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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齊書》 作者:蕭子顯  

列傳·卷二十五

垣崇祖張敬兒
垣崇祖字敬遠,是下邳人。族姓豪強,石虎的時代,從略陽遷徙到鄴。其曾祖垣敞,曾任慕容德偽吏部尚書。祖父垣苗,在宋武帝征討廣固時,率部下歸降,便在下邳安家,官至龍驤將軍、汝南、新蔡太守。父親垣詢之,為積射將軍,宋孝武帝時為國捐軀,贈冀州刺史。

垣崇祖,字敬遠,下邳人也。族姓豪強,石虎世,自略陽徙之於鄴。曾祖敞,為慕容德偽吏部尚書。祖苗,宋武征廣固,率部曲歸降,仍家下邳,官至龍驤將軍、汝南新蔡太守。父詢之,積射將軍,宋孝武世死事,贈冀州刺史。
垣崇祖四歲時,就很有才能和謀略了,他的伯父豫州刺史垣護之對宗族人說:“這孩子必將使我們門戶大發光彩,你們都趕不上他。”刺史劉道隆聘請崇祖做主簿,待遇很優厚。後被任命為新安王國上將軍。景和時期,劉道隆請求出任梁州,並啟稟皇上要求轉任崇祖為義陽王征北行參軍,與道隆同行,被派還下邳召募人馬。

崇祖年十四,有幹略,伯父豫州刺史護之謂門宗曰:“此兒必大成吾門,汝等不及也。”刺史劉道隆辟為主簿,厚遇之。除新安王國上將軍。景和世,道隆求出為梁州,啟轉崇祖為義陽王征北行參軍,與道隆同行,使還下邳召募。
(宋)明帝即位後,道隆被誅。薛安都反叛時,明帝派遣張永、沈攸之北討,薛安都使其部將裴祖隆、李世雄占據下邳。祖隆招崇祖來共同抗戰,正趕上有青州援軍主將劉彌之背逆歸降,祖隆的士卒沮喪敗北,崇祖和親近數十人夜救祖隆,並和他一起逃回彭城。敵虜既攻陷了徐州,崇祖仍為虜率領遊兵在琅笽一帶,不能回來,虜也不能製約他。崇祖暗中派人到彭城迎取其母,打算南逃,事情敗露,虜便扣住其母作人質。崇祖的妹夫皇甫肅的兄婦,是薛安都的女兒,故此虜很信任皇甫肅。皇甫肅便帶著家屬和崇祖的母親逃往朐山,崇祖於是帶領部下占據了朐山,並派使者歸順朝廷。太祖(蕭道成)當時在淮陰,便行文任命垣崇祖為朐山戍主,並把他的母親送到京城,明帝接受了。

明帝立,道隆被誅。薛安都反,明帝遣張永、沈攸之北討,安都使將裴祖隆、李世雄據下邳。祖隆引崇祖共拒戰,會青州援軍主劉彌之背逆歸降,祖隆士眾沮敗,崇祖與親近數十人夜救祖隆,與俱走還彭城。虜既陷徐州,崇祖仍為虜將遊兵琅邪間不複歸,虜不能製。密遣人於彭城迎母,欲南奔,事覺,虜執其母為質。崇祖妹夫皇甫肅兄婦,薛安都之女,故虜信之。肅仍將家屬及崇祖母奔朐山,崇祖因將部曲據之,遣使歸命。太祖在淮陰,板為朐山戍主,送其母還京師,明帝納之。
朐山靠近海邊,形勢孤險,人心未安。崇祖便經常在水邊浮以舟舸,如遇緊急情況便可以乘船入海。軍中有得罪的將領叛逃,把情況都報告了虜方。虜偽囗豕城都將東徐州刺史成固公剛得了青州,聽叛者之說,便派步兵騎兵二萬人襲擊崇祖,兵駐洛要,離朐山城僅二十裏。崇祖當時送客人還沒回來,城中驚恐,都下到船上準備入海去。崇祖回來,對心腹說:“賊方剛才來,本不是要大舉進攻,隻是要證實一下叛者所說的情況,很容易迷惑。現在如果有百餘人回來,事情就好辦了。但人心一害怕,便不能集中。你們趕緊到離此二裏外處大叫而來,高叫‘艾塘義人已攻破敵虜,正等著戍軍速往,相助逐退’。”船中人聽了果然大喜,又爭相上岸,崇祖帶領他們入據城上,把老弱之人都送到島上。又令人持著兩個火炬登上山頭,擂鼓呼叫。虜方參騎以為這邊軍備甚盛,於是退去。

