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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齊書》 作者:李百藥  

本紀·卷三

文襄
世宗文襄皇帝諱名澄,字子惠,神武的長子,母親婁太後。幼年聰慧,神武很是看重他。魏中興元年(531),立為渤海王世子。從杜詢習學,敏悟過人,詢很是佩服。二年,加侍中、開府儀同三司,尚孝靜帝妹馮翊長公主,時年十二,神情俊爽,就像成人。神武試探著同他討論局勢得失問題,剖析頗為合理,自此之後,便參預了軍國大事的籌謀。

世宗文襄皇帝,諱澄,字子惠,神武長子也,母曰婁太後。生而岐嶷,神武異之。魏中興元年,立為渤海王世子。就杜詢講學,敏悟過人,詢甚歎服。二年,加侍中、開府儀同三司,尚孝靜帝妹馮翊長公主,時年十二,神情俊爽,便若成人。神武試問以時事得失,辨析無不中理,自是軍國籌策皆預之。
天平元年(534),加使持節、尚書令、大行台、並州刺史。三年,入朝輔政,加領左右、京畿大都督。時人雖然聽說過文襄的氣量見識,但還是按對待少年人的標準來期待著他。機敏嚴明,事無凝滯,使得朝野振肅。元象元年(538),攝吏部尚書。魏自崔亮以後,選拔人才常以年齡功勞為準則,文襄便變革舊式,銓選唯在才能。又淘汰不稱職的尚書郎,拔擢優秀人物充任。因此才名之士,鹹受推舉,即使有未居顯位的,也要招致門下,作為賓客,每逢遊山玩水,一定帶領前往。射箭賦詩,各盡其所能,以為娛樂。興和二年(540),加大將軍,領中書監,仍攝吏部尚書職。從正光以來,天下多事,在職官吏,廉潔者少。文襄便奏請拜吏部郎崔暹為禦史中尉,糾彈權豪,無所寬免,於是風俗更改,私枉絕路。還在街衢張貼告示,詳述治國政術,大開直言之路,有論事上書、苦言切諫者,均能寬容聽取。

天平元年,加使持節、尚書令、大行台、並州刺史。三年,入輔朝政,加領左右、京畿大都督。時人雖聞器識,猶以少年期之,而機略嚴明,事無凝滯,於是朝野振肅。元象元年,攝吏部尚書。魏自崔亮以後。選人常以年勞為製,文襄乃厘改前式,銓擢唯在得人。又沙汰尚書郎,妙選人地以充之。至於才名之士,鹹被薦擢,假有未居顯位者,皆致之門下,以為賓客,每山園遊燕,必見招攜,執射賦詩,各盡其所長,以為娛適。興和二年,加大將軍,領中書監,仍攝吏部尚書。自正光已後,天下多事,在任群官,廉潔者寡。文襄乃奏吏部郎崔暹為禦史中尉,糾劾權豪,無所縱舍,於是風俗更始,私枉路絕。乃榜於街衢,具論經國政術,仍開直言之路,有論事上書苦言切至者,皆優容之。
武定四年(546)十一月,神武西征,突然生病,還師,文襄快馬趕赴幕府,護衛著返回晉陽。五年正月初八,神武駕崩,秘不發喪。十三日,司徒侯景占據河南反叛,潁州刺史司馬世雲在潁州城響應。景誘捕豫州刺史高元成、襄州刺史李密、廣州刺史暴顯等。朝廷派遣司空韓軌領兵征討。夏四月初六,文襄朝鄴。六月初四,韓軌等從潁州班師。十二日,文襄還晉陽,才發喪,曉告文武,公布神武遺誌。七月初三,魏帝詔令文襄為使持節、大丞相、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大行台、渤海王。文襄上奏辭位,也希望停止王爵。初七,魏帝詔太原公洋攝理軍國大事,並派中使宣詔敦促。八月初四,文襄啟奏,申述神武遺令,請減少食邑重新分配給將督,各有等差。初七,朝鄴,堅決推辭丞相職。魏帝詔令說:“既然朝野仰仗,安危所係,不能滿足自己的願望,應該有所權衡,可複大將軍職,餘官依然保留。”

