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煚趙芬王韶元岩宇文弼伊婁謙李圓通陳茂郭榮龐晃李安楊尚希張煚蘇孝慈元壽
趙煚,字通賢,天水西人也。祖超宗,魏河東太守。父仲懿,尚書左丞。
煚少孤,養母至孝。年十四,有人盜伐其父墓中樹者,煚對之號慟,因執送官。見魏右仆射周惠達,長揖不拜,自述孤苦,涕淚交集,惠達為之隕涕歎息者久之。及長,沈深有器局,略涉書記。周文帝引為相府參軍事。從破洛陽。及班師,煚請留撫納亡叛,從之。煚於是帥所領與齊人前後五戰,斬獲甚眾,以功封平定縣男。累轉中書侍郎。
周閔帝受禪,遷硤州刺史。蠻酋向天王以兵攻信陵、秭歸,煚襲擊破之,二郡獲全。時周人於江南岸置安蜀城以禦陳,屬霖雨數旬,城頹者百餘步。蠻酋鄭南鄉叛,引陳將吳明徹欲掩安蜀。議者皆勸煚益修守禦,煚不從,乃遣使說誘江外生蠻向武陽,令乘虛掩襲南鄉所居,獲其父母妻子。南鄉聞之,其黨各散,陳兵亦遁。明年,吳明徹屢為寇患,煚與前後十六戰,每挫其鋒。以功授開府儀同三司,再遷戶部中大夫。周武帝欲收齊河南地,煚諫曰:“河南洛陽,四麵受敵,縱得不可以守。請從河北直指太原,傾其巢穴,可一舉以定。”帝不納,師竟無功。尋從上柱國於翼自三鴉道伐陳,克十九城而還。以讒毀,功不見錄。累遷禦正上大夫。
煚與宗伯斛斯徵素不協,徵後出為齊州刺史,坐事下獄,自知罪重,遂逾獄走。帝大怒,購之甚急。煚密奏曰:“徵自以罪重,懼死遁逃,若不北走匈奴,則南奔吳越。徵雖愚陋,久曆清顯,奔彼敵國,無益聖朝。今炎旱為災,可因茲大赦。”帝從之。徵賴而免,煚卒不言。
隋文帝為丞相,加上開府,再遷大宗伯。及踐阼,煚授璽紱。進位大將軍,賜爵金城郡公,拜相州刺史。朝廷以煚習故事,徵拜尚書右仆射。未幾,以忤旨出為陝州刺史,轉冀州刺史,甚有威惠。煚嚐有疾,百姓奔馳,爭為祈禱,其得人情如此。冀州市多奸詐,煚為銅鬥鐵尺。置於肆,百姓便之。帝聞而嘉焉,頒之天下,以為常法。嚐有人盜煚田中蒿,為吏所執。煚曰:“此乃刺史不能宣風化,彼何罪也?”慰諭遣之,令人載蒿一車賜盜者,盜愧過於重刑。帝幸洛陽,煚來朝,帝勞之。卒於官。
子義臣嗣,位至太子洗馬。後同楊諒反,誅。
趙芬,字士茂,天水西人也。父諒,周秦州刺史。芬少有辯智,頗涉經史。周引為相府鎧曹參軍。曆記室,累遷開府儀同三司。性強濟,所居之職,皆有聲績。周武帝親總萬機,拜內史下大夫,轉小禦正。明習故事,每朝廷有所疑議,眾不能決者,芬輒為評斷,莫不稱善。後為司會。及申國公李穆討齊,引為行軍長史,封淮安縣男。再遷東京小宗伯,鎮洛陽。隋文帝為丞相,尉遲迥與司馬消難陰謀往來,芬察知之,密白帝。由是深見親委,遷東京左仆射,進爵郡公。開皇初,罷東京官,拜尚書右仆射,與郢公王誼修律令。俄兼內史令,甚見信任。未幾,以老病出為蒲州刺史,加金紫光祿大夫,仍領關東運漕,賜錢百萬、粟五千石而遣之。後數年,上表乞骸骨,征還京師。賜以三驥軺車,幾杖被褥,歸於家。皇太子又致巾帔。後數年,卒,帝遣使致祭,鴻臚監護喪事。
子元恪嗣,位揚州總管司馬,左遷候衛長史。
少子元楷,與元恪皆明幹世事。元楷,大業中為曆陽郡丞,與廬江郡丞徐仲宗俱竭百姓之產,以貢於帝。仲宗遷南郡丞;元楷超拜江都丞,兼領江都宮監。
