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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書》 作者:姚思廉  

列傳·卷十三

沈炯虞荔弟寄馬樞
沈炯字禮明,吳興武康人。祖父選遙,在梁朝任尋陽太守。父親選壇,任王府記室參軍。

沈炯,字禮明,吳興武康人也。祖瑀,梁尋陽太守。父續,王府記室參軍。炯少有雋才,為當時所重。釋褐王國常侍,遷為尚書左民侍郎,出為吳令。侯景之難,吳郡太守袁君正入援京師,以炯監郡。京城陷,景將宋子仙據吳興,遣使召炯,委以書記之任。炯固辭以疾,子仙怒,命斬之。炯解衣將就戮,礙於路間桑樹,乃更牽往他所,或遽救之,僅而獲免。子仙愛其才,終逼之令掌書記。及子仙為王僧辯所敗,僧辯素聞其名,於軍中購得之,酬所獲者鐵錢十萬,自是羽檄軍書皆出於炯。及簡文遇害,四方嶽牧皆上表於江陵勸進,僧辯令炯製表,其文甚工,當時莫有逮者。
沈炯少年時有出眾的才智,為當時人們所推重。始任王國常侍,升任為尚書左民侍郎,調出朝廷任為吳興縣令。在遭遇侯景叛亂的災難時,吳郡太守袁君正入京援救,任用沈炯監理郡中政事。京城失陷,侯景的將領宋子仙占據吳興,派遣使者招致沈炯,委任他書記的職務。沈炯以有病為理由堅決推辭,宋子仙發怒,下令殺他。沈煙脫去衣服將要被殺時,因為路間有桑樹妨礙,於是把他牽往另一個地方,有人趕緊救助他,幸而得以免死。宋子仙愛惜他的才能,終於逼他服從命令掌管書記的工作。到宋子仙為王僧辯擊敗,王僧辯向來知道沈炯的名聲,就在軍中出錢購買到了他,酬謝捉到沈炯的人鐵錢十萬,從這時起緊急檄文和軍事文書都出自於沈炯。到簡文查遇害,四方的封疆大吏都上書給在江陵的蕭繹勸他登上帝位,王僧辯命令沈炯寫勸進表,他的文詞十分精美,當時各封疆大吏的上書沒有比得上他的。

高祖南下,與僧辯會於白茅灣,登壇設盟,炯為其文。及侯景東奔至吳郡,獲炯妻虞氏,子行簡,並殺之,炯弟攜其母逃而獲免。侯景平,梁元帝湣其妻子嬰戮,特封原鄉縣侯,邑五百戶。僧辯為司徒,以炯為從事中郎。梁元帝征為給事黃門侍郎,領尚書左丞。
產擔南下,輿王坦趲會合於皇荃灣,登上壇場舉行盟會,沈炯為他們寫作了盟書。到侯景往東逃至昱登時,抓住了選壩的妻子虞壓,兒子選適,並殺了他們,選炯的弟弟帶著他們的母親逃走而得以免除死難。侯景叛亂被子定後,梁元童同情他的妻和子遭殺戮,特封他為原鄉縣侯,食邑五百戶。王僧辯擔任司徒時,任用沈炯為從事中郎。梁元帝征召他進入朝廷任命為給事黃門侍郎,領尚書左丞。

荊州陷,為西魏所虜,魏人甚禮之,授炯儀同三司。炯以母老在東,恒思歸國,恐魏人愛其文才而留之,恒閉門卻掃,無所交遊。時有文章,隨即棄毀,不令流布。嚐獨行經漢武通天台,為表奏之,陳己思歸之意。其辭曰:“臣聞喬山雖掩,鼎湖之靈可祠,有魯既荒,大庭之跡無泯。伏惟陛下降德猗蘭,纂靈豊穀。漢道既登,神仙可望,射之罘於海浦,禮日觀而稱功,橫中流於汾河,指柏梁而高宴,何其樂也,豈不然歟!既而運屬上仙,道窮晏駕,甲帳珠簾,一朝零落,茂陵玉碗,宛出人間,陵雲故基,共原田而膴々,別風餘址,對陵阜而茫茫,羈旅縲臣,能不落淚!昔承明既厭,嚴助東歸,駟馬可乘,長卿西返,恭聞故實,竊有愚心。黍稷非馨,敢忘徼福。”奏訖,其夜炯夢見有宮禁之所,兵衛甚嚴,炯便以情事陳訴,聞有人言:“甚不惜放卿還,幾時可至。”少日,便與王克等並獲東歸。紹泰二年至都,除司農卿,遷禦史中丞。
荊州失陷時,沈炯被西魏所俘虜,西魏的人十分禮遇他,任命沈炯為儀同三司。沈炯因為母親年老在束邊居住,總想回國,惟恐魏人愛惜自己的文才而留著自己不肯放行,於是一直閉門不再掃路迎客,沒有什麼交遊。時常有文章寫好,隨即就毀掉,不讓流傳開來。曾經獨自行經漠武帝築的通天台,寫了陳情表呈上朝廷,訴說自己思念回鄉的意思。他在文中說:“臣聽說喬山雖然遮蔽,鼎湖的神靈還可以祈禱,有魯已經荒蕪,左庭的業跡沒有消滅。伏思陛下能降恩德於猹蘆,繼承神靈於豐釜。選王朝已經建立,想做神仙正可期望,追隨前代帝王登上海濱的之罘山,在泰山的日觀峰祭神而稱頌自己的功德,在汾河的中段絕流而渡,指點柏梁台而舉行盛宴,多麼快樂呀,難道不是嗎!不久之後命運歸宿是離開人世而成仙,道路走到盡頭帝王去世,雜錯珍寶的帳子綴飾珍珠的簾子,一時破敗散落,茂陵玉碗,仿佛離開了人間,陵雲原有的基礎,和平原上肥沃的田地一樣了。別風宮的餘址,對著土山顯得模糊不清,寄居他鄉被拘縛的臣子,哪能不落淚。從前承明殿既然傾倒,嚴助便向東歸去,有套著四匹馬的車乘坐,司馬長卿往西返回,恭敬地聽說這些足以效法的往事,私下亦有回去的心意。黍稷沒有遠揚的香氣,但哪敢忘記追求幸福。”呈上朝廷後,這天夜裹沈炯夢見有宮廷戒嚴的地方,士兵警衛得非常嚴密,沈炯便把自己的事情陳訴,聽到有人說:“十分不願意放您回去,但這個時候可以到來。”不多幾天,他就和王克等人一起獲準往東回去。紹泰二年到達都城,被任命為司農卿,升任禦史中丞。