武定四年十一月,神武西討,不豫,班師,文襄馳赴軍所,侍衛還晉陽。五年正月丙午,神武崩,秘不發喪。辛亥,司徒侯景據河南反,潁州刺史司馬世雲以城應之。景誘執豫州刺史高元成、襄州刺史李密、廣州刺史暴顯等。遣司空韓軌率眾討之。夏四月壬申,文襄朝於鄴。六月己巳,韓軌等自潁州班師。丁醜,文襄還晉陽,乃發喪,告喻文武,陳神武遺誌。七月戊戌,魏帝詔以文襄為使持節、大丞相、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大行台、渤海王。文襄啟辭位,願停王爵。壬寅,魏帝詔太原公洋攝理軍國,遣中使敦喻。八月戊辰,文襄啟申神武遺令,請減國邑分封將督,各有差。辛未,朝鄴,固辭丞相。魏帝詔曰:“既朝野攸憑,安危所係,不得令遂本懷,須有權奪,可複前大將軍,餘如故。”
獻議的人都認為侯景還有北望之心,隻是使者攜帶的音信沒有到達而已。後來侯景的部將蔡遵道北歸,說侯景有悔過之心。王認為這是真的,可以勸誘回來,乃寫信給侯景,景也回了信。王看完侯景回信,問是誰寫的。有人說:“大概是行台郎王偉。”王說:“王偉有如此文才,為什麼不讓我知道?”王想離間景與梁朝的關係,又給景寫信,卻謬誤其言辭,稱本打算讓景佯裝反叛,準備同他一道圖謀西方,西人得到這一消息,所以景被迫和我們一塊改向打南方的主意。並將書信中的內容有意泄露給梁,梁人不太相信。

議者鹹雲侯景猶有北望之心,但信命不至耳。又景將蔡遵道北歸,稱景有悔過之心。王以為信然,謂可誘而致,乃遺景書曰:
初八,東魏帝與王在鄴城東邊狩獵,馳逐如飛。監衛都督烏那羅受工伐在後邊呼喊道:“天子莫要跑馬,大將軍發火了。”王曾侍奉魏帝飲酒,他舉著大杯說:“臣澄勸陛下喝一杯酒。”魏帝不高興,說:“從古到今沒有不滅亡的國家,朕怎麼用如此之人!”王惱怒了,說:“朕!朕!狗腳朕!”指使崔季舒打了三拳,王拍打著衣服走出去了。很快打發季舒進來賠禮請罪。魏帝賜給季舒綿繡,季舒不敢馬上接受,稟告於王,王讓取了一段。魏帝要送四百匹給王,王說:“我也隻要一段。”魏帝忍受不了憂愁侮辱,詠誦謝靈運的詩句說:“韓亡子房奮,秦帝魯連恥,本自江海人,忠義感君子。”並且痛哭流涕。