王韶,字子相,自雲太原晉陽人也,世居京兆。祖諧,原州刺史。父諒,早卒。韶幼而方雅,頗好奇節,有識者異之。在周,累以軍功,官至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複轉軍正。周武帝既拔晉州,意欲旋師,韶諫曰:“取亂侮亡,正在今日。方欲釋之而去,臣愚深所未解。”帝大悅。及齊平,進位開府,封晉陽縣公,賜口馬雜畜萬計。遷內史中大夫。宣帝即位,拜豐州刺史,改封昌樂縣公。
隋文帝受禪,進爵項城郡公,轉靈州刺史,加位大將軍。晉王廣之鎮並州,除行台右仆射,賜彩五百匹。韶性剛直,王甚憚之,每事諮詢,不敢違法度。韶嚐奉使檢行長城,後王穿池,起三山,韶既還,自鎖而諫,王謝而罷之。帝聞而嘉歎,賜金百兩,並後宮四人。平陳之役,以本官為元帥府司馬。及克金陵,韶即鎮焉。晉王廣班師,留韶於石頭防遏,委以後事。歲餘,征還。帝謂公卿曰:“晉王以幼出籓,遂能克平吳、越,王子相之力也。”於是進位柱國,賜奴婢三百口,錦絹五千段。及上幸並州,以其稱職,特加勞勉。後上謂曰:“自朕至此,公須鬢漸白,無乃憂勞所致?柱石之望,唯在於公,努力勉之!”韶辭謝,上勞而遣之。
秦王俊為並州總管,仍為長史。歲餘,馳驛入京,勞弊而卒。帝甚傷惜之,謂秦王使者曰:“語爾王,我前令子相緩來,如何乃遣馳驛?殺我子相,豈不由汝!”言甚冫妻愴。使有司為立宅,曰:“往者何用宅為?但以表我深心耳!”又曰:“子相受我委寄,十有餘年,終始不易。寵章未極,舍我而死乎!”發言流涕。因命取子相封事數十紙,傳示群臣曰:“其真言匡正,裨益甚多,吾每披尋,未嚐釋手。”煬帝即位,追贈司徒、尚書令、靈豳等十州刺史、魏公。子士隆嗣。
士隆略知書計,尤便弓馬,慷慨有父風。大業世,頗見親重,位備身將軍,改封耿國公。越王侗稱帝,士隆率數千兵自江淮而至。會王世充僭號,甚禮重之,署尚書右仆射。憂憤,疽發背卒。
元岩,字君山,河南洛陽人也。父禎,魏敷州刺史。岩好讀書,不守章名,剛鯁有器局,以名節自許,少與勃海高熲、太原王韶同誌友善。仕周,為武賁給事。大塚宰宇文護見而器之,以為中外記室。累遷內史中大夫,封昌國縣伯。周宣帝嗣位,為政昏暴,京兆郡丞樂運輿櫬詣朝堂,陳帝八失,言甚切至。帝大怒,將戮之,朝臣莫有救者。岩謂人曰:“臧洪同日,尚可俱死,其況比幹乎?若樂運不免,吾將與之俱斃。”詣閤請見,言於帝曰:“樂運知書奏必死,所以不顧身命者,欲取後世名。陛下若殺之,乃成其名,落其術內。不如勞而遣之,以廣聖度。”運因獲免。後帝將誅烏丸軌,岩不肯署詔。禦正顏之儀切諫不入,岩進繼之,脫巾頓顙,三拜三進。帝曰:“汝欲黨烏丸軌耶?”岩曰:“臣非黨軌,正恐濫誅,失天下望。”帝怒,使閹豎搏其麵,遂廢於家。
隋文帝為丞相,加開府、戶部中大夫。及受禪,拜兵部尚書,進爵平昌郡公。岩性嚴重,明達世務,每有奏議,侃然正色,廷爭麵折,無所回避,上及公卿皆敬憚之。時帝懲周代諸侯微弱,以致滅亡,由是分王諸子,權侔王室,以為盤石之固。遣晉王廣鎮並州,蜀王秀鎮益州。二王年並幼,選貞良有重望者為之僚佐。時嚴與王韶為河北道行台右仆射,帝謂曰:“公宰相大器,今屈輔我兒,亦如曹參相齊之意。”及岩到官,法令明肅,吏人稱焉。蜀王好奢,嚐欲取獠口為閹人,又欲生剖死囚,取膽為樂。岩皆不奉教,排閣切諫,王輒謝而止。憚岩為人,每循法度。蜀中獄訟,岩所裁斷,莫不悅服。有得罪者,謂曰:“平昌公與罪,吾何怨焉?”上甚嘉之,賞賜優洽。卒於官,上悼惜久之。益州父老莫不隕涕,於今思之。
岩卒後,蜀王為非法,造渾天儀,又共妃出獵,以彈彈人,多捕山獠充宦者,僚佐無能諫止。及秀得罪,上曰:“元岩若在,吾兒豈有是乎!”