高祖受禪,加通直散騎常侍,中丞如故。以母老表請歸養,詔不許。文帝嗣位,又表曰:“臣嬰生不幸,弱冠而孤,母子零丁,兄弟相長。謹身為養,仕不擇官,宦成梁朝,命存亂世,冒危履險,百死輕生,妻息誅夷,昆季冥滅,餘臣母子,得逢興運。臣母妾劉,今年八十有一,臣叔母妾丘,七十有五,臣門弟侄故自無人,妾丘兒孫又久亡泯,兩家侍養,餘臣一人。前帝知臣之孤煢,養臣以州裏,不欲使頓居草萊,又複矜臣溫清,所以一年之內,再三休沐。臣之屢披丹款,頻冒宸鑒,非欲苟違朝廷,遠離畿輦。一者以年將六十,湯火居心,每跪讀家書,前懼後喜,溫枕扇席,無複成童。二者職居彝憲,邦之司直,若自虧身體,何問國章?前德綢繆,始許哀放,內侍近臣,多悉此旨。正以選賢與能,廣求明哲,趑趄荏苒,未始取才。而上玄降戾,奄至今日,德音在耳,墳土遽乾,悠悠昊天,哀此罔極。兼臣私心煎切,彌迫近時,縷縷之祈,轉忘塵觸。伏惟陛下睿哲聰明,嗣興下武,刑於四海,弘此孝治。寸管求天,仰歸帷扆,有感必應,實望聖明。特乞霈然申其私禮,則王者之德,覃及無方,矧彼翔沈,孰非涵養。”詔答曰:“省表具懷。卿譽馳鹹、雒,情深宛、沛。日者理切倚閭,言歸異域,複牽時役,遂乖侍養。雖周生之思,每欲棄官,《戴禮》垂文,得遺從政,前朝光宅四海,劬勞萬機,以卿才為獨步,職居專席,方深委任,屢屈情禮。朕嗣奉洪基,思弘景業,顧茲寡薄,兼纏哀疚,實賴賢哲,同致雍熙,豈便釋簡南闈,解紱東路。當令馮親入舍,荀母從官,用睹朝榮,不虧家禮。尋敕所由,相迎尊累,使卿公私得所,並無廢也。”
高祖接受禪讓,選姻加官通直散騎常侍,中丞的職務依然擔任。因為母親年老他上表請求回家撫養母親,皇帝下令不許可。

初,高祖嚐稱炯宜居王佐,軍國大政,多預謀謨,文帝又重其才用,欲寵貴之。會王琳入寇大雷,留異擁據東境,帝欲使炯因是立功,乃解中丞,加明威將軍,遣還鄉裏,收合徒眾。以疾卒於吳中,時年五十九。文帝聞之,即日舉哀,並遣吊祭,贈侍中,諡曰恭子。有集二十卷行於世。
文帝登位,邀姻又上表說:“臣平生遭遇不幸,二十歲時父親去世而成了孤兒,母子孤單,兄弟間相互扶助成長。恭敬周到地親身奉養母親,出仕不選擇官職,做官在梁朝成功,生命幸存於亂世,冒著危難經曆險途,在百次遭遇死難的險境中已把生命看輕,妻和兒子都被殺害,兄弟已經去世,剩下臣母子兩人,得以遇上國家興盛的時運。臣的母親劉氏,今年八十一歲,臣的叔母丘氏,七十五歲,臣家中的弟侄從前一直沒有後人,叔母丘氏的兒孫又很久前就死去了,兩家老人的侍奉撫養,祇剩臣一人。前帝知道臣的孤獨,以俸祿養臣於故鄉,不願讓臣留居鄉野地方,又關心臣冬暖夏涼,所以一年之中,再三讓臣休假。臣屢次披露赤誠之心,頻繁地在君主閱覽時有所冒犯,不是隨意違抗朝廷,要遠離京城。一是因為自己年紀將到六十歲,家事如沸湯烈火存在心中,每次跪著拜讀家中來信,總是先感到恐懼而後才喜悅起來,給母親冬溫枕夏扇席,不再是年齡稍大的兒童了。二是因為職務在於掌管經常大法,擔任國家的司直,如果自己毀壞了本身應當遵守的禮節,怎麼來執行國家的法規?前帝的恩德真是情意殷勤,最初許可因哀憐而放歸,宮中內侍皇上近臣,多數人都知道遣個旨意。正是因為選拔具有賢德和才能的人,廣求聰明睿哲之士,徘徊不前時間推移,才沒有實現最初的願望。而天降不幸,時間過去直至今日,善言依然在耳,墳上的泥土已經很快就幹了,遙遠無際的上天,哀悼這個不幸真是不能窮盡。加上臣個人的心念如煎熬一樣焦急,近來的日子中更加急迫,恭謹的請求,盡快忘卻塵世。伏思陛下睿哲聰明,繼位興起之後繼承前帝的事業,以禮法治理天下,弘揚這種孝治。短小的筆管祈求上天,仰首向往帝座,以精誠感動必然相應,實在期望皇上。特別乞求恩澤得以表白個人盡孝之禮,那麼君主的恩惠,廣施所及沒有邊際,況無足稱道之人的升沉,誰不受到滋潤養育。”皇帝下詔書回答說:“看了陳情表陳述的心懷。你的聲譽傳揚在鹹、雒一帶,情感深切地板注宛、沛那方。道理切實是母親每天倚門盼子來歸,許諾之言卻已歸他鄉,又為掌管國事所牽連,於是有違於侍奉養育母親之責。雖然周生的思念,常要辭去官職,《戴禮》煥發文采,可以派遣主持政務,前代帝王恩德覆被四海,辛勤勞苦料理紛繁政務,以你的才能為獨一無二,任用為禦史中丞每次朝見君主都獨坐一席,正當要更加委以重任,屢次在情禮方麵有所委屈。朕繼承帝位,想擴展大業,祇是這樣寡恩薄德,心中又纏繞哀傷愧疚,實在有賴於德才兼備的明智之士,共同達到和樂的境地,難道就舍去手版離開南邊的宮廷,解除官職取往東之路回去。應當使馮親入京居住,荀母跟從住到官署,以見朝廷的光榮,不欠缺家庭的禮節。考慮詔書這樣做的理由,去迎接尊貴的家室,使你公私兩方麵得到適宜的安排,都不受損害呀。”