朐山邊海孤險,人情未安。崇祖常浮舟舸於水側,有急得以入海。軍將得罪亡叛,具以告虜。虜偽[C103]城都將東徐州刺史成固公始得青州,聞叛者說,遣步騎二萬襲崇祖,屯洛要,去朐山城二十裏。崇祖出送客未歸,城中驚恐,皆下船欲去。崇祖還,謂腹心曰:“賊比擬來,本非大舉,政是承信一說,易遣誑之。今若得百餘人還,事必濟矣。但人情一駭,不可斂集。卿等可急去此二裏外大叫而來,唱‘艾塘義人已得破虜,須戍軍速往,相助逐退’。”船中人果喜,爭上岸。崇祖引入據城,遣羸弱入島,令人持兩炬火登山鼓叫。虜參騎謂其軍備甚盛,乃退。崇祖啟明帝曰:“淮北士民,力屈胡虜,南向之心,日夜以冀。崇祖父伯並為淮北州郡,門族布在北邊,百姓所信,一朝嘯吒,事功可立。第名位尚輕,不足威眾,乞假名號,以示遠近。”明帝以為輔國將軍、北琅邪蘭陵二郡太守。亡命司馬從之謀襲郡,崇祖討捕斬之。數陳計算,欲克複淮北。時虜聲當寇淮南,明帝以問崇祖。崇祖因啟:“宜以輕兵深入,出其不意,進可立不世之勳,退可絕其窺窬之患。”帝許之。崇祖將數百人入虜界七百裏,據南城,固蒙山,扇動郡縣。虜率大眾攻之,其別將梁湛母在虜,虜執其母,使湛告部曲曰:“大軍已去,獨住何為!”於是眾情離阻,一時奔退。崇祖謂左右曰:“今若俱退,必不獲免。”乃住後力戰,大敗追者而歸。以久勞,封下邳縣子。泰豫元年,行徐州事,徙戍龍沮,在朐山南。崇祖啟斷水注平地,以絕虜馬。帝以問劉懷珍,雲可立。崇祖率將吏塞之,未成。虜主謂偽彭城鎮將平陽公曰:“龍沮若立,國之恥也,以死爭之。”數萬騎掩至。崇祖馬槊陷陣不能抗,乃築城自守。會天雨十餘日,虜乃退。龍沮竟不立。曆盱眙、平陽、東海三郡太守,將軍如故。轉邵陵王南中郎司馬,複為東海太守。
垣崇祖上啟明帝說:“淮北一帶的士民,受胡虜所蹂躪,人心向往南方,日夜盼望得到解救。我的父親、伯父都曾在淮北州郡任職,我們垣氏的門族分布在北方邊境一帶,老百姓對我們懷有信任,一旦號召起來,就可以成就事功。不過我現在名位還輕,不足以威服眾人,我請求朝廷借給我名號,我也好對遠近之人發號施令。”明帝便任命他為輔國將軍、北琅笽、蘭陵南齊書二郡太守。逃亡分子司馬從之來襲擊郡城,被垣崇祖抓住砍了腦袋。他還多次獻計獻策,打算克複淮北。

初,崇祖遇太祖於淮陰,太祖以其武勇,善待之。崇祖謂皇甫肅曰:“此真吾君也!吾今逢主矣,所謂千載一時。”遂密布誠節。元徽末,太祖憂慮,令崇祖受旨即以家口托皇甫肅,勒數百人將入虜界,更聽後旨。會蒼梧廢,太祖召崇祖領部曲還都,除遊擊將軍。沈攸之事平,以崇祖為持節、督兗青冀三州諸軍事,累遷冠軍將軍、兗州刺史。太祖踐阼,謂崇祖曰:“我新有天下,夷虜不識運命,必當動其蟻眾,以送劉昶為辭。賊之所衝,必在壽春。能製此寇,非卿莫可。”徙為使持節、監豫司二州諸軍事、豫州刺史,將軍如故。封望蔡縣侯,七百戶。
這時虜方聲言要寇掠淮南,明帝便向崇祖詢問怎麼辦?崇祖啟稟說:“最好是輕兵深入,打他個出其不意,這樣進可以建立奇勳,退可以讓他們死了這條心。”明帝批準了他的方案。垣崇祖帶領數百人深入敵境七百裏,占據南城,鞏固蒙山,號召郡縣。虜方率大軍前來攻打,崇祖的別將梁湛母親被虜方扣著,虜方把梁母綁了來,要梁湛對部下說:“大軍已去,我們還留在這有什麼用!”於是人心動搖,一下子都逃退了。崇祖對左右說:“今天我們要是全退了,一定都沒好結果。”於是留在後頭和敵人大戰,終於把追兵打得大敗而回。朝廷考慮到崇祖長期勞苦有功,封他為下邳縣子。

