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茂曹景宗柳慶遠
王茂字休遠,太原祁人。祖父王深,北中郎司馬。父親天生,宋末做列將,在石頭打敗了司徒袁粲,憑軍功做官到巴西、梓潼二郡太守,上黃縣男。
王茂,字休遠,太原祁人也。祖深,北中郎司馬。父天生,宋末為列將,於石頭克司徒袁粲,以勳至巴西、梓潼二郡太守,上黃縣男。茂年數歲,為大父深所異,常謂親識曰:“此吾家之千裏駒,成門戶者必此兒也。”及長,好讀兵書,駁略究其大旨。性沈隱,不妄交遊,身長八尺,潔白美容觀。齊武帝布衣時,見之歎曰:“王茂年少,堂堂如此,必為公輔之器。”宋升明末,起家奉朝請,曆後軍行參軍,司空騎兵,太尉中兵參軍。魏將李烏奴寇漢中,茂受詔西討。魏軍退,還為鎮南司馬,帶臨湘令。入為越騎校尉。魏寇兗州,茂時以寧朔將軍長史鎮援北境,入為前軍將軍江夏王司馬。又遷寧朔將軍、江夏內史。建武初,魏圍司州,茂以郢州之師救焉。高祖率眾先登賢首山,魏將王肅、劉昶來戰,茂從高祖拒之,大破肅等。魏軍退,茂還郢,仍遷輔國長史、襄陽太守。
王茂幾歲時,就被祖父王深看重,常常對親友說:“這孩子是我家的千裏馬,立門戶的人一定是這個孩子。”等到長大,他喜歡讀兵書,籠統簡略地探究書中大義。生性沉穩含蓄,不亂交際,身高八尺,麵容潔白美觀。齊武帝還是平民時,見了他就感歎說:“王茂年紀輕輕,就這樣儀容軒昂,一定會成為輔佐帝王的人才。”
高祖義師起,茂私與張弘策勸高祖迎和帝,高祖以為不然,語在《高祖紀》。高祖發雍部,每遣茂為前驅。師次郢城,茂進平加湖,破光子衿、吳子陽等,斬馘萬計,還獻捷於漢川。郢、魯既平,從高祖東下,複為軍鋒。師次秣陵,東昏遣大將王珍國,盛兵硃雀門,眾號二十萬,度航請戰。茂與曹景宗等會擊,大破之。縱兵追奔,積屍與航欄等,其赴淮死者,不可勝算。長驅至宣陽門。建康城平,以茂為護軍將軍,俄遷侍中、領軍將軍。群盜之燒神虎門也,茂率所領到東掖門應赴,為盜所射,茂躍馬而進,群盜反走。茂以不能式遏奸盜,自表解職,優詔不許。加鎮軍將軍,封望蔡縣公,邑二千三百戶。
宋升明末,從家中起用王茂任奉朝請,曆任後軍行參軍,司空騎兵,太尉中兵參軍。魏將領李烏奴侵犯漠中,王茂受皇命西征。魏軍退兵後,他回來任鎮南司馬,帶臨湘令。入京任越騎校尉。魏軍侵犯兗州,王茂這時正擔任寧朔將軍長史鎮守增援北部邊境,調回後任前軍將軍江夏王司馬。又升為寧朔將軍、江夏內史。建武初年,魏軍圍攻司州,王茂率領郢州的軍隊去救援。高祖率領兵眾先登上了賢首山,魏將領王肅、劉昶來交戰,王茂跟隨高祖抵禦敵軍,大敗王蟲等人的軍隊。魏軍退兵後,王茂回到郢州,又任輔國長史、襄陽太守。
是歲,江州刺史陳伯之舉兵叛,茂出為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江州諸軍事、征南將軍、江州刺史,給鼓吹一部,南討伯之。伯之奔於魏。時九江新罹軍寇,民思反業,茂務農省役,百姓安之。四年,魏侵漢中,茂受詔西討,魏乃班師。六年,遷尚書右仆射,常侍如故。固辭不拜,改授侍中、中衛將軍,領太子詹事。七年,拜車騎將軍,太子詹事如故。八年,以本號開府儀同三司、丹陽尹,侍中如故。時天下無事,高祖方信仗文雅,茂心頗怏怏,侍宴醉後,每見言色,高祖常宥而不之責也。十一年,進位司空,侍中、尹如故。茂辭京尹,改領中權將軍。
