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苑
《易》說:“觀察天體的分布運行現象,是為了觀察時令的變化;觀察禮教文化,是為了教化天下。”這麼說,文化的作用就是很大的了。遠聽上古三代,包羅統括百世,至於《墳》、《素》所記載的,就不知道說些什麼了;《典》、《謨》以來,遺留下來的風尚可以述說。至於製作禮樂,物實升騰,音聲飛揚,都是好事情,但表達沒有文采,豈能達到遠方!所以,孔子多才多藝,借鑒於二代而使其源歸於正道;孔夫子本性與天道相合,修撰《六經》以維係人世。因而能夠盡曉神理,明白教化,千古以來稱為第一;治理國家,端正風俗,蘊藏功用於百代。聖人的這些著作,真正完美啊!下至春秋戰國,道德淪喪,七十子釋義乖戾。淹中、稷下和八儒、三墨這些學派各異,漆園、黍穀和名、法、兵、農各家不同,雖然雅致之文含義深奧,或許不夠完善,但考察其遺跡,也都是賢明通達之流。那些遭到讒陷而被流放的臣子,途窮末路中的文士,道路坎坷而不投合,誌向抑鬱而不得申張,憤慨激勵於山野之中,飛文呈送於朝廷門下,迅速從泥沼中奮起,自己登上青雲之路,一朝從沉溺之處振作,千載流傳遺風聲名,這樣的事情經常是有的。
溫子升荀濟祖鴻勳李廣樊遜荀士遜王褒庾信顏之推弟之儀
漢朝自孝武帝之後,特別崇尚詩文,從事文章寫作的人很多,司馬相如、司馬遷、王褒、揚雄是這些人中的俊傑。東漢文章之道更加興盛,玩味辭章音聲的人更多,班固、傅毅、張衡、蔡邕是東漢文人中的英雄。曹魏受命,特別喜愛文學辭賦。晉朝勃然興起,沒有改變前朝的功業。曹植、王粲、陳琳、阮王禹自負宏大的精思,卓然挺立於文學之林;潘嶽、陸機、張協、左思擅長華麗的詞章,耀眼灼目於文學之家。這些人都是高視當世,旁通儒學。雖然時代更替,內容形式屢屢變化,就好像六代一起彈奏,移風易俗的作用沒有違背;各種學術流派競相爭逐,共同歸於相同的道理。選遍前代英賢,這個時候最為興盛。
虞世基柳許善心李文博明克讓劉臻諸葛潁王貞虞綽王胄庾自直潘徽常德誌尹式劉善經祖君彥孔德紹劉斌
接下就是中原動亂,外夷交相入侵,僭越偽立者,一個接一個,百姓陷於水深火熱之中,所以,文章就被廢止了。能夠在戰爭之中深思默想,刀箭之下揮筆為文的,也不時地出現,像魯征、杜廣、徐光、尹弼之輩,揚名於趙地;宋該、封弈、朱彤、梁讜之類,在燕、秦受到推重。然而都受時間逼迫,戰陣牽累,章奏符檄,文采粲然,可以一觀;體察物理,抒寫性情之作,則傳之甚。不是他們的才能有優劣之分,而是時勢造成的。至於朔方那個地方,小小的夷地,胡義周頌揚國都之作,足可以稱得上宏偉富麗。小小的河右之地,學者與中原一樣多,劉延明撰寫的酒泉的銘記,可以說是清新典範之文。孔子說:“十戶人口的私邑,必定有忠信之人。”這豈是空話?
《易》曰:“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然則文之為用其大矣哉!逖聽三古,彌綸百代,若乃《墳》、《素》所紀,靡得而雲;《典》、《謨》已降,遺風可述。至於製禮作樂,騰實飛聲,善乎。言之不文,行之豈能遠也。是以曲阜之多才多藝,監二代以正其源;闕裏之性與天道,修《六經》以維其末。用能窮神知化,稱首於千古;經邦緯俗,藏用於百代。至哉,斯固聖人之述作也。逮乎兩周道喪,七十義乖。淹中、稷下,八儒、三墨之異,漆園、黍穀,名、法、兵、農之別,雖雅誥奧義,或未盡善,考其遺跡,亦賢達之流乎。其離讒放逐之臣,塗窮後門之士,道感軻而未遇,誌鬱抑而不申。憤激委約之中,飛文魏闕之下,奮迅泥滓,自致青雲,振沈溺於一朝,流風聲於千載者往往而有矣。
到了北魏,在北方沙漠建立王朝。南麵包容了河、淮之地,西方吞並了關、隴。當時的文士,有許謙、崔宏、崔宏之子崔浩、高允、高閭、遊雅等人,前後相繼,名聲和創作都很繁茂,詞章義理典雅方正,有晉朝之遺風。到了魏孝帝太和年間,一心愛好文學,和漢武帝決然不相上下,超越曹丕,氣質風韻高雅深遠,獨自創作豔麗詞章。文士十分仰慕,都羨慕新的文風,聲律音調很是不同,曲調尺度因而改變。辭章少有源頭,語言多出胸臆,滋潤古風,雕製新章,有所不中。因此,雅正豔麗合乎規範的奇文,文采華麗合乎對仗的妙章,經曆了很多年,沒有聽說有獨到之處。接著,陳郡人袁翻、河內人常景,晚年出類拔萃,稍稍改變這種文風。魏孝明帝繼位,文學之風最為興盛,學的人多如牛毛,成功的人卻如鳳毛麟角。孔子說:“才難。”不就是這樣嗎?這個時候,陳郡袁翻、袁翻的弟弟袁躍、河東裴敬憲、其弟裴莊伯、莊伯的同族兄弟裴伯茂、範陽盧觀、其弟盧仲宣、頓丘李諧、渤海高肅、河間邢臧、趙國李騫,雕琢辭章,刻削妙文,都很有文采,皆稱為大作。樂安孫彥舉、濟陰溫子癉,都出身孤苦貧寒,迅速崛起。他們都能撰著繁茂華麗的詞章,興寄清新華美。和建安時期的徐幹、陳琳、應蠩、劉楨,元康時期的潘嶽、張協、左思、束皙相比,各擅一時。
漢自孝武之後,雅尚斯文,揚葩振藻者如林,而二馬、王、楊為之傑。東京之朝,茲道逾扇,咀徵含商者成市,而班、傅、張、蔡為之雄。當塗受命,尤好蟲篆;金行勃興,無替前烈。曹、王、陳、阮負宏衍之思,挺棟幹於鄧林;潘、陸、張、左擅侈麗之才,飾羽儀於鳳穴。斯並高視當世,連衡孔門。雖時運推移,質文屢變,譬猶六代並奏,易俗之用無爽;九源競逐,一致之理同歸。曆選前英,於斯為盛。既而中州板蕩,戎狄交侵,僭偽相屬,生靈塗炭,故文章黜焉。其能潛思於戰爭之間,揮翰於鋒鏑之下,亦有時而間出矣。若乃魯徵、杜廣、徐光、尹弼之儔,知名於二趙;宋該、封弈、硃彤、梁讜之屬,見重於燕、秦。然皆迫於倉卒,牽於戰陣,章奏符檄,則粲然可觀;體物緣情,則寂寥於世。非其才有優劣,時運然也。至於朔方之地,蕞爾夷俗,胡義周之頌國都,足稱宏麗。區區河右,而學者埒於中原,劉延明之銘酒泉,可謂清典。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豈徒言哉。
北齊自建立霸業開始,廣泛延請俊才,開放四門像迎賓一樣迎接他們,八方收攏以把俊才都收攏過來,鄴都城裏,俊才雲集。河間人邢子才、钜鹿人魏伯起、範陽人盧元明、钜鹿人魏季景、清河人崔長儒、河間人邢子明、範陽人祖孝征、中山人杜輔玄、北平人陽子烈,都是文人之流。又有範陽人祖鴻勳,也參與文士之列。北齊文宣帝天保年間,李忄音、陸..、崔瞻、陸元規,都在中書省,參與掌管文誥。其餘李廣、樊通、李德林、盧詢祖、盧思道,開始因文章而顯名。齊孝昭帝皇建朝,常侍王..獨擅文學之美。河清、天統的時候,杜台卿、劉逖、魏騫也參與詔書敕令。自從李忄音以下諸人,在中書省隻是撰寫任命官員的委任狀和詔令,那些涉及到軍事國政的文章,大多是魏收撰寫的。到了齊後主武平年間,李若、荀士遜、李德林、薛道衡,都任中書侍郎,掌管製令。
