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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齊書》 作者:李百藥  

本紀·卷二

神武下
神武紀(下)

天平元年正月壬辰,神武西伐費也頭虜紇豆陵伊利於河西,滅之,遷其部於河東。
天平元年(534)正月,神武率軍前往河西,征討費也頭人紇豆陵伊利,取勝後,將其部眾遷往河東。

二月,永寧寺九層浮圖災。既而人有從東萊至,雲及海上人鹹見之於海中,俄而霧起乃滅。說者以為天意若曰:永寧見災,魏不寧矣;飛入東海,渤海應矣。
二月,永寧寺九層佛塔火災。災後有人從東萊來,談到火燒佛塔時海上人都在海中看到過,由於很快起霧此景消逝的情況。有人認為這是天意,好像是說永寧生災,魏不安寧,飛入東海,渤海回應了。

魏帝既有異圖,時侍中封隆之與孫騰私言,隆之喪妻,魏帝欲妻以妹。騰亦未之信,心害隆之,泄其言於斛斯椿。椿以白魏帝。又孫騰帶仗入省,擅殺禦史。並亡來奔。稱魏帝撾舍人梁續於前,光祿少卿元子幹攘臂擊之,謂騰曰:“語爾高王,元家兒拳正如此。”領軍婁昭辭疾歸晉陽。魏帝於是以斛斯椿兼領軍,分置督將及河南、關西諸刺史。華山王鷙在徐州,神武使邸珍奪其管籥。建州刺史韓賢、濟州刺史蔡俊皆神武同義,魏帝忌之。故省建州以去賢,使禦史中尉綦俊察俊罪,以開府賈顯智為濟州。俊拒之,魏帝逾怒。
魏帝已有異圖,時侍中封隆之私底下對孫騰說,隆之妻亡,魏帝想把妹妹嫁給他。孫騰不太相信,但內心生起嫉妒,就把這件事偷偷地告訴了斛斯椿。斛斯椿向魏帝做了報告。另外孫騰帶兵器進禁省,擅自殺了禦史。兩人同時逃走,投奔神武而來,向神武訴說魏帝在自己麵前毆打舍人梁續,光祿少卿元子幹捋袖伸臂跑來幫忙,並對孫騰說:“告訴你的高王,元家兒拳就這個樣子。”領軍婁昭托病回到晉陽。魏帝就讓斛斯椿兼任領軍,分別安排諸將以及河南、關西等地刺史。華山王鷙在徐州,神武派邸珍奪走了他的鑰匙。建州刺史韓賢、濟州刺史蔡俊協同神武舉義,魏帝很是仇視他們。因此裁撤建州以剝奪韓賢的官職,命令禦史中尉綦俊偵察蔡俊的犯罪事實,派開府賈顯智做濟州刺史。蔡俊不服,魏帝更加惱怒。