高祖興起義師,王茂私下輿張弘策商議,勸高祖迎立和帝,高祖不同意這樣做。這些話記在《高祖紀》中。高祖派遣雍軍進發,常常派王茂作先鋒。軍隊臨時駐紮在郢城,王茂進攻並平定了加湖,打敗了光子衿、吳子陽等,斬首割耳敷以萬計,回來到漢川報捷。郢、魯都已平定,他就跟隨高祖柬下,又當軍隊的先鋒。軍隊駐紮在秣陵,束昏侯派大將王珍國,集結大軍在朱雀門,兵眾號稱二十萬,渡過航來討戰。王茂和曹景宗等人共同去攻打,大敗敵軍。放任軍隊追殺敗逃的敵人,敵軍屍體堆積輿航的柵欄齊高,那些跳淮水死的,無法計算。一直追殺到宣陽門。建康城平定後,委派王茂作護軍將軍,不久升職為侍中、領軍將軍。眾盜賊火燒神虎門,王茂率他的軍隊到東掖門接應救援,被盜賊放箭來射,王茂揚鞭躍馬前進,眾盜賊逃跑回去了。王茂認為自己沒能控製住奸賊為非作歹,自己上表要求解除職務,皇帝寬厚的韶令沒有同意。還加他的官銜為鎮軍將軍,封為望蔡縣公,食邑二千三百戶。
茂性寬厚,居官雖無譽,亦為吏民所安。居處方正,在一室衣冠儼然,雖仆妾莫見其惰容。姿表瑰麗,須眉如畫。出入朝會,每為眾所瞻望。明年,出為使持節、散騎常侍、驃騎將軍、開府同三司之儀、都督江州諸軍事、江州刺史。視事三年,薨於州,時年六十。高祖甚悼惜之,賻錢三十萬,布三百匹。詔曰:“旌德紀勳,哲王令軌;念終追遠,前典明誥。故使持節、散騎常侍、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江州刺史茂,識度淹廣,器宇凝正。爰初草昧,盡誠宣力,綢繆休戚,契闊屯夷。方賴謀猷,永隆朝寄;奄至薨殞,朕用慟於厥心。宜增禮數,式昭盛烈。可贈侍中、太尉,加班劍二十人,鼓吹一部。諡曰忠烈。”
逭一年,江州刺史陳伯之興兵反叛,王茂出任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江州諸軍事、征南將軍、江州刺史,賜給他鼓吹樂一套,去南征陳伯之。伯之投奔魏。當時九江剛遭受兵亂,百姓都想複歸務農,王茂大抓農耕減輕民役,於是百姓安於農業生產。四年,魏又侵犯漠中,王茂受皇帝韶令西征,魏才退兵。六年,升職為尚書右仆射,仍舊作常侍。但他堅辭不去就職,於是改任侍中、中衛將軍,領太子詹事。七年,委任他為車騎將軍,仍任太子詹事。八年,以本號為開府儀同三司、丹陽尹,仍舊做詩中。當時天下太平,高祖正信賴文雅之士,王茂心情不愉快,陪皇帝宴飲醉酒後,常在話語神情上表現出來,高祖常原諒而不責備他。十一年,進職任司空,侍中、尹的職位照舊。王茂辭去京尹,改領中權將軍。
初,茂以元勳,高祖賜以鍾磬之樂。茂在江州,夢鍾磬在格,無故自墮,心惡之。及覺,命奏樂。既成列,鍾磬在格,果無故編皆絕,墮地。茂謂長史江詮曰:“此樂,天子所以惠勞臣也。樂既極矣,能無憂乎!”俄而病,少日卒。