建元二年,虜遣偽梁王鬱豆眷及劉昶馬步號二十萬,寇壽春。崇祖召文武議曰:“賊眾我寡,當用奇以製之。當修外城以待敵,城既廣闊,非水不固,今欲堰肥水卻淹為三麵之險,諸君意如何?”眾曰:“昔佛狸侵境,宋南平王士卒完盛,以郭大難守,退保內城。今日之事,十倍於前。古來相承,不築肥堰,皆以地形不便,積水無用故也。若必行之,恐非事宜。”崇祖曰:“卿見其一,不識其二。若舍外城,賊必據之,外修樓櫓,內築長圍,四周無礙,表裏受敵,此坐自為擒。守郭築堰,是吾不諫之策也。”乃於城西北立堰塞肥水,堰北起小城,周為深塹,使數千人守之。崇祖謂長史封延伯曰:“虜食而少慮,必悉力攻小城,圖破此堰。見塹狹城小,謂一往可克,當以蟻附攻之。放水一激,急逾三峽,事窮奔透,自然沈溺。此豈非小勞而大利邪?”虜眾由西道集堰南,分軍東路肉薄攻小城。崇祖著白紗帽,肩輿上城,手自轉式。至日晡時,決小史埭。水勢奔下,虜攻城之眾,漂墜塹中,人馬溺死數千人,眾皆退走。初,崇祖在淮陰見上,便自比韓信、白起,鹹不信,唯上獨許之,崇祖再拜奉旨。及破虜啟至,上謂朝臣曰:“崇祖許為我製虜,果如其言。其恒自擬韓、白,今真其人也。”進為都督號平西將軍,增封為千五百戶。崇祖聞陳顯達李安民皆增給軍儀,啟上求鼓吹橫吹。上敕曰:“韓、白何可不與眾異!”給鼓吹一部。
泰豫元年(472),垣崇祖主管徐州,把防守點改在龍沮(在朐山南)。崇祖上啟皇上要求放水進入平地,用來阻擋虜方的馬匹,明帝征求劉懷珍的看法,懷珍說可以。崇祖便率將吏堵河水(提高水位以便放水),不成功。虜主帥對偽彭城鎮將平陽公說:“龍沮若是弄成了,簡直是我國的恥辱,拚死也要爭過來。”於是率數萬騎兵包抄上來。垣崇祖的馬和槊都陷在戰陣中無法對抗,隻好退回來築城自守。正趕上老天下雨一連十多日,敵虜隻得退去。不過龍沮最後也沒弄成。後來垣崇祖又任盱眙、平陽、東海三郡太守,將軍之職仍舊。轉任邵陵王南中郎司馬,又任東海太守。

崇祖慮虜複寇淮北,啟徙下蔡戍於淮東。其冬,虜果欲攻下蔡,既聞內徙,乃揚聲平除故城。眾疑虜當於故城立戍,崇祖曰:“下蔡去鎮咫尺,虜豈敢置戍;實欲除此故城。政恐奔走殺之不盡耳。”虜軍果夷掘下蔡城,崇祖自率眾渡淮與戰,大破之,追奔數十裏,殺獲千計。上遣使入關參虜消息還,敕崇祖曰:“卿視吾是守江東而已邪?所少者食,卿但努力營田,自然平殄殘醜。”敕崇祖修治芍陂田。
當初,垣崇祖在淮陰碰上了太祖(蕭道成),太祖看他很武勇,就待他很友好。崇祖對皇甫肅說:“這個人才真正是我們的君主啊!我今天算是碰上真主了!正是所謂千載一時呀!”於是便暗中表現忠誠。元徽末年,太祖有憂慮,便令崇祖接受指示,把家小托付給皇甫肅,帶領數百人將入虜境,等待命令。趕上廢除蒼梧王,太祖便召崇祖率領部下回京來,授他為遊擊將軍。

世祖即位,征為散騎常侍、左衛將軍。俄詔留本任,加號安西。仍遷五兵尚書,領驍騎將軍。初,豫章王有盛寵,世祖在東宮,崇祖不自附結。及破虜,詔使還朝,與共密議。世祖疑之,曲加禮待,酒後謂崇祖曰:“世間流言,我已豁諸懷抱,自今已後,富貴見付也。”崇祖拜謝。崇祖去後,上複遣荀伯玉口敕,以邊事受旨夜發,不得辭東宮。世祖以崇祖心誠不實,銜之。太祖崩,慮崇祖為異,便令內轉。永明元年四月九日,詔曰:“垣崇祖凶詬險躁,少無行業。昔因軍國多虞,采其一夫之用。大運光啟,頻煩升擢,溪壑靡厭,浸以彌廣。去歲在西,連謀境外,無君之心,已彰遐邇。特加遵養,庶或悛革。而猜貳滋甚,誌興亂階,隨與荀伯玉驅合不逞,窺窬非覬,構扇邊荒,互為表裏。寧朔將軍孫景育究悉奸計,具以啟聞。除惡務本,刑茲罔赦。便可收掩,肅明憲辟。”死時年四十四。子惠隆,徙番禺卒。
沈攸之事件平定後,垣崇祖被任命為持節、督兗、青、冀三州諸軍事,先後遷任冠軍將軍、兗州刺史。太祖做皇帝後,對崇祖說:“我剛剛統治天下,夷虜不懂得天命已經歸我,必然會興師動眾,以送劉昶為借口前來擾亂。而賊方的第一個攻擊目標必然是壽春。而能夠對付他們的,非你莫可。”於是崇祖移任使持節、監豫、司二州諸軍事、豫州刺史,將軍仍舊。封為望蔡縣侯,食邑七百戶。