洎乎有魏,定鼎沙朔。南包河、淮,西吞關、隴。當時之士,有許謙、崔宏、宏子浩、高允、高閭、遊雅等,先後之間,聲實俱茂,詞義典正,有永嘉之遺烈焉。及太和在運,銳情文學,固以頡頏漢徹,跨躡曹丕,氣韻高遠,豔藻獨構。衣冠仰止,鹹慕新風,律調頗殊,曲度遂改。辭罕泉源,言多胸臆,潤古雕今,有所未遇。是故雅言麗則之奇,綺合繡聯之美,眇曆歲年,未聞獨得。既而陳郡袁翻、河內常景,晚拔疇類,稍革其風。及明皇禦曆,文雅大盛,學者如牛毛,成者如麟角。孔子曰:“才難。”不其然也?於時陳郡袁翻、翻弟躍、河東裴敬憲、弟莊伯、莊伯族弟伯茂、範陽盧觀、弟仲宣、頓丘李諧、勃海高肅、河間邢臧、趙國李騫,雕琢瓊瑤,刻削杞梓,並為龍光,俱稱鴻翼。樂安孫彥舉、濟陰溫子升,並自孤寒,鬱然特起。鹹能綜采繁縟,興屬清華。比於建安之徐、陳、應、劉,元元之潘、張、左、束,各一時也。
齊後主雖然沉溺於眾多的小人之中,但是卻很喜歡吟詠詩篇,幼小時曾讀詩賦,告訴人說:“最終有沒有人明白作詩的道理呢?”當初因為繪製屏風,敕令通直郎蕭放和晉陵人王孝武,抄錄古代賢人烈士和近代的輕糜豔麗的詩章,用來題寫圖畫,皇上更加看重他。後來又追請齊州錄事參軍蕭愨、趙州功曹參軍顏之推一同入京任撰錄,還依照齊朝舊例,稱他們為館客。蕭放和顏之推想要擴大文學之事,又因為祖王廷輔助朝政,愛護重視顏之推,又托鄧長..慢慢地勸說後主,對文學加以注意。武平三年(572),祖王廷奏請設立文林館,於是又召集引薦文學之士,把這些人稱之為待詔文學館。祖王廷又奏請撰著《禦覽》,詔令祖王廷和特進魏收、太子太師徐之才,中書令崔吉力、散騎常侍張彤、中書監陽休之監督編撰。祖王廷等人奏請追令通直散騎侍郎韋道遜、陸義,太子舍人王劭、衛尉丞李孝基、殿中侍禦史魏澹、中散大夫劉仲威、袁..、國子博士朱才,奉車都尉睦道閑,考功郎中崔子樞、在外兵部郎薛道衡、並省主客郎中盧思道、司空東閣祭酒崔德立、太傅行參軍崔..、太學博士諸葛漢、奉朝請鄭公超、殿中侍禦史鄭子信等人進入文林館撰著,並敕令蕭放、蕭..、顏之推等人一同參與編撰體例。又命散騎常侍封孝琰、前樂陵太守鄭元禮、衛尉少卿杜台卿、通直散騎常侍楊訓、前南兗州長史羊肅、通直散騎侍郎馬元熙、並省三公郎中劉瑉、開府行參軍李師上、溫君悠進入文林館,也讓他們編撰書籍。後來,又命特進崔季舒、前任仁州刺史劉逖、散騎常侍李教貞、中書侍郎李德林接著進入文林館待詔。不久,又詔令諸人各自舉薦自己所認識的人,於是又有前濟州長史李翥、前廣武太守魏騫、前西兗州司馬蕭溉、前幽州長史陸仁惠、鄭州司馬江旰、前通直散騎侍郎辛德源、陸開明、通直郎封孝騫、太尉張德衝、並省右戶郎元行恭、司徒戶曹參軍古道子、前司空功曹參軍齊豈頁、獲嘉令崔德儒、給事中李元楷、晉州中從事陽師孝、太尉中兵參軍劉儒行、司空祭酒陽辟疆、司空士曹參軍盧公順、司空中兵參軍周子深、開府行參軍王友伯、崔君洽、魏師謇等人,一並入文林館待詔。又敕令仆射段孝言也進入文林館。《禦覽》編撰完成之後,所有參與編撰的人也有不能待詔文林館的,就交給所司安置。所以,這些交給所司安置的人,也有文學功底膚淺,依附親戚朋友,胡亂相互薦舉的人有十分之三四。雖然這樣,當時從事文學的人,搜求個差不多了。另外,像廣平宋孝王、信都劉善經之類的有三幾人,若是論其才能,進入文林館的諸位賢士也有十分之三四不如他們。
有齊自霸業雲啟,廣延髦俊,開四門以賓之,頓八紘以掩之。鄴都之下,煙霏霧集。河間邢子才、钜鹿魏伯起、範陽盧元明、钜鹿魏季景、清河崔長儒、河間邢子明、範陽祖孝徵、中山杜輔玄、北平陽子烈並其流也。複有範陽祖鴻勳,亦參文士之列。及天保中,李愔、陸仰、崔瞻、陸元規並在中書,參掌綸誥。其李廣、樊遜、李德林、盧詢祖、盧思道始以文章著名。皇建之朝,常侍王晞獨擅其美。河清、天統之辰,杜台卿、劉逖、魏騫亦參詔敕。自李愔已下,在省唯撰述除官詔旨,其關涉軍國文翰,多是魏收作之。及在武平,李若、荀士遜、李德林、薛道衡並為中書侍郎,典司綸綍。
周朝建立,適逢文運衰落,搜求散佚的文章於將要亡佚之時,征聘奇俊的文士好像惟恐不及。因此,蘇亮、蘇綽、盧柔、唐瑾、元偉、李昶一類人物,都奮起拚搏,自己掙得高官厚祿。然而蘇綽的文章,努力追求質樸,於是就視魏、晉的文章為糠米比,視虞、夏之時的文章為典範,雖然其為文師法古文之美,但矯正過失不合時宜,因而沒有能夠通行於世。接著戰車奔馳,平定荊楚,梁、荊之地的風俗,盛行於關中,輕狂疏簡的人,斐然形成習俗,流連忘返。沒有什麼取法和舍棄。
後主雖溺於群小,然頗好詠詩,幼時嚐讀詩賦,語人雲:“終有解作此理不?”初因畫屏風,敕通直郎蕭放及晉陵王孝式錄古賢烈士及近代輕豔諸詩以充圖畫,帝彌重之。後複追齊州錄事參軍蕭愨、趙州功曹參軍顏之推同入撰錄,猶依霸朝,謂之館客。放及之推意欲更廣其事,又因祖珽輔政,愛重之推,又托鄧長顒漸說後主,屬意斯文。三年,祖珽奏立文林館,於是更召引文學士,謂之待詔文林館焉。珽又奏撰《禦覽》,詔珽及特進魏收、太子太師徐之才、中書令崔劼、散騎常侍張凋、中書監陽休之監撰。珽等奏追通直散騎侍郎韋道遜、陸乂、太子舍人王劭、衛尉丞李孝基、殿中侍禦史魏澹、中散大夫劉仲威、袁奭、國子博士硃才、奉車都尉眭道閑、考功郎中崔子樞、左外兵郎薛道衡、並省主客郎中盧思道、司空東閣祭酒崔德立、太傅行參軍崔儦、太學博士諸葛漢、奉朝請鄭公超、殿中侍禦史鄭子信等入館撰書,並敕放、愨、之推等同入撰例。複命散騎常侍封孝琰、前樂陵太守鄭元禮、衛尉少卿杜台卿、通直散騎常侍楊訓、前南兗州長史羊肅、通直散騎侍郎馬元熙、並省三公郎中劉瑉、開府行參軍李師上、溫君悠入館,亦令撰書。後複命特進崔季舒、前仁州刺史劉逖、散騎常侍李孝貞、中書侍郎李德林續入待詔。尋又詔諸人各舉所知。又有前濟州長史李翥、前廣武太守魏謇、前西兗州司馬蕭溉、前幽州長史陸仁惠、鄭州司馬江旰、前通直散騎侍郎辛德源、陸開明、通直郎封孝騫、太尉掾張德衝、並省右戶郎元行恭、司徒戶曹參軍古道子、前司空功曹參軍劉顗、獲嘉令崔德儒、給事中李元楷、晉州中從事陽師孝、太尉中兵參軍劉儒行、司空祭酒陽辟疆、司公士曹參軍盧公順、司空中兵參軍周子深、開府行參軍王友伯、崔君洽、魏師謇並入館待詔。又敕仆射段孝言亦入焉。《禦覽》成後,所撰錄人亦有不得待詔,付所司處分者。凡此諸人,亦有文學膚淺,附會親識,妄相推薦者十三四焉。雖然,當時操筆之徒,搜求略盡。其外如廣平宋孝王、信都劉善經輩三數人,論其才性,入館諸賢亦十三四不逮之。