王茂性情寬厚,當官雖然沒有大聲譽,但也逞能安定下級吏士和百姓。起居處事公平正直,即使在室內穿衣戴帽也很認真,連奴仆和小妾都看不到他懶惰的樣子。姿態儀表奇特又華美,胡須眉毛如畫,進出朝會,常常為眾人所敬仰矚目。第二年,出任使持節、散騎常侍、驃騎將軍、開府同三司之儀、都督江州諸軍事、江州刺史。辦公三年,在州中去世,時年六十歲。高祖很痛惜他,賜給三十萬錢、三百匹布辦喪事。皇詔說:“表彰德行記載功勳,這是聖明帝王的法令;緬懷死者追念往事,是前代製度明定的皇命。原使持節、散騎常侍、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江州刺史王茂,見識氣度深廣,器宇風貌端正。從最初開創的時代起,就竭力盡責,情意殷切地不論離合與聚散、艱危與平定都與我悲喜輿共。剛開始依靠他出謀劃策來輔助,將朝廷重托給他以使長久興隆;他卻突然至於薨逝,我那顆心啊真是充滿了悲痛。應該增加禮儀的等級,用來彰揚他的大功績。可追封為侍中、太尉,加二十個佩有紋飾木劍的人,鼓吹樂一套。謐號忠烈。”
子貞秀嗣,以居喪無禮,為有司奏,徙越州。後有詔留廣州,乃潛結仁威府中兵參軍杜景,欲襲州城,刺史蕭昂討之。景,魏降人,與貞秀同戮。
當初,王莖因為是開國元勳,高祖賜給他樂器鍾和磬。王茂在江州時,夢見鍾磬在架子上,無緣無故自己墮落下來,心裹很厭惡逭事。等到醒來,叫人奏樂。樂人已經排成行了,鍾磬在架上,果然無緣無故地斷了繩子,墮落地上。王茂對長史遼詮說:“逭樂,是天子用來賞賜給功臣的恩惠啊。歡樂已到了極點,能沒有憂患嗎!”不久就病了,沒幾天就去世了。
曹景宗,字子震,新野人也。父欣之,為宋將,位至征虜將軍、徐州刺史。景宗幼善騎射,好畋獵。常與少年數十人澤中逐麞鹿,每眾騎赴鹿,鹿馬相亂,景宗於眾中射之,人皆懼中馬足,鹿應弦輒斃,以此為樂。未弱冠,欣之於新野遣出州,以匹馬將數人,於中路卒逢蠻賊數百圍之。景宗帶百餘箭,乃馳騎四射,每箭殺一蠻,蠻遂散走,因是以膽勇知名。頗愛史書,每讀《穰苴》、《樂毅傳》,輒放卷歎息曰:“丈夫當如是!”辟西曹不就。宋元徽中,隨父出京師,為奉朝請、員外,遷尚書左民郎。尋以父憂去職,還鄉裏。服闋,刺史蕭赤斧板為冠軍中兵參軍,領天水太守。
兒子貞晝繼承,因為居喪時不守禮法,被有司奏報,調職到越,後來有皇命留職盧業,他就暗地勾結仁威府中兵參軍杜景,打算襲擊州城,刺史蓋顯征伐他們。絲量是從魏投降過來的,與貞秀一同被殺。
時建元初,蠻寇群動,景宗東西討擊,多所擒破。齊鄱陽王鏘為雍州,複以為征虜中兵參軍,帶馮翊太守督峴南諸軍事,除屯騎校尉。少與州裏張道門厚善。道門,齊車騎將軍敬兒少子也,為武陵太守。敬兒誅,道門於郡伏法,親屬故吏莫敢收,景宗自襄陽遣人船到武陵,收其屍骸,迎還殯葬,鄉裏以此義之。
曹景宗字子震,新野人。父親名欣之,是宋朝武將,官做到征虜將軍、徐州刺史。
建武二年,魏主托跋宏寇赭陽,景宗為偏將,每衝堅陷陣,輒有斬獲,以勳除遊擊將軍。四年,太尉陳顯達督眾軍北圍馬圈,景宗從之,以甲士二千設伏,破魏援托跋英四萬人。及克馬圈,顯達論功,以景宗為後,景宗退無怨言。魏主率眾大至,顯達宵奔,景宗導入山道,故顯達父子獲全。五年,高祖為雍州刺史,景宗深自結附,數請高祖臨其宅。時天下方亂,高祖亦厚加意焉。永元初,表為冠軍將軍、竟陵太守。及義師起,景宗聚眾,遣親人杜思衝勸先迎南康王於襄陽即帝位,然後出師,為萬全計。高祖不從,語在《高祖紀》。高祖至竟陵,以景宗與冠軍將軍王茂濟江,圍郢城,自二月至於七月,城乃降。