張敬兒,南陽冠軍人也。本名苟兒,宋明帝以其名鄙,改焉。父醜,為郡將軍,官至節府參軍。敬兒年少便弓馬,有膽氣,好射虎,發無不中。南陽新野風俗出騎射,而敬兒尤多膂力,求入隊為曲阿戍驛將,州差補府將,還為郡馬隊副,轉隊主。稍官寧蠻府行參軍。隨同郡人劉胡領軍伐襄陽諸山蠻,深入險阻,所向皆破。又擊湖陽蠻,官軍引退,蠻賊追者數千人,敬兒單馬在後,衝突賊軍,數十合,殺數十人,箭中左腋,賊不能抗。平西將軍山陽王休祐鎮壽陽,求善騎射人。敬兒自占見寵,為長兼行參軍,領白直隊。泰始初,除寧朔將軍,隨府轉參驃騎軍事,署中兵。領軍討義嘉賊,與劉胡相拒於鵲尾州。啟明帝乞本郡,事平,為南陽太守,將軍如故。初,王玄謨為雍州,土斷敬兒家屬舞陰,敬兒至郡,複還冠軍。三年,薛安都子柏令、環龍等竊據順陽、廣平,略義成、扶風界,刺史巴陵王休若遣敬兒及新野太守劉攘兵攻討,合戰,破走之。徙為順陽太守,將軍如故。南陽蠻動,複以敬兒為南陽太守。遭母喪還家。朝廷疑桂陽王休範,密為之備,乃起敬兒為寧朔將軍、越騎校尉。
建元二年(480),虜方派遣偽梁王鬱豆眷和劉昶,率騎兵步兵號稱二十萬人,來寇壽春。垣崇祖召集文武人員商議說:“敵眾我寡,隻能出奇製勝。應當修築外城以待敵,城既廣闊,沒有水便不堅固,現在準備築堰肥水,然後把城淹成三麵之險,諸位認為怎樣?”眾人說:“當年佛狸入侵,宋南平王士卒充足,由於郭大難守,便退保內城。今天的情形,難度十倍於前。自古以來守此城者之所以不築肥水之堰,都是考慮到地形不便,積水也沒用呀。如果一定要這樣,恐怕不會合適的。”崇祖說:“你這是隻見其一,不識其二。如果放棄外城,賊方必然占據著,他們可以外修樓櫓,內築長圍,而我們四周沒有屏障,表裏受敵,這等於自己坐等著被擒。因此,守郭築堰決策已定,不允許任何人諫阻!”於是在城西北立堰堵塞肥水,堰北又築起小城,周圍挖掘深塹,使數千人在那兒守著。崇祖對長史封延伯說:“敵虜心貪而欠考慮,必然全力攻打小城,企圖破壞此堰。看到此塹狹城小,便以為可以一戰而克,便會像螞蟻一樣圍著攻打。我放水一激,水急超過三峽,等他們無處逃奔時,便自然沉溺水裏。這豈不是小勞而大利麼?”虜眾由西道集中在堰南,分軍從東路肉搏攻小城。垣崇祖頭戴白紗帽,乘肩輿上城,打著手式指揮。到天黑時,便扒開了小史埭。水奔瀉而下,敵虜攻城之眾,漂附到塹中,淹死數千人,剩下的都退去了。