子弘嗣。曆給事郎、司朝謁者、北平通守。
宇文弼,字公輔,河南洛陽人也,其先與周同出。祖直力勤,魏钜鹿太守。父珍,周宕州刺史。弼慷慨有大節,博學多通。仕周,嚐奉使鄧至國及黑水、龍涸諸羌,前後降附三十餘部。及還,奉詔修定五禮,書成奏之,賜田二頃、粟百石。累遷小吏部,擢八人為縣令,皆有異績,世以為知人。轉內史都上士。
武帝將謀出兵河陽以伐齊,弼進策曰:“齊氏建國,於今累世,雖曰無道,尚有其人。今若用兵,須擇其地。河陽要衝,精兵所聚,盡力攻圍,恐難得誌。彼汾之曲,戍小山平,攻之易拔,用武之地也。”帝不納,師竟無功。建德五年,大舉伐齊,卒用弼策。於是募三輔豪俠少年數百人為別陽,從帝攻拔晉州,身被三瘡,苦戰不息,帝奇而壯之。因從平齊,以功拜上儀同,封武威縣公。宣帝嗣位,為守廟大夫。時突厥寇甘州,帝令侯莫陳昶擊之。弼為監軍,謂昶曰:“宜選精騎,直趨祈連之西。賊若收軍,必自蓼泉之北,此地險隘,兼下濕,度其人馬,三日方度。彼勞我逸,破之必矣。若邀此路,真上策也。”昶不能用,西取合黎,大軍行遲,虜已出塞。其年,弼又從梁士彥攻拔壽陽,改封安樂縣公,除澮州刺史,轉南司州刺史。司馬消難之奔陳,弼追之不及。遇陳將樊毅,戰於漳口,自旦及午,三戰三捷。除黃州刺史,轉南定州刺史。
開皇初,以前功封平昌縣公。入為尚書右丞。時西羌內附,詔弼持節安集,置鹽澤、蒲昌二郡而還。遷左丞,當官正色,為百僚所憚。三年,突厥寇甘州,以行軍司馬元帥竇榮定擊破之。還除太仆少卿,轉吏部侍郎。平陳之役。楊素出信州道,令弼持節為諸軍節度,仍領行軍總管。劉仁恩之破陳將呂仲肅也,弼有謀焉。加開府,擢拜刑部尚書,領太子虞候率。上嚐親臨釋奠。弼與博士論議,詞致清遠。上大悅,謂群臣曰:“朕今睹周公之製禮,見宣尼之論孝,實慰朕心。”時朝廷以晉陽為重鎮,並州總管必屬親王,其長史、司馬亦一時高選。前長史王韶卒,以弼有文武幹用,出為並州長史。十八年,遼東之役,授元帥漢王府司馬,仍領行軍總管。軍還,曆朔、代、吳三州總管,皆有能名。煬帝即位,拜刑部尚書,仍持節,巡省河北。還除泉州刺史。複徵拜刑部尚書,轉禮部尚書。
弼既以才能著稱,曆職顯要,聲望甚重,物議多見推許。帝頗忌之。時帝漸好聲色,尤勤遠略,弼謂高熲曰:“昔周天元好聲色亡國,以今方之,不亦甚乎!”又言“長城之役,幸非急務”。有人奏之,坐誅,天下冤之。所著辭賦二十餘萬言,為《尚書》、《孝經注》行於世。有子儉瑗。
