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士
《易》說:“君子逃離塵世,不覺得煩悶,特立獨行,不知道畏懼。”孔子稱長沮、桀溺為隱士。古代的隱士,有的以聽到禪代之事為羞恥,以讓出帝位為高尚,把萬乘帝位當作是垢辱,走向死亡卻毫不後悔。這種人輕視生命,看重道義,世所罕有,間或出現,是上等的隱士。有的充任監門以自養,在柱下作吏而托身,生活簡易是為了實現自己的誌向,地位低下卻毫不顯露慚愧的神色。造就是所謂隱於市朝的大隱士,地位又在上等隱士之下。有的裸露身體,假裝瘋狂,弄瞎眼睛,弄啞嗓子,離絕塵世,拋棄禮樂以回歸正道,強忍住不談孝道慈愛,不顧恤親情。這種人保全自身,避開禍害,掌握了德高有才的人避世之道,地位又在大隱士之下。然而這些人都同樣沒有忘記緘默不言的要領,處在幽隱之中守住正道,最終得到好的結果。他們和那些投身亂世之中,爭逐財利、迎合世俗的人,哪裹能夠同而語啊《孟子》說:“現在的人對於爵祿,得到它就好像獲得生命,失去它就好像失去生命。《淮南子)說:“人們都用靜止的水作鏡,不用流水作鏡。”能夠激揚正氣,衝去汙濁,遏製貪髒枉法的風氣,製止爭權逐利的行為,恐怕衹有隱士才能做到吧!從古以來,沒有一位帝王不崇尚隱士的操守。即使是唐堯也不能使巢父、許由屈誌相從,周武王也不能使伯夷、叔齊丟下自己的操守稱臣。漠高祖放肆傲慢卻恭敬地禮待綺裏季、夏黃公,漠光武帝按法治理天下卻對嚴光、周黨屈意順從,從那以後,世世代代都有這樣的情況。有梁一代,國家興盛,繼承前代的風教德政,凡是道德值得效法,學問可作楷模的隱士,都把他們列入《處士篇》。
何點弟胤阮孝緒陶弘景諸葛璩沈顗劉慧斐範元琰劉訏
何點字子皙,廬江潛入。他的祖父何尚之,宋時任司空。父親何鑠,任宜都太守。何鑠一向患有瘋病,無緣無故殺害妻子,按法律被處死。何點當時十一歲,幾乎因失去雙親的哀痛而毀滅生命。到長大成人之後,何點因為家中曾出現的禍事而感傷,想要不結婚,不出仕,何尚之強行為他娶琅邪王氏。其他禮儀都已完成,將要行親迎之禮的時候,何點一次又一次向著何尚之流淚哭泣,請求讓自己堅守原來的意願,於是才得以停辦婚事。
劉高庾詵張孝秀庾承先
何點容貌端莊清秀,又博通群書,善於言談議論。何點家本是世家大族,宗族姻親中很多人任高官。何點雖然不進城,不入官府,衹是穿家居衣服,不用頭簪,不係衣帶,在民間遨遊,有時駕著柴車,穿著草鞋,隨順心意,想去哪裹就去那襄,直到喝醉才回來,士大夫中很多人仰慕他、仿效他。當時人把何點稱為“通隱”。何點之兄何求,也隱居在吳郡虎丘山。何求去世之後,何點在為兄長服喪期間,衹是吃素食,不飲酒,到三年服喪期滿之後,何點的腰圍減小了一半。
《易》曰:“君子遁世無悶,獨立不懼。”孔子稱長沮、桀溺隱者也。古之隱者,或恥聞禪代,高讓帝王,以萬乘為垢辱,之死亡而無悔。此則輕生重道,希世間出,隱之上者也。或托仕監門,寄臣柱下,居易而以求其誌,處汙而不愧其色。此所謂大隱隱於市朝,又其次也。或裸體佯狂,盲喑絕世,棄禮樂以反道,忍孝慈而不恤。此全身遠害,得大雅之道,又其次也。然同不失語默之致,有幽人貞吉矣。與夫沒身亂世,爭利幹時者,豈同年而語哉!《孟子》曰:“今人之於爵祿,得之若其生,失之若其死。”《淮南子》曰:“人皆鑒於止水,不鑒於流潦。”夫可以揚清激濁,抑貪止競,其惟隱者乎!自古帝王,莫不崇尚其道。雖唐堯不屈巢、許,周武不降夷、齊;以漢高肆慢而長揖黃、綺,光武按法而折意嚴、周;自茲以來,世有人矣!有梁之盛,繼紹風猷。斯乃道德可宗,學藝可範,故以備《處士篇》雲。
宋泰始末年,朝廷征召何點為太子洗馬;齊代初年,朝廷又多次征召何點為中書郎、太子中庶子,何點都不應征。他和陳郡謝滿、吳國張融、會稽孔稚珪成為莫逆之交。何點的堂弟何遁,拿東籬門一座莊園給何點居住,孔稚珪為何點在園中建了幢房子。園內有卞忠貞的墓,何點在墓側種上花卉,他每次飲酒一定要先舉酒灑地祭奠卞忠貞。起初,褚淵、王儉擔任宰相,何點對人說:“我作《齊書讚》,讚中說‘褚淵是世家大族,王儉也是國家的英才;不依靠這些親故舊臣,有誰來顧恤國家’。”王儉聽到這話,本想去拜訪何點,後來知道不能見到何點,於是就放棄了拜訪的打算。豫章王蕭嶷駕車去拜訪何點,何點從後門逃走了。司徒竟陵王蕭子良想要屈駕去見何點,當時何點在法輪寺,蕭子良於是去法輪寺請求與何點相見,何點穿著隱士的服裝入席,蕭子良高興不已,把嵇叔夜的酒杯、徐景山的酒鐺贈給何點。
何點,字子晳,廬江灊人也。祖尚之,宋司空。父鑠,宜都太守。鑠素有風疾,無故害妻,坐法死。點年十一,幾至滅性。及長,感家禍,欲絕婚宦,尚之強為之娶琅邪王氏。禮畢,將親迎,點累涕泣,求執本誌,遂得罷。
何點年輕時曾經患有渴痢病,多年都未治愈。後來何點在吳中石佛寺建立講壇,他曾在講經的地方午睡,夢見一個形貌特別的道人交給自己一掬丸藥,他在夢中把丸藥吞服了下去,從此以後病就痊愈了。當時人認為這是何點淳厚的德行帶來的福佑。
容貌方雅,博通群書,善談論。家本甲族,親姻多貴仕。點雖不入城府,而遨遊人世,不簪不帶,或駕柴車,躡草矰,恣心所適,致醉而歸,士大夫多慕從之,時人號為“通隱”。兄求,亦隱居吳郡虎丘山。求卒,點菜食不飲酒,訖於三年,要帶減半。
何點生性放達,不拘小節,喜歡施贈給人,遠遠近近的人贈送給他東西,他都一概不違逆,全都接受,隨即又把接受的東西分贈給人。何點曾經坐車經過朱雀門街,有人從車後偷取何點的衣物,何點見到了,卻不作聲,旁邊有人抓住偷衣人交給何點,何點於是把衣物贈送給偷衣人,偷衣人不敢接受,何點聲言要報告官府,偷衣人害怕了,才接受了何點施贈的衣物,何點又催促偷衣人趕快離開。何點對識別人才很有眼光,他識別薦拔的人很多。吳興丘遲還是幼童,何點就很賞識他;濟陽江淹還處在地位卑下的時候,包匙就稱揚他。後來逭兩人全都像何點說的那樣,顯露了才能。
宋泰始末,征太子洗馬。齊初,累征中書郎、太子中庶子,並不就。與陳郡謝瀹、吳國張融、會稽孔稚珪為莫逆友。從弟遁,以東籬門園居之,稚珪為築室焉。園內有卞忠貞塚,點植花卉於塚側,每飲必舉酒酹之。初,褚淵、王儉為宰相,點謂人曰:“我作《齊書讚》,雲‘淵既世族,儉亦國華;不賴舅氏,遑恤國家’。”王儉聞之,欲候點,知不可見,乃止。豫章王嶷命駕造點,點從後門遁去。司徒、竟陵王子良欲就見之,點時在法輪寺,子良乃往請,點角巾登席,子良欣悅無已,遺點嵇叔夜酒杯、徐景山酒鐺。