人有六情,秉承五常的精華;情感與六氣相應,順應四季的順序。因為,文章的產生,是情感發自心中而產生的。而自漢、魏以來,下迄於晉、宋,文章體式屢屢變化,前代賢哲論述得很詳細了。到了齊、梁之際,魏、齊之時,洛陽和江左,文章特別興盛,彼此間的喜好崇尚,互有差異。江左聲律激越,貴在清新綺麗;河朔詞義耿直剛正,重在氣韻質實。氣韻質實就理義勝過文詞,清新綺麗就文詞勝過意旨。理義深奧便於為時所用,文采華麗適宜吟詠歌唱。這就是南北文章得失的主要方麵。北朝的文章如果能夠取南朝文章的清新,簡化多餘的字句,各自去除缺點,彙合南北朝文章的優點,就文采和內容俱為豐茂,盡善盡美了。
周氏創業,運屬陵夷,纂遺文於既喪,聘奇士如弗及。是以蘇亮、蘇綽、盧柔、唐瑾、元偉、李昶之徒,鹹奮鱗翼,自致青紫。然綽之建言,務存質樸,遂糠秕魏、晉,憲章虞、夏,雖屬辭有師古之美,矯枉非適時之用,故莫能常行焉。既而革車電邁,渚宮雲撤,梁、荊之風,扇於關右,狂簡之徒,斐然成俗,流宕忘反,無所取裁。
梁朝自從大同年間以後,文章的雅正之道淪喪,逐漸和典雅規範相背離,爭相顯示新奇精巧。簡文帝和湘東王開啟淫蕩放縱之途,徐陵和庾信分道揚鑣。其意淺陋而音繁,其文隱晦而華麗,文詞崇尚輕靈奇險,情意頗多哀怨愁思,用春秋吳季劄評論音樂的標準來要規範,大概也算是亡國之音。
夫人有六情,稟五常之秀;情感六氣,順四時之序。蓋文之所起,情發於中。而自漢、魏以來,迄乎晉、宋,其體屢變,前哲論之詳矣。暨永明、天監之際,太和、天保之間,洛陽、江左,文雅尤盛,彼此好尚,互有異同。江左宮商發越,貴於清綺;河朔詞義貞剛,重乎氣質。氣質則理勝其詞,清綺則文過其意。理深者便於時用,文華者宜於詠歌。此其南北詞人得失之大較也。若能掇彼清音,簡茲累句,各去所短,合其兩長,則文質彬彬,盡美盡善矣。
隋文帝即位之初,常常認為文章要質樸,頒發號令,都除去輕浮華麗。然而,當時習俗崇尚詞藻,多有淫蕩豔麗。所以,憲台執行法令,屢屢詞采飛揚。隋煬帝剛剛學習文學藝術時,對輕佻失於雅正有所非議,即位之後,一下子改變了當時的文體。《與越公書》、《建東都詔》、《冬至受朝詩》及《擬飲馬長城窟》,都存有雅正之體,歸之於典雅規範,雖然他所想的是驕縱淫侈,但文詞並不輕佻淫蕩。所以,當時的文學之士,就得到了依憑而取法其雅正。所謂能說的人未必能夠去做,大概也是君子,不因為這個人而廢止他的言論。
梁自大同之後,雅道淪缺,漸乖典則,爭馳新巧。簡文、湘東啟其淫放,徐陵、庾信分路揚鑣。其意淺而繁,其文匿而彩,詞尚輕險,情多哀思,格以延陵之聽,蓋亦亡國之音也。
自北周滅齊開始,到煬帝進入洛陽,四方安定,九州統一,江漢之地的傑出人才,燕趙之地的奇才俊士,都收羅在天網之中,成為大國的寶物。“言刈其楚”,一片好的也沒有遺漏。雨水朝周圍流,不能流出很遠,人才難得,不也是這樣的嗎?當時的文人,受到當世稱道的,則有齊人範陽盧思道、安平李德林、河東薛道衡、趙郡李元操、钜鹿魏澹,陳人會稽虞世基、河東柳..、高陽許善心等人。他們或是在河朔享有高名,或是在漢南獨占鼇頭,都馳騁文采,位居高官。
隋文初統萬機,每念斫凋為樸,發號施令,鹹去浮華。然時俗詞藻、猶多淫麗;故憲台執法,屢飛霜簡。煬帝初習藝文,有非輕側,暨乎即位,一變其體。《與越公書》、《建東都詔》、《冬至受朝詩》及《擬飲馬長城窟》,並存雅體,歸於典製,雖意在驕淫,而詞無浮蕩。故當時綴文之士,遂得依而取正焉。所謂能言者未必能行,蓋亦君子不以人廢言也。
《魏書》敘述袁躍、裴敬憲、盧觀、封肅、邢臧、裴伯茂、刑昕、溫子癉等人的事跡為《文苑傳》,如今隻取溫子癉一人,其他都分別附錄於其家傳。《齊書》敘述祖鴻勳、李廣、樊遜、劉逖、荀士遜、顏之推等人的事跡為《文苑傳》,如今隻取祖鴻勳、李廣、樊遜、荀士遜,其餘也各自附錄於其家傳。《周書》沒有設立《文苑傳》,,如今取王褒、庾信置於此篇。顏之推最終從齊朝進入周朝,所以放在王褒、庾信的後麵。顏之儀是顏之推的弟弟,所以放在顏之推傳的後麵。《隋書》敘述劉臻、崔..、王支頁、諸葛潁、王貞、孫萬壽、虞綽、王胄、庾自直、潘徽等人的事跡為《文學傳》,如今將崔..、王支頁、孫萬壽撿出各自隨其家傳,其餘的人編入這篇《文苑傳》中,並且取虞世基、許善心、柳..、明克訁襄置於這些人前麵,以備《文苑傳》雲雲。
爰自東帝歸秦,逮乎青蓋入洛,四隩鹹暨,九州攸同。江、漢英靈,燕、趙奇俊,並該天綱之中,俱為大國之寶。言刈其楚,片善無遺,潤水圓流,不能十數,才之難也,不其然乎。時之文人,見稱當世者,則齊人範陽盧思道、安平李德林、河東薛道衡、趙郡李元操、钜鹿魏澹,陳人會稽虞世基、河東柳{巧言}、高陽許善心等,或鷹揚河朔,或獨步漢南,俱騁龍光,並驅雲路矣。
溫子癉字鵬舉,自稱是太原人,晉大將軍溫嶠的後代。世代居住在江東。祖父溫恭之,任宋彭城王劉義康的戶曹,逃難來到北魏,在濟陰冤句安下家,因而就成為濟陰冤句縣人。父親溫暉,任兗州左將軍長史,兼行濟陰郡事。
《魏書》序袁躍、裴敬憲、盧觀、封肅、邢臧、裴伯茂、邢昕、溫子升為《文苑傳》,今唯取子升,其餘並各附其家傳。《齊書》敘祖鴻勳、李廣、樊遜、劉逖、荀士遜、顏之推為《文苑傳》,今唯取祖、李、樊、荀,其餘亦各附其家傳。《周書》不立此傳,今取王褒、庾信列於此篇。顏之推竟從齊入周,故列在王、庾之下。顏之儀既之推之弟,故列在之推之末。《隋書》序劉臻、崔儦、王頍、諸葛潁、王貞、孫萬壽、虞綽、王胄、庾自直、潘徽為《文學傳》,今檢崔儦、王頍、孫萬壽各從其家傳,其餘編之此篇,並取虞世基、許善心、柳{巧言}、明克讓冠之於此,以備《文苑傳》雲。
溫子癉開始時拜崔靈恩、劉蘭為師,精誠辛勤,夜以繼日,晝夜學習不知疲倦。長大後就博覽百家,文章清麗婉轉。成為廣陽王元深門下的一個卑賤的門客,在馬廄中教諸位奴仆的兒子讀書。撰寫《侯山祠堂碑文》,常景見到後,認為寫得很好,因而到元深那裏感謝溫子癉。常景說“:立刻見溫子癉。”元深奇怪地問他。常景說:“溫子癉是位了不起的才子。”元深因此對溫子癉稍稍有所了解。
溫子升,字鵬舉,自雲太原人,晉大將軍嶠之後也。世居江左。祖恭之,宋彭城王義康戶曹,避難歸魏,家於濟陰冤句,因為其郡縣人焉。父暉,兗州左將軍長史,行濟陰郡事。