複帥眾前驅至南州,領馬步軍取建康。道次江寧,東昏將李居士以重兵屯新亭,是日選精騎一千至江寧行頓,景宗始至,安營未立;且師行日久,器甲穿弊,居士望而輕之,因鼓噪前薄景宗。景宗被甲馳戰,短兵裁接,居士棄甲奔走,景宗皆獲之,因鼓而前,徑至皁莢橋築壘。景宗又與王茂、呂僧珍掎角,破王珍國於大航。茂衝其中堅,應時而陷,景宗縱兵乘之。景宗軍士皆桀黠無賴,禦道左右,莫非富室,抄掠財物,略奪子女,景宗不能禁。及高祖入頓新城,嚴申號令,然後稍息。複與眾軍長圍六門。城平,拜散騎常侍、右衛將軍,封湘西縣侯,食邑一千六百戶。仍遷持節、都督郢、司二州諸軍事、左將軍、郢州刺史。天監元年,進號平西將軍,改封竟陵縣侯。
曹景宗少年時善於騎馬射箭,喜愛圍獵,經常會同幾十個少年到大草澤裏去追逐獐子野鹿,每當眾多騎手驅趕野鹿時,野鹿和人馬混雜在一起,曹景宗在眾人中放箭射鹿,人們都怕射中馬腿,野鹿卻隨著弓弦一響就被射倒,曹景宗就以此當作樂趣。剛到二十歲時,曹欣之在新野派曹景宗出州去辦事,他單身匹馬隻帶幾個從人,半路上意外地遇到幾百蠻人的包圍。曹景宗帶上百多支箭,便馳馬向四麵射箭,每發一箭就射死一個蠻人,蠻人四散逃走,因此他憑自己的膽量和勇氣獲得了名聲。他很喜愛讀史書,每次讀《穰苴》、《樂毅傳》,便放下書卷感歎說:“男兒應當做這樣的人!”被征召任西曹官職,沒去受任。宋朝後廢帝元徽年間,隨同父親離開本州去京城建康,任奉朝請、員外郎,調任尚書左民郎。不久因父親去世離職,回到故鄉。服喪期滿後,刺史蕭赤斧任命他做冠軍中兵參軍,兼任天水太守。
景宗在州,鬻貨聚斂。於城南起宅,長堤以東,夏口以北,開街列門,東西數裏,而部曲殘橫,民頗厭之。二年十月,魏寇司州,圍刺史蔡道恭。時魏攻日苦,城中負板而汲,景宗望門不出,但耀軍遊獵而已。及司州城陷,為禦史中丞任昉所奏。高祖以功臣寢而不治,征為護軍。既至,複拜散騎常侍、右衛將軍。
當南齊高祖建元初年,蠻人聚眾暴亂,曹景宗東征西討,戰鬥中多次擒賊破敵。齊鄱陽王蕭鏘做雍州刺史,又用他做征虜中兵參軍,兼任馮翊太守,督峴南諸軍事,又授官做屯騎校尉。年少時和同鄉張道門友誼情深。張道門是南齊車騎將軍張敬兒的小兒子,做武陵太守。張敬兒被殺,張道門在郡中也被株連處死,親屬故吏沒有敢前來收屍,曹景宗從襄陽派遣人員船隻到武陵,收取張道門的屍體,接回來加以殯葬,同鄉人都因此認為曹景宗重義氣。
五年,魏托跋英寇鍾離,圍徐州刺史昌義之。高祖詔景宗督眾軍援義之,豫州刺史韋睿亦預焉,而受景宗節度。詔景宗頓道人洲,待眾軍齊集俱進。景宗固啟,求先據邵陽洲尾,高祖不聽。景宗欲專其功,乃違詔而進,值暴風卒起,頗有淹溺,複還守先頓。高祖聞之,曰:“此所以破賊也。景宗不進,蓋天意乎!若孤軍獨往,城不時立,必見狼狽。今得待眾軍同進,始大捷矣。”及韋睿至,與景宗進頓邵陽洲,立壘去魏城百餘步。魏連戰不能卻,殺傷者十二三,自是魏軍不敢逼。景宗等器甲精新,軍儀甚盛,魏人望之奪氣。魏大將楊大眼對橋北岸立城,以通糧運,每牧人過岸伐芻槁,皆為大眼所略。景宗乃募勇敢士千餘人,徑渡大眼城南數裏築壘,親自舉築。大眼率眾來攻,景宗與戰破之,因得壘成。使別將趙草守之,因謂為趙草城,是後恣芻牧焉。大眼時遣抄掠,輒反為趙草所獲。先是,高祖詔景宗等逆裝高艦,使與魏橋等,為火攻計。