桂陽事起,隸太祖頓新亭。賊矢石既交,休範白服乘輿往勞樓下,城中望見其左右人兵不多,敬兒與黃回白太祖曰:“桂陽所在,備防寡闕,若詐降而取之,此必可擒也。”太祖曰:“卿若能辦事,當以本州相賞。”敬兒相與出城南,放仗走,大呼稱降。休範喜,召至輿側,回陽致太祖密意,休範信之。回目敬兒,敬兒奪取休範防身刀,斬休範首,休範左右數百人皆驚散,敬兒馳馬持首歸新亭。除驍騎將軍,加輔國將軍。太祖以敬兒人位既輕,不欲便使為襄陽重鎮。敬兒求之不已,乃微動太祖曰:“沈攸之在荊州,公知其欲何年作?不出敬兒以防之,恐非公之利也。”太祖笑而無言,乃以敬兒為持節、督雍梁二州郢司二郡軍事、雍州刺史,將軍如故,封襄陽縣侯,二千戶。部伍泊沔口,敬兒乘舴艋過江,詣晉熙王燮。中江遇風船覆,左右丁壯者各泅走,餘二小吏沒艙下,叫呼“官”,敬兒兩掖挾之,隨船覆仰,常得在水上,如此翻覆行數十裏,方得迎接。失所持節,更給之。
當初,崇祖在淮陰,見了皇上(蕭道成)便自稱是韓信、白起,別人都不信,隻有皇上稱許他,崇祖便再拜接受他的指示。等到破虜的啟文送到京師,皇上對朝臣們說:“崇祖曾答應為我對付敵虜,果如其言。他一向自比韓信、白起,今天看來真不愧是啊!”於是進崇祖為都督號平西將軍,增封食邑為一千五百戶。崇祖聽說陳顯達、李安民都增加了軍儀,便上啟皇上要求鼓吹橫吹。皇上說:“韓信、白起怎麼能不特別優待呢!”於是配給他鼓吹一部。

沈攸之聞敬兒上,遣人伺覘。見雍州迎軍儀甚盛,慮見掩襲,密自防備。敬兒至鎮,厚結攸之,信饋不絕。得其事跡,密白太祖。攸之得太祖書翰,論選用方伯密事,輒以示敬兒,以為反間,敬兒終無二心。元徽末,襄陽大水,平地數丈,百姓資財皆漂沒,襄陽虛耗。太祖與攸之書,令賑貸之,攸之竟不曆意。敬兒與攸之司馬劉攘兵情款,及蒼梧廢,敬兒疑攸之當因此起兵,密以問攘兵,攘兵無所言,寄敬兒馬鐙一雙,敬兒乃為之備。升明元年冬,攸之反,遣使報敬兒,敬兒勞接周至,為設酒食,謂之曰:“沈公那忽使君來,君殊可命。”乃列仗於廳事前斬之,集部曲偵攸之下,當襲江陵。
垣崇祖考慮到敵虜還會來寇掠淮北,便請示皇上把下蔡戍區移到淮東。這年冬天,敵虜果然要攻打下蔡,聽說內移了,便聲言要蕩平下蔡城故城。眾人以為敵虜會在故城建立據點,崇祖說:“下蔡離我的鎮所近在咫尺,敵虜豈敢設立據點;他們其實是要除去故城。我正擔心他們逃走不能讓我把他們斬盡殺絕呢。”虜軍果然來掘平下蔡城,崇祖親自率眾渡過淮河與敵決戰,大破敵人,又追殺數十裏,殺死和俘虜了數千人。

時攸之遺太祖書曰:
皇上派的使者入關了解敵情回來彙報了崇祖的戰況,皇上下敕給崇祖說:“你看我是那種隻守江東一隅的君主麼?我現在最缺的南齊書是糧食,你隻管給我努力經營田地,到時候自然會把殘敵收拾了。”指示崇祖整治芍陂一帶田地。

吾聞魚相忘於江湖,人相忘於道術,彼我可謂通之矣。大明之中,謬奉聖主,忝同侍衛,情存契闊,義著斷金,乃分帛而衣,等糧而食。值景和昏暴,心爛形燋,若斯之苦,寧可言盡。吾自分碎首於閣下,足下亦懼滅族於舍人。爾時磐石之心既固,義無貳計,蹙迫時難,相引求全。天道矜善,此理不空,結姻之始,實關於厚。及明帝龍飛,諸人皆為鬼矣。吾與足下,得蒙大造,親過夙眷,遇若代臣,錄其心跡,複忝驅使,臨崩之日,吾豫在遺托,加榮授寵,恩深位高。雖複情謝古人,粗識忠節,誓心仰報,期之必死。此誠誌竟未申遂,先帝登遐,微願永奪。自爾已來,與足下言麵殆絕,非唯分張形跡自然至此,脫枉一告,未常不對紙流涕,豈願相誚於今哉?苟有所懷,不容不白。
世祖(蕭賾)即位後,調崇祖任散騎常侍、左衛將軍。不久又下詔讓他留在本任上,加號安西將軍。隨後遷任五兵尚書,領驍騎將軍。當初,豫章王有盛寵,世祖做太子,崇祖並不主動去巴結。後來破虜,世祖詔他還朝,並與他密議,便開始懷疑他,於是對崇祖特意禮待,酒後對崇祖說:“外邊有些流言,我也幹脆挑明了,從今以後,我的富貴就指望你了。”崇祖拜謝。崇祖走後,皇上又派荀伯玉口頭傳達命令:由於邊地有事,要他連夜出發,不得和太子辭別。世祖便以為崇祖心不誠實而懷恨在心。太祖死後,世祖怕崇祖有異心,便調他回來任職。永明元年(483)四月九日,下詔說:“垣崇祖凶詬險躁,少無行業。過去由於軍國麻煩很多,便讓他出些武力。隨著皇運上升,他也不斷受到提拔封賞,但他貪得無厭。去年在西邊,和外國勾結,其無君之心,已昭然若揭。但朝廷對他特別優待,希望他能改悔。豈料他野心更甚,要謀反作亂,又與荀伯玉同謀不軌,企圖互為表裏、內外呼應。這些罪狀已由寧朔將軍孫景育調查清楚,報告了皇上。除惡要除根,垣崇祖罪在不赦。殺了後便把他埋掉,以嚴肅法紀。”死時四十四歲。兒子垣惠隆,被流放到番禺,死在那裏。