孝明帝熙平初年,中尉、東平王元匡廣召文學之士充任禦史。同時射策的有八百多人,溫子癉和盧仲宣、孫搴等二十四人成績優等。於是預選來的人爭相前來要求裁決,元匡讓溫子癉去阻擋他們,都很委屈地離去。孫搴對人說“:那些人早晨來的時候亂哄哄鬧嚷嚷的,都被溫子癉打敗了。”於是就補為禦史。當時,溫子癉二十二歲。禦史台中的彈劾奏章,都交給了溫子癉。因居父母之喪而離職。服喪期滿,回京任朝請。後來,李神俊兼理荊州事,用溫子癉兼任錄事參軍。被征召赴省台,神俊上表將溫子癉留下不讓他去。吏部郎中李獎將其上表退回,不準其請,說“:當初伯瑜不應當留下來,王朗因此而發出感歎。應迅速送溫子癉赴京,不要蹈襲彥雲以前的過失。”於是,回到省台。
子升初受學於崔靈恩、劉蘭。精勤,以夜繼晝,晝夜不倦。長乃博覽百家,文章清婉。為廣陽王深賤客,在馬坊教諸奴子書。作《侯山祠堂碑文》,常景見而善之,故詣深謝之。景曰:“頃見溫生。”深怪問之。景曰:“溫生是大才士。”深由是稍知之。
廣陽王元深任東北道行台,召溫子癉任郎中。黃門郎徐紇接受四麵八方的章表奏啟,答複他們很是迅速,隻有對元深卻要沉思,說:“他那裏有一個溫郎中,才華詞藻很可畏懼。”高車被打敗逃走,留下很多珍寶,溫子癉隻是拿了四十疋絹。元深軍被打敗,溫子癉被葛榮俘獲。葛榮的部下都督和洛興和溫子癉是老朋友,用幾十名騎兵偷偷地送溫子癉逃出,得以到達冀州。回到京城後,李楷拉著他的手說:“你如今得以幸免,足以讓夷甫心中感到慚愧。”從此以後,溫子癉再也沒有做官的意思,閉門讀書,精神振奮不已。
熙平初,中尉、東平王匡博召辭人以充禦史。同時射策者八百餘人,子升與盧仲宣、孫搴等二十四人為高第。於是預選者爭相引決,匡使子升當之,皆受屈而去。搴謂人曰:“朝來靡旗亂轍者,皆子升逐北。”遂補禦史,時年二十二。台中彈文皆委焉。以憂去任。服闋,還為朝請。後李神俊行荊州事,引兼錄事參軍。被徽赴省,神俊表留不遣。吏部郎中李獎退表不許,曰:“昔伯瑜之不應留,王朗所以發歎。宜速遣赴,無踵彥雲前失。”於是還省。及廣陽王深為東北道行台,召為郎中。黃門郎徐紇受四方表啟,答之敏速,於深獨沈思,曰:“彼有溫郎中,才藻可畏。”高車破走,珍寶盈滿,子升取絹四十疋。深軍敗,子升為葛榮所得。榮下都督和洛興與子升舊識,以數十騎潛送子升,得達冀州。還京,李楷執其手曰:“卿今得免,足使夷甫慚德。”自是無複宦情,閉門讀書,厲精不已。
孝莊帝即位後,任命溫子癉為南主客郎中,修撰起居注。曾經有一天沒有當值,上黨王元天穆當時錄尚書事,準備揍溫子癉一頓鞭子,溫子癉就逃跑了。元天穆非常憤怒,奏請用人代替溫子癉修撰起居注。孝莊帝說“:當世才子隻有幾個人,豈能允許因為這點事情就放逐罷免?”就把元天穆的奏章壓下了。到了天穆將要討伐邢杲時,召子癉同行,溫子癉不敢答應。元天穆對人說“:我想使用他的才能,豈能記念前仇呢?如今他不來,就一定要南逃越國,北逃胡地!”溫子癉不得已而見元天穆,加授伏波將軍,任行台郎中。元天穆十分了解和欣賞他。元顥進入洛陽,元天穆召見了溫子癉,問他說“:你想到京城去,還是跟隨我往北去?”溫子癉回答說“:主上因為武牢關失守,以至如此為難窘迫。元顥剛剛進入洛陽,人心沒有安定,如今前往征討,必定旗開得勝,馬到成功。您如果能收複京城,迎接皇上回京,這就是齊桓、晉文的壯舉啊。舍棄這種選擇而往北去,我私下為大王感到可惜。”元天穆認為溫子癉說得很好,卻不能采納,派遣溫子癉回洛陽,元顥用為中書舍人。孝莊帝回宮複位,受到元顥任用的人大都被罷免,而溫子癉又任舍人。元天穆常常對溫子癉說“:遺憾的是沒有采納你之前的計謀。”任正員郎,仍兼舍人。
及孝莊即位,以子升為南主客郎中,修起居注。曾一日不直,上黨王天穆時錄尚書事,將加捶撻,子升遂逃遁。天穆甚怒,奏人代之。莊帝曰:“當世才子不過數人,豈容為此便相放黜?”乃寢其奏。及天穆將討邢杲,召子升同行,子升未敢應。天穆謂人曰:“吾欲收其才用,豈懷前忿也?今複不來,便須南走越,北走胡耳!”子升不得已而見之。加伏波將軍。為行台郎中。天穆深知賞之。元顥入洛,天穆召子升問曰:“即欲向京師?為隨我北度?”對曰:“主上以武牢失守,致此狼狽。元顥新入,人情未安,今往討之,必有征無戰。王若克複京師,奉迎大駕,桓、文之舉也。舍此北度,竊為大王惜之。”天穆善之而不能用,遣子升還洛,顥以為中書舍人。莊帝還宮,為顥任使者多被廢黜,而子升複為舍人。天穆每謂子升曰:“恨不用卿前計。”除正員郎,仍舍人。及帝殺爾硃榮也,子升預謀,當時赦詔,子升詞也。榮入內,遇子升把詔書,問:“是何文字?”子升顏色不變,曰:“敕。”榮不視之。爾硃兆入洛,子升懼禍逃匿。
孝莊帝殺..朱榮時,溫子癉參與謀劃,當時的赦令詔書,是溫子癉撰寫的。..朱榮進入宮內,遇見溫子癉手持詔書,問“:這是些什麼內容?”溫子癉麵色不變,說:“敕令。”..朱榮看也不看。..朱兆進入洛陽,溫子癉懼怕災禍,逃跑隱藏了起來。
永熙中為侍讀,兼舍人、鎮南將軍、金紫光祿大夫。遷散騎常侍、中軍大將軍,後領本州大中正。梁使張皋寫子升文筆,傳於江外,梁武稱之曰:“曹植、陸機複生於北土,恨我辭人,數窮百六。”陽夏守傅摽使吐穀渾,見其國主床頭有書數卷,乃是子升文也。濟陰王暉業嚐雲:“江左文人,宋有顏延之、謝靈運,梁有沈約、任昉,我子升足以陵顏轢謝,含任吐沈。”楊遵彥作《文德論》,以為古今辭人皆負才遺行,澆薄險忌,唯邢子才、王元景、溫子升彬彬有德素。
孝武帝永熙年間,溫子癉任侍讀,兼任舍人,鎮南將軍、金紫光祿大夫。升任散騎常侍、中軍大將軍,後來兼領本州大中正。梁朝使者張皋抄寫溫子癉的文章在江東流傳,梁武帝稱讚他說:“曹植、陸機再生於北方,遺憾的是我朝辭人,氣數盡於厄運。”陽夏太守傅標出使吐穀渾,見到吐穀渾國主的床頭有幾卷書,竟是溫子癉的文章。濟陰王元暉業曾經說:“江東的文人,宋朝有顏延之、謝靈運,梁朝有沈約、任日方,我朝溫子癉,足以淩超顏、謝,吞吐任、沈。”楊遵彥作《文德論》,認為古往今來的文人都自負才能,行為失檢,輕浮鄙薄,險詐忌刻,隻有邢子才、王元景、溫子癉彬彬有禮,有德有行。
齊文襄引子升為大將軍諮議。子升前為中書郎,嚐詣梁客館受國書,自以不修容止,謂人曰:“詩章易作,逋峭難為。”文襄館客元僅曰:“諸人當賀,推子升合陳辭。”子升久忸怩,乃推陸操焉。及元僅、劉思逸、荀濟等作亂,文襄疑子升知其謀。方使之作《神武碑》。文既成,乃餓諸晉陽獄,食弊襦而死。棄屍路隅,沒其家口。太尉長史宋遊道收葬之,又為集其文筆為三十五卷。