何點年老之後,又娶魯國孔嗣的女兒為妻,孔嗣也是個隱士。何點雖然結了婚,但也不與妻子見麵,另外建了座房子安置妻子,沒有人明白他遣樣做的用意。吳國張融年輕時被免官,他寫的詩中有表示不求仕進的語句,何點酬答詩說:“昔聞塞都日,不在簡書前。”意思是說張融被免去官職,沒有處理文書的繁忙。這雖然是戲言,但退融很久都把遣詩當作一塊心病。後來到何點結婚的時候,張融才又寫詩贈給何點說:“惜哉,薄暮遘荒淫。”拿包韙晚年結婚逭事開玩笑。何點也把這詩當作一塊心病,但一直沒有找到機會消釋它。
點少時嚐患渴痢,積歲不愈。後在吳中石佛寺建講,於講所晝寢,夢一道人形貌非常,授丸一掬,夢中服之,自此而差,時人以為淳德所感。性通脫,好施與,遠近致遺,一無所逆,隨複散焉。嚐行經硃雀門街,有自車後盜點衣者,見而不言,傍有人擒盜與之,點乃以衣施盜,盜不敢受,點命告有司,盜懼,乃受之,催令急去。點雅有人倫識鑒,多所甄拔,知吳興丘遲於幼童,稱濟陽江淹於寒素,悉如其言。
高祖和何點原來就有交情,高祖登上帝位之後,親手書寫詔書說:“從前因為空閑較多,能夠和你交往,我們共坐修竹林中,棲息清池之上,忘記眼前的煩擾,議論古人古事,多麼快樂啊。自從我暫時告別家鄉,已有十四年,遇到的艱難險阻,又哪能說得盡。從我順應天命,登上帝位,就常常想著和你見麵,近來身體怎麼樣,在哪座山上勞累?以前嚴光推開皇宮的大門,走上宮廷的台階,與光武帝談論天人之道,共敘故舊之情,有不遵臣道的行為,遣對他的高潔操守有什麼妨礙楊文先戴著皮弁謁見魏文帝曹子桓,周伯況戴著轂皮巾謁見光武帝劉文叔,到以往的史冊中去尋找,這樣的先例並不少。現在賜給你鹿皮巾等物品。希望再過幾天,你能夠進宮來。”何點穿著平民的布巾褐衣進入華林園,高祖十分高興,置辦酒宴,賦詩贈答,對何點的恩寵和禮遇同以前一樣。接著,高祖下韶說:“征士何點,操守高潔,不求仕宦,安於容膝之陋室,放浪形骸,不拘形跡,寄情於幽隱之中。我從早到晚,思考治國之道,仰慕前代哲人;何況我能輿賢哲之人生活在同一時代,怎能不與賢哲之人一同治理國家。朝中親近大臣位尊任重,一定要由國中的傑出人才擔任。我誠心希望賢哲惠然肯來,屈居獻可替否之職。應當征召何點為侍中。”何點以有病為理由,拒絕任官,不應征召。高祖於是又再下詔說:“征士何點,寄心世外,遵守正道,隨任心性,脫離塵世,心胸坦蕩的君子之風,全都秉承古代先賢。以前因為我們平素的誌向相同,曾經親切地交往,像漢光武帝懷念嚴子陵那樣,我也眷懷自己的舊友。從前鄭仲虞超世脫俗,但也接受漢朝俸祿;戴安道也有超脫世俗之誌,卻也不拒絕晉朝的俸祿。這都是前朝盛德美行的典範,以前的賢哲共有的品行。應當斟酌撥給何點資財,全由所在地官府供給,日常所需的費用,由太官另外撥給。何點既然德行高於袁曜卿,所以也可以像魏太祖對待袁曜卿那樣,憑親舊之情撥給垣下穀。”
點既老,又娶魯國孔嗣女,嗣亦隱者也。點雖婚,亦不與妻相見,築別室以處之,人莫喻其意也。吳國張融少時免官,而為詩有高尚之言,點答詩曰:“昔聞東都日,不在簡書前。”雖戲也,而融久病之。及點後婚,融始為詩贈點曰:“惜哉何居士,薄暮遘荒淫。”點亦病之,而無以釋也。
天監三年,何點去世,死時六十八歲。高祖下韶說:“新授任的侍中何點,出世隱居,寄情於衡泌之中,誌向終身不變。他突然間去世。我倍感淒惻哀傷。可以賜給何點一具用第一等木材製作的棺木,送二萬錢、五十匹布給他家辦理喪事,辦喪事所需的各種東西,由內監營辦。”又命魚鑿之弟魚凰說:“賢兄征君包豔,從弱冠之年就隱居不出,直到垂暮之年操守始終不變。他寄情塵世之外,不追求名利富貴;放浪形骸,致力追尋深奧的哲理。他情趣高雅,有了興致就更能體現;他有文才酒德,交接之際更感到他旨趣高遠。我得受圖表,應運為帝,想要弘揚教化。朝中多有謙謙君子,能夠使風雅之士流俗之輩崇尚君子之風;郊野有隱居之臣,也應當弘揚不圖仕進的品格。我正要依賴他們高雅的談吐,興隆鑾塑的帝業。從前恒豔還是普通百姓的時候,我和他的情誼就已經顯露,我像漠章帝對待鄭仲虞那樣給他俸祿,像光武帝對待嚴子陵那樣待之以禮,在我處理政務的閑暇之日,曾讓他布衣晉見,在他隱居的深幽之處,我供給他資糧,讓他生活有依靠。突然間他去世了,這實在使我震驚哀悼。你和坦韙兄弟感情十分深厚,現在親人離開了人間,共享天年的願望,再也不能實現,這纏繞不斷的遣憾,叫我怎能承受。長此以往怎麼辦!”但黏沒有兒子,他同宗的人把何點堂弟何撻之子何雖作為魚豔的後嗣。
高祖與點有舊,及踐阼,手詔曰:“昔因多暇,得訪逸軌,坐修竹,臨清池,忘今語古,何其樂也。暫別丘園,十有四載,人事艱阻,亦何可言。自應運在天,每思相見,密邇物色,勞甚山阿。嚴光排九重,踐九等,談天人,敘故舊,有所不臣,何傷於高?文先以皮弁謁子桓,伯況以縠綃見文叔,求之往策,不無前例。今賜卿鹿皮巾等。後數日,望能入也。”點以巾褐引入華林園,高祖甚悅,賦詩置酒,恩禮如舊。仍下詔曰:“前征士何點,高尚其道,誌安容膝,脫落形骸,棲誌窅冥。朕日昃思治,尚想前哲;況親得同時,而不與為政。喉脣任切,必俟邦良,誠望惠然,屈居獻替。可征為侍中。”辭疾不赴。乃複詔曰:“征士何點,居貞物表,縱心塵外,夷坦之風,率由自遠。往因素誌,頗申宴言,眷彼子陵,情兼惟舊。昔仲虞邁俗,受俸漢朝;安道逸誌,不辭晉祿。此蓋前代盛軌,往賢所同。可議加資給,並出在所,日費所須,太官別給。既人高曜卿,故事同垣下。”
何胤字王季,是何點之弟。八歲的時候,他為父母親守喪,像成人一樣因哀痛而毀傷了身體。長大成人之後,他愛好學習。拜沛國劉珊為師,學習《易》及《禮記》、《毛詩》;又進鍾山定林寺學習佛經。這些東西他都學得精通。但是他隨任情性,不拘小節,當時沒有人了解他,衹有汝南周顒深深器重他,認為他是奇才。
天監三年,卒,時年六十八。詔曰:“新除侍中何點,棲遲衡泌,白首不渝。奄至殞喪,倍懷傷惻。可給第一品材一具,賻錢二萬、布五十匹。喪事所須,內監經理。”又敕點弟胤曰:“賢兄征君,弱冠拂衣,華首一操。心遊物表,不滯近跡;脫落形骸,寄之遠理。性情勝致,遇興彌高;文會酒德,撫際逾遠。朕膺籙受圖,思長聲教。朝多君子,既貴成雅俗;野有外臣,宜弘此難進。方賴清徽,式隆大業。昔在布衣,情期早著,資以仲虞之秩,待以子陵之禮,聽覽暇日,角巾引見,窅然汾射,茲焉有托。一旦萬古,良懷震悼。卿友於純至,親從凋亡;偕老之願,致使反奪;纏綿永恨,伊何可任。永矣柰何!”點無子,宗人以其從弟耿子遲任為嗣。