五月下詔,雲將征句吳,發河南諸州兵,增宿衛,守河橋。六月丁巳,魏帝密詔神武曰:“宇文黑獺自平破秦、隴,多求非分,脫有變詐,事資經略。但表啟未全背戾,進討事涉抃抃,遂召群臣,議其可否。僉言假稱南伐,內外戒嚴,一則防黑獺不虞,二則可威吳楚。”時魏帝將伐神武,神武部署將帥,慮疑,故有此詔。神武乃表曰:“荊州綰接蠻左,密邇畿服,關隴恃遠,將有逆圖。臣今潛勒兵馬三萬,擬從河東而渡;又遣恒州刺史厙狄幹、瀛州刺史郭瓊、汾州刺史斛律金、前武衛將軍彭樂擬兵四萬,從其來違津渡;遣領軍將軍婁昭、相州刺史竇泰、前瀛州刺史堯雄、並州刺史高隆之擬兵五萬,以討荊州;遣冀州刺史尉景、前冀州刺史高敖曹、濟州刺史蔡俊、前侍中封隆之擬山東兵七萬、突騎五萬,以征江左。皆約所部,伏聽處分。”魏帝知覺其變,乃出神武表,命群官議之,欲止神武諸軍。神武乃集在州僚佐,令其博議,還以表聞。仍以信誓自明忠款曰:“臣為嬖佞所間,陛下一旦賜疑,今猖狂之罪,爾朱時討。臣若不盡誠竭節,敢負陛下,則使身受天殃,子孫殄絕。陛下若垂信赤心,使幹戈不動,佞臣一二人願斟量廢出。”辛未,帝複錄在京文武議意以答神武,使舍人溫子升草敕。子升逡巡未敢作,帝據胡床,拔劍作色。子升乃為敕曰:
五月魏帝下詔,稱要征討句吳,調集河南各州兵士,增加皇宮宿衛,派人守護河橋。六月,魏帝秘密詔令神武:“宇文黑獺自從平定秦、隴之後,多有非分之求,倘有變動欺詐,務請策劃處理。不過,宇文氏的表、啟之中還沒有暴露出徹底的反叛之心,攻討之事不可匆匆決定,因此召集大臣,商議是否可行。都說以南伐為名,內外戒嚴,一來防備黑獺突然起事,二來可以威逼吳、楚。”此時魏帝準備攻打神武,正在調兵遣將,擔心神武懷疑,所以下詔解釋。神武則上書說:“荊州同蠻地相接,距離畿服不遠,關隴依仗邊遠,欲有逆謀。臣現在悄悄地領兵三萬,擬從河東渡過黃河;又命令恒州刺史厙狄幹、瀛州刺史郭瓊、汾州刺史斛律金、前武衛將軍彭樂統兵四萬,從來違律渡河;派遣領軍將軍婁昭、相州刺史竇泰、前瀛州刺史堯雄、並州刺史高隆之率兵五萬,攻打荊州;調集冀州刺史尉景、原冀州刺史高敖曹、濟州刺史蔡俊、前侍中封隆之帶山東之兵七萬、突騎五萬,進軍江左。都必須嚴格約束部眾,認真聽從指揮。”魏帝感覺有變,就拿出神武的上表,命令百官評議,希望能製止神武各路兵馬的行動。神武也馬上召集在州郡的僚佐,請他們廣泛發表意見,再以表的形式上奏魏帝。依然用真誠的誓言表白自己的忠心:“臣遭小人離間,陛下一旦懷疑,其桀驁不馴之罪,就會像爾朱氏那樣受到誅討。臣如果不盡誠竭節,膽敢辜負陛下的話,那麼就使身受天禍,斷子絕孫。陛下如果相信臣的赤心,使幹戈不興,就該將一二佞臣逐出朝廷。”二十二日,魏帝選錄在京文武大臣的議論再次回答神武,讓舍人溫子升起草詔令,子升遲疑不決,未敢動筆。魏帝坐在胡床上,變了臉色,拔出長劍威脅。子升這才拿起筆來草詔:

前持心血,遠以示王,深冀彼此共相體悉,而不良之徒坐生間貳。近孫騰倉卒向彼,致使聞者疑有異謀,故遣禦史中尉綦俊具申朕懷。今得王啟,言誓懇惻,反覆思之,猶所未解。以朕眇身,遇王武略,不勞尺刃,坐為天子,所謂生我者父母,貴我者高王。今若無事背王。規相攻討,則使身及子孫,還如王誓。皇天後土,實聞此言。近慮宇文為亂,賀拔勝應之,故纂嚴欲與王俱為聲援。宇文今日使者相望,觀其所為,更無異跡。賀拔在南,開拓邊境,為國立功,念無可責。君若欲分討,何以為辭?東南不賓,為日已久,先朝已來,置之度外。今天下戶口減半,未宜窮兵極武。朕既暗昧,不知佞人是誰,可列其姓名,令朕知也。如聞厙狄幹語王雲:“本欲取懦弱者為主,王無事立此長君,使其不可駕禦,今但作十五日行,自可廢之,更立餘者。”如此議論,自是王間勳人,豈出佞臣之口?去歲封隆之背叛,今年孫騰逃走,不罪不送,誰不怪王!騰既為禍始,曾無愧懼,王若事君盡誠,何不斬送二首。王雖啟圖西去,而四道俱進,或欲南度洛陽,或欲東臨江左,言之者猶應自怪,聞之者寧能不疑?王若守誠不貳,晏然居北,在此雖有百萬之眾,終無圖彼之心。王脫信邪棄義,舉旗南指,縱無匹馬隻輪,猶欲奮空拳而爭死。朕本寡德,王已立之,百姓無知,或謂實可。若為他所圖,則彰朕之惡,假令還為王殺,幽辱齏粉,了無遺恨。何者?王既以德見推,以義見舉,一朝背德舍義,便是過有所歸。本望君臣一體,若合符契,不圖今日,分疏到此。古語雲:“越人射我,笑而道之;吾兄射我,泣而道之。”朕既親王,情如兄弟,所以投筆拊膺,不覺歔欷。
朕愚昧蠢笨,不知小人是誰,王可指名道姓,令朕明白。如厙狄幹對王講:“本打算挑選懦弱之人做皇帝,王卻擁立此人為君,致使不能駕禦,現在隻作十五天的打算,自然可以廢除,再立他人。”這樣的議論,出自王身邊的功臣之口,佞臣小人是講不出來的。去年封隆之背叛,今年孫騰逃走,王卻不能依法處罰,也不押解送還朝廷,王袒護封、孫,誰都想加以指責!孫騰已為禍始,王卻毫無愧懼之色。王若對朕忠心,為何不送二人首級來京?王雖率部西征,但又布署四麵進攻,或者南進洛陽,或者東臨江左,講出進攻的話語應該自我責備,聽到進攻的言辭哪能不加懷疑?王若忠誠不二,就當靜靜地屯駐北地,雖擁有百萬之眾,終無害人之心。王若信邪棄義,揮師南進,縱無匹馬隻輪,還想赤手空拳去爭一死。朕本寡德,王已立之,百姓無知,誠可諒解。若有他圖,則是彰明朕的罪惡,假如被王誅殺,或幽禁淩辱,或粉身碎骨,而毫無遺憾。為什麼?王既然德被人稱,義為人道,一旦背德舍義,便是失信於民。本指望君臣一體,如契與符合,沒料到今日竟如此疏遠。古語雲:“越人射我,笑而道之;我兄射我,泣而道之。”朕愛王親王,情同手足,所以投筆拍胸,禁不住地發出哀歎。