初得賢子賾疏,雲得家信,雲足下有廢立之事。安國寧民,此功巍巍,非吾等常人所能信也。俄奉皇太後假令,雲足下潛構深略,獨斷懷抱,一何能壯。但冠雖弊,不可承足,蓋共尊高故耳。足下交結左右,親行殺逆,以免身患,卿當謂龍逢、比幹癡人耳。凡廢立大事,不可廣謀,但袁、褚遺寄,劉又國之近戚,數臣地籍實為膏腴,人位並居時望,若此不與議,複誰可得共披心胸者哉?昏明改易,自古有之,豈獨大宋中屯邪?前代盛典,煥盈篇史,請為足下言之。
張敬兒,是南陽冠軍人。原名苟兒,宋明帝覺得這名字太鄙俗了,便給他改為敬兒。其父張醜,曾任郡將軍,官至節府參軍。

群公共議,宜啟太後,奉令而行,當以王禮出第。足下乃可不通大理,要聽君子之言,豈可罔滅天理,一何若茲?《孝經》雲“資於事父以事君”。縱為宗社大計,不爾,寧不識有君親之意邪?乃複慮以家危,啖以爵賞,小人無狀,遂行弑害。吾雖寡識,竊從古比,豈有為臣而有近日之事邪?使一旦荼毒,身首分離,生自可恨,死者何罪?且有登齋之賞,此科出於何文?凡在臣隸,誰不惋駭!華夷扣心,行路泣血。乃至不殯,使流蟲在戶,自古以來,此例有幾?衛國微小,故有弘演,不圖我宋,獨無其人。撫膺惆悵,不能自己。足下與向之殺者何異?人情易反,還成嗟悲,為子君者,無乃難乎!蹊田之譬,豈複有異?管仲有言,君善未嚐不諫。足下諫諍不聞,甘崔杼之罪,何惡逆之苦!昔太甲還位,伊不自疑。昌邑之過,不可稱數,霍光荷托,尚共議於朝班,然後廢之。由有湯沐之施,論者不以劫主為名。桓溫之心,未忘於篡,海西失道,人倫頓盡,廢之以公,猶禮處之。當溫強盛,誰能相抗,尚畏懼於形跡,四海不愜,未嚐有樂推之者。伊尹、霍光,名高於臣節,桓氏亦得免於脅奪,凡是諸事,布於書策,若此易曉,豈待指掌!卿常言比跡夷、叔,如何一旦行過桀、蹠邪?
張敬兒年少時便善於騎射,有膽氣,尤其喜歡射虎,每發必中。南陽新野一帶的風俗常常培養出會騎射的人,而張敬兒尤其有臂力,於是請求加入軍隊做曲阿戍的驛將,後來州裏調任府將,回到本郡任馬隊副主,又轉任隊主。稍後又任寧蠻府行參軍。跟隨同郡人劉胡領著軍隊去討伐襄陽一帶諸山蠻部,深入險阻,所向無敵。又去攻打湖陽蠻,官軍引退時,蠻賊數千人追趕,張敬兒一個人騎馬在後,衝突賊軍,數十次交鋒,殺死數十人,左腋被箭射中,但蠻賊也不敢和他對抗。

聖明啟運,蒼生重造,普天率土,誰不歌抃!實是披心擊節、奉公忘私之日,而卿大收宮妓,劫奪天藏,器械金寶,必充私室,移易朝舊,布置私黨,被甲入殿,內外宮閣管籥,悉關家人。吾不知子孟、孔明遺訓如此?王、謝、陶、庾行此舉止?且朱方帝鄉,非親不授,足下非國戚也,一旦專縱自樹,雲是兒守台城,父居東府,一家兩錄,何以異此?知卿防固重複,猜畏萬端,言以禦遠,實為防內。若德允物望,夷貊猶可推心共處;如其失理乖道,金城湯池無所用也。文長以戈戟自衛,何解滅亡。吳起有雲“義禮不修,舟中之人皆讎也。”足下既無伍員之痛,苟懷貪惏而有賊宋之心,吾寧捐申包之節邪?
平西將軍山陽王劉休..鎮守壽陽,到處選求善射之人。張敬兒主動應選,受到寵愛,為長兼行參軍,領白直隊。泰始初年,升任寧朔將軍,隨府轉參驃騎軍事,代理中兵。率軍討伐義嘉賊,在鵲尾洲和劉胡相拒,上啟明帝請求主管本郡,事情平定後,任南陽太守,將軍仍舊。當初,王玄謨主管雍州,把張敬兒的家屬統一編定為舞陰戶籍,張敬兒到南陽上任後,又把他們都恢複回冠軍來。