伊婁謙,字彥恭,本鮮卑人也。其先世為酋長,隨魏南遷。祖信,中部太守。父靈,相隆二州刺史。謙性忠直,善辭令。仕周,累遷宣納上士、使持節、驃騎大將軍。武帝將伐齊,召入內殿,問以兵事。對曰:“偽齊僭擅,跋扈不恭,沉溺倡優,耽昏曲蘖。其折衝之將斛律明月已斃讒人之口,上下離心。若命六師齊進,臣之願也。”帝大笑,因使謙與小司寇拓跋偉聘齊觀釁。帝尋發兵。齊主知之,令其仆射陽休之責謙曰:“貴朝盛夏徵兵,馬首何向?”答曰:“仆拭玉之始,未聞興師。設複西增白帝之城,東益巴丘之戍,豈足怪哉!”謙參軍高遵以情輸齊,遂留謙不遣。帝既克並州,召謙勞之。乃執遵付謙,任令報複,謙頓首請赦之。帝曰:“卿可聚眾唾麵,令知愧也。”謙跪曰:“遵罪又非唾麵之責。”帝善其言而止。謙竟待遵如初。尋賜爵濟陽縣伯,累遷前驅中大夫。大象中,進爵為侯,位開府。隋文帝作相,授亳州總管,俄征還京。恥與逆人王謙同名,因爾稱字。文帝受禪,以彥恭為左武候將軍,俄拜大將軍,進爵為公。後出為澤州刺史,清約自處,甚得人和。以疾去職,吏人攀戀,行數百裏不絕。卒於家。子傑嗣。
李圓通,京兆涇陽人也。少孤賤,給使隋文帝家。及帝為隋公,擢授參軍事。初,帝少時,每宴客,恆令圓通監廚。圓通性嚴整,左右婢仆,鹹所敬憚。唯世子乳母恃寵輕之,賓客未供,每有幹請。圓通不許,或輒持去。圓通大怒,叱廚人撾之數十,叫聲徹於閣內,僚吏左右,代其失色。賓去後,帝知之,召圓通命坐賜食,從此獨善之,以為堪當大任。帝作相,賜爵懷昌男。授帥都督,進爵新安子,委以心膂。圓通多力勁捷,長於武用。周代諸王素憚帝,伺便圖為不利,賴圓通保護,獲免者數矣。帝深感之,由是參預政事,授相國外兵曹,仍領左親信。尋授上儀同。帝受禪,拜內史侍郎,領左衛長史,進爵為伯。曆左右庶子、給事黃門侍郎、尚書左丞,攝刑部尚書,深被任信。伐陳之役,以行軍總管從楊素出信州道,以功進位大將軍。改封萬安縣公,揚州總管長史。秦孝王仁柔自喜,少斷決,府中事多決於圓通。入為司農卿,遷刑部尚書,後複為並州長史。孝王以奢得罪,圓通亦坐免。尋檢校刑部尚書事。仁壽中,以勳舊進爵郡公。煬帝嗣位,拜兵部尚書。帝幸揚州,以圓通留守京師。判宇文述田還百姓,述訴其受賂。帝怒,坐是免官。圓通憂懼發病,卒。贈柱國,封爵悉如故。
子孝常,大業末,為華陰令。武德初,以應義旗功,封義安王。
又有陳茂者,河東猗氏人。家世寒微,質直恭謹,為州裏所稱。文帝為隋國公,引為僚佐,待遇與圓通等。每令典家事,常稱旨。後從帝與齊師戰於晉州,賊甚盛,帝將挑戰,茂固止不得,因捉馬鞚。帝怒,拔刀斫其額,流血被麵,詞氣不撓。帝感而謝之,厚加禮敬。帝為丞相,委以心膂。及受禪,拜給事黃門侍郎,封魏城縣男,每典機密。轉益州總管司馬,遷太府卿,進爵為伯。卒官。子政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