何胤初仕任齊秘書郎,遷任太子舍人。出京任建安太守,他施政講究恩德信義,百姓不忍心欺騙他。每逢伏日臘日,何胤都把關押的囚犯放回家,這些囚犯也都如期返回,沒有一個乘機逃跑。何胤入京任尚書三公郎,還未受任,又遷任司徒主簿。何胤注解《易》,又解說《禮記》,解說的文句就寫在原書書卷的背麵,因此稱為《禮記隱義》。又積功遷任中書郎,員外散騎常侍,太尉從事中郎,司徒右長史,給事黃門侍郎,太子中庶子,領國子博士,丹陽邑中正。尚書令王儉奉皇上詔命撰寫新的禮法,還沒寫成王儉就去世了,皇上又命特進張緒繼續寫完,張緒又去世了,皇上就把續寫的任務委托給竟陵王蕭子良,蕭子良把逭任務讓給何胤;於是朝廷配屬二十名學士給何胤,讓他們幫助何胤撰寫新禮法。永明十年,何胤遷任侍中,領步兵校尉,轉為國子祭酒。鬱林王繼位為帝,何胤因為是皇後的親族,所以很受親寵優待。又積功遷任左民尚書,領驍騎,中書令,領臨海王、巴陵王師。
胤,字子季,點之弟也。年八歲,居憂哀毀若成人。既長好學。師事沛國劉獻,受《易》及《禮記》、《毛詩》,又入鍾山定林寺聽內典,其業皆通。而縱情誕節,時人未之知也,唯獻與汝南周顒深器異之。
何胤雖然富貴顥達,但他卻常有辭官退隱之心。建武初年,他已在郊外建了座房子,稱之為小山,他常常和士林友人在造座房子裹棲遊。到遣時,何胤就賣掉了自己的宅院,想歸隱東山。還沒開始籌辦逭事,何胤就聽說謝絀免去吳興郡太守之職後並不回京,他擔心謝肋占先隱居東山,於是就上表辭職,不等朝廷回覆就擅自離京。明帝十分生氣,命禦史中丞塞昂上表啟奏收捕何胤,不久,又下韶準許包凰辭職。何胤認為會稽的山靈妙神奇,就去那兒遊覽,住在若邪山雲門寺。起初,何胤的兩位兄長都已經避世隱居,何求先已去世,到這時何胤又隱居,當時人們稱何點為大山,何胤為小山,又稱做東山。
起家齊秘書郎,遷太子舍人。出為建安太守,為政有恩信,民不忍欺。每伏臘放囚還家,依期而返。入為尚書三公郎,不拜,遷司徒主簿。注《易》,又解《禮記》,於卷背書之,謂為《隱義》。累遷中書郎、員外散騎常侍、太尉從事中郎、司徒右長史、給事黃門侍郎、太子中庶子、領國子博士、丹陽邑中正。尚書令王儉受詔撰新禮,未就而卒。又使特進張緒續成之,緒又卒;屬在司徒竟陵王子良,子良以讓胤,乃置學士二十人,佐胤撰錄。永明十年,遷侍中,領步兵校尉,轉為國子祭酒。鬱林嗣位,胤為後族,甚見親待。累遷左民尚書、領驍騎、中書令、領臨海、巴陵王師。
永元年間,朝廷征召皿皿為太常,太子詹事,都不赴任。高祖藩王府建立,選拔何胤任軍謀祭酒。高祖寫信給何胤說:“你在山林中盡情棲遊,定能帶來無窮的歡樂,希望你常常安適。內心既已斷絕對名利的追慕,也就不會再有被外物役使的煩勞,用道來調養內心的和諧,一舉一動也就不會違逆自己的心意。若邪山獨占東部的美景,山川相連,前代人就已讚賞逭襄的美景,遣裹確實是一方樂土。我在官場輾轉遷徙,束奔西勞,靜下來想和老友促膝長談,竟因相互離違,不能相見,我仰首束望,哪天不在想念你?從前我們歡樂相聚,一起在學校就讀,我實在想在學校遊學千年,遍讀百子之書,一旦走上仕途,這種想法就無法實現。正逢世道衰頹,國家接二連三地陷入禍亂之中,幸虧有數千激揚奮發的勇士,才能夠戰勝凶徒清除禍患。我也想捧讀書卷,隨時谘詢請教,寄情於古人古事之中,我也時常思念著你,但事與願違。你胸襟坦蕩,情懷恬淡,棲遊山林,雖處人世之中,幾乎和退隱相近。你獲取高官之後,又掛冠辭職。有取舍不同之理,有崇尚隨順時勢之義,能預見後事,識別禍端,實在算是先知先覺,能超然世外,獨善其身,有識之人自會欽慕嗟歎。現在政治昌明,居於昌盛之邦,仍然處在貧賤之中,人人都會感到羞恥;皇上好仁,實行仁德就在於自己,希望你不要再猶豫遲疑。以前我去信全都說過,逭裹就不再全說。現在派專人等你的消息,我翹首期盼著你的回信,希望你能使我殷切期望之情得到安慰。”何胤不肯到王府任職。
胤雖貴顯,常懷止足。建武初,已築室郊外,號曰小山,恒與學徒遊處其內。至是,遂賣園宅,欲入東山,未及發,聞謝朏罷吳興郡不還,胤恐後之,乃拜表辭職,不待報輒去。明帝大怒,使禦史中丞袁昂奏收胤,尋有詔許之。胤以會稽山多靈異,往遊焉,居若邪山雲門寺。初,胤二兄求、點並棲遁,求先卒,至是胤又隱,世號點為大山;胤為小山,亦曰東山。
高祖登上帝位,下詔任命何胤為特進、右光祿大夫。高祖親自寫手令給何胤說:“我正遇上好的機運,百姓樂於擁戴,我登上了帝位。祇不過我昏庸無知,不精通治國之道。即使是從早到晚,日夜劬勞,也想要帝業興隆,天下升平。而先代聖王留下的典範,還衹是記載在典籍之中,施政的取舍、政令的廢舉,都和用人密切相關。再加上世道澆薄,奸詐蜂起,要改變風俗,實在不易。如果不能用儒雅君子弘益朝政,用高雅的標準規範政令,那麼國家就會墮入急流,誰也不知道它將漂往何方。治理百姓和修養自身,獨善其身和兼濟天下,得失取舍,哪樣功用更多?我雖然學問不多,但很愛廣泛了解古事,想起那些脫離塵世的高士,每每讚歎不已。現在世務紛亂,我重任在肩,不得不請你放下隱居山林的打算,和我一起實現治世的美業。希望你一定要深深體察我們往日的情誼,不要因為怕塵世玷汙而滯留不來。現在派領軍司馬王果宣諭我的旨意。希望近期就和你見麵。”王果到何胤處,何胤穿著朝服但頭戴隱士常用的鹿皮巾,手執經書,走下坐榻跪著接過韶書,然後回到坐榻上拜讀詔書。何胤接著對王墨說:“從前我在蠻曲時就想陳奏兩三件事,一是想要訂正郊丘之禮,二是想要重新鑄造九鼎,三是想要建立雙闕。世人傳說晉朝想要建闕,王丞相指著牛頭山說:‘造就是天然的宮闕。,逭正是沒有明了建立宮闕的意思。闕,又稱之為象魏。把國家的法律條文懸掛在闕上麵,過十天就把它收藏起來。象的意思是法;魏,是正處在路當中而高大的樣子。造就是闕又稱做象魏的原因。鼎是象征帝王威嚴的神器,有國家的人就要先有鼎,所以王孫滿斥責楚子問鼎之輕重的舉動,楚子頓時無言可對。在圜丘祭天和在南郊祭天,依照以前的典籍,遣兩者有所不同。在南郊是祭五帝靈威仰之類神靈,在圜丘是祭天皇大帝、北極大星。以往朝代合稱為郊丘,這是上代儒生的重大失誤。現在梁朝的德政剛剛開始,不應當因襲前朝的謬誤。你應當到宮廷中去陳奏。”王果說:“我地位鄙下,才能拙劣,豈敢隨便議論國家的典章製度,這事要恭敬地等待像叔孫生那樣的大儒來議論。”何胤說:“你為什麼不派那傳送詔書的官員回朝廷拜獻表章,而你自己留下來和我一同棲遊山林呢?”王果感到愕然,說:“古今都沒聽說這種先例。”何胤說:“《檀弓》兩卷,談的全是事物的起始。從你就可以首先這樣做,為什麼一定要有先例?”王果說:“現在你已經超然世外,還有出仕、為君獻身的想法嗎?”何胤說:“你衹要憑實際情況就可以推測到我會不會出仕。我已經五十七歲,每月連四鬥米都吃不完,哪能還有精力出仕做官。從前承蒙聖王眷顧,現在又蒙聖王褒美,我很想趕往宮廷拜謝皇恩,但是近來腰腿都不靈便,這個心願就無法實現了。”