先王與司徒契闊夷險,孤子相依,偏所眷屬,義貫終始,情存歲寒。待為國士者乃立漆身之節,饋以一餐者便致扶輪之效,況其重於此乎?常以故舊之義,欲將子孫相托,方為秦晉之匹,共成劉範之親。況聞負杖行歌,便以狼顧反噬,不蹈忠臣之路,便陷叛人之地。力不足以自強,勢不足以自保,率烏合之眾,為累卵之危。西取救於宇文,南請援於蕭氏,以狐疑之心,為首鼠之事。入秦則秦人不容,歸吳則吳人不信。當是不逞之人,曲為無端之說,遂懷市虎之疑,乃致投杼之惑。比來舉止,事已可見,人相疑誤,想自覺知。闔門大小,悉在司寇,意謂李氏未滅,猶言少卿可反。孤子無狀招禍,丁天酷罰,但禮由權奪,誌在忘私,聊遣偏裨,前驅致討,南兗、揚州,應時克複。即欲乘機,席卷縣瓠,屬以炎暑,欲為後圖,且令還師,待時更舉。今寒膠向折,白露將團,方憑國靈,龔行天罰。器械精新,士馬強盛,內外感恩,上下戮力,三令五申,可赴湯火。使旗鼓相望,埃塵相接,勢如沃雪,事等注熒。夫明者去危就安,智者轉禍為福,寧人負我,不我負人,當開從善之途,使有改迷之路。若能卷甲來朝,垂橐還闕者,即當授豫州,必使終君身世。所部文武更不追攝,進得保其祿位,退則不喪功名。今王思政等皆孤軍偏將,遠來深入,然其性命在君掌握,脫能刺之,想有餘力。節相加授,永保疆埸。君門眷屬,可以無患,寵妻愛子,亦送相還,仍為通家,共成親好。君今不能東封函穀,南麵稱孤,受製於人,威名頓盡。得地不欲自守,聚眾不以為強,空使身有背叛之名,家有惡逆之禍,覆宗絕嗣,自貽伊戚。戴天履地,能無愧乎!孤子今日不應遣此,但見蔡遵道雲:“司徒本無西歸之心,深有悔過之意”,未知此語為虛為實。吉凶之理,想自圖之。
三月二十日,王南臨黎陽,於虎牢渡河,從洛陽出發經過太行後返回晉陽。在路途上給百僚寫信,其目的是想告誡勉勵他們,因而朝野承風,莫不振肅。王又下令朝臣牧宰各舉薦賢良以及驍武膽略能鎮守邊城的人,不限職業,務得其才。六月,王巡察北方城戍,賑濟百姓,賞賜官吏各有等次。

景報書曰:
七月,王回晉陽。初二,王被盜賊殺死,時年二十九歲。葬於峻成陵。齊受禪,追諡為文襄皇帝,廟號世宗。王死前有童謠說:“百尺高竿摧折,水底燃燈燈滅。”有見識的人認為這是王將要遇難的征兆。幾天前,崔季舒在北宮門外諸貴麵前無緣無故地誦讀鮑明遠的詩說:“將軍既下世,部曲亦罕存。”其聲音極為淒傷,且淚流滿麵,見到此種情景的人沒有不感到驚詫的。當初,梁將蘭欽的兒子京被東魏虜獲,王下令配役廚房。欽請求贖回,王不同意。京再訴請,王指使監廚的蒼頭薛豐洛杖打他,還威脅說:“再投訴的話就殺了你。”京與黨徒六人陰謀作亂。此時王在北城東邊的木百堂理事,所以全部的侍衛,都放在了外邊。太史啟奏說宰輔星十分微弱,不出一個月就有大變。王覽奏後說:“小人剛剛被揍了一頓,就想法嚇唬我。”準備接受魏的禪讓,與陳元康、崔季舒等擯斥左右,安置百官。京準備送進飯食,王退避,對很多人講:“昨晚夢見此奴砍我,應該殺了他。”京聽說後,將刀收藏在食盤之中,托言送飯。王發著火說:“我還沒有要吃飯,你為什麼這快把飯送上來了?”京拿出刀來,揮舞著說:“想來殺你。”王反抗,扭傷了腳,鑽進坐榻之下。賊黨搬開坐榻,一下子就殺死了王。早些時候有謠言說:“軟脫帽,座底喘。”此時驗證了這句話。太原公洋在城東的雙堂,聽報後,火速趕往木百堂討賊,抓住京後,一塊一塊地割光了他身上的肉,還用漆漆黑了他的頭。王遇害,卻秘不發喪,慢慢放出風來說:“奴反,大將軍受了一點傷,沒有什麼關係。”