齊文襄皇帝用溫子癉為大將軍谘議。溫子癉之前任中書郎時,曾經到梁朝客館接受國書,自認為行為舉止不夠整齊,對人說:“詩篇容易寫,委婉曲折卻難以做。”文襄皇帝的門客元瑾說“:眾人應當祝賀,推舉溫子癉代表大家祝辭。”溫子癉扭怩很久,眾人就推薦陸操。到了元瑾、劉思逸、荀濟等人發動叛亂,文襄皇帝懷疑溫子癉參與其陰謀。當時正讓溫子癉撰寫《神武碑》,文章寫好之後,就把溫子癉投入晉陽監獄挨餓,溫子癉吃破舊棉絮而死。將其屍首棄置於路邊,將其家人籍沒入官。太尉長史宋遊道收其屍而安葬,又收集其文章編為三五十卷。
子升外恬靜,與物無競,言有準的,不妄毀譽。而內深險,事故之際,好豫其間,所以終致禍敗。又撰《永安記》三卷。無子。
溫子癉外表恬淡寧靜,和人沒有爭執,說話有原則,不輕易詆毀和稱讚別人;而內心幽深危險,生逢多事之秋,喜歡參與其中,所以終於招致災禍。另撰有《永安記》三卷。無子。
弟子盛,州主簿,有文才,年二十餘卒。
王褒字子深,琅笽臨沂人。曾祖父王儉、祖父王騫、父親王規,《南史》都有傳。
荀濟,字子通。其先潁川人,世居江左。濟初與梁武帝布衣交。知梁武當王,然負氣不服,謂人曰:“會楯上磨墨作檄文。”或稱其才於梁武,梁武曰:“此人好亂者也。”濟又上書譏佛法,言營費太甚。梁武將誅之,遂奔魏,館於崔甗家。及是見執。楊愔音謂曰:“遲暮何為然?”濟曰:“叱叱,氣耳,何關遲暮!”乃下辯曰:“自傷年幾摧頹,恐功名不立。舍兒女之情,起風雲之事,故挾天子,誅權臣。”齊文襄惜其才,將不殺,親謂曰:“荀公何意反?”濟曰:“奉詔誅將軍高澄,何為反!”於是燔殺之。鄴下士大夫多傳濟音韻。
王褒見識廣博,器量通達。心懷沉靜之誌,威儀俊美,善於談笑,博覽史籍,七歲就能作文章。外祖父梁朝司空袁昂喜愛他,對客人說:“這個孩子會成為很有出息的人。”沒到成人的年齡就舉薦為秀才,任秘書郎、太子舍人之職。梁朝國子祭酒蕭子雲,是王褒的姑父,特別擅長草書和隸書。王褒小的時候因為親戚的關係,來往於蕭子雲家,就向他學習書法,而名聲在蕭子雲之下,一同受到當時的重視。梁武帝嘉獎他的才華技藝,就把弟弟鄱陽王蕭恢的女兒嫁給王褒,世襲爵位南昌縣侯,曆任秘書丞、宣城王文學、安城內史。到了侯景攻陷建業,王褒收集安定其部下,受到當時人的稱道。改任南平內史。
祖鴻勳,涿郡範陽人也。父慎,仕魏,曆雁門、鹹陽二郡太守,政有能名。卒於金紫光祿大夫、贈中書監、幽州刺史,諡惠侯。鴻勳弱冠,與同郡盧文符並為州主簿。仆射、臨淮王彧表薦其文學,除奉朝請。人曰:“臨淮舉卿,竟不相謝,恐非其宜。”鴻勳曰:“為國舉才,臨淮之務,祖鴻勳何事從而識之。”彧聞而喜曰:“吾得其人矣。”後鹹陽王徽奏鴻勳為司徒法曹參軍事。及赴洛,徽謂曰:“臨淮相舉,竟不到門,今來何也?”鴻勳曰:“今來赴職,非為謝恩。”轉廷尉正,去官歸鄉裏。齊神武嚐徽至並州,作《晉祠記》,好事者玩其文。位至高陽太守。在官清素,妻子不免寒餒。時議高之。齊天保初,卒官。
梁元帝繼位,王褒和梁元帝有舊交,召至京師,任吏部尚書、右仆射,仍改任左丞,兼任參掌。王褒既是名家,文學成就尤為優異豐贍,當時都很推崇他。所以,王褒職位名望並重,寵遇日甚一日,卻越發自謙自遜,不因地位高居人上而自驕於人,當時的輿論都稱讚他。
李廣,字弘基,範陽人也。其先自遼東徙焉。廣博涉群書,有才思。少與趙郡李謇齊名,為邢、魏之亞,而訥於言,敏於行。中尉崔暹精選禦史,皆是世胃,廣獨以才學兼侍禦史,修國史。南台文奏,多其辭也。齊文宣初嗣霸業,命掌書記。天保初,欲以為中書郎,遇其病篤而止。廣嚐欲早朝,假寐,忽驚覺,謂其妻曰:“吾向似睡非睡,忽見一人出吾身中,語雲:‘君用心過苦,非精神所堪,今辭君去。’”因而恍忽不樂,數日便遇疾,積年不起。廣雅有鑒識,度量弘遠,坦率無私,為士流所愛,時共贍遺之,賴以自給。竟以疾終。嚐薦畢義雲於崔暹。廣卒後,義雲集其文筆七卷,托魏收為之序。
當初,元帝平定侯景之亂和擒獲武陵王蕭紀之後,因建鄴凋零殘破,而當時江陵殷實強盛,就想遷都江陵,另外,元帝朝中的官員僚屬都是楚人,都希望立即建都鄢郢。元帝曾經召集群臣商議建都鄢郢之事。鎮軍將軍胡僧..、吏部尚書宗懍、太府卿黃羅漢、禦史丞劉..等人說“:建鄴帝王氣數已盡,而荊南之地有天子氣象,遷都建鄴不合適。”元帝認為他們說的很對。王褒生性謹慎,知道元帝猜疑忌諱很多,不敢公開說元帝的不是。後來借助清靜閑暇之機,秘密勸諫,言詞非常懇切。元帝心中喜好荊楚之地,已聽從胡僧..等人的謀略,終於沒能采用王褒的建議。
樊遜,字孝謙,河東北猗氏人也。祖琰、父衡,並無官宦。而衡性至孝,喪父,負土成墳,植柏方數十畝,朝夕號慕。遜少好學。其兄仲以造氈為業,亦常優饒之。遜自責曰:“為人弟,獨愛安逸,可不愧於心乎!’欲同勤事業。母馮氏謂曰:“汝欲謹小行邪?”遜感母言,遂專心典籍,恆書壁作“見賢思齊”四字以自勸。
到了北魏征討江陵時,元帝授命王褒都督城西諸軍事。柵欄被攻破,跟從元帝進入金城。很快,元帝出城投降,王褒就與眾人一同出城。見到柱國於謹,於謹待他很有禮貌。王褒曾經寫有《燕歌》,描繪塞北寒冷貧苦的狀況維妙維肖,元帝和諸位文士一同唱和,競相選用淒涼悲切的言詞,到現在才得到驗證。王褒與王克、劉..、宗懍、殷不害等幾十人一起來到長安,周文帝高興地說:“當年平定吳地的好處,隻是得到了陸機、陸雲兄弟而已,如今平定楚地的功績,是眾多的賢才都來到了,可以說超過平吳之利了。”又對王褒和王克說“:我就是姓王的外甥,你們都是我的舅家人,應當看重親戚的情意,不要因離開故鄉而放心不下。”於是授予王褒和殷不害等人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常常從容地居於上席,賞賜非常豐厚。王褒等人也都受到恩遇,忘記了是在周朝寄居做客。