聞求忠臣者必出孝子之門,卿忠孝於斯盡矣。今竊天府金帛以行奸惠,盜國權爵以結人情,且授非其理,合我則賞,此事已複不可恒用,用之既訖,恐非忠策。且受者不感,識者不知,不能遏奸折謀,誠節慨惋。隔硋數千,無因自對,不能知複何情顏,當與足下敘平生舊款?吾聞前哲絕交,不出惡言,但此自陳名節於胸心,因告別於千載。放筆增歎,公私潸淚,想不深怪往言。然天下耳目,豈伊可誣!抑亦當自知投杖無疆,為必先及。
泰始三年(467),薛安都的兒子薛伯令、薛環龍等竊據順陽、廣平,搔擾到義成、扶風界內,刺史巴陵王劉休若派遣張敬兒和新野太守劉攘兵聯合攻討,交戰後,對方被攻破敗走。張敬兒移任順陽太守,將軍之職仍舊。

太祖出頓新亭,報攸之書曰:
南陽蠻部鬧事,朝廷又任命張敬兒為南陽太守。他母親去世,回到家中,朝廷懷疑桂陽王劉休範欲有不軌,暗中作防備,便起用張敬兒為寧朔將軍、越騎校尉。桂陽王事件暴發,張敬兒隸屬太祖駐軍新亭,賊兵發箭攻打,劉休範穿著白衣服乘輿前往慰勞部下,城上人看到他帶的衛兵不多,張敬兒和黃回便對太祖說:“桂陽王現在那裏,防備不足,我們若去詐降乘機把他拿下,不成問題。”太祖說:“你們若能幹成此事,我就把本州作賞品。”張敬兒和黃回等便出了城南,丟了兵器,跑向桂陽王那裏,邊跑邊喊投降,劉休範見狀大喜,召他們到輿邊,黃回假意報告太祖的機密,劉休範便相信不疑。黃回向張敬兒使了個眼色,敬兒便奪取了劉休範的防身刀,斬了他的首級,他身邊數百人都驚慌散去,張敬兒等帶著人頭馳馬回到新亭。升任驍騎將軍,加輔國將軍。

辱足下誚書,交道不終,為恥已足。欲下便來,何故多罔君子?吾結發入仕,豈期遠大,蓋感子路之言,每不擇官而宦。逮文帝之世,初被聖明鑒賞;及孝武之朝,複蒙英主顧眄。因此感激,未能自反。及與足下斂袂定交,款著分好,何嚐不勸慕古人國士之心,務重前良忠貞之節?至於契闊杯酒,殷勤攜袖,薦女成姻,誌相然諾,義信之篤,誰與間之!又乃景和陵虐,事切憂畏,明帝正位,運同休顯,啟臆論心,安危豈貳!元徽之季,聽高道慶邪言,欲相討伐,發威施敕,已行外內。於時臣子鉗口,道路以目。吾以分交義重,患難宜均,犯陵白刃,以相任保。悖主手敕,今封送相示。豈不畏威,念周旋之義耳。推此陰惠,何愧懷抱,不雲足下猥含禍詖。前遣王思文所牒朝事,蓋情等家國,共詳衷否,虛心小大,必以先輸。問張雍州遷代之日,將欲誰擬?本是逆論來事,非欲代張,乃封此示張,激使見怒。若張惑一言,果興怨恨,事負雅素,君子所不可為,況張之奉國,忠亮有本,情之見與,意契不貳邪?又張雍州啟事,稱彼中蠻動,兼民遭水患,敕令足下思經拯之計。吾亦有白,論國如家,布情而往,每思虛達。事之相接,恒必猜離。反謂無故遣信,此乃覘察。平諒之襟,動則相阻,傷負心期,自誰作故?先時足下遣信,尋盟敦舊,厲以篤終,吾止附還白,申罄情本,契然遠要,方固金石。今日舉錯,定是誰恧久言邪?
太祖考慮到張敬兒人位較輕,不宜立即就讓他去主管襄陽重鎮,可是張敬兒請求不已,並打動太祖的心事,說:“沈攸之在荊州,您知道他想幹什麼事?您如果不把敬兒我安排到那裏去防禦他,恐怕對您也不利吧。”太祖便笑而無言,任命張敬兒為持節、督雍、梁二州郢、司二郡軍事、雍州刺史,將軍之職仍舊,封他為襄陽縣侯,食邑二千戶。張敬兒把部隊停泊在沔口,自己帶了幾個人乘舴艋小船過江,去拜謁晉熙王劉燮。船至江中遇風翻覆了,身邊的強壯兵丁都各自泅水而去,隻剩下兩個小吏淹沒在船艙下,正在呼叫“官”,張敬兒用兩掖挾著二吏,隨著船翻來仰去,總能在水麵上,就這樣下去十裏,才被營救上來。朝廷給他的節也丟了,隻得再給他一個。