虞荔,字山披,會稽餘姚人也。祖權,梁廷尉卿、永嘉太守。父檢,平北始興王諮議參軍。荔幼聰敏,有誌操。年九歲,隨從伯闡候太常陸倕,倕問《五經》凡有十事,荔隨問輒應,無有遺失,倕甚異之。又嚐詣徵士何胤,時太守衡陽王亦造焉,胤言之於王,王欲見荔,荔辭曰:“未有板刺,無容拜謁。”王以荔有高尚之誌,雅相欽重,還郡,即辟為主簿,荔又辭以年小不就。及長,美風儀,博覽墳籍,善屬文。釋褐梁西中郎行參軍,尋署法曹外兵參軍,兼丹陽詔獄正。梁武帝於城西置士林館,荔乃製碑,奏上,帝命勒之於館,仍用荔為士林學士。尋為司文郎,遷通直散騎侍郎,兼中書舍人。時左右之任,多參權軸,內外機務,互有帶掌,唯荔與顧協淡然靖退,居於西省,但以文史見知,當時號為清白。尋領大著作。
當初,高祖曾經稱讚沈炯適合任輔佐帝王的職務,軍隊國家的大事,沈炯多參與謀劃,文帝又看重他行事的才能,要加給恩寵使他顯貴。遇上玉壁進犯去重,旦退擁兵占據束邊國境,塞童想使沈炯因此建立功勳,便解除他中丞的職務,加官明威將軍,派他回故鄉,收攏集合部隊。沈煙因為疾病在吳中去世,時年五十九歲。文帝聽到逭消息,當天舉行哀悼儀式,並派使者前往吊唁祭奠,贈給侍中官銜,謐號叫做恭子。有著作集二十卷流行於世間。

及侯景之亂,荔率親屬入台,除鎮西諮議參軍,舍人如故。台城陷,逃歸鄉裏。侯景平,元帝征為中書侍郎,貞陽侯,授揚州別駕,並不就。
盧墓字山披,盒擅籃毖人。祖父虞權,在梁曲任廷尉卿、丞台太守。父親廛撿,任平北籃罷王諮議參軍。

張彪之據會稽也,荔時在焉。及文帝平彪,高祖遺荔書曰:“喪亂已來,賢哲凋散,君才用有美,聲聞許、洛,當今朝廷惟新,廣求英雋,豈可棲遲東土,獨善其身?今令兄子將接出都,想必副朝廷虛遲也。”文帝又與書曰:“君東南有美,聲譽洽聞,自應翰飛京許,共康時弊,而削跡丘園,保茲獨善,豈使稱空穀之望邪?必願便爾俶裝,且為出都之計。唯遲披覯,在於茲日。”迫切之不得已,乃應命至都。高祖崩,文帝嗣位,除太子中庶子,仍侍太子讀書。尋領大著作、東揚揚州二州大中正,庶子如故。
盧墓幼年時聰明敏睿,有誌向操守。九歲那年,隨從堂伯父虞闡去探望太常陸任,陸任問虞菱《五經》中的十件事,虞莖隨問隨答,沒有遺漏闕失的地方,陸堡十分詫異。又曾經拜訪不就朝廷征聘的士人何胤,當時太守衡陽王也來訪,何胤把虞墓的情況告訴衡陽王,蜜旦延要見虞墓,盧薟推辭說:“沒有擔任官職,不可拜見。”塹堡王因為盧墓有高尚的誌行,極為敬重,回到郡中,立即征召虞荔為主簿,虞荔又以年紀小辭謝而不就任。到成年時,有漂亮的風度儀表,博覽古代典籍,善於作文章。脫去平民布衣出任官職時是擔任鑿曲的西中郎行參軍,接著署理法曹外兵參軍,兼任且屋詔獄正。梁亙皇童在京城西邊設置士林館,虞荔便寫作碑文,呈上朝廷,梁武帝命令將碑文刻石陳列於館中。便任用虞荔做士林學士。接著任用為司文郎,升任通直散騎侍郎,兼任中書舍人。當時梁武帝左右任職的官員,多參與權力中樞,朝廷內外的軍政大事,互相間交錯兼管,惟有虞荔和顧協寧靜淡泊恭謹地退避,居住在宮中西邊的官署裹,祇以通曉文史為人所知,當時號稱清白。接著領大著作的職務。

初,荔母隨荔入台,卒於台內,尋而城陷,情禮不申,由是終身蔬食布衣,不聽音樂,雖任遇隆重,而居止儉素,淡然無營。文帝深器之,常引在左右,朝夕顧訪。荔性沉密,少言論,凡所獻替,莫有見其際者,故不列於後焉。
到侯景叛亂時,虞荔率領親屬進入台城,任命為鎮西諮議參軍,舍人的職務依舊擔任。台城失陷後,逃回故鄉。侯景被平定,元帝征召他為中書侍郎,貞陽侯任命他為揚州別駕,虞荔都沒有就任。

