子不才。皇後遂遺素金,始有廢立之意。
宇文儒童、裴弘基等謀誅王世充,複立楊侗。事情泄露了出去,都被王世充殺害。世充的哥哥世惲於是勸世充害楊侗,世充派遣侄子行本帶著毒酒到楊侗那裏說“:希望皇帝飲下這杯酒。”楊侗知道不能幸免,請求和母親見上一麵,沒有得到允許。於是就鋪席焚香拜佛,祈禱說“:從今以後,但願不再生於帝王尊貴之家。”喝下毒酒後,不能立刻死去,行本又用布帶把楊侗勒死。王世允偽諡楊侗為恭皇帝。
勇頗知其謀,憂懼,計無所出。聞新豐人王輔賢能占候,召而問之。輔賢曰:“白虹貫東宮門,太白襲月,皇太子廢退象也。”以銅鐵五兵造諸厭勝。又於後園內作庶人村,屋宇卑陋,太子時於中寢息,布衣草褥,冀以當之。帝知其不安,在仁壽宮,使楊素觀勇,素至東宮,偃息未入,勇束帶待之,故亦不進以怒勇,勇銜之,形於言色。素還,言勇怨望,恐有他變。帝甚疑之。皇後又遣人伺覘東宮,纖介事皆聞奏,因加媒蘖,構成其罪。帝惑之,遂疏忌勇。乃於玄武門達至德門量置人候,以伺動靜,皆隨事奏聞。又東宮宿衛人,侍官已上,名籍悉令屬諸衛府,有健兒者鹹屏去之。晉王又令段達私貨東宮幸臣姬威,令取太子消息,密告楊素。於是內外宣謗,過失日聞。段達脅姬威曰:“東宮罪過,主上皆已知之。已奉密詔,定當廢立。君能告之,則大富貴。”威遂許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