初,神武自京師將北,以為洛陽久經喪亂,王氣衰盡,雖有山河之固,土地褊狹,不如鄴,請遷都。魏帝曰:“高祖定鼎河洛,為永永之基,經營製度,至世宗乃畢。王既功在社稷,宜遵太和舊事。”神武奉詔,至是複謀焉。遣三千騎鎮建興,益河東及濟州兵,於白溝虜船不聽向洛,諸州和糴粟運入鄴城。魏帝又敕神武曰:“王若厭伏人情,杜絕物議,唯有歸河東之兵,罷建興之戍,送相州之粟,追濟州之軍,令蔡俊受代,使邸珍出徐,止戈散馬,各事家業。脫須糧廩,別遣轉輸,則讒人結舌,疑悔不生。王高枕太原,朕垂拱京洛,終不舉足渡河,以幹戈相指。王若馬首南向,問鼎輕重,朕雖無武,欲止不能,必為社稷宗廟出萬死之策。決在於王,非朕能定,為山止簣,相為惜之。”魏帝時以任祥為兼尚書左仆射,加開府,祥棄官走至河北,據郡待神武。魏帝乃敕文武官北來者任去留,下詔罪狀神武,為北伐經營。神武亦勒馬宣告曰:“孤遇爾朱擅權,舉大義於四海,奉戴主上,義貫幽明。橫為斛斯椿讒構,以誠節為逆首。昔趙鞅興晉陽之甲,誅君側惡人,今者南邁,誅椿而已。”以高昂為前鋒,曰:“若用司空言,豈有今日之舉!”司馬子如答神武曰:“本欲立小者,正為此耳。”
當初,神武從京師出發擬將北行,認為洛陽久經戰亂,王氣已盡,即便有山河之險可守,但土地狹窄,趕不上鄴地,因此請求遷都。魏帝道:“高祖定鼎河洛,為永久的基地,規劃營建,一直到世宗朝才告結束。王既然有功於國,就應該遵從太和舊典。”神武聽從了詔令,到這個時候,又舊事重提。調遣三千騎兵鎮守建興,增益河東及濟州的軍隊,規定以白溝為界,所有船隻不準入洛,各州和糴糧食全部運送鄴城。魏帝又詔令神武:“王若順從民心,杜絕議論,隻有撤退河東之兵,罷除建興之戍,送歸相州之粟,追還濟州之軍,命令蔡俊辭職,打發邸珍離徐,止戈散馬,各治家業,所需糧食,另請轉送。那麼小人就會閉口,懷疑也就不會產生了。王在太原高枕無憂,朕在京洛無為而治,永不舉足渡河,互不再動幹戈。王若揮軍南進,問鼎輕重,朕雖不武,欲止不能,一定要為社稷宗廟考慮,籌劃出最好的計策。決策由王,非朕所能定奪,造山止簣,實在可惜。”此時魏帝讓任祥兼任尚書左仆射,加開府儀同三司,任祥棄官逃到河北,占據地盤等候神武。魏帝於是下令凡是北方的文武官員去留聽便,下詔公布神武罪行,為北伐籌劃營謀。神武也停馬宣言,說:“我見爾朱氏專權,便在天下舉起義旗,輔佐皇上,義貫幽明,反被斛斯椿誣陷,把忠誠說成了叛逆。古代趙鞅興晉陽之兵,誅殺君側的惡人。今日南進,隻不過是聲討斛斯椿而已。”委任高昂為前鋒,說:“如果聽了司空的話,那會有今日的舉措!”司馬子如回答說:“原本打算立一弱小者為帝,今天的行動就是為了這個目的。”