時荔第二弟寄寓於閩中,依陳寶應,荔每言之輒流涕。文帝哀而謂曰:“我亦有弟在遠,此情甚切,他人豈知。”乃敕寶應求寄,寶應終不遣。荔因以感疾,帝數往臨視。令荔將家口人省,荔以禁中非私居之所,乞停城外,文帝不許,乃令住於蘭台,乘輿再三臨問,手敕中使,相望於道。又以荔蔬食積久,非羸疾所堪,乃敕曰:“能敦布素,乃當為高,卿年事已多,氣力稍減,方欲仗委,良須克壯,今給卿魚肉,不得固從所執也。”荔終不從。天嘉二年卒,時年五十九。文帝甚傷惜之,贈侍中,諡曰德子。及喪柩還鄉裏,上親出臨送,當時榮之。子世基、世南,並少知名。
張彪占據會稽,虞荔當時在那裹。到文帝平定張彪後,高祖給虞荔寫信說:“死喪戰亂以來,德才兼備的明智之士凋零離散,您有傑出的才能,名聲著稱許、洛,現在朝廷更新,廣泛搜求才智出眾之士,難道可以居留在束邊的故鄉,保持個人的節操?現在您哥哥的兒子奉命接您離開故鄉前往都城,想必是不負朝廷謙虛的希望呀。”文帝又給他寫信說:“你在東南一帶有美好的名望,聲譽廣為人知,自然應當高飛京許,共同安治時弊,而隱居鄉裏家園,保持這種獨善其身,難道能和空穀一般深切的願望相稱嗎?真誠希望你立即整理行裝,還是做離開故鄉前往都城的計劃。但願披心相見,在於那一天。”情勢迫切之下虞荔不得已,就服從命令來到都城。高祖崩,文帝繼承帝位,任命虞荔為太子中庶子,跟隨侍候太子讀書。接著領大著作、束揚揚州兩個州大中正的職務,庶子一職依舊擔任。

寄字次安,少聰敏。年數歲,客有造其父者,遇寄於門,因嘲之曰:“郎君姓虞,必當無智。”寄應聲答曰:“文字不辨,豈得非愚?”客大慚。入謂其父曰:“此子非常人,文舉之對不是過也。”及長,好學,善屬文。性衝靜,有棲遁之誌。弱冠舉秀才,對策高第。起家梁宣城王國左常侍。大同中,嚐驟雨,殿前往往有雜色寶珠,梁武觀之甚有喜色,寄因上《瑞雨頌》。帝謂寄兄荔曰:“此頌典裁清拔,卿家之士龍也。將如何擢用?”寄聞之,歎曰:“美盛德之形容,以申擊壤之情耳。吾豈買名求仕者乎?”乃閉門稱疾,唯以書籍自娛。嶽陽王為會稽太守,引寄為行參軍,遷記室參軍,領郡五官掾。又轉中記室,掾如故。在職簡略煩苛,務存大體,曹局之內,終日寂然。
當初,虞荔的母親隨虞荔進入台城,死於台城中,接著台城失陷,哀情喪禮無法表示,虞荔因此終身吃素食穿布衣,不聽音樂,雖所任職務待遇貴盛,而生活節儉樸素,寧靜淡泊無所追求。文帝十分器重他,時常帶領在自己身邊,早晚顧問。虞荔性格深沉謹慎,少說話,凡是靜言進諫獻上可行的意見除去不可行的做法,逭方麵沒有誰能比得上他,所以虞荔的位置不會列在別人之後。

侯景之亂,寄隨兄荔入台,除鎮南湘東王諮議參軍,加貞威將軍。京城陷,遁還鄉裏。及張彪往臨川,強寄俱行,寄與彪將鄭瑋同舟而載,瑋嚐忤彪意,乃劫寄奔於晉安。時陳寶應據有閩中,得寄甚喜。高祖平侯景,寄勸令自結,寶應從之,乃遣使歸誠。承聖元年,除和戎將軍、中書侍郎,寶應愛其才,托以道阻不遣。每欲引寄為僚屬,委以文翰,寄固辭,獲免。
那時虞荔的第二個弟弟虞寄居住在閩中,依附陳實應,虞荔每次談到他就流淚。文帝哀憐而對他說:“我也有弟弟在遠方,這種思念的心情十分迫切,他人哪裹知道。”於是下發詔令給陳寶應索要虞寄,陳寶應最終不肯遣送。虞荔因此而傷感生病,文帝幾次親往看望。命令虞荔將家中人口搬進宮署居住,虞荔以宮中不是私家居住的處所,請求留居城外,文帝不許可,便命令他家住在蘭台,文帝乘輿再三親臨慰問,親自寫詔書派往探視的宮中使者,在道路上彼此都能看到。又因為虞荔吃素食太久,不能承受疲病的折磨,文帝於是下詔令說:“能淳樸地穿布衣吃素食,便是高尚的節操,你年紀已經老了,生氣活力稍有減退,正要依仗托付,十分需要能夠健壯起來,現在給你魚肉,不準堅持所遵守的布衣素食的做法。”虞荔最終不聽從。天嘉二年去世,時年五十九歲。文帝十分哀傷惋惜,贈給他侍中的官銜,謐號叫做德子。到他的喪柩送還故鄉時,塞帝親自出來送行,當時人認為很榮耀。兒子虞世基、虞世南,都在年少就有名於時為人所知。

及寶應結婚留異,潛有逆謀,寄微知其意,言說之際,每陳逆順之理,微以諷諫,寶應輒引說他事以拒之。又嚐令左右誦《漢書》,臥而聽之,至蒯通說韓信曰“相君之背,貴不可言”,寶應蹶然起曰“可謂智士”。寄正色曰:“覆酈驕韓,未足稱智;豈若班彪《王命》,識所歸乎?”寄知寶應不可諫,慮禍及己,乃為居士服以拒絕之。常居東山寺,偽稱腳疾,不複起,寶應以為假托,使燒寄所臥屋,寄安臥不動。親近將扶寄出,寄曰:“吾命有所懸,避欲安往?”所縱火者,旋自救之。寶應自此方信。
虞寄字次安,年少就聰明敏睿。年紀幾歲時,有客人來探訪他的父親,在門口遇上虞寄,於是嘲弄他說:“郎君姓虞,一定是沒有智慧。”盧宣應聲回答說:“文字不能辨認,難道不愚蠢?”客人非常慚愧。進門對他父親說:“這個孩子不是平常人,孑乙文舉一樣的對答不是過失呀。”

及留異稱兵,寶應資其部曲,寄乃因書極諫曰:
到成年時,愛好學習,很會寫文章。性格淡泊寧靜,有隱居遁世的誌向。二十歲時被薦舉為秀才,考試對答中取得優秀成績。以擔任梁朝宣城王國左常侍起家。大同年中,曾經在下暴雨時,殿前往往有五彩相雜的實珠,梁武帝看見十分喜悅,虞寄因此呈上《瑞雨頌》。梁武帝對虞寄的哥哥虞荔說:“這篇頌文雅脫俗,是你家的陸士龍呀。應如何提拔任用?”虞寄聽到這樣說,感歎道:“讚揚盛美之事的形象,以表示歌頌盛世太平之情啊。我難道是以文買名求得仕進的人嗎?”於是閉門不出聲稱有病,衹以讀書自娛。嶽陽王擔任會稽太守時,任用虞寄為行參軍,升任記室參軍,領郡五官掾。又轉任中記室,掾的職務依舊擔任。在職守之中無論事務簡略還是煩瑣,一定保全原則,官署裹麵,整天安靜。