遜貌醜陋,有才氣。屬本州淪陷,寓居鄴中,為臨漳小吏。縣令裴鑒蒞官清苦,致白雀等瑞。遜上《清德頌》十首,鑒大加賞重,擢為主簿。仍薦之於右仆射崔暹,與遼東李廣、勃海封孝琰等為暹賓客。人有譏其靜默不能趨時者。遜常服東方朔之言:“陸沈世俗,避世金馬”,遂借陸沈公子為主人,擬《客難》製《客誨》以自廣。後崔暹大會客,大司馬、襄城王旭時亦在坐,欲命府僚。暹指遜曰:“此人學富才高,兼之佳行,可為王參軍也。”旭目之曰:“豈能就耶?”遜曰:“家無廕第,不敢當此。”武定七年,齊文襄崩,暹為文宣徙於邊,賓客鹹散,遜遂徙居陳留。梁州刺史劉殺鬼以遜兼錄事參軍事。遜仍舉秀才。尚書案舊令,下州三載一舉秀才,為三年已貢開封人鄭祖獻,計至此年未合。兼別駕王聰抗辭爭議,右丞陽斐不能卻。尚書令高隆之曰:“雖遜才學優異,待明年非遠。”遜竟還本州。天保元年,本州複召舉秀才。三年春,會朝堂對策。策罷,中書郎張子融奏入。至四年五月,遜與定州秀才李子宣等對策三年不調,被付外。上書請從罷,詔不報。梁州重舉遜為秀才。五年正月,製詔問焉。尚書擢第,以遜為當時第一。十二月,清河王嶽為大行台,率眾南討,以遜從軍。明年,文宣納梁貞陽侯蕭明為梁主,嶽假遜大行台郎中,使於江南,與蕭脩、侯瑱和解。遜往還五日,得脩等報書,嶽因與脩盟於江上。大軍還鄴,遜仍被都官尚書崔昂舉薦。詔付尚書,考為清平勤幹,送吏部。
周孝閔帝即皇帝位,封王褒石泉縣子爵。周明帝即位,特別喜愛文學,當時王褒與庾信才華聲名最高,特意加以親寵優待。周明帝每有歡宴,就命王褒寫詩為文,一直在身邊。很快加授開府儀同三司。周武帝保定年間,授內史中大夫之職。周武帝作《象經》,命王褒為之作注。王褒注引證詳備廣博,很受武帝的讚賞。王褒有器量,特別明了政事,既然多年在江東做輔政大臣,周武帝也就因此而看重他。建德年間以後,王褒多參與朝政,所有大的詔令文冊,都讓王褒執筆撰寫。東宮設立之後,授太子少保之職,改任少司空,仍舊掌管詔令。武帝乘車出行巡幸,王褒常常跟從侍奉。
七年,詔令校定群書,供皇太子。遜與冀州秀才高乾和,瀛州秀才馬敬德、許散愁、韓同寶,洛州秀才傅懷德,懷州秀才古道子,廣平郡孝廉李漢子,勃海郡孝廉鮑長暄,陽平郡孝廉景孫,前梁州府主簿王九元、前開府水曹參軍周子深等十一人同被尚書召共刊定。時秘府書籍紕繆者多,遜乃議曰:“案漢中壘校尉劉向受詔校書,每一書竟,表上,輒言臣向書、長水校尉臣參書、太常博士書、中外書合若幹本,以相比校,然後殺青。今所仇校,供擬極重,出自蘭台,禦諸甲館。向之故事,見存府閣。即欲刊定,必藉眾本。太常卿邢子才、太子少傅魏收、吏部尚書辛術、司農少卿穆子容、前黃門郎司馬子瑞、故國子祭酒李業興並是多書之家,請牒借本參校。”秘書監尉瑾移尚書都坐,凡所得別本三千餘卷。《五經》諸史殆無遺闕。
當初,王褒和梁朝居士汝南人周弘讓相友善,到了弘讓的兄長弘正自陳國來通好,武帝允許王褒等人和親戚朋友通音信,王褒贈給周弘讓詩和書信。不久,出任宜州刺史,死於官任。
於時魏收作《庫狄幹碑序》,令孝謙為之銘,陸仰不知,以為收合作也。陸操、伏渾卒,楊愔使孝謙代己作書以告晉陽朝士,令魏潤色之,收不能改一字。八年,減東西二省官,更定選,員不過三百,參者二三千人。楊愔言於眾曰:“後生清俊,莫過盧思道;文章成就,莫過樊孝謙;幾案斷割,莫過崔成之。”遂以思道長兼員外郎,三人並員外將軍。孝謙辭曰:“門族寒陋,訪第必不成,乞補員外司馬督。”愔曰:“才高不依常例。”特奏用之。
庾信字子山,南陽新野人。祖父庾易、父親庾肩吾,《南史》中都有傳。
清河初,為主書,參典詔策。天統元年,加員外郎。居七八日,行過轜車,嚬眉下淚,指方相曰:“何日更相煩君一到?”數日而卒,雇方相送葬,仍前所逢者。
庾信自幼俊逸超俗,非常聰明機敏,博覽群書,尤其擅長《春秋左氏傳》。身高八尺,腰帶長達十圍,儀容舉止恭順,有過人之處。父親庾肩吾,任梁朝太子中庶子,掌管記。東海人徐扌離任右衛率。徐扌離之子徐陵和庾信都任抄撰學士。徐、庾父子在東宮,出入宮禁之中,恩崇禮遇沒有人能和他們比高低。既然詩文都綺麗糜豔,因而世人稱為“徐庾體”。當時的後輩,爭相模仿。他們每有一篇新的詩文,京城都爭相傳誦。庾信多次升遷至通直散騎常侍,出使到東魏,其文章辭采,在鄴都受到很高的稱譽。回國後任東宮學士,領建康令。
孝謙死後,定州秀才荀士遜繼為主書,才名相亞。
侯景發動叛亂,梁簡文帝命令庾信率領宮中文武官員士卒一千多人,在朱雀航安營。侯景來到的時候,庾信率領眾人先退。台城被攻陷之後,庾信逃奔到江陵。梁元帝受命,庾信任禦史中丞。梁元帝繼位後,改任右衛將軍,封爵武康縣侯,加授散騎侍郎,出使於西魏。適逢大軍南征江陵,於是就留在長安。江陵平定後,多次升遷至儀同三司。
茹瞻字孝博,東安人。南州舉秀才。清朗剛直。楊愔將用之,曰:“今日之選,不可無茹生。”卒於侍禦史。
周孝閔帝即位,封爵臨清縣子,授司水下大夫之職。出京任弘農郡太守。升任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司憲中大夫,晉爵為義城縣侯。很快授洛州刺史之職。庾信治理政務簡要安靜,官吏百姓都感到安全。當時,陳朝和北周互通友好,南北流浪寓居的文士,允許他們各自回到其原來國家。陳朝就請求讓王褒和庾信等十幾人回到故國。周武帝隻放還了王克、殷不害等人,庾信和王褒,都因愛惜他們而沒有放還。不久,授予司宗中大夫之職。周明帝和周武帝都特別喜愛文學,庾信受到特殊的恩寵禮遇。至於趙王、滕王和其他諸王,交往非常融洽,就像和平民交往一樣。眾位公卿的碑文墓誌,大都托請庾信撰寫。隻有王褒與庾信很相當,其他的文人,沒有人趕得上他。
荀士遜,廣平人也。好學,有思理,為文清典,見賞知音。武定末,舉司州秀才,迄齊天保,十年不調。皇建中,馬敬德薦為主書,轉中書舍人。狀貌甚醜,以文辭見重。嚐有事須奏,遇武成在後庭,因左右傳通,傳通者不得士遜姓名,乃雲“醜舍人”。帝曰:“必士遜也。”看封題果是,內人莫不歡笑。累遷中書侍郎,號為稱職。與李若等撰《典言》,行於世。齊亡年卒。
庾信雖然職位聲望通達顯赫,卻經常有故鄉之思,就創作《哀江南賦》來表達這種鄉思。周靜帝大象年(580)初,因病離職。隋文帝開皇元年(581)去世。有文集二十卷。隋文帝悼念庾信,追贈原有官職,加授荊、雍二州刺史。
王褒,字子深,琅邪臨沂人也。曾祖儉、祖騫、父規,並《南史》有傳。褒識量淹通,誌懷沈靜,美威儀,善談笑,博覽史傳,七歲能屬文。外祖梁司空袁昂愛之,謂賓客曰:“此兒當成吾宅相。”弱冠舉秀才,除秘書郎、太子舍人。梁國子祭酒蕭子雲,褒之姑夫也,特善草隸。褒少以姻戚,去來其家,遂相模範,而名亞子雲,並見重於時。武帝嘉其才藝,遂以弟鄱陽王恢女妻之。襲爵南昌縣侯,曆位秘書丞、宣城王文學、安城內史。及侯景陷建鄴,褒輯寧所部,見稱於時。轉南平內史。梁元帝嗣位,褒有舊,召拜吏部尚書、右仆射,仍遷左丞,兼參掌。褒既名家,文學優贍,當時鹹共推挹,故位望隆重,寵遇日甚。而愈自謙損,不以位地矜物,時論稱之。