魏帝征兵關右,召賀拔勝赴行在所,遣大行台長孫承業、大都督潁川王斌之、斛斯椿共鎮武牢,汝陽王暹鎮石濟,行台長孫子彥帥前恒農太守元洪略鎮陝,賈顯智率豫州刺史斛斯元壽伐蔡俊。神武使竇泰與左廂大都督莫多婁貸文逆顯智,韓賢逆暹。元壽軍降。泰、貸文與顯智遇於長壽津,顯智陰約降,引軍退。軍司元玄覺之,馳還。請益師。魏帝遣大都督侯幾紹赴之。戰於滑台東,顯智以軍降,紹死之。七月,魏帝躬率大眾屯河橋。神武至河北十餘裏,再遣口申誠款,魏帝不報。神武乃引軍渡河。魏帝問計於群臣,或雲南依賀拔勝,或雲西就關中,或雲守洛口死戰。未決。而元斌之與斛斯椿爭權不睦,斌之棄椿徑還,紿帝雲:“神武兵至。”即日,魏帝遜於長安。己酉,神武入洛陽,停於永寧寺。
魏帝向關右征兵,召請賀拔勝趕往行所,派遣大行台長孫承業、大都督潁川王斌之、斛斯椿一同鎮守武牢,汝陽王暹守石濟,行台長孫子彥率領前恒農太守元洪略鎮陝,賈顯智帶豫州刺史斛斯元壽討伐蔡俊。神武指派竇泰和左廂大都督莫多婁貸文迎擊顯智,韓賢抵擋汝陽王暹。斛斯元壽部投降。竇泰、貸文在長壽津與賈顯智相遇,顯智秘密談妥了投降事宜,就率眾撤走。軍司元玄發覺後,趕回行所,請求增兵。魏帝調遣大都督侯幾紹奔赴前線,兩軍便在滑台東側大戰,顯智帶領兵士投降,侯幾紹陣亡。

八月甲寅,召集百官,謂曰:“為臣奉主,匡救危亂,若處不諫爭,出不陪隨,緩則耽寵爭榮,急便逃竄,臣節安在?”遂收開府儀同三司叱列延慶、兼尚書左仆射辛雄、兼吏部尚書崔孝芬、都官尚書劉廞、兼度支尚書楊機、散騎常侍元士弼並殺之,誅其貳也。士弼籍沒家口。神武以萬機不可曠廢,乃與百僚議以清河王亶為大司馬,居尚書下舍而承製決事焉。王稱警蹕,神武醜之。神武尋至恒農,遂西克潼關,執毛洪賓。進軍長城,龍門都督薛崇禮降。神武退舍河東,命行台尚書長史薛瑜守潼關,大都督庫狄溫守封陵。於蒲津西岸築城,守華州,以薛紹宗為刺史,高昂行豫州事。神武自發晉陽,至此凡四十啟,魏帝皆不答。九月庚寅,神武還於洛陽,乃遣僧道榮奉表關中,又不答。乃集百僚四門耆老,議所推立。以為自孝昌喪亂,國統中絕,神主靡依,昭穆失序。永安以孝文為伯考,永熙遷孝明於夾室,業喪祚短,職此之由。遂議立清河王世子善見。議定,白清河王。王曰:“天子無父,苟使兒立,不惜餘生。”乃立之,是為孝靜帝。魏於是始分為二。
七月,魏帝親自帶領大軍屯駐河橋。神武在距河北十餘裏的地方,再次派人表明誠意,魏帝沒有理睬。神武就率軍渡過黃河。魏帝向群臣問計,有的說往南投奔賀拔勝,有的說往西占據關中,有的說固守洛口決一死戰。何去何從,無法決定。元斌之與斛斯椿因爭權奪利,關係不洽,斌之留下斛斯椿抄小路跑到行所,蒙騙魏帝說:“神武的兵來了!”當天,魏帝逃往長安。二十九日,神武進洛陽,暫居永寧寺。