令景宗與睿各攻一橋,睿攻其南,景宗攻其北。六年三月,春水生,淮水暴長六七尺。睿遣所督將馮道根、李文釗、裴邃、韋寂等乘艦登岸,擊魏洲上軍盡殪。景宗因使眾軍皆鼓噪亂登諸城,呼聲震天地,大眼於西岸燒營,英自東岸棄城走。諸壘相次土崩,悉棄其器甲,爭投水死,淮水為之不流。景宗令軍主馬廣,躡大眼至濊水上,四十餘裏,伏屍相枕。義之出逐英至洛口,英以匹馬入梁城。緣淮百餘裏,屍骸枕藉,生擒五萬餘人,收其軍糧器械,積如山嶽,牛馬驢騾,不可勝計。景宗乃搜軍所得生口萬餘人,馬千匹,遣獻捷,高祖詔還本軍,景宗振旅凱入,增封四百,並前為二千戶,進爵為公。詔拜侍中、領軍將軍,給鼓吹一部。
南齊明帝建武二年(495年),北魏國主拓跋宏進攻赭陽,曹景宗任偏將,每次衝擊強敵攻陷敵陣,總是有所斬殺和俘獲,因為有功勳授官做遊擊將軍。四年(497),太尉陳顯達統率眾軍北上圍攻馬圈,曹景宗隨軍出征,帶領甲士二千人設埋伏,擊破北魏拓跋英帶領的四萬援兵。攻克馬圈之後,陳顯達論功行賞,把曹景宗排在最後,曹景宗退兵回來毫無怨言。北魏國主又率大軍來進攻,陳顯達在夜裏逃跑,曹景宗引導他進入山道,因此陳顯達父子得以安全脫險。
景宗為人自恃尚勝,每作書,字有不解,不以問人,皆以意造焉。雖公卿無所推揖;惟韋睿年長,且州裏勝流,特相敬重,同宴禦筵,亦曲躬謙遜,高祖以此嘉之。景宗好內,妓妾至數百,窮極錦繡。性躁動,不能沈默,出行常欲褰車帷幔,左右輒諫以位望隆重,人所具瞻,不宜然。景宗謂所親曰:“我昔在鄉裏,騎快馬如龍,與年少輩數十騎,拓弓弦作霹靂聲,箭如餓鴟叫。平澤中逐麞,數肋射之,渴飲其血,饑食其肉,甜如甘露漿。覺耳後風生,鼻頭出火,此樂使人忘死,不知老之將至。今來揚州作貴人,動轉不得,路行開車幔,小人輒言不可。閉置車中,如三日新婦。遭此邑邑,使人無氣。”為人嗜酒好樂,臘月於宅中,使作野虖逐除,遍往人家乞酒食。本以為戲,而部下多剽輕,因弄人婦女,奪人財貨。高祖頗知之,景宗乃止。高祖數宴見功臣,共道故舊,景宗醉後謬忘,或誤稱下官,高祖故縱之,以為笑樂。
五年(498),梁武帝蕭衍做雍州刺史,曹景宗同他深相結交,多次邀請他來自己家中做客。當時天下正處在動亂之中,梁武帝也有意重視曹景宗。南齊東昏侯永元初年,梁武帝上表請任曹景宗做冠軍將軍、竟陵太守。當梁武帝起兵東下,曹景宗集聚兵力,派親信杜思衝勸梁武帝先迎接南康王蕭偉在襄陽即皇帝位,然後再出兵,這是萬全的計策。梁武帝沒采納這意見,事情記載在《高祖紀》中。梁武帝率兵到竟陵,派曹景宗會同冠軍將軍王茂渡過長江,圍攻郢城,從二月到七月郢城守軍才投降。又統領眾軍為前鋒挺進到南州,率領馬步軍取道向建康前進。中途駐軍在江寧,東昏侯的部將李居士帶重兵駐紮在新亭,這天選出一千精銳的騎兵到江寧暫駐。曹景宗的部隊剛剛到達,營壘還沒能建造起來,況且部隊行軍日久,兵器鎧甲破損穿漏。李居士看到曹景宗隊伍的狀況便輕敵大意,於是趁勢擊鼓呐喊前來攻逼曹景宗。曹景宗披甲上馬馳驅迎戰,短兵剛一交戰,李居士便棄甲敗逃,曹景宗把李居士的兵馬全部俘獲,順勢乘勝擊鼓追敵,一直前進到皂英橋築起營壘,曹景宗又和王茂、呂僧珍分兵合擊,在大航打敗王國珍。王茂攻擊王國珍的主力,立刻衝垮敵陣,曹景宗乘勢縱兵進擊。曹景宗的部隊的軍士都是凶暴狡猾的無賴漢,禦街兩側的住戶,全都是富貴之家,軍士搶奪財物,掠取子女,曹景宗製止不住。當梁武帝進駐到新城,嚴肅申明軍紀,此後掠奪事件才稍有收斂。曹景宗又會同眾軍長圍攻六門。破城之後,授官做散騎常侍、右衛將軍,封湘西縣侯,食邑一千六百戶。於是又遷為持節、都督郢、司二州諸軍事、左將軍、郢州刺史。梁高祖天監元年(502),進號平西將軍,改封為竟陵縣侯。