東山虞寄致書於明將軍使君節下:寄流離世故,飄寓貴鄉,將軍待以上賓之禮,申以國士之眷,意氣所感,何日忘之。而寄沈痼彌留,忄妻陰將盡,常恐卒填溝壑,涓塵莫報,是以敢布腹心,冒陳丹款,願將軍留須臾之慮,少思察之,則瞑目之日,所懷畢矣。
侯景叛亂的時候,虞寄隨哥哥虞荔進入台城,任命為鎮南湘束王諮議參軍,加官貞威將軍。京城失陷後,逃回故鄉。在張彪前往臨川時,強迫虞寄同行,虞寄和張彪的部將鄭璋同坐一條船,鄭璋曾經忤逆過張彪的心意,於是劫持虞寄逃奔到晉安。當時陳寶應占據了閩中,得到虞寄非常高興。高祖平定侯景,虞寄勸使陳寶應主動結交,陳寶應聽從他的意見,便派使者去表示歸順。承聖元年,任命虞寄為和戎將軍、中書侍郎,陳實應喜愛他的才能,以沿途道路不安定為托辭不予遣送。常要任用虞寄為所屬官吏,委托他掌管信劄公文,虞寄堅決推辭,得以免除。

夫安危之兆,禍福之機,匪獨天時,亦由人事。失之毫厘,差以千裏。是以明智之士,據重位而不傾,執大節而不失,豈惑於浮辭哉?將軍文武兼資,英威不世,往因多難,仗劍興師,援旗誓眾,抗威千裏,豈不以四郊多壘,共謀王室,匡時報主,寧國庇民乎?此所以五尺童子,皆願荷戟而隨將軍者也。及高祖武皇肇基草昧,初濟艱難。於時天下沸騰,民無定主,豺狼當道,鯨鯢橫擊,海內業業,未知所從。將軍運動微之鑒,折從衡之辯,策名委質,自托宗盟,此將軍妙算遠圖,發於衷誠者也。及主上繼業,欽明睿聖,選賢與能,群臣輯睦,結將軍以維城之重,崇將軍以裂土之封。豈非宏謨廟略,推赤心於物也?屢申明詔,款篤殷勤,君臣之分定矣,骨肉之恩深矣。不意將軍惑於邪說,遽生異計,寄所以疾首痛心,泣盡繼之以血。萬全之策,竊為將軍惜之。寄雖疾侵耄及,言無足采,千慮一得,請陳愚算。願將軍少戢雷霆,賒其晷刻,使得盡狂瞽之說,披肝膽之誠,則雖死之日,由生之年也。
到陳賓應輿留異結親,暗中有背叛的謀劃時,虞寄伺察到他的意思,談話的時候,常陳述叛逆歸順的道理,隱微地婉言規勸,陳寶應就引開說其他事以拒絕虞寄的規勸。陳寶應又曾經命令身邊的人誦讀《漢書》,躺著聽,讀到蒯通勸壟信造反時說“相君之背,貴不可言”,陳寶應突然站起來說“可謂明智之士”。虞寄嚴肅地說:“敗壞酈食其勸降查王旦塵的計劃而驕縱墮值,不足以稱為明智之士;哪裹像班彪的《王命》這樣,認識到歸宿呢?”

自天厭梁德,多難薦臻,寰宇分崩,英雄互起,不可勝紀,人人自以為得之。然夷凶翦亂,拯溺扶危,四海樂推,三靈眷命,揖讓而居南麵者,陳氏也。豈非曆數有在,惟天所授,當璧應運?其事甚明一也。主上承基,明德遠被,天綱再張,地維重紐。夫以王琳之強,侯瑱之力,進足以搖蕩中原,爭衡天下,退足以屈強江外,雄長偏隅。然或命一旅之師,或資一士之說,琳則瓦解冰泮,投身異域,瑱則厥角稽顙,委命闕廷。斯又天假之威,而除其患。其事甚明二也。今將軍以籓戚之重,東南之眾,盡忠奉上,戮力勤王,豈不勳高竇融,寵過吳芮,析圭判野,南麵稱孤?其事甚明三也。且聖朝棄瑕忘過,寬厚得人,改過自新,鹹加敘擢。至於餘孝頃、潘純陀、李孝欽、歐陽頠等,悉委以心腹,任以爪牙,胸中豁然,曾無纖芥。況將軍釁非張繡,罪異畢諶,當何慮於危亡,何失於富貴?此又其事甚明四也。方今周、齊鄰睦,境外無虞,並兵一向,匪朝伊夕,非劉、項競逐之機,楚、趙連從之勢,何得雍容高拱,坐論西伯?其事甚明五也。且留將軍狼顧一隅,亟經摧衄,聲實虧喪,膽氣衰沮。高瓖、向文政、留瑜、黃子玉,此數人者,將軍所知,首鼠兩端,唯利是視;其餘將帥,亦可見矣。孰能被堅執銳,長驅深入,係馬埋輪,奮不顧命,以先士卒者乎?此又其事甚明六也。且將軍之強,孰如侯景?將軍之眾,孰如王琳?武皇滅侯景於前,今上摧王琳於後,此乃天時,非複人力。且兵革已後,民皆厭亂,其孰能棄墳墓,捐妻子,出萬死不顧之計,從將軍於白刃之間乎?此又其事甚明七也。曆觀前古,鑒之往事,子陽、季孟,傾覆相尋,餘善、右渠,危亡繼及,天命可畏,山川難恃。況將軍欲以數郡之地,當天下之兵,以諸侯之資,拒天子之命,強弱逆順,可得侔乎?此又其事甚明八也。且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不愛其親,豈能及物?留將軍身縻國爵,子尚王姬,猶且棄天屬而弗顧,背明君而孤立,危急之日,豈能同憂共患,不背將軍者乎?至於師老力屈,懼誅利賞,必有韓、智晉陽之謀,張、陳井陘之勢。此又其事甚明九也。且北軍萬裏遠鬥,鋒不可當,將軍自戰其地,人多顧後。梁安背向為心,修旿匹夫之力,眾寡不敵,將帥不侔,師以無名而出,事以無機而動,以此稱兵,示知其利。夫以漢朝吳、楚,晉室穎、顒,連城數十,長戟百萬,拔本塞源,自圖家國,其有成功者乎?此又其事甚明十也。
虞責知道陳寶應不可規勸,顧慮禍害到自己,就穿上居士的衣服以拒絕陳實應。長久地居住在東山寺,假稱腳生了病,不再起床,陳實應認為是假裝的托辭,派人去燒虞寄的臥房,虞寄安穩地躺著不動。身邊親近的人要扶虞寄出去,盧寄說:“我的生命已無所依靠,要往哪裹逃避?”放火的人,不久自己來救火了。陳寶應從此才相信了。