神武以孝武既西,恐逼崤、陝,洛陽複在河外,接近梁境,如向晉陽,形勢不能相接,乃議遷鄴,護軍祖瑩讚焉。詔下三日,車駕便發,戶四十萬狼狽就道。神武留洛陽部分,事畢還晉陽。自是軍國政務,皆歸相府。先是童謠曰:“可憐青雀子,飛來鄴城裏,羽翮垂欲成,化作鸚鵡子。”好事者竊言,雀子謂魏帝清河王子,鸚鵡謂神武也。
八月初四,神武召集百官會議,說:“為臣事主,拯救危亂,如果居於臣位而不諫諍,出門不相跟隨,國家安寧時沉溺於榮華富貴,危急時如鳥獸奔散,臣節在哪裏!”於是捕獲開府儀同三司叱列延慶、兼尚書左仆射辛雄、兼吏部尚書崔孝芬、都官尚書劉..、兼度支尚書楊機、散騎常侍元士弼等人,並全部處死,原因是他們對皇上不能盡忠,士弼籍沒家人。神武認為好時機不可錯過,便同百官商議,任命清河王..為大司馬,居尚書下舍而秉承意旨來決斷大事。王出入稱警蹕,神武極為討厭。不久,神武抵達恒農,於是向西攻下了潼關,活捉了毛洪賓。進軍長安,龍門都督薛崇禮投降。神武率部後退,駐紮河東,命令行台尚書長史薛瑜守潼關,大都督厙狄溫守封陵。築城於蒲津西岸以守華州,便命令薛紹宗做刺史。高昂行豫州刺史事。神武從晉陽出發,到此時為止已向魏帝致函四十餘件,都沒有得到答複。

初,孝昌中,山胡劉螽升自稱天子,年號神嘉,居雲陽穀,西土歲被其寇,謂之胡荒。二年正月,西魏渭州刺史可朱渾道元擁眾內屬,神武迎納之。壬戌,神武襲擊劉螽升,大破之。己巳,魏帝褒詔,以神武為相國,假黃鉞,劍履上殿,入朝不趨。神武固辭。三月,神武欲以女妻螽升太子,候其不設備,辛酉,潛師襲之。其北部王斬螽升首以送。其眾複立其子南海王,神武進擊之,又獲南海王及其弟西海王、北海王、皇後公卿已下四百餘人,胡、魏五萬戶。壬申,神武朝於鄴。四月,神武請給遷人廩各有差。九月甲寅,神武以州郡縣官多乖法,請出使問人疾苦。
九月初十,神武返回洛陽,又打發僧人道榮奉表入送關中,還是沒有答複。於是聚集百官、四門耆老,議論立誰為帝。神武認為從孝昌喪亂開始,國脈中斷,神主無依,昭穆失序,永安帝以孝文帝為伯考,永熙帝遷孝明帝神主於夾室,功業喪失福佑短淺,根源就在這裏。因此決定立清河王長子元善見。大家意見一致,便向清河王報告。王說:“天子無父,若立我兒,我會毫不憫惜自己的生命。”元善見即位,這就是東魏史上的孝靜帝。從這時起,魏一分為二了。神武考慮到魏帝跑到了關中,擔心他進逼崤、陝,洛陽又在黃河之外,接近梁境,如若進攻晉陽,兩邊不能很好銜接,就建議遷都於鄴,護軍祖瑩讚同。詔書下達三日,車駕出發,戶口四十萬也狼狽上路。神武留在洛陽處理事務,事情辦完後就回到了晉陽。從此開始,軍政大事,全歸相府處理。早些時候有童謠說:“可憐青雀子,飛到鄴城裏,翅膀快長成,變成鸚鵡子。”好事者私下議論,說雀子是魏帝清河王的兒子,鸚鵡是神武。