仆鄉曲布衣,本乖藝用,出身為國,綿曆二紀,犯危履難,豈避風霜,遂得富貴當年,榮華身世。一旦舉旗掞,援鼓枹,北麵相抗者,何哉?實以畏懼危亡,恐招禍害故耳。往年之暮,尊王遘疾,神不祐善,祈禱莫瘳。遂使嬖幸弄權,心腹離貳,妻子在宅,無事見圍。及回歸長社,希自陳狀,簡書未遣,斧鉞已臨。既旌旗相對,咫尺不遠,飛書每奏,冀申鄙情。而群帥恃雄,眇然弗顧,連戰推鋒,專欲屠滅。掘圍堰水,僅存三版,舉目相看,命縣漏刻。不忍死亡,出戰城下,拘秦送地,豈樂為之?禽獸惡死,人倫好生,仆實不辜,桓、莊何罪。且尊王平昔見與比肩,戮力同心,共獎帝室,雖複權勢參差,寒暑小異,丞相司徒,雁行而已。福祿官榮,自是天爵,勞而後授,理不相幹,欲求吞炭,何其謬也!然竊人之財,猶謂之盜。祿去公室,抑謂不取。今魏德雖衰,天命未改,拜恩私第,何足關言。賜嗤不能東封函穀,受製於人,當似教仆賢祭仲而褒季氏。無主之國,在禮未聞,動而不法,將何以訓?竊以分財養幼,事歸令終,舍宅存孤,誰雲隙末?複言仆眾不足以自強,身危如累卵。然億兆夷人,卒降十亂,紂之百克,終自無後,潁川之戰,即是殷監。輕重由人,非鼎在德,苟能忠信,雖弱必強,殷憂啟聖,處危何苦。況今梁道邕熙,招攜以禮,被我虎文,縻之好爵,方欲苑五嶽而池四海,掃氛穢以拯黎元。東羈甌越,西道汧隴,吳越悍勁,帶甲千群,秦兵冀馬,控弦十萬,大風一振,枯幹必摧,凝霜暫落,秋帶自殞,此而為弱,誰足稱雄?又見誣兩端,受疑二國,斟酌物情,一何太甚!昔陳平背楚,歸漢則強,百裏出虞,入秦斯霸。蓋昏明由主,用舍在人,奉禮而行,神其吐邪!書稱士馬精新,克日齊舉,誇張形勢,必欲相滅。切以寒膠白露,節候乃同,秋風揚塵,馬首何異。徒知北方之力爭,未識西南之合從,苟欲狥意於前途,不覺坑阱在其側。去危就安,今歸正朔;轉禍為福,已脫網羅。彼當嗤仆之過迷,此亦笑君之晦昧。今引二邦,揚旌北討,熊虎齊奮,克複中原,荊、襄、廣、潁,已屬關右,項城、縣瓠,亦奉江南,幸自取之,何勞見援。然權變非一,理有萬途,為君計者,莫若割地兩和,三分鼎峙,燕、衛、趙、晉,足相俸祿,齊、曹、宋、魯,悉歸大梁。使仆得輸力南朝,北敦姻好,束帛自行,戎車不駕,仆立當世之功,君卒父禰之業,各保疆壘,聽享歲時,百姓乂寧,四人安堵。孰若驅農夫於壟畝,抗勁敵於三方,避幹戈於首尾,當鋒鏑於心腹。縱太公為將,不能獲存,歸之高明,何以克濟。來書曰,妻子老幼悉在司寇,以此見要,庶其可反。當是見疑褊心,未識大趣。昔王陵附漢,母在不歸;太上囚楚,乞羹自若。矧伊妻子,而可介意。脫謂誅之有益,欲止不能,殺之無損,複加坑戮,家累在君,何關仆也。遵道所說,頗亦非虛,故重陳辭,更論款曲。昔與盟主,事等琴瑟,讒人間之,翻為仇敵。撫弦搦矢,不覺傷懷,裂帛還書,其何能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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