永元中,征太常、太子詹事,並不就。高祖霸府建,引胤為軍謀祭酒,與書曰:“想恒清豫,縱情林壑,致足歡也。既內絕心戰,外勞物役,以道養和,履候無爽。若邪擅美東區,山川相屬,前世嘉賞,是為樂土。仆推遷簿官,自東徂西,悟言素對,用成睽闋,傾首東顧,曷日無懷。疇昔歡遇,曳裾儒肆,實欲臥遊千載,畋漁百氏,一行為吏,此事遂乖。屬以世道威夷,仍離屯故,投袂數千,克黜釁禍。思得矚卷諮款,寓情古昔,夫豈不懷,事與願謝。君清襟素托,棲寄不近,中居人世,殆同隱淪。既俯拾青組,又脫屣硃黻。但理存用舍,義貴隨時,往識禍萌,實為先覺,超然獨善,有識欽嗟。今者為邦,貧賤鹹恥,好仁由己,幸無凝滯。比別具白,此未盡言。今遣候承音息,矯首還翰,慰其引領。”胤不至。
王果回到京城,把何胤說的主要內容向高祖啟奏,高祖下命令賜給何胤白衣尚書的封號,領取尚書俸祿,何胤堅決拒絕。高祖又命令從山陰庫中每月供給何胤五萬錢,何胤又不肯接受。高擔於是下詔給坦腿說:“近來學問之道被廢棄,儒術將要失傳,世家大族,揞紳之家,都很少聽說有喜愛讀書的人。我常想大力鼓勵儒學,但風氣仍未改變,我在朝中祇有萬分感歎。本想委屈你暫且出山,開導年輕後輩,以繼承近於廢棄的儒學。逭心願未能實現,我延頸企望,畫思夜想。朝廷的職位還虛席以待,我等到今年秋天,期望你惠然肯來,實現我素來的心願。你的門生當中經學精通、德行善美的共有幾人?我想要見見他們的堂堂儀表,把他們選拔到朝廷來做官。你即刻就可把他們的姓名呈報給我,希望你能滿足我這個要求。”又說:“近年來學者非常少,實在是因為沒有再聚集學生講授經學,所以用明經射策取士的辦法都廢棄了,每次一想到遣一點,就萬分感慨。你是儒學的宗師,再加上你德行修美,我將命有誌儒學的年輕後輩,到你那兒去向你學習儒家的學問。希望你捆加斟酌,教誨誘導他們,使禮樂教化從此振興。”高祖於是派何子朗、孔壽等六人到束山何胤處去學習。
高祖踐阼,詔為特進、右光祿大夫。手敕曰:“吾猥當期運,膺此樂推,而顧己蒙蔽,昧於治道。雖複劬勞日昃,思致隆平,而先王遺範,尚蘊方策,自舉之用,存乎其人。兼以世道澆暮,爭詐繁起,改俗遷風,良有未易。自非以儒雅弘朝,高尚軌物,則汩流所至,莫知其限。治人之與治身,獨善之與兼濟,得失去取,為用孰多。吾雖不學,頗好博古,尚想高塵,每懷擊節。今世務紛亂,憂責是當,不得不屈道岩阿,共成世美。必望深達往懷,不吝濡足。今遣領軍司馬王果宣旨諭意,遲麵在近。”果至,胤單衣鹿巾,執經卷,下床跪受詔書,就席伏讀。胤因謂果曰:“吾昔於齊朝欲陳兩三條事,一者欲正郊丘,二者欲更鑄九鼎,三者欲樹雙闕。世傳晉室欲立闕,王丞相指牛頭山雲:‘此天闕也’,是則未明立闕之意。闕者,謂之象魏。縣象法於其上,浹日而收之。象者,法也;魏者,當塗而高大貌也。鼎者神器,有國所先,故王孫滿斥言,楚子頓盡。圓丘國郊,舊典不同。南郊祠五帝靈威仰之類,圓丘祠天皇大帝、北極大星是也。往代合之郊丘,先儒之巨失。今梁德告始,不宜遂因前謬。卿宜詣闕陳之。”果曰:“仆之鄙劣,豈敢輕議國典?此當敬俟叔孫生耳。”胤曰:“卿詎不遣傳詔還朝拜表,留與我同遊邪?”果愕然曰:“古今不聞此例。”胤曰:“《檀弓》兩卷,皆言物始。自卿而始,何必有例。”果曰:“今君遂當邈然絕世,猶有致身理不?”胤曰:“卿但以事見推,吾年已五十七,月食四鬥米不盡,何容得有宦情?昔荷聖王跂識,今又蒙旌賁,甚願詣闕謝恩,但比腰腳大惡,此心不遂耳。”
太守衡陽王蕭元簡對何胤十分尊崇,以禮相待,每月都常常駕車去何胤家,和他整天談論。何胤因為若邪山地勢狹隘,容不下學生,於是遷往台望業。山上有瀑布,包腿在瀑布西邊建造學校,山林就恰像學校的園籬,山岩正恰如學校的垣牆。何胤在學校裹專門造了座小閣,自己坐臥都在合內,親自開關門戶,沒有一個僮仆能進入遣小閣。何胤又在山側購置T-頃田,講論閑暇他就帶著學生去這地方遊覽。何胤剛剛遷來秦望山的時候,正準備造房子,忽然見到兩個戴著黑帽子的人,容貌十分壯偉,他們問何胤:“你想要住在這地方嗎?”於是指著一塊地對何胤說:“遣塊地很吉利。”忽然間二人都不見了。何胤照他們的話選定了房子的基址。不久山洪暴發。山石被衝走,樹木被衝倒,衹有何胤住的房子岩然不動,依然完好。蕭元簡就命記室參軍鍾嶸撰寫《瑞室頌》,並且刻在石上用以褒揚。蕭元簡要離開墮墾瞪的時候,進山與包胤辭別,包腿送蘆亟個回城,一直送到離郡城三裏的都賜埭,就告別說:“我自從棄絕世間之事,輿人的交遊也就中斷了,如果不是你屈尊降臨山野,我又哪會再到離郡城這麼近的地方來?在都賜埭上,從此以後再也見不到我的足跡了。”兩人手拉著手,都流下了眼淚。
果還,以胤意奏聞,有敕給白衣尚書祿,胤固辭。又敕山陰庫錢月給五萬,胤又不受。乃敕胤曰:“頃者學業淪廢,儒術將盡,閭閻搢紳,鮮聞好事。吾每思弘獎,其風未移,當扆興言為歎。本欲屈卿暫出,開導後生,既屬廢業,此懷未遂,延佇之勞,載盈夢想。理舟虛席,須俟來秋,所望惠然,申其宿抱耳。卿門徒中經明行修,厥數有幾?且欲瞻彼堂堂,置此周行。便可具以名聞,副其勞望。”又曰:“比歲學者殊為寡少,良由無複聚徒,故明經斯廢。每一念此,為之慨然。卿居儒宗,加以德素,當敕後進有意向者,就卿受業。想深思誨誘,使斯文載興。”於是遣何子朗、孔壽等六人於東山受學。
南渡過江之後,何家的人從晉司空何充開始,世代都埋葬在吳西山。何胤家幾代人壽命都不長,祇有他祖父何尚之活到七十二歲。何胤年紀到了七十二歲時,就離開秦望山,遷移到吳,他作了一首《別山詩},言辭十分淒愴哀傷。到之後,何胤在虛丘西寺講論經學,學生們又都跟隨他學習,東部地方長官往來途中經過吳,個個都要到寺中聽何胤講經。何胤常常禁止殺生,有個虞人追逐鹿,鹿一直跑向何胤,伏在他身旁一動不動。又有一種奇異的鳥,形狀像鶴,紅色,聚集在講堂,烏兒馴服,和人親近,如同家禽。