為將軍計者,莫若不遠而複,絕親留氏,秦郎、快郎,隨遣入質,釋甲偃兵,一遵詔旨。且朝廷許以鐵券之要,申以白馬之盟,朕弗食言,誓之宗社。寄聞明者鑒未形,智者不再計,此成敗之效,將軍勿疑。吉凶之幾,間不容發。方今籓維尚少,皇子幼衝,凡預宗枝,皆蒙寵樹。況以將軍之地,將軍之才,將軍之名,將軍之勢,而能克修籓服,北麵稱臣,寧與劉澤同年而語其功業哉?豈不身與山河等安,名與金石相敝?願加三思,慮之無忽。
到留異起兵時,速宜塵派軍隊支援他,盧寄於是寫信極力規勸說:

寄氣力綿微,餘陰無幾,感恩懷德,不覺狂言,鈇鉞之誅,甘之如薺。
東山虞壹致書於明將軍使君節下:虞寄在世間變故之時流離失所,飄泊寄居貴鄉,將軍待我以上賓之禮,表示出對國士那樣的器重,意氣所感,哪天也不會忘記這些。然而虞寄處在重病彌留之時,暮年將到盡頭,經常擔憂很快會死去而填埋到溝壑之中,知遇之恩點滴都沒有報答,所以敢坦誠地告訴真心,冒昧陳述赤誠之意,希望將軍能暫時從容考慮,稍加思考觀察這事,那麼我閉上眼睛死去的那天,所耿耿於懷的事情就不存在了。

寶應覽書大怒。或謂寶應曰:“虞公病勢漸篤,言多錯謬。”寶應意乃小釋。亦為寄有民望,且優容之。及寶應敗走,夜至蒲田,顧謂其子扞秦曰:“早從虞公計,不至今日。”扞秦但泣而已。寶應既擒,凡諸賓客微有交涉者,皆伏誅,唯寄以先識免禍。
安危的征兆,禍福的關鍵,不單是上天的旨意,也在於人事。失之毫厘,差以千裏。所以明智之士,據有重要地位而行事不會偏頗,掌握安危存亡的關鍵而不犯過失,難道能迷惑於虛飾浮誇的言辭嗎?將軍兼有文武雙全的才能,英明威武世間少有,以前因為國家多難,仗劍興兵,執大旗告誠眾將士,振奮威武達於千裏,難道不是因為都城四郊有許多軍營,共同謀劃輔佐王室,挽救艱危的時局報答君主,安定國家保護人民嗎?因此五尺高的兒童,都願意拿起武器跟隨將軍。到高祖武皇開創基業於混亂時世之中,初步度過艱難時期。那時天下沸騰,人民沒有一個確定的君主,豺狼當道,鯨鯢橫擊,海內畏懼,不知所從。將軍運用明察精微的鑒識,判斷合縱連橫的辯論,表示歸順,自己依托於同宗結盟,這是將軍的妙計有遠見的圓謀,發自於衷誠的呀。到現在的君主繼承大業,欽明睿聖,選拔賢能之士。群臣和睦,結交將軍給予連城以衛國的重任,尊敬將軍分封給土地。難道不是朝廷對國家大事遠大的謀略,推誠相待於他人嗎?屢次發布詔書,情意懇摯親切,君臣之分已定,骨肉之恩已深。沒有想到將軍迷惑於邪說,突然心生背叛的計劃,虞寄因此疾首痛心,眼淚哭盡了繼之以流血。萬熱一失的辦法,私下為將軍感到可惜。虞寄雖然疾病侵身已到老年,言論不足以采納,千慮一得,請允許陳述愚笨的計劃。願將軍稍微收斂雷霆之怒,給一點時間,使得能將悖理不明的話說完,披露肝膽的赤誠,那麼雖死之曰,猶生之年呀。