七年,遷侍中、中衛將軍、江州刺史。赴任卒於道,時年五十二。詔賻錢二十萬,布三百匹,追贈征北將軍、雍州刺史、開府儀同三司。諡曰壯。子皎嗣。
曹景宗在郢州,買賣貨物聚斂錢財,在城南修建住宅,自長堤以東,到夏口以北,開辟街道排列門戶,東西長幾裏,而部隊凶殘橫暴,百姓極為厭惡。天監二年(503)十月,北魏入侵司州,包圍刺史蔡道恭。當時北魏的攻勢一天天嚴重,城裏的人要背著門板防箭去汲水,曹景宗卻坐在家裏觀望而不出兵援救,隻是耀武揚威地出遊打獵而已。司州城被攻陷之後,曹景宗受到禦史中丞任日方奏本彈劾,武帝因為曹景宗是功臣便壓下這事不予製裁,反而召回曹景宗任護軍。曹景宗到京之後,又拜官任散騎常侍、右衛將軍。
柳慶遠,字文和,河東解人也。伯父元景,宋太尉。慶遠起家郢州主簿,齊初為尚書都官郎、大司馬中兵參軍、建武將軍、魏興太守。郡遭暴水,流漂居民,吏請徙民祀城。慶遠曰:“天降雨水,豈城之所知。吾聞江河長不過三日,斯亦何慮。”命築土而已。俄而水過,百姓服之。入為長水校尉,出為平北錄事參軍、襄陽令。
五年(506),北魏拓跋英入侵鍾離,圍攻徐州刺史昌義之,武帝下詔命令曹景宗統率眾軍援救昌義之,豫州刺史韋睿也參加了這次軍事行動,並且受曹景宗的節製。詔命曹景宗駐屯在道人洲,等候各軍集齊之後一同進發。曹景宗一再啟奏,要求允許他的部隊首先占據邵陽洲尾,武帝不準許。曹景宗打算獨得這次戰功,便違抗詔命向前開進,恰好突然刮起暴風,很多士兵落水淹死,不得已又回兵據守先前的駐地。高祖知道這消息後,說:“這是能夠破賊的條件,曹景宗不能前進,原來是天意安排吧!假如曹景宗孤軍獨往,營壘不能及時修築起來,一定遭到狼狽的慘敗。如今能夠等待眾軍同時前進,這樣就能大獲全勝了。”當韋睿到來,和曹景宗前進屯兵在邵陽洲,在距離魏城百多步遠的地方構築營壘。魏軍接連出戰不能打退南軍,被殺傷的人數有十分之二三,從此魏軍不敢逼近南軍作戰。曹景宗等各部分軍隊的兵器甲胄精良新美,軍容盛大,魏軍見到後感到氣餒。魏大將楊大眼麵對橋在北岸築城,使運糧道路通暢,每當南邊牧人過岸來打畜草,皆被楊大眼俘虜去。曹景宗便召募一千多勇敢的軍士,一直渡河在離楊大眼城南麵幾裏遠的地方修築營壘,曹景宗親自舉築打夯。楊大眼率部隊來進攻,曹景宗迎戰並把他擊敗,因此能夠把營壘築成。曹景宗派遣將領趙草據守新壘,便把這座軍壘叫做趙草城,從這以後牧人便可以隨意在這裏打草放牧。楊大眼不時地派兵來搶掠,每每反被趙草俘獲。在這之前,武帝曾詔命曹景宗等預先建造高大的戰船,使船上的高樓和橋一般高,目的是用來實現火攻的計劃。命令曹景宗和韋睿各攻一座敵橋,韋睿攻打魏軍的南橋,曹景宗攻擊北麵的橋。六年(507)三月,春水漲起來,淮河水暴漲六七尺高。韋睿派出由他統領的將軍馮道根、李文釗、裴邃、韋寂等乘戰船登岸,進攻北魏在洲岸上的駐軍並把他們全部殲滅。