顏之推字介,琅笽臨沂人,祖父顏見遠,父親顏協,都因忠義剛烈受到稱讚。世代擅長《周官》和《左傳》,《南史》都有傳。
初,元帝平侯景及禽武陵王紀後,以建鄴凋殘,時江陵殷盛,便欲安之。又其政府臣僚皆楚人也,並願即都鄢郢。嚐召群臣議之。鎮軍將軍胡僧祐、吏部尚書宗懍、太府卿黃羅漢、禦史中丞劉玨等曰:“建鄴王氣已盡,又荊南地又有天子氣,遷徙非宜。”元帝深以為然。褒性謹慎,知元帝多猜忌,弗敢公言其非。後因清閑,密諫,言辭甚切。元帝意好荊楚,已從僧祐等策,竟不用。及魏征江陵,元帝授褒都督城西諸軍事。柵破,從元帝入金城。俄而元帝出降,褒遂與眾俱出,見柱國於謹,甚禮之。褒曾作《燕歌》,妙盡塞北寒苦之狀,元帝及諸文士並和之,而競為淒切之辭,至此方驗焉。褒與王克、劉玨、宗懍、殷不害等數十人俱至長安,周文喜曰:“昔平吳之利,二陸而已;今定楚之功,群賢畢至,可謂過之矣。”又謂褒及王克曰:“吾即王氏甥也,卿等並吾之舅氏,當以親戚為情,勿以去鄉介意。”於是授褒及殷不害等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常從容上席,資餼甚厚。褒等亦並荷恩眄,忘羈旅焉。
顏之推十二歲那年,遇見梁朝湘東王親自講解《莊子》、《老子》,顏之推就置身其學生之中。虛無的言談不是他所喜愛的,就回去研習《禮》、《傳》。廣為閱覽書籍史冊,無不詳備廣博,文詞情致典雅明麗,很受西府的稱道。湘東王任命顏之推為國右常侍,加授鎮西墨曹參軍。喜歡飲酒,常任性放縱,不注意衣著儀容的整潔,當時的議論因此而對他有所指責。湘東王派遣太子蕭方諸鎮守郢州,任命顏之推為中撫軍府外兵參軍,掌管記。遇上侯景攻陷郢州,多次想殺掉他,托賴其行台郎中王則而幸免。侯景叛亂平定後,顏之推回到江陵。這時,湘東王即皇帝位,任命顏之推為散騎侍郎,奏舍人事。
周孝閔帝踐阼,封石泉縣子。明帝即位,篤好文學,時褒與庾信才名最高,特加親待。帝每遊宴,命褒賦詩談論,恆在左右。尋加開府儀同三司。保定中,除內史中大夫。武帝作《象經》,令褒注之,引據該洽,甚見稱賞。褒有器局,雅識政體,既累世在江東為宰輔,帝亦以此重之。建德以後,頗參朝議,凡大詔冊,皆令褒具草。東宮既建,授太子少保,遷少司空,仍掌綸誥。乘輿行幸,褒常侍從。
後來,江陵被周朝的軍隊攻破,大將軍李穆看重顏之推,送到弘農,令顏之推掌管其兄長陽平公李遠的文書。遇河水猛漲,顏之推準備船隻帶著妻子兒女逃奔齊國,經過砥柱那樣的險要,當時的人稱讚他勇敢果決。齊文宣帝見到顏之推,很是高興,當即授予奉朝請之職,引入內館中。顏之推在文宣帝身旁侍奉,很受重視。後來跟從文宣帝至天泉池,任命顏之推為中書舍人,命令中書郎段孝信帶著敕令向顏之推宣示。顏之推在營外飲酒,段孝信回去把這種情況告訴文宣帝,文帝帝就說:“暫且停下。”因此任命中書舍人之事就作罷了。
初,褒與梁處士汝南周弘讓相善,及讓兄弘正自陳來聘,帝許褒等通親知音問,褒贈弘讓詩並書焉。尋出為宜州刺史,卒於位。子鼒。
後來待詔文林館,任司徒錄事參軍。顏之推聰明機敏有悟性,見識廣博,有論辯之才,擅長書信,應答熟練明達,很受祖王廷的重視,受命掌管文林館,判署文書。升任通直散騎常侍,很快領中書舍人。皇上時常有所索取,經常令中使傳達旨意,顏之推秉承旨意,文林館中的事務都由他決定。進獻的文書,都是由他密封署名,在進賢門上奏,等到稟報才將文書取出。又兼擅長文字,監督校訂繕寫,處理事情辛勤機敏,人稱其稱職。皇上給顏之推特別的恩遇。勳臣權要妒嫉顏之推,常常加以陷害。崔季舒等人準備進諫,顏之推急忙回到宅第,故意不連同署名。召集進諫者的時候,顏之推也被傳喚進去,檢查沒有發現顏之推的名字,顏之推得以幸免。不久,授黃門侍郎之職。
庾信,字子山,南陽新野人。祖易、父肩吾,並《南史》有傳。信幼而俊邁,聰敏絕倫,博覽群書,尤善《春秋左氏傳》。身長八尺,腰帶十圍,容止頹然,有過人者。父肩吾,為梁太子中庶子,掌管記。東海徐摛為右衛率。摛子陵及信並為抄撰學士。父子東宮,出入禁闥,恩禮莫與比隆。既文並綺豔,故世號為徐、庾體焉。當時後進,競相模範,每有一文,都下莫不傳誦。累遷通直散騎常侍,聘於東魏。文章辭令,盛為鄴下所稱。還為東宮學士,領建康令。
到了周朝軍隊攻陷晉陽,皇上率輕裝的騎兵回到鄴都,困窘急迫,不知該怎麼辦才好。顏之推借助宦官侍中鄧長..進獻逃奔陳朝的計謀,勸說招募吳籍士卒一千多人,作為皇帝身邊的衛隊,奪取青州、徐州的道路,一同投奔陳國。皇帝采納顏之推的計謀,告訴丞相高阿那肱等人。阿那肱不願意到陳國去,就說吳籍士卒難以相信,勸說皇帝送珍寶和各種貴重之物到青州,暫且守衛三齊之地。如果三齊之地守不住,就慢慢地渡海南去。雖然沒有采用顏之推的計謀,但還是任命顏之推為平原郡太守。令他守衛黃河渡口。
侯景作亂,梁簡文帝命信率宮中文武千餘人營於硃雀航。及景至,信以眾先退。台城陷後,信奔於江陵。梁元帝承製,除禦史中丞。及即位,轉右衛將軍,封武康縣侯,加散騎侍郎,聘於西魏。屬大軍南討,遂留長安。江陵平,累遷儀同三司。周孝閔帝踐阼,封臨清縣子,除司水下大夫。出為弘農郡守。遷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司憲中大夫。進爵義城縣侯。俄拜洛州刺史。信為政簡靜,吏人安之。時陳氏與周通好,南北流寓之士,各許還其舊國。陳氏乃請王褒及信等十數人。武帝唯放王克、殷不害等,信及褒並惜而不遣。尋徵為司宗中大夫。明帝、武帝並雅好文學,信特蒙恩禮。至於趙、滕諸王,周旋款至,有若布衣之交。群公碑誌,多相托焉。唯王褒頗與信埒,自餘文人,莫有逮者。
齊國滅亡後,顏之推進入周朝。周靜帝大象年末,任禦史上士。隋文帝開皇年間,太子召顏之推為文學,深受禮遇重視。不久因病而死。有文集三十卷,撰有《家訓》二十篇,一起流傳於世。
信雖位望通顯,常作鄉關之思,乃作《哀江南賦》以致其意。大象初,以疾去職。隋開皇元年卒。有文集二十卷。文帝悼之,贈本官,加荊、雍二州刺史。子立嗣。
顏之推在齊國時有兩個兒子,長子名思魯,次子名敏楚,大概是不忘本籍。《之推集》,是思魯自己作的序。