太守衡陽王元簡深加禮敬,月中常命駕式閭,談論終日。胤以若邪處勢迫隘,不容生徒,乃遷秦望山。山有飛泉,西起學舍,即林成援,因岩為堵。別為小閣室,寢處其中,躬自啟閉,僮仆無得至者。山側營田二頃,講隙從生徒遊之。胤初遷,將築室,忽見二人著玄冠,容貌甚偉,問胤曰:“君欲居此邪?”乃指一處雲:“此中殊吉。”忽不複見,胤依其言而止焉。尋而山發洪水,樹石皆倒拔,唯胤所居室巋然獨存。元簡乃命記室參軍鍾嶸作《瑞室頌》,刻石以旌之。及元簡去郡,入山與胤別,送至都賜埭,去郡三裏,因曰:“仆自棄人事,交遊路斷,自非降貴山藪,豈容複望城邑?此埭之遊,於今絕矣。”執手涕零。
以前,開善寺藏法師曾和何胤在秦望山相見,後來回到京城,在鍾山去世。死的那天,何胤在般若寺,見到一個僧人把盛著香爐的奩和一函書交給自己,並且說“呈交何居±”。話說完人就不見了。何胤打開函,函中竟然是人世間沒有的《大莊嚴論》。何胤又在寺內立明珠柱,這柱竟然連續七天七夜放光,太守何遠把遣情況向朝廷啟奏。昭明太子欽敬何胤的德行,派舍人何思澄送去手令褒美何胤。
何氏過江,自晉司空充並葬吳西山。胤家世年皆不永,唯祖尚之至七十二。胤年登祖壽,乃移還吳,作《別山詩》一首,言甚淒愴。至吳,居虎丘西寺講經論,學徒複隨之,東境守宰經途者,莫不畢至。胤常禁殺,有虞人逐鹿,鹿徑來趨胤,伏而不動。又有異鳥如鶴,紅色,集講堂,馴狎如家禽焉。
中大通三年,何胤去世,死時八十六歲。以前,何胤曾經患病,何胤之妻江氏夢見神人告訴自己說:“你的丈夫壽敷已盡,但是他有至美的德行,應當獲得延長壽命的回報,你將要替代你丈夫去死。”江氏醒過來,說了夢中情形,不久之後返就患病去世,病竟然好了。到死之前,何胤夢見一群神女,有八十多人,都穿著蛤衣,排列整齊地走到何胤麵前,都在床下向何腿行拜禮,醒來之後,何胤又見到逭情景,於是他就吩咐家中人營辦喪葬用品。不久何胤病情加劇,於是不治而亡。
初,開善寺藏法師與胤遇於秦望,後還都,卒於鍾山。其死日,胤在般若寺,見一僧授胤香奩並函書,雲“呈何居士”,言訖失所在。胤開函,乃是《大莊嚴論》,世中未有。又於寺內立明珠柱,乃七日七夜放光,太守何遠以狀啟。昭明太子欽其德,遣舍人何思澄致手令以褒美之。
何胤注《百法論》、《十二門論》各一卷,注倜易》十卷《毛詩總集》六卷,《毛詩隱義》十卷,《禮記隱義》二十卷,《禮答問》五十五卷。
中大通三年,卒,年八十六。先是胤疾,妻江氏夢神人告之曰:“汝夫壽盡。既有至德,應獲延期,爾當代之。”妻覺說焉,俄得患而卒,胤疾乃瘳。至是胤夢一神女並八十許人,並衣帢,行列至前,俱拜床下,覺又見之,便命營凶具。既而疾動,因不自治。
何胤之子何撰,也不進入仕途,廬陵王征召他為主簿,他不肯就任。
胤注《百法論》、《十二門論》各一卷,注《周易》十卷、《毛詩總集》六卷、《毛詩隱義》十卷、《禮記隱義》二十卷、《禮答問》五十五卷。
阮孝緒字士宗,陳留尉氏人。他的父親彥之,宋時任太尉從事中郎。阮孝緒七歲時,阮孝緒過繼給從伯阮胤之作後嗣。阮胤之之母周氏去世,留下了一百多萬遣產,遣產都應當由阮孝緒繼承,但阮孝緒一點也不接受,把遺產全給了阮胤之的姐姐,即琅邪王晏之母,聽到遣事的人都十分驚歎。
子撰,亦不仕,廬陵王辟為主簿,不就。
阮孝緒從小就非常孝敬,生性沉穩少言,即使和孩童們一起玩耍遊戲,也常是把挖池築山當作娛樂。十三歲時,他對《五經》就全都精通。十五歲行冠禮之後,阮孝緒去見自己的父親阮彥之,阮彥之告誠阮孝緒說:“行加冠禮之後,你的地位更加重要,這是長大成人參預人事的起始。你應當常常想到自己勉勵自己,用以庇護你自己。”阮孝緒回答說:“我願意追蹤赤鬆子的足跡直到瀛海,仿效許由的行為隱於深穀,希望藉此保住短促的一生,免去塵世的拖累。”從此阮孝緒就避開入獨處一室,除了探望父母,他足不出產,家中沒有誰見到他,親友們因此稱他為“居士”。
阮孝緒,字士宗,陳留尉氏人也。父彥之,宋太尉從事中郎。孝緒七歲,出後從伯胤之。胤之母周氏卒,有遺財百餘萬,應歸孝緒,孝緒一無所納,盡以歸胤之姊琅邪王晏之母,聞者鹹歎異之。
阮孝緒的表兄王晏居於顯達之位,多次到阮孝緒家中,阮孝緒估計王晏一定會傾敗,所以常常躲藏起來不輿王晏相見。阮孝緒曾經吃到一種肉醬,覺得味道鮮美,他問遣肉醬的來曆,當聽說是從王晏家得來的,他便嘔吐出吃下去的東西,倒掉肉醬。王晏因罪被誅,王家的親戚都為此而害怕。阮孝緒說:“我們雖是親戚,但未結為一黨,怎麼會連坐到我們?”後來果然沒有陷入這場災難。
幼至孝,性沉靜,雖與兒童遊戲,恒以穿池築山為樂。年十三,遍通《五經》。十五,冠而見其父,彥之誡曰:“三加彌尊,人倫之始。宜思自勖,以庇爾躬。”答曰:“願跡鬆子於瀛海,追許由於穹穀,庶保促生,以免塵累。”自是屏居一室,非定省未嚐出戶,家人莫見其麵,親友因呼為“居士”。外兄王晏貴顯,屢至其門,孝緒度之必至顛覆,常逃匿不與相見。曾食醬美,問之,雲是王家所得,便吐飧覆醢。及晏誅,其親戚鹹為之懼,孝緒曰:“親而不黨,何坐之及?”竟獲免。
討伐東昏侯的義軍圍攻京城的時候,阮孝緒家因為貧窮竟然無柴煮飯,男女仆人去竊取鄰人的木柴燒火煮飯。阮孝緒知道後竟不肯吃飯,接著就命仆人拆下房上的木料來煮飯。阮孝緒住的房中祇有一張鹿床,房子四周竹樹環繞。天監初年,禦史中丞任.辦尋找阮孝緒之兄阮履之。也想乘便拜訪阮孝緒,卻又不敢前去,最後望著阮孝緒的房子感歎地說:“房子離我們雖近,那人的德行卻遠比我們高尚得多。”阮孝緒被知名人士欽敬尊崇竟然到了如此的程度。
義師圍京城,家貧無以爨,僮妾竊鄰人樵以繼火。孝緒知之,乃不食,更令撤屋而炊。所居室唯有一鹿床,竹樹環繞。天監初,禦史中丞任昉尋其兄履之,欲造而不敢,望而歎曰:“其室雖邇,其人甚遠。”為名流所欽尚如此。
天監十二年,阮孝緒和吳郡範元琰同被征召,兩人都不應召。陳郡袁峻對阮孝緒說:“從前,天地壅塞,賢人隱退;現在世道清明,但你卻還隱遁,這樣做行嗎?”阮孝緒回答說:“從前周朝的德政雖然興隆,但伯夷、叔齊卻不食周粟,甘心吃薇蕨;漢朝正值興盛,夏黃公、綺裏季卻仍以隱居山林為快樂。實踐仁德,全憑自己,和人世有什麼關係!你估量我和以前的賢者不是一類人嗎?”