初,沙門慧摽涉獵有才思,及寶應起兵,作五言詩以送之,曰:“送馬猶臨水,離旗稍引風。好看今夜月,當入紫微宮。”寶應得之甚悅。慧摽齎以示寄,寄一覽便止,正色無言。摽退,寄謂所親曰:“摽既以此始,必以此終。”後竟坐是誅。
自從上天抑製了梁朝的氣數,災難一再到來,整個國家分崩離析,英雄交相競起,不可全部記載,人人自以為得之。然而消滅凶頑剪除叛亂,拯溺扶危,天下眾人擁戴,天地人眷愛而賦以重任,讓位於賢而坐北朝南登上帝位的,陳氏呀。難道不是有天道在,上天所授,成為國君順應天道嗎?這件事十分明顯,這是一。現在的君主繼承基業,完美的德性及於遠方,國法再次實施,國土重新穩定。以王琳的強大,侯填的勢力,進足以動搖中原,為爭天下角逐勝負,退足以占據江南而不順從,豪橫自大於邊側之地。然而或者命令一旅之眾的軍隊,或者依靠一個文士的說辭,王琳就瓦解冰消,投身外國,侯填就以頭叩地,歸順朝廷。這又是上天給予的威力,而除去他的患害。這件事十分明顯,這是二。現在將軍以藩鎮諸侯的重任,東南地方的部眾,竭盡忠誠侍奉君主,勉力為王事效勞,難道不是功勳高過竇融,寵信超過吳芮,分頒珪玉劃分疆野封為諸侯,坐北朝南身居王位?遣件事十分明顯,這是三。而且當今朝廷拋棄前嫌不計較過去,寬厚得人心,改過自新的人,都加以提拔授予官職。至於餘孝頃、潘純陁、李孝欽、歐陽顓等人,都委以親信的要職,任用為得力的助手,胸中豁然坦蕩,毫無一點芥蒂。何況將軍的過失不同於張繡,罪愆有別於畢諶,那麼哪裹值得憂慮安危存亡,哪裹會失去榮華富貴?這些又使事情十分明顯,這是四。現在周、齊與鄰國和睦,因此境外沒有憂患,朝廷可以集中兵力於一個方向,已經不止一日,目前不是劉邦、項羽競爭逐鹿的時機,楚國、趙國連橫合縱的形勢了,哪能體態溫文高拱兩手地安坐著,空談建立且塞王那樣的事業?這件事十分明顯,這是五。況且留將軍畏懼地據守一隅,屢經摧折挫敗,聲譽實力虧損喪失,膽量勇氣衰落沮喪。高瓖、向文政、留瑜、黃子玉,這幾個人,將軍知道,他們遲疑不定,衹注視自己的利益;其餘的將帥,也可以看出來。誰能身披堅甲手執銳器,長驅深入敵陣,固守不退,奮勇不顧生命,以身先士卒的呢?這又使事情十分明顯,這是六。況且將軍的強大,怎麼比得上侯景?將軍的部眾,怎麼比得上王琳?武皇消滅侯景的事在前,現在的君主摧毀王琳的事在後,這是天道,不再是人的力量所能及的。而且戰爭以後,人民都厭惡動亂,誰能拋棄家人的墳墓,離別妻和子,做出萬死不顧的安排,隨從將軍在白刃之間進行血戰呢?逭又使事情十分明顯,這是七。依次觀察前古,借鑒往事,子陽、季孟,相繼傾覆,餘善、右渠,危亡相連而到,上天的意旨應當畏懼,不足依恃。況且將軍要以幾個郡的地盤,抵擋國家的軍隊,以諸侯的資格,抗拒君主的命令,這種強弱逆順的情況下,怎麼可以達到目的呢?這又使事情十分明顯,這是八。況且不是和我同一族類,他的心思必然不同。不愛他的親戚,難道能愛他人?留將軍身受國家爵位的束縛,兒子娶帝王之女,還是拋棄父子親屬而不顧,背叛聖明君主而孤立,危急的時候,哪能同憂共患,不背叛將軍的呢?至於軍隊士氣衰落力量窮盡,畏懼誅殺因利求賞,必定會有韓、智在晉陽所做的那種謀劃,退、速在韭壓所形成的那種局勢。遣又使事情十分明顯,這是九。況且北方的軍隊萬裏遠征前來戰鬥,勢猛不可抵擋,將軍在自己的地方進行戰鬥,人們多數都顧慮後方。梁安變化無常,修睜匹夫之力,眾寡不敵,將帥不相當,出師沒有正當的名義,起事沒有合適的時機,以這種條件興兵。不知有什麼利。以邀目的昱、楚兩個藩國,置室題、墮二王,連城幾十座,軍隊百萬,毀滅根本,自己謀取國家,他們有成功的嗎?遣又使事情十分明顯,這是十。

文帝尋敕都督章昭達以理發遣,令寄還朝。及至,即日引見,謂寄曰:“管寧無恙?”其慰勞之懷若此。頃之,文帝謂到仲舉曰:“衡陽王既出閣,雖未置府僚,然須得一人旦夕遊處,兼掌書記,宜求宿士有行業者。”仲舉未知所對,文帝曰:“吾自得之。”乃手敕用寄,寄入謝,文帝曰:“所以暫屈卿遊籓者,非止以文翰相煩,乃令以師表相事也。”尋兼散騎常侍,聘齊,寄辭老疾,不行,除國子博士。頃之,又表求解職歸鄉裏,文帝優旨報答,許其東還。仍除東揚州別駕,寄又以疾辭。高宗即位,征授揚州治中及尚書左丞,並不就。乃除東中郎建安王諮議,加戎昭將軍,又辭以疾,不任旦夕陪列。王於是特令停王府公事,其有疑議,就以決之,但朔望箋修而已。太建八年,加太中大夫,將軍如故。十一年卒,時年七十。
為將軍計劃,不如趁走得不遠就回頭,和留氏斷絕姻親關係,秦郎、快郎,即遣送朝廷作為人質,解除武裝停止戰爭,一切遵守韶書的意旨。況且朝廷許諾授以世代享受特權的鐵券,重複宰白馬歃血立下的盟誓,朕不食言,向宗廟社稷發誓。虞寄聽說聰明的人在後果未形成之前就能照見,智慧的人不再謀劃,這種成敗的效果,將軍不用懷疑。是吉是凶相距十分細微,中無一發之間隙。現在藩鎮係結在一起的不多,皇子還在幼年,凡是同宗的子孫,都得到寵愛培植。況且以將軍的地域,將軍的才能,將軍的名望,將軍的勢力,而能勝任整治藩鎮的職務,北麵朝見君主稱臣,難道不是可以和劉涅的功業相提並論嗎?難道不是身與山河同樣安定,名與金石共同長存?希望加以三思,考慮這些不要疏忽。

寄少篤行,造次必於仁厚,雖僮豎未嚐加以聲色,至於臨危執節,則辭氣凜然,白刃不憚也。自流寓南土,與兄荔隔絕,因感氣病,每得荔書,氣輒奔劇,危殆者數矣。前後所居官,未嚐至秩滿,才期年數月,便自求解退。常曰:“知足不辱,吾知足矣。”及謝病私庭,每諸王為州將,下車必造門致禮,命釋鞭板,以幾杖侍坐。常出遊近寺,閭裏傳相告語,老幼羅列,望拜道左。或言誓為約者,但指寄便不欺,其至行所感如此。所製文筆,遭亂多不存。
盧晝氣力薄弱,餘生不多,感念恩德,不覺口出狂言,鈇鐵的誅殺,心甘情願。