三年正月甲子,神武帥厙狄幹等萬騎襲西魏夏州,身不火食,四日而至。縛槊為梯,夜入其城,禽其刺史費也頭斛拔俄彌突,因而用之。留都督張瓊以鎮守,遷其部落五千戶以歸。西魏靈州刺史曹泥與其婿涼州刺史劉豐遣使請內屬。周文圍泥,水灌其城,不沒者四尺。神武命阿至羅發騎三萬徑度靈州,繞出西軍後,獲馬五十匹,西師乃退。神武率騎迎泥、豐生,拔其遺戶五千以歸,複泥官爵。魏帝詔加神武九錫,固讓乃止。二月,神武令阿至羅逼西魏秦州刺史建忠王萬俟普撥,神武以眾應之。六月甲午,普撥與其子太宰受洛幹、豳州刺史叱幹寶樂、右衛將軍破六韓常及督將三百餘人擁部來降。八月丁亥,神武請均鬥尺,班於天下。九月辛亥,汾州胡王迢觸、曹貳龍聚眾反,署立百官,年號平都。神武討平之。十二月丁醜,神武自晉陽西討,遣兼仆射行台汝陽王暹、司徒高昂等趣上洛,大都督竇泰入自潼關。
當初,即孝昌年中,山胡劉蠡升自稱天子,年號神嘉,住居在雲陽穀,魏的西部每年都要遭受寇掠,人們呼之為“胡荒”。

四年正月癸醜,竇泰軍敗自殺。神武次蒲津,以冰薄不得赴救,乃班師。高昂攻克上洛。二月乙酉,神武以並、肆、汾、建、晉、東雍、南汾、泰、陝九州霜旱,人饑流散,請所在開倉賑給。六月壬申,神武如天池,獲瑞石,隱起成文曰“六王三川”。十月壬辰,神武西討,自蒲津濟,眾二十萬。周文軍於沙苑。神武以地厄少卻,西人鼓噪而進,軍大亂,棄器甲十有八萬,神武跨橐駝,候船以歸。
天平二年(535)正月,西魏渭州刺史可朱渾道元率眾歸附,神武接納了他們。十五日,神武襲擊劉蠡升,獲全勝。二十二日,魏帝下詔褒獎,任命神武為相國,授假黃鉞,佩劍著鞋進宮殿,朝見不快步地走。神武堅辭不受。

元象元年三月辛酉,神武固請解丞相,魏帝許之。四月庚寅,神武朝於鄴,壬辰,還晉陽。請開酒禁,並賑恤宿衛武官。七月壬午,行台侯景、司徒高昂圍西魏將獨孤信於金墉,西魏帝及周文並來赴救。大都督厙狄幹帥諸將前驅,神武總眾繼進。八月辛卯,戰於河陰,大破西魏軍,俘獲數萬。司徒高昂、大都督李猛、宋顯死之。西師之敗,獨孤信先入關,周文留其都督長孫子彥守金墉,遂燒營以遁。神武遣兵追奔,至崤,不及而還。初,神武知西師來侵,自晉陽帥眾馳赴,至孟津,未濟,而軍有勝負。既而神武渡河,子彥亦棄城走,神武遂毀金墉而還。十一月庚午,神武朝於京師。十二月壬辰,還晉陽。
三月,神武計劃嫁女予劉蠡升的長子為妻,候其麻痹大意,十五日,偷偷地派出軍隊突襲。蠡升子北部王砍下其父腦袋送給神武。蠡升的部眾又擁立其子南海王為帝,神武再次進攻,活捉了南海王及其弟弟西海王、北海王、皇後公卿等四百餘人,得胡、西魏戶五萬多。二十六日,神武朝於鄴。

興和元年七月丁醜,魏帝進神武為相國、錄尚書事,固讓乃止。十一月乙醜,神武以新宮成,朝於鄴。魏帝與神武燕射,神武降階稱賀,又辭渤海王及都督中外諸軍事,詔不許。十二月戊戌,神武還晉陽。
四月,神武請求按等供應遷戶糧食。