顏之推,字介,琅邪臨沂人也。祖見遠、父協,並以義烈稱。世善《周官》、《左氏》學,俱《南史》有傳。之推年十二,遇梁湘東王自講《莊》、《老》,之推便預門徒。虛談非其所好,還習《禮》、《傳》。博覽書史,無不該洽,辭情典麗,甚為西府所稱。湘東王以為其國右常侍,加鎮西墨曹參軍。好飲酒,多任縱,不修邊幅,時論以此少之。湘東遣世子方諸鎮郢州,以之推為中撫軍府外兵參軍,掌管記。遇侯景陷郢州,頻欲殺之,賴其行台郎中王則以免。景平,還江陵。時湘東即位,以之推為散騎侍郎,奏舍人事。後為周軍所破,大將軍李穆重之,送往弘農,令掌其兄陽平公遠書翰。遇河水暴長,具船將妻子奔齊,經砥柱之險,時人稱其勇決。文宣見,悅之,即除奉朝請,引於內館中,侍從左右,頗被顧眄。後從至天泉池,以為中書舍人,令中書郎段孝信將敕示之推。之推營外飲酒,孝信還以狀言,文宣乃曰:“且停。”由是遂寢。後待詔文林館,除司徒錄事參軍。之推聰穎機悟,博識有才辯,工尺牘,應對閑明,大為祖珽所重,令掌知館事,判署文書。遷通直散騎常侍,俄領中書舍人。帝時有取索,恆令中使傳旨,之推稟承宣告,館中皆受進止。所進文書,皆是其封署,於進賢門奏之,待報方出。兼善於文字,監校繕寫,處事勤敏,號為稱職,帝甚加恩接。為勳要者所嫉,常欲害之。崔季舒等將諫也,之推取急還宅,故不連署。及召集諫人,之推亦被喚入,勘無名,得免。尋除黃門侍郎。
虞世基字懋世,會稽餘姚人。父親虞荔,《南史》中有傳。
及周兵陷晉陽,帝輕騎還鄴,窘急,計無所從。之推因宦者侍中鄧長顒進奔陳策,仍勸募吳士千餘人以為左右,取青、徐路共投陳國。帝納之,以告丞相高阿那肱等。阿那肱不願入陳。乃雲吳士難信,勸帝送珍寶累重向青州,且守三齊地。若不可保,徐浮海南度。雖不從之推策,然猶以為平原太守,令守河津。
虞世基自幼恬淡安靜,喜怒都不在臉上表現出來。學識廣博,才能超人,兼長草書、隸書。陳朝中書令孔奐見到虞世基,讚歎說:“南方傑出優秀人才中崇貴的人,就屬於這個人了。”少傅徐陵聽說他的名字,召見虞世基,虞世基不去。後來因公聚會,徐陵一見到虞世基就認為他很奇異,對朝中官員說:“這個人就是當今的潘嶽、陸機。”因此就把弟弟的女兒嫁給虞世基為妻。出仕陳朝,多次升遷至尚書左丞。陳主曾經在莫府山打獵,命令虞世基撰寫《講武賦》,就在座前上奏。陳主嘉獎虞世基,賜給他一匹馬。
齊亡入周。大象末,為禦史上士。隋開皇中,太子召為文學,深見禮重,尋以疾終。有文集三十卷,撰《家訓》二十篇,並行於世。之推在齊有二子,長曰思魯,次曰敏楚,蓋不忘本也。《之推集》,思魯自為序。
到了陳朝滅亡,進入隋朝任通直郎,直內史省。貧窮沒有家產基業,經常給人家抄書贍養父母,憤憤不平,曾經作五言詩抒寫這種心情,文采詞理淒涼悲切,世人認為詩寫得很好,寫詩的人沒有不吟詠的。不久,授內史舍人之職。
弟之儀,字升。幼穎悟,三歲能讀《孝經》。及長,博涉群書,好為詞賦。嚐獻梁元帝《荊州頌》,辭致雅贍。帝手敕曰:“枚乘二葉,俱得遊梁;應貞兩世,並稱文學。我求才子,鯁慰良深。”
隋煬帝即位,恩遇更為豐隆。秘書監河東人柳顧言,學識廣博,很有才幹,很少有他推重的人,到了這個時候和虞世基相見,讚歎道:“天下應當共同推重這樣一個人,他不是我們這些人能夠比得上的。”很快虞世基升任內史侍郎。因守母喪而離職,悲傷過度以至於損傷了身體。詔令命他起身任職,拜見那一天,虞世基幾乎不能站立起來。煬帝令身邊的人攙扶著他,可憐他瘦弱,命他食肉。虞世基一吃就悲傷哽咽,下不了筷子。煬帝派人對他說:“剛剛把職任委付給你,應該為國家愛惜自身。”前後多次真誠地勸慰他。煬帝重視他的才能,親寵禮遇更為豐厚,獨自掌管機密,和納言蘇威、左翊衛大將軍宇文述、黃門侍郎裴矩、禦史大夫裴蘊等人參與掌管朝政。
江陵平,之儀隨例遷長安,周明帝以為麟趾學士。稍遷司書上士。武帝初建東宮,盛選師傅,以之儀為侍讀。太子後征吐穀渾,在軍有過行,鄭譯等並以不能匡弼坐譴,唯之儀以累諫獲賞。即拜小宮尹,封平陽縣男。宣帝即位,遷上儀同大將軍、禦正中大夫,進爵為公。帝後刑政乖僻,昏縱日甚。之儀犯顏驟諫,雖不見納,終亦不止,深為帝所忌。然以恩舊,每優容之。及帝殺王軌,之儀固諫。帝怒,欲並致之於法。後以其諒直無私,乃舍之。
當時天下事故很多,四麵八方的章表奏書,每天都有上百件。煬帝端莊持重,不當廷裁決事情,進入內房之後,才召見虞世基口授處理旨意。虞世基回到台省,才草撰敕令,每天將近有一百份敕令,沒有一點遺漏差錯。遼東之戰,虞世基晉位金紫光祿大夫。後來跟隨煬帝至雁門,被突厥軍圍困,士卒多被打敗。虞世基勸煬帝設立懸賞的等差標準,親自安撫,就頒布詔令停止平定遼東之戰。煬帝聽從虞世基的建議,士氣才又振作起來。到了圍兵散去之後,懸賞的等級標準沒有實行,又頒布討伐遼東的詔令,因此都說煬帝欺騙眾人,朝廷內外心都散了。煬帝巡幸江都,行至鞏縣,虞世基認為盜賊一天比一天熾盛,請求發兵屯居洛口倉,以防備不測。煬帝沒有聽從,隻是回答說:“你是讀書人,肯定還存有膽怯。”
宣帝崩,劉昉、鄭譯等矯遺詔,以隋文帝為丞相輔少主。之儀知非帝旨,拒而弗從。昉等草詔,署訖,逼之儀署。之儀厲聲謂昉等曰:“主上升遐,嗣子幼衝,阿衡之任,宜在宗英。方今賢戚之內,趙王最長,以親以德,合膺重寄。公等備受朝恩,當盡忠報國,柰何一旦欲以神器假人!之儀有死而已,不能誣罔先帝。”於是昉等知不可屈,乃代之儀署而行之。隋文帝後索符璽,之儀又正色曰:“此天子之物,自有主者,宰相何故索之?”於是文帝大怒,命引出,將戮之。然以其人望,乃止。出為西疆郡守。
這個時候,天下大亂,虞世基知道不能勸諫煬帝歸於正道,又因為高赹、張衡等人相繼被誅殺,害怕自己遭受災禍,雖然在煬帝身邊侍奉,隻是惟惟諾諾取得煬帝的歡心,不敢違背旨意。盜賊一天比一天猖獗,許多郡縣都已陷沒,虞世基知道煬帝討厭屢屢聽到郡縣陷沒的消息,後來有報告失敗的奏章,就把它壓下來,不把實情報告給煬帝。自此以後,外麵有什麼變化,煬帝就不知道了。曾經派遣太仆卿楊義臣去河北搜捕盜賊,降服賊眾幾十萬,列表上報煬帝。煬帝感歎說“:我當初沒有聽說盜賊受這麼大的挫敗,楊義臣開列的投降的盜賊名單為何這麼多?”虞世基說“:鼠竊狗盜之徒雖然多,但不足以成為憂慮。楊義臣戰勝盜賊,擁有許多兵馬,長久居住在京城之外,這樣做很不合適。”煬帝說:“你說的對。”立即追令楊義臣,聽任其軍隊四散。又,越王楊侗派遣太常丞元善達秘密從盜賊中通過,到江都稟報事情,說“:李密有幾萬人,圍困攻逼京都洛陽。賊兵占據洛口倉,城中沒有吃的。如果陛下迅速回京,烏合之眾必定散逃。不然的話,東都洛陽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