十二年,與吳郡範元琰俱征,並不到。陳郡袁峻謂之曰:“往者,天地閉,賢人隱;今世路已清,而子猶遁,可乎?”答曰:“昔周德雖興,夷、齊不厭薇蕨;漢道方盛,黃、綺無悶山林。為仁由己,何關人世!況仆非往賢之類邪?”
後來阮孝緒在鍾山聽人講經,他的母親王氏忽然得病,阮孝緒的兄弟想要把他叫回來。阮孝緒的母親說:“耋緒天性暗通神明,他一定會自己趕回來。”阮孝緒果然因為在鍾山心中驚悸而趕回家,鄰人都為遣事而驚歎。阮孝緒母親服藥一定要用新鮮人參調製,以前傳說鍾山出產人參,阮孝緒於是親自翻山越嶺,進深山幽穀尋找,過了很多天都沒有找到。他忽然間看見一隻鹿在往前走,醫耋賭似有感應,就緊跟著鹿往前走,走到一處,鹿突然消失,阮孝緒趕上前來,果然找到自己所要的人參草。他母親用人參調藥服用,病就治愈了。當時人們都為此嗟歎,認為這是阮孝緒孝心感動神明所致。
後於鍾山聽講,母王氏忽有疾,兄弟欲召之。母曰:“孝緒至性冥通,必當自到。”果心驚而返,鄰裏嗟異之。合藥須得生人參,舊傳鍾山所出,孝緒躬曆幽險,累日不值。忽見一鹿前行,孝緒感而隨後,至一所遂滅,就視,果獲此草。母得服之,遂愈。時皆歎其孝感所致。
當時有個善於卜筮的人,名叫張有道,他對阮孝緒說:“看到你隱居的行動,但你的心跡難以讓人明白,如果不用卜筮的方法來考求,就沒有辦法證明。”張有道為阮孝緒排列卦象的時候,已經列出五爻,張有道說:“從這情況看,將會出現《鹹卦》,這是感應的表現,不是嘉遁之兆。”醫耋鍾說:“你怎麼知道下一爻不會出現上九陽爻?”亟直道繼續排列卦象,最後果然出現《逐卦》。張有道感歎地說:“這象辭說‘肥遁無不利,。卦象和你的德行相應,你的內心和行動一致。”阮孝緒說:“雖然獲得《邂卦》,但是上九陽爻沒有出現,隱居之道,就要像許由那樣離絕人世。”匝耋緒於是著《高隱傳》,為從炎、黃開始,直到;左監末年的隱士作傳,把這些人斟酌品評分為三等,一共有若幹卷。阮孝緒又撰寫《高隱傳論》說:“最高的道之根本,在於崇尚無為;聖人的行動,在於拯救時弊。拯救時弊就要采取行動,靠行動取得功效就違背了道的根本,道的根本既然是崇尚無為,那麼采取行動也就不是道的最高準則。然而不付諸行動,那麼世間就無法安定;如果不貫徹道的根本,那道終究還會衰敗。孔丘、姬旦想要堅持采取行動,所以暫且把道的根本掩藏起來;老聃、莊周衹要弘揚道的根本,也就應當掩蔽他們的行動。行動可以掩蔽,逭就是老、莊感到閑暇自如的原因;根本被掩藏,所以孔丘為世事奔忙感到力不從心。士人如果不能掌握其中一方麵,就會缺少明智的見解;如果能夠理解兩方麵的道理,就能具有獨特的審察辨別能力。這樣,聖人已經光照天下,就回過頭擴大行動的影響;賢人還未處於被人尊崇的地位,就更加要提倡道的根本。逭實在是因為行動應當拯救時弊,不是聖人就不能承擔這項任務;根本應當用以說明道理,賢人就可以知曉並昭示天下。假如能夠了解根本與行動的關係,領悟一抑一揚的道理,那麼孔丘、莊周的思想,就可以理解大半了。”
時有善筮者張有道謂孝緒曰:“見子隱跡而心難明,自非考之龜蓍,無以驗也。”及布卦,既揲五爻,曰:“此將為《鹹》,應感之法,非嘉遁之兆。”孝緒曰:“安知後爻不為上九?”果成《遁卦》。有道歎曰:“此謂‘肥遁無不利。’象實應德,心跡並也。”孝緒曰:“雖獲《遁卦》,而上九爻不發,升遐之道,便當高謝許生。”乃著《高隱傳》,上自炎、黃,終於天監之末,斟酌分為三品,凡若幹卷。又著論雲:“夫至道之本,貴在無為;聖人之跡,存乎拯弊。弊拯由跡,跡用有乖於本,本既無為,為非道之至。然不垂其跡,則世無以平;不究其本,則道實交喪。丘、旦將存其跡,故宜權晦其本;老、莊但明其本,亦宜深抑其跡。跡既可抑,數子所以有餘;本方見晦,尼丘是故不足。非得一之士,闕彼明智;體二之徒,獨懷鑒識。然聖已極照,反創其跡;賢未居宗,更言其本。良由跡須拯世,非聖不能;本實明理,在賢可照。若能體茲本跡,悟彼抑揚,則孔、莊之意,其過半矣。”
南平元襄王聽到阮孝緒的名聲,寫信邀請阮孝緒,阮孝緒不肯前去。阮孝緒說:“並不是我有意要在尊貴之人麵前顯示傲慢,衹是我生性害怕見帝王。假如磨麝都能駕車,那它們和良馬有什麼區別?”
南平元襄王聞其名,致書要之,不赴。孝緒曰:“非誌驕富貴,但性畏廟堂。若使籞軿可驂,何以異夫驥騄。”
以前,在建武末年的時候,青溪宮的束門無緣無故自己崩塌,大風吹拔束宮門外的楊樹。有人就逭事去詢問阮孝緒,阮孝緒說:“青溪宮是皇上原來的住宅。齊五行屬木,東方是五行中木的方位,現在束門自己崩塌,恐怕是木將要衰敗了。”
初,建武末,青溪宮東門無故自崩,大風拔東宮門外楊樹。或以問孝緒,孝緒曰:“青溪皇家舊宅。齊為木行,東者木位,今東門自壞,木其衰矣。”
鄱陽忠烈王妃是阮孝緒的姐姐。鄱陽王曾經想駕車到阮莖鍾那兒去遊玩,阮孝緒鑿開垣牆逃開了,始終不肯與鄱陽王見麵。外甥們逢年過節饋贈的東西,阮孝緒全不接受。有人對阮孝緒這樣做感到奇怪,阮孝緒回答:“受禮不是我自己本來的願望,所以不接受。”
鄱陽忠烈王妃,孝緒之姊。王嚐命駕,欲就之遊,孝緒鑿垣而逃,卒不肯見。諸甥歲時饋遺,一無所納。人或怪之,答雲:“非我始願,故不受也。”
阮孝緒常年供奉的石像,先就有損壞,阮孝緒心中想要修補,經過一夜,石像忽然變得完好無損。大家都為此感到驚異。
其恒所供養石像,先有損壞,心欲治補,經一夜忽然完複,眾並異之。大同二年,卒,時年五十八。門徒誄其德行,諡曰文貞處士。所著《七錄》等書二百五十卷,行於世。
大同二年,阮孝緒去世,當時五十八歲。阮孝鍾的門徒累列阮孝緒的德行,確定他的謐號為文貞處士。他著的《七錄》等書共有二百五十卷,在世間流傳。
陶弘景,字通明,丹陽秣陵人也。初,母夢青龍自懷而出,並見兩天人手執香爐來至其所,已而有娠,遂產弘景。幼有異操。年十歲,得葛洪《神仙傳》,晝夜研尋,便有養生之誌。謂人曰:“仰青雲,睹白日,不覺為遠矣。”及長,身長七尺四寸,神儀明秀,朗目疏眉,細形長耳。讀書萬餘卷。善琴棋,工草隸。未弱冠,齊高帝作相,引為諸王侍讀,除奉朝請。雖在硃門,閉影不交外物,唯以披閱為務。朝儀故事,多取決焉。