二年十二月,阿至羅別部遣使請降。神武帥眾迎之,出武州塞,不見,大獵而還。
九月十四日,神武認為州郡縣官吏多有違法亂紀行為,請求派出使臣訪問民間疾苦。

三年五月,神武巡北境,使使與蠕蠕通和。
三年(536)正月二十二日,神武統領厙狄幹等萬餘騎兵偷襲西魏的夏州,不吃熟食,四天就趕到了。捆綁長矛做成雲梯,深夜攻進城裏,活捉了刺史費也頭人斛拔俄彌突,仍然委任他做刺史。留都督張瓊鎮守夏州,將其部落五千多戶遷往東魏。西魏靈州刺史曹泥及其女婿涼州刺史劉豐派遣使者請求內屬。周文包圍了曹泥,用大水灌注靈州府城,隻有四尺見方的地方沒有被淹。神武命令阿至羅帶騎兵三萬從小路經過靈州,繞到西魏軍的後背,繳獲戰馬五十匹,西魏軍才被迫撤退。神武親率騎士迎接曹泥、劉豐,選拔五千遺戶帶回東魏,並且恢複了曹泥的官爵。魏帝下詔賜給神武九錫,因堅決推辭才作罷。

四年五月辛巳,神武朝鄴,請令百官每月麵敷政事,明揚側陋,納諫屏邪,親理獄訟,褒黜勤怠;牧守有愆,節級相坐;椒掖之內,進禦以序;後園鷹犬,悉皆棄之。六月甲辰,神武還晉陽。九月,神武西征。十月己亥,圍西魏儀同三司王思政於玉壁城,欲以致敵,西師不敢出。十一月癸未,神武以大雪士卒多死,乃班師。
二月,神武下令阿至羅威逼西魏秦州刺史建忠王萬俟普撥,神武隨即率部應接。六月二十五日,普撥與其子太宰受洛幹、豳州刺史叱幹寶樂、右衛將軍破六韓常以及督將三百多人率眾投降。

武定元年二月壬申,北豫州刺史高慎據武牢西叛。三月壬辰,周文率眾援高慎,圍河橋南城。戊申,神武大敗之於芒山,擒西魏督將已下四百餘人,俘斬六萬計。是時軍士有盜殺驢者,軍令應死,神武弗殺,將至並州決之。明日複戰,奔西軍,告神武所在。西師盡銳來攻,眾潰,神武失馬,赫連陽順下馬以授神武,與蒼頭馮文洛扶上俱走,從者步騎六七人。追騎至,親信都督尉興慶曰:“王去矣,興慶腰邊百箭,足殺百人。”神武勉之曰:“事濟,以爾為懷州,若死,則用爾子。”興慶曰:“兒小,願用兄。”許之。興慶鬥,矢盡而死。西魏太師賀拔勝以十三騎逐神武,河州刺史劉豐射中其二。勝槊將中神武,段孝先橫射勝馬殪,遂免。豫、洛二州平。神武使劉豐追奔,拓地至弘農而還。七月,神武貽周文書,責以殺孝武之罪。八月辛未,魏帝詔神武為相國、錄尚書事、大行台,餘如故,固辭乃止。是月,神武命於肆州北山築城,西自馬陵戍,東至士隥,四十日罷。十二月己卯,神武朝京師,庚辰,還晉陽。二年三月癸巳,神武巡行冀、定二州,因朝京師。以冬春亢旱,請蠲懸責,賑窮乏,宥死罪以下。又請授老人板職各有差。四月丙辰,神武還晉陽。十一月,神武討山胡,破平之,俘獲一萬餘戶口,分配諸州。
八月十八日,神武請求魏帝統一鬥、尺,頒行天下。

三年正月甲午,開府儀同三司爾朱文暢、開府司馬任胄、都督鄭仲禮、中府主簿李世林、前開府參軍房子遠等謀賊神武,因十五日夜打簇,懷刃而入,其黨薛季孝以告,並伏誅。丁未,神武請於並州置晉陽宮,以處配口。三月乙未,神武朝鄴,丙午,還晉陽。十月丁卯,神武上言,幽、安、定三州北接奚、蠕蠕,請於險要修立城戍以防之,躬自臨覆,莫不嚴固。乙未,神武請釋芒山俘桎梏,配以民間寡婦。
九月初四,汾州胡人王迢觸、曹貳龍等聚眾造反,建立百官,年號平都。神武派兵進行了鎮壓。