曹景宗乘機下令眾軍一齊擊鼓呐喊,混亂中登上魏軍的營壘,殺聲震動天地,楊大眼在西岸燒掉營壘,拓跋英在東岸棄城逃走。魏軍各個營壘接連崩潰,全都丟棄了他們的兵器鎧甲,爭著跳進河裏淹死,淮水都被堵塞不能流通。曹景宗下令軍主馬廣跟蹤追擊楊大眼直到氵歲水岸邊,在四十多裏的路上,倒斃的敵屍枕壓在一起。昌義之出兵追擊拓跋英到洛口,拓跋英單人匹馬逃進梁城。沿著淮河百多裏,遍地死屍疊壓,活捉五萬多魏兵,繳獲魏軍的糧食器械,堆積起來如同山嶽,牛馬驢騾,更不計其數。曹景宗於是搜集所俘虜的活口有一萬多人,戰馬千匹,派人押送去京城獻捷。高祖下詔命令曹景宗還歸本軍,曹景宗的部隊排著隊列得勝回朝,增賜四百戶,連同以前賜的共為二千戶,晉爵為公。詔命拜官侍中、領軍將軍,賜給鼓吹樂隊一部。
高祖之臨雍州,問京兆人杜惲求州綱,惲舉慶遠。高祖曰:“文和吾已知之,所問未知者耳。”因辟別駕從事史。齊方多難,慶遠謂所親曰:“方今天下將亂,英雄必起,庇民定霸,其吾君乎?”因盡誠協讚。及義兵起,慶遠常居帷幄為謀主。
曹景宗為人自恃有功好勝,每次寫信,有不會寫的字,也不去問別人,都按自己的臆想生造。即使對待公卿高官也從不謹敬謙讓;惟獨韋睿比他年長,而且是同州裏中的名流人物,曹景宗對他加意敬重,一同參加禦賜的宴會,曹景宗也能盡禮謙遜,武帝也因此稱讚他。曹景宗好女色,家中歌妓妻妾有幾百人,穿著都是極其華貴的錦繡。他性格急躁好動,不能沉默安靜,每次外出時總想挑開車上的帷幔向外觀望,左右從人總是拿地位聲望隆重加以勸告,說讓所有的人都看到他,這是不合適的。曹景宗對他親近的人說:“我過去在鄉裏,騎快馬有如龍騰,會同年少朋友幾十個騎手,弓弦彈出霹雷般聲響,急箭發出餓鷹一樣的尖嘯。在平野大澤中追射獐子,數著肋條射它,渴了喝它的血,餓了吃它的肉,味道甜美有如甘露瓊漿。隻覺得耳後生風,鼻頭冒火,這樣的快樂讓人不知道會死,更不知道老年還會到來。如今來揚州成了貴人,行動不得自由,走在路上打開車幔,小人便說不行。憋悶閉坐在車裏,如同三天不許見人的新媳婦。遭到這種鬱悶,讓人不得順氣。”曹景宗為人嗜酒好樂,臘月在自己的宅院裏,讓人們呼喊著驅病除鬼,還到所有的人家去乞討酒飯。本來這樣做是為了戲耍取樂,但是他的部下大多是剽悍輕薄之輩,就趁機調戲人家婦女,搶奪人家的財寶。武帝非常清楚這些情況,曹景宗知道後便停止這種取樂。高祖曾經多次設宴席會見功臣,一同敘談昔日的交情,曹景宗醉了之後,總是說些謬言妄語,或有時對皇帝誤稱自己是下官,高祖也是有意讓他胡來以此取笑作樂。
中興元年,西台選為黃門郎,遷冠軍將軍、征東長史。從軍東下,身先士卒。高祖行營壘,見慶遠頓舍嚴整,每歎曰:“人人若是,吾又何憂。”建康城平,入為侍中,領前軍將軍,帶淮陵、齊昌二郡太守。城內嚐夜失火,禁中驚懼,高祖時居宮中,悉斂諸鑰,問“柳侍中何在”。慶遠至,悉付之。其見任如此。
七年(508),曹景宗轉任侍中、中衛將軍、江州刺史。赴任時死在路上,當年五十二歲。皇帝下詔賜喪葬錢二十萬、布三百匹,追贈做征北將軍、雍州刺史、開府儀同三司,諡號為壯。曹景宗的兒子曹皎繼任父親的爵位。