馬樞,字要理,扶風郿人也。祖靈慶,齊竟陵王錄事參軍。樞數歲而父母俱喪,為其姑所養。六歲,能誦《孝經》、《論語》、《老子》。及長,博極經史,尤善佛經及《周易》、《老子》義。
陳實應看了書信非常憤怒。有人對陳寶應說:“盧公病勢漸漸沉重,言談多有錯誤。”陳寶塵的怒意才稍微消除。也因為虞寄在民眾中有聲望,姑且寬容他。到陳寶應敗走,晚上來到蒲田時,回頭對他的兒子趕秦說:“以前聽從了虞公的計謀,不會落到今天的地步。”扡秦祇是哭泣而已。速宜塵被抓住後,眾多賓客中凡是稍微與這事有關係的,都被殺,衹有虞寄因為有先見之明得以免禍。

梁邵陵王綸為南徐州刺史,素聞其名,引為學士。綸時自講《大品經》,令樞講《維摩》、《老子》、《周易》,同日發題,道俗聽者二千人。王欲極觀優劣,乃謂眾曰:“與馬學士論義,必使屈伏,不得空立主客。”於是數家學者各起問端,樞乃依次剖判,開其宗旨,然後枝分流別,轉變無窮,論者拱默聽受而已。綸甚嘉之,將引薦於朝廷。尋遇侯景之亂,綸舉兵援台,乃留書二萬卷以付樞。樞肆誌尋覽,殆將周遍,乃喟然歎曰:“吾聞貴爵位者以巢、由為桎梏,愛山林者以伊、呂為管庫,束名實則芻芥柱下之言,玩清虛則糠秕席上之說,稽之篤論,亦各從其好也。然支父有讓王之介,嚴子有傲帝之規,千載美談,所不廢也。比求誌之士,望途而息。豈天之不惠高尚,何山林之無聞甚乎?”乃隱於茅山,有終焉之誌。
起初,和尚苤題涉獵文史有才思,到陳實應起兵時,作五言詩送給他,說:“送馬猶臨水,離旗稍引風,好看今夜月,當入紫微宮。”陳寶塵得到這首詩十分高興。慧標拿給虞寄看,虞寄一看就停下來,臉色嚴肅不說話。慧揼退出,虞台對所親信的人說:“揼公既然以這件事開始,必定因這件事告終。”後來果然因此犯罪被殺。

天嘉元年,文帝征為度支尚書,辭不應命。時樞親故並居京口,每秋冬之際,時往遊焉。及鄱陽王為南徐州刺史,欽其高尚,鄙不能致,乃卑辭厚意,令使者邀之,前後數反,樞固辭以疾。門人或進曰:“鄱陽王待以師友,非關爵位,市朝之間,何妨靜默。”樞不得已,乃行。王別築室以處之,樞惡其崇麗,乃於竹林間自營茅茨而居焉。每王公饋餉,辭不獲已者,率十分受一。
文帝接著詔令都督童昭達依據情理發配遣送,命令疊宣返回朝廷。到抵達後,當天就接見,對盧台說:“笪空無疾無憂。”他慰勞的情意就像這樣。不久,塞壺對型控堊說:“蠻駐既然離開朝廷去自己的封地做藩王,雖然尚未設置王府僚屬,但必須有一人早晚交遊相處,兼掌書記職務,應當尋求老成博學之士中操行事業卓越的。”到仲舉不知怎麼回答,文帝說:“我自己找到他了。”於是親手下詔令任用虞寄。虞寄進入宮廷拜謝,文帝說:“所以委屈您在藩王處任職,不衹是以信劄公文相煩,而且是作為學習的榜樣來輔佐呀。”接著兼任散騎常侍,派遣出使齊朝,虞寄以年老有病推辭,沒有成行,任命為國子博士。不久,又上表請求解除職務回歸故鄉,文帝以優待的韶書報答他,準許他往東還鄉。仍任命為束揚州別駕,虞寄又以有病辭去。高宗登上帝位,征召虞寄授予揚州治中和尚書左丞的職務,都沒有就任。於是任命為東中郎建安王諮議,加官戎昭將軍,又以有病推辭,不能勝任早晚陪伴。建室王於是特令盧寄停止在王府辦公,互續互有疑難的問題,前往虞寄那裹判明解決,衹是在農曆每月的初一日和十五日寫給建安王書啟而已。左建八年加官太中大夫,將軍職務依舊擔任。太建十一年去世,時年七十歲。

樞少屬亂離,每所居之處,盜賊不入,依托者常數百家。目精洞黃,能視暗中物。常有白燕一雙,巢其庭樹,馴狎紘廡,時集幾案,春來秋去,幾三十年。太建十三年卒,時年六十。撰《道覺論》二十卷行於世。
虞寄年少時就行為淳厚,倉猝間行事也必是仁義厚道的,雖童仆不曾給過嚴厲的聲色,至於麵臨危難堅守氣節時,則言詞聲調嚴肅令人敬畏,白刃在前也不害怕。自從流離居住在南方。與哥哥盧蔓隔絕,因為感傷得了氣病,每次收到盧墓的書信,氣便奔騰劇烈,危險的情況出現了好幾次。前後所任官職,不曾到任期屆滿,才一年幾個月,便自己請求解除職務退出官場。常說:“知足就能不受屈辱,我知足啦。”到因病引退家居時,每次各位藩王受任為州中將領,來到後必下車登門致禮,命令虞寄不用手板,以幾案和手杖坐著陪伴。虞寄常出遊附近的僧寺,鄉裏的人互相傳告,老幼排列,在道路的左方朝他下拜。有用言詞發誓為約的人,衹要指著虞寄便不會欺騙,他非常人所及的德行形成的影響就是這樣。所寫作的文章,遭受戰亂多數沒能保存下來

史臣曰:沈炯仕於梁室,年在知命,冀郎署之薄官,止邑宰之卑職,及下筆盟壇,屬辭勸表,激揚旨趣,信文人之偉者歟!虞荔之獻籌沈密,盡其誠款,可謂有益明時矣。
馬樞,字要理,迭凰題人。祖父區璽慶,在查朝任竟陵王的錄事參軍。馬樞才幾歲時父母親都去世了,為他的姑姑所收養。六歲時,能朗讀《孝經》、《論語》、《老子》。到成年後,廣泛地涉獵經書史籍,特別擅長佛經和《周易》、《老於》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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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姚思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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