四年八月癸巳,神武將西伐,自鄴會兵於晉陽。殿中將軍曹魏祖曰:“不可。今八月西方王,以死氣逆生氣,為客不利,主人則可。兵果行,傷大將軍。”神武不從。自東、西魏構兵,鄴下每先有黃黑蟻陣鬥,占者以為黃者東魏戎衣色,黑者西魏戎衣色,人間以此候勝負。是時黃蟻盡死。九月,神武圍玉壁以挑西師,不敢應。西魏晉州刺史韋孝寬守玉壁,城中出鐵麵,神武使元盜射之,每中其目。用李業興孤虛術,萃其北。北,天險也。乃起土山,鑿十道,又於東麵鑿二十一道以攻之。城中無水,汲於汾。神武使移汾,一夜而畢。孝寬奪據土山,頓軍五旬,城不拔,死者七萬人,聚為一塚。有星墜於神武營,眾驢並鳴,士皆讋懼。神武有疾。十一月庚子,輿疾班師。庚戌,遣太原公洋鎮鄴。辛亥,征世子澄至晉陽。有惡烏集亭樹,世子使斛律光射殺之。己卯,神武以無功,表解都督中外諸軍事,魏帝優詔許之。是時西魏言神武中弩,神武聞之,乃勉坐見諸貴,使斛律金作《敕勒歌》,神武自和之,哀感流涕。
十二月十一日,神武從晉陽出發進行西征,命令兼仆射行台汝陽王暹、司徒高昂等人急赴上洛,大都督竇泰進入潼關。

侯景素輕世子,嚐謂司馬子如曰:“王在,吾不敢有異,王無,吾不能與鮮卑小兒共事。”子如掩其口。至是,世子為神武書召景。景先與神武約:得書,書背微點,乃來。書至,無點,景不至。又聞神武疾,遂擁兵自固。神武謂世子曰:“我雖疾,爾麵更有餘憂色,何也?”世子未對。又問曰:“豈非憂侯景叛耶?”曰:“然。神武曰:“景專製河南十四年矣,常有飛揚跋扈誌,顧我能養,豈為汝駕禦也!今四方未定,勿遽發哀。厙狄幹鮮卑老公,斛律金敕勒老公,並性遒直,終不負汝。可朱渾道元、劉豐生遠來投我,必無異心。賀拔焉過兒樸實無罪過。潘樂本作道人,心和厚,汝兄弟當得其力。韓軌少戇,宜寬借之。彭樂心腹難得,宜防護之。少堪敵侯景者唯有慕容紹宗,我故不貴之,留以與汝,宜深加殊禮,委以經略。”
四年(537)正月十七日,竇泰因軍敗而自殺。神武宿營蒲津,因冰薄不能渡河無法支援,便班師回歸。高昂攻克上洛。

五年正月朔,日蝕,神武曰:“日蝕其為我耶,死亦何恨。”丙午,陳啟於魏帝。是日,崩於晉陽,時年五十二,秘不發喪。六月壬午,魏帝於東堂舉哀,三日,製緦衰。詔凶禮依漢大將軍霍光、東平王蒼故事;贈假黃鉞、使持節、相國、都督中外諸軍事、齊王璽紱,轀輬車、黃屋、左纛、前後羽葆、鼓吹、輕車、介士,兼備九錫殊禮,諡獻武王。八月甲申,葬於鄴西北漳水之西,魏帝臨送於紫陌。天保初,追崇為獻武帝,廟號太祖,陵曰義平。天統元年,改諡神武皇帝,廟號高祖。
二月二十二日,由於並、肆、汾、建、晉、東雍、南汾、泰、陝九州霜旱,民饑流浪,神武請求各州開倉救濟。

神武性深密高岸,終日儼然,人不能測。機權之際,變化若神。至於軍國大略,獨運懷抱,文武將吏,罕有預之。統馭軍眾,法令嚴肅,臨敵製勝,策出無方。聽斷昭察,不可欺犯。知人好士,全護勳舊。性周給,每有文教,常殷勤款悉,指事論心,不尚綺靡。擢人授任,在於得才,苟其所堪,乃至拔於廝養,有虛聲無實者,稀見任用。諸將出討,奉行方略,罔不克捷,違失指畫,多致奔亡。雅尚儉素,刀劍鞍勒無金玉之飾。少能劇飲,自當大任,不過三爵。居家如官。仁恕愛士。始,範陽盧景裕以明經稱,魯郡韓毅以工書顯,鹹以謀逆見擒,並蒙恩置之第館,教授諸子。其文武之士盡節所事,見執獲而不罪者甚多。故遐邇歸心,皆思效力。至南威梁國,北懷蠕蠕,吐穀渾、阿至羅鹹所招納,獲其力用,規略遠矣。
六月初八日,神武前往天池,得一瑞石,石麵隱約有文字,曰“六王三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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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百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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