霸府建,以為太尉從事中郎。高祖受禪,遷散騎常侍、右衛將軍,加征虜將軍,封重安侯,食邑千戶。母憂去職,以本官起之,固辭不拜。天監二年,遷中領軍,改封雲杜侯。四年,出為使持節、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諸軍事、征虜將軍、寧蠻校尉、雍州刺史。高祖餞於新亭,謂曰:“卿衣錦還鄉,朕無西顧之憂矣。”
柳慶遠字文和,河東解人。伯父元景,是宋的太尉。
七年,征為護軍將軍,領太子庶子。未赴職,仍遷通直散騎常侍、右衛將軍,領右驍騎將軍。至京都,值魏宿預城請降,受詔為援,於是假節守淮陰。魏軍退。八年,還京師,遷散騎常侍、太子詹事、雍州大中正。十年,遷侍中、領軍將軍,給扶,並鼓吹一部。十二年,遷安北將軍、寧蠻校尉、雍州刺史。慶遠重為本州,頗曆清節,士庶懷之。明年春,卒,時年五十七。詔曰:“念往篤終,前王令則;式隆寵數,列代恒規。使持節、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司州之隨郡諸軍事、安北將軍、寧蠻校尉、雍州刺史、雲杜縣開國侯柳慶遠,器識淹曠,思懷通雅。爰初草昧,預屬經綸;遠自升平,契闊禁旅。重牧西籓,方弘治道,奄至殞喪,傷慟於懷。宜追榮命,以彰茂勳。可贈侍中、中軍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鼓吹、侯如故。諡曰忠惠。賻錢二十萬,布二百匹。”及喪還京師,高祖出臨哭。子津嗣。
慶遠從家中被起用任郢州的主簿,齊的初年任尚書都官郎、大司馬中兵參軍、建武將軍、魏興太守。郡遭受洪水,漂流衝走居民,下級吏士們請求遷移百姓祭祀城。慶遠說:“天降雨水,哪裏是城可以預知的呢。我聽說江河漲水超不過三天,這又有什麼可憂慮的。”他僅僅命搗土使之堅實。不久洪水過去,百姓們欽服他。他入京任長水校尉,又出任平北綠事參軍、襄陽令。
初,慶遠從父兄衛將軍世隆嚐謂慶遠曰:“吾昔夢太尉以褥席見賜,吾遂亞台司,適又夢以吾褥席與汝,汝必光我公族。”至是,慶遠亦繼世隆焉。
高祖到雍州,向京兆人杜憚詢問想尋找一個可擔任州主管的官員,杜憚推舉慶遠。高祖說:“文和我已了解他,我問的是別的我不了解的人。”於是就征召他為別駕從事史。此時齊正禍難重重,慶遠對他的親近的人說:“當今天下要亂,英雄一定會興起,保護百姓奠定霸業的人,恐怕就是我們的君主吧?”因而竭盡忠誠地協助高祖。到高祖的義軍興起時,慶遠常常運籌帷幄成為主謀者。
陳吏部尚書姚察曰:王茂、曹景宗、柳慶遠雖世為將家,然未顯奇節。梁興,因日月末光,以成所誌,配跡方、邵,勒勳鍾鼎,偉哉!昔漢光武全愛功臣,不過朝請、特進,寇、鄧、耿、賈鹹不盡其器力。茂等迭據方嶽,位終上將,君臣之際,邁於前代矣。
中興元年,西台挑選他任黃門郎,升職為冠軍將軍、征東長史。他隨軍東下,作戰身先士卒。高祖在營壘間行走,看見慶遠歇宿的房舍很嚴整,就常感歎說:“如果人人都像他這樣,我又有什麼可憂慮的呢?”建康城平定後,入京任侍中,領前軍將軍,帶淮陵、齊昌二郡太守。城內夜間曾經失火,宮中驚恐不安,當時高祖住在宮中,收了所有的鎖鑰,問大家“柳侍中在哪裏”,慶遠來了,就把鎖鑰全交給他。他就是這樣被高祖所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