陶弘景字通明,丹陽秣陵人。原先,陶弘景之母夢見青龍從自己懷中出來,同時又見到兩個天神手捧香爐來到自己住的地方,過不久陶母就有了身孕,於是生下了陶弘景。陶弘景從小就有獨特的稟賦。他十歲的時候,得到了葛洪寫的(神仙傳》,就白天黑夜研學探究它,於是萌生了攝生長壽的想法。陶弘景對人說:“仰望青雲,看見太陽,都不覺得遠。”長大成人之後,陶弘景身長七尺四寸,神情儀表,明淨秀美,眼睛明亮,眉宇開闊,耳朵捆長。陶弘景讀書一萬餘卷。他善於彈琴下棋,精於草書隸書。齊高祖作宰相,還未到弱冠之年的陶弘景被選拔為諸王侍讀,被授為奉朝請。陶弘景雖然身處帝王之家,但閉門獨處,不與外人交往,祇是一味讀書。朝廷禮儀製度,多半取決於陶弘景。永明十年,陶弘景上表辭去官職,皇上下詔準許他辭職,賜給他一束帛。到陶弘景離開京城的時候,朝廷公卿在征虜亭為他餞行,酒宴規模十分盛大,送行人的車馬阻塞了道路。大家都說,宋、齊以來,都沒有這麼盛大的送行場麵。朝野人士都認為這是一種榮耀。
永明十年,上表辭祿,詔許之,賜以束帛。及發,公卿祖之於征虜亭,供帳甚盛,車馬填咽,鹹雲宋、齊以來,未有斯事。朝野榮之。於是止於句容之句曲山。恒曰:“此山下是第八洞宮,名金壇華陽之天,周回一百五十裏。昔漢有鹹陽三茅君得道,來掌此山,故謂之茅山。”乃中山立館,自號華陽隱居。始從東陽孫遊嶽受符圖經法。遍曆名山,尋訪仙藥。每經澗穀,必坐臥其間,吟詠盤桓,不能已已。時沈約為東陽郡守,高其誌節,累書要之,不至。
於是陶弘景定居在句容的句曲山。陶弘景常說:“這座山下是第八洞宮,名叫金壇華陽之天,周圍有一百五十裏。從前漠代有個鹹陽三茅君道行修煉成功,來掌管這座山,所以這山稱做茅山。”於是陶弘景在山的中部建造房子,自己把房子稱為華陽隱居。陶弘景開始跟隨束陽孫遊嶽學習符圖經法。他走遍名山,尋訪仙藥。每當經過溪澗山穀,陶弘景一定要在其中盤桓,吟詠遊覽,不能休止。當時沈約任束陽郡守,他敬仰陶弘景的操守涵養,多次去信邀約陶弘景,陶弘景都沒有答應。
弘景為人,圓通謙謹,出處冥會,心如明鏡,遇物便了,言無煩舛,有亦輒覺。建武中,齊宜都王鏗為明帝所害,其夜,弘景夢鏗告別,因訪其幽冥中事,多說秘異,因著《夢記》焉。
陶弘景為人通達事理,處事靈活,待人謙敬有禮,無論是出仕還是退隱,他的舉動都符合這標準。遇上事情就能立即作出決斷,說話不拖遝冗繁,即使有也會立即感覺到。建武年間,齊宜都王蕭鏗被明帝害死,蕭鏗被害的那天夜晚,陶弘景夢見蕭鏗來向自己告別,陶弘景就向蕭鏗問及陰間之事,蕭鏗說出了很多陰間隱秘奇異之事,陶弘景就根據這些事撰寫了《夢記》。
永元初,更築三層樓,弘景處其上,弟子居其中,賓客至其下,與物遂絕,唯一家僮得侍其旁。特愛鬆風,每聞其響,欣然為樂。有時獨遊泉石,望見者以為仙人。性好著述,尚奇異,顧惜光景,老而彌篤。尤明陰陽五行,風角星算,山川地理,方圖產物,醫術本草。著《帝代年曆》,又嚐造渾天象,雲“修道所須,非止史官是用”。義師平建康,聞議禪代,弘景援引圖讖,數處皆成“梁”字,令弟子進之。高祖既早與之遊,及即位後,恩禮逾篤,書問不絕,冠蓋相望。
永元初年,陶弘景又另外建了一座三層的樓房。陶弘景居住在最上一層,他的弟子們住在中間一層,賓客來了就住在下層。陶弘景就從此輿世人斷絕來往,衹有一名家中的僮仆能在他身邊服侍。陶弘景特別喜愛鬆林中的風聲,每次聽風吹動鬆林的聲音,都感到欣喜快樂。陶弘景有時一個人在泉水山石之旁遊玩,遠遠望見他的人,都以為是仙人。
天監四年,移居積金東澗。善辟穀導引之法,年逾八十而有壯容。深慕張良之為人,雲“古賢莫比”。曾夢佛授其菩提記,名為勝力菩薩。乃詣鄮縣阿育王塔自誓,受五大戒。後太宗臨南徐州,欽其風素,召至後堂,與談論數日而去,太宗甚敬異之。大通初,令獻二刀於高祖,其一名養勝,一名成勝,並為佳寶。大同二年,卒,時年八十五。顏色不變,屈申如恒。詔贈中散大夫,諡曰貞白先生,仍遣舍人監護喪事。弘景遺令薄葬,弟子遵而行之。
陶弘景生性愛好著述,著述中崇尚奇異。他愛惜光陰,年老之後就更加珍惜。他尤其精通陰陽五行、風角星算、山川地理、方圓產物、醫術本草。陶弘景著有《帝代年曆》,又曾經製造渾天象,陶弘景說,渾天象“不祇是史官使用,也是畢道所必需的東西”。
諸葛璩,字幼玟,琅邪陽都人,世居京口。璩幼事征士關康之,博涉經史。複師征士臧榮緒。榮緒著《晉書》,稱璩有發擿之功,方之壺遂。
討伐東昏侯的義軍平定建康之後,陶弘景聽說在議論樺代之事,他就援引圃讖,幾次推演都成為“梁”字,於是陶弘景就命弟子把推演結果進呈朝廷。高祖早已輿陶弘景有交遊,他登上帝位之後,對陶弘景的恩寵和禮遇就更加隆厚和周到,他和陶弘景之間書信往來不絕,派去看望陶弘景的使者一個接著一個。
齊建武初,南徐州行事江祀薦璩於明帝曰:“璩安貧守道,悅《禮》敦《詩》,未嚐投刺邦宰,曳裾府寺,如其簡退,可以揚清厲俗。請辟為議曹從事。”帝許之,璩辭不去。陳郡謝朓為東海太守,教曰:“昔長孫東組,降龍丘之節;文舉北輜,高通德之稱。所以激貪立懦,式揚風範。處士諸葛璩,高風所漸,結轍前修。豈懷珠披褐,韜玉待價?將幽貞獨往,不事王侯者邪?聞事親有啜菽之窶,就養寡藜蒸之給,豈得獨享萬鍾,而忘茲五秉?可餉穀百斛。”天監中,太守蕭琛、刺史安成王秀、鄱陽王恢並禮異焉。璩丁母憂毀瘠,恢累加存問。服闋,舉秀才,不就。
天監四年,陶弘景移居積金束澗。陶弘景善於辟穀導引的養生之術,他年齡超過八十卻還保持著健康的容貌。陶弘景深深仰慕張良的人品,說張良逭人,“古代賢人中,沒有誰能輿他相提並論”。陶弘景曾經夢見佛把菩提記授給自己,神佛說他名為勝力菩薩。陶弘景於是到鄧縣阿育王塔自己發誓,受五大戒。後來太宗來到南徐州,他欽仰陶弘景的風采和素養,就把陶弘景召進後堂,兩人在一起談論了很多天,陶弘景才離去,太宗非常敬重陶弘景,認為他異於常人。大通初年,陶弘景把兩把刀進獻給高祖,一把刀名為善勝,一把刀名為威勝,都是精美的寶物。
璩性勤於誨誘,後生就學者日至,居宅狹陋,無以容之,太守張友為起講舍。璩處身清正,妻子不見喜慍之色。旦夕孜孜,講誦不輟,時人益以此宗之。七年,高祖敕問太守王份,份即具以實對,未及征用,是年卒於家。璩所著文章二十卷,門人劉曒集而錄之。
大同二年,陶弘景去世,時年八十一歲。死後,陶弘景的容顏沒有改變,身體屈伸如同往常。皇上下韶贈為中散大夫,贈謐為貞白先生,接著派舍人監辦喪事。陶弘景留下遣言要實行薄葬,他的弟子們遵照遣言實行。
沈顗,字處默,吳興武康人也。父坦之,齊都官郎。
諸葛璩字幼玟,琅邪陽都人,他家世代居住在京口。諸葛璩幼時以征士關康之為師,廣泛地涉獵經史。後來他又以征士鹹榮緒為師,臧榮緒著《晉書》,他稱讚諸葛璩對自己著的書有闡發隱微事義的功勞。臧榮緒把諸葛璩和漠代的壺遂相提並論。
顗幼清靜有至行,慕黃叔度、徐孺子之為人。讀書不為章句,著述不尚浮華。常獨處一室,人罕見其麵。顗從叔勃,貴顯齊世,每還吳興,賓客填咽,顗不至其門。勃就之,顗送迎不越於閫。勃歎息曰:“吾乃今知貴不如賤。”
齊建武初年,南徐州行事江祀向明帝推薦諸葛璩。他說:“諸葛璩安於貧賤,堅守正道,尊崇愛好《禮》和《詩》。他從來沒有拜謁地方長官,也未曾依附王侯的門庭。如果選拔像他這樣品行端方的隱逸之人為官,可以弘揚清操,激勵世人。請求征召諸葛璩為議曹從事。”明帝答應了江祀的請求,諸葛璩卻拒絕不肯應召。當時陳郡謝跳任束海太守,他為告諭屬下寫了一篇教,教文說:“從前任長孫束行為官,就使龍丘萇折節出仕;孔文舉教令北行,就使鄭玄得到高立‘通德門’的榮耀。這是抑製貪鄙之風,使懦弱之人立下誌向,弘揚風範的好辦法。處士諸葛璩,被前賢的高風亮節所熏陶,也走上了隱居的道路。他哪是那種懷藏珠寶卻身披褐衣、身有才藝卻想待價而沽的虛假之輩?他正是操守高潔、獨守孤高、不事王侯的隱逸之士。聽說他奉養父母,卻窮得衹能啜菽飲水,連粗茶淡飯都難以為繼。我哪能獨享萬鍾的俸祿,卻忘了賑窮濟貧的責任。應當贈給諸葛璩百斛穀。”天監年間,太守蕭琛、刺史安成王蕭秀、鄱陽王蕭恢都給諸葛璩以特殊的禮遇。諸葛璩母親去世,他在守喪期間因遇度悲哀而極度瘦弱,蕭恢多次去探望慰問。服喪期滿,諸葛璩被舉為秀才,他不肯就任。
俄征為南郡王左常侍,不就。顗內行甚修,事母兄弟孝友,為鄉裏所稱慕。永明三年,征著作郎;建武二年,征太子舍人,俱不赴。永元二年,又征通直郎,亦不赴。顗素不治家產,值齊末兵荒,與家人並日而食。或有饋其梁肉者,閉門不受。唯以樵采自資,怡怡然恒不改其樂。天監四年,大舉北伐,訂民丁。吳興太守柳惲以顗從役,揚州別駕陸任以書責之,惲大慚,厚禮而遣之。其年卒於家。所著文章數十篇。
諸葛璩生性勤於教誨誘導學生,天天都有許多到他這裹來學習的年輕人。諸葛璩家的宅院簡陋狹小,無法容納逭麼多人。太守張友為諸葛璩建造了講舍。諸葛璩為人清廉正直,妻子兒女都看不到他喜怒的表情。他從早到晚,孜孜不倦,或是講學,或是誦讀,從不停息。當時人們因此也就更加尊重他。
劉慧斐,字文宣,彭城人也。少博學,能屬文,起家安成王法曹行參軍。嚐還都,途經尋陽,遊於匡山,過處士張孝秀,相得甚歡,遂有終焉之誌。因不仕,居於東林寺。又於山北構園一所,號曰離垢園,時人乃謂為離垢先生。
天監七年,高祖下詔向太守王份詢問諸葛璩的學問德行,王份全按實情回答,朝廷還沒來得及征召任用諸葛璩,諸葛璩就於天監七年在家中去世。諸葛璩所著的文章共二十卷,是他的門人劉暾為他收集編綠的。
慧斐尤明釋典,工篆隸,在山手寫佛經二千餘卷,常所誦者百餘卷。晝夜行道,孜孜不怠,遠近欽慕之。太宗臨江州,遺以幾杖。論者雲:自遠法師沒後,將二百年,始有張、劉之盛矣。世祖及武陵王等書問不絕。大同二年,卒,時年五十九。
沈顗字處默,吳興武康人。他的父親沈坦之,齊時任都官郎。
範元琰,字伯珪,吳郡錢唐人也。祖悅之,太學博士征,不至。父靈瑜,居父憂,以毀卒。元琰時童孺,哀慕盡禮,親黨異之。及長好學,博通經史,兼精佛義。然性謙敬,不以所長驕人。家貧,唯以園蔬為業。嚐出行,見人盜其菜,元琰遽退走,母問其故,具以實答。母問盜者為誰,答曰:“向所以退,畏其愧恥。今啟其名,願不泄也。”於是母子秘之。或有涉溝盜其筍者,元琰因伐木為橋以渡之。自是盜者大慚,一鄉無複草竊。居常不出城市,獨坐如對嚴賓,見之者莫不改容正色。沛國劉獻深加器異,嚐表稱之。齊建武二年,始征為安北參軍事,不赴。天監九年,縣令管慧辨上言義行,揚州刺史、臨川王宏辟命,不至。十年,王拜表薦焉,竟未征。其年卒於家,時年七十。
從幼年開始,沈顗心性就清正恬靜,有卓絕的品行,他敬慕黃叔度、徐孺子的為人處世。沈顗讀書不拘泥於注釋,著述不追求浮華。沈顥常常獨自一個人待在屋子裹,別人很少見到他。沈顗的堂叔沈勃在齊代位居高官,聲名顯赫。他每次回到吳興,都是賓客盈門,沈顗卻從不到他的家門。沈勃去看望沈顥,沈顗迎送沈勃,從不超出大門。沈勃感歎地說:“我現在才知道處在富貴中的人比不上貧賤之人。”
劉訏,字彥度,平原人也。父靈真,齊武昌太守。訏幼稱純孝,數歲,父母繼卒,訏居喪,哭泣孺慕,幾至滅性,赴吊者莫不傷焉。後為伯父所養,事伯母及昆姊,孝友篤至,為宗族所稱。自傷早孤,人有誤觸其諱者,未嚐不感結流涕。長兄潔為之娉妻,克日成婚,訏聞而逃匿,事息乃還。本州刺史張稷辟為主簿,不就。主者檄召,
不久,沈顗被征召為南郡王左常侍,他不去赴任。沈顗平日家居的品行很好,事奉父母十分孝敬,兄弟之間十分友愛,他被同鄉之人稱道仰慕。永明三年,沈顫被征召為著作郎;建武二年,沈頡又被征召為太子舍人,他都不去赴任。永元二年,沈顗又被征召為通直郎,他也不去赴任。
訏乃掛檄於樹而逃。
沈顗素來不置辦家產,時值齊末,兵荒馬亂,沈頡家中生活艱難,他與家人都衹能兩天分吃一天的食糧。有人饋贈糧食和肉給沈頡,沈顗就把門關上,不肯接受。他衹是靠打柴維持生計,但仍是怡然自得,並不改變自己的旨趣。天監四年,梁大舉北伐,因而征集壯丁。吳興太守柳惲埋命沈顗去服勞役,揚州別駕陸任寫信去責備柳憚,柳憚十分慚愧,送了豐厚的禮物給沈顫,讓沈顗回家。沈顥就在這一年在自己家中去世。沈顗所著的文章有數十篇。
訏善玄言,尤精釋典。曾與族兄劉高聽講於鍾山諸寺,因共卜築宋熙寺東澗,有終焉之誌。天監十七年,卒於高舍,時年三十一。臨終,執高手曰:“氣絕便斂,斂畢即埋,靈筵一不須立,勿設饗祀,無求繼嗣。”高從而行之。宗人至友相與刊石立銘,諡曰玄貞處士。
劉慧斐字文宣,彭城人。他從小學問淵博,會寫文章。劉慧斐初出仕任玄虛王法曹行參軍。劉慧斐曾經在回京城途中經過尋陽,到匡山去遊覽。他去拜訪處士張孝秀,兩人誌趣相同,十分投合,劉慧斐於是萌生了在匡山安居終老的想法。於是他就不再做官,自己居住到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