元徽末德,勢亡禋祀,足下備聞,無待亟述。太後惟憂,式遵前誥,興毀之略,事屬鄙躬。黜昏樹明,實惟前則,寧宗靜國,何愧前修?廢立有章,足下所允,冠弊之譏,將以何語?封為郡王,寧為失禮?景和無名,方之不愈乎?龍逢自匹夫之美,伊、霍則社稷之臣,同異相乘,非吾所受也。登齋有賞,壽寂已蒙之於前;同謀獲功,明皇亦行之於昔。此則接踵成事,誰敢異之!謂其大收宮女,劫奪天藏,器械金寶,必充私室。必若虛設市虎,亦可不翅此言;若以此詐民,天下豈患無眼?心苟無瑕,非所耿介。甲仗之授,事既舊典,豈見有任鎮邦家,勳經定主,而可得出入輕單,不資寵衛!斯之患慮,豈直身憂。祗奉此恩,職惟事理。朱方之牧,公卿僉意,吾亦謂微勳之次,無忝一州。且魏、晉舊事,帝鄉蕃職,何嚐豫州必曹,司州必馬?折膠受柱,在體非愧。袁粲據石頭,足下無不可;吾之守東府,來告便謂非。動容見疾,頻笑入戾,乃如是乎!
沈攸之聽說張敬兒上來了,便派人去偵察情況。看到雍州的迎接軍儀盛大,便擔心被張敬兒襲擊,暗中作了防備。張敬兒來到鎮所,卻主動和沈攸之拉關係,書信贈送之類不斷。終於探得了沈攸之的秘密,暗中報告了太祖。沈攸之得到太祖的書信,討論選任地方文官的問題,沈攸之經常把信拿給敬兒看,實際上是想打動敬兒進行反間,張敬兒始終沒有二心。元徽末年,襄陽發大水,平地數丈深,老南齊書百姓的財產全都漂沒了,襄陽也損失重大。太祖寫信給沈攸之,讓他進行賑貸,沈攸之根本不放在心上。

袁粲、劉秉,受遇深重,家國既安,不思撫鎮,遂與足下表裏潛規,據城之夜,豈顧社稷。幸天未長亂,宗廟有靈,即與褚衛軍協謀義斷,以時殄滅。想足下聞之,悵然孤沮。小兒忝侍中,代來之澤,遇直上台,便呼一家兩錄。發不擇言,良以太甚。吾之方寸,古列共言,乃以陶、庾往賢,大見譏責,足下自省,詎得以此見貽邪?比縱夷、叔,論吾則可,行過桀、蹠,無乃近誣哉!
張敬兒和沈攸之的司馬劉攘兵關係親密,後來蒼梧王被廢,張敬兒疑心沈攸之會乘機起兵,暗中詢問劉攘兵,劉沒說什麼,隻是送給張一對馬鐙子,張敬兒心中明白便有所防備了。升明元年(477),沈攸之反叛,派使者報告張敬兒,張敬兒慰勞接待十分周到,為使者擺了酒席,對他說:“沈公特別派您來,說明您是特別被重視的人物。”於是列出儀仗,在廳前把使者殺了,然後集合部隊,偵察沈攸之的動向,準備襲擊江陵。(當時沈攸之有信致太祖,太祖也有回信,此處從略。)

謂吾不朝,此則良誨,朝之與否,想更問之。足下受先帝之恩施,擁戎西州,鼎湖之日,率土載奔,而宴安中流,酣飲自若,即懷狼望,陵侮皇朝。晉熙殿下以皇弟代鎮,而斷割候迎,罔蔑宗子,驅略士馬,悉以西上,郢中所遺,僅餘劣弱。昔征茅不入,猶動義師;況荊州物產,雍、裛、交、梁之會,自足下為牧,薦獻何品?良馬勁卒,彼中不無,良皮美罽,商賂所聚,前後貢奉,多少何如?唯聞太官時納飲食耳。桂陽之難,坐觀成敗,自以雍容漢南,西伯可擬。賴原即夭世,非望亦消。又招集逋亡,斷遏行侶。治舟試艦,恒以朝廷為旗的;秣馬按劍,常願天下有風塵。為人臣者,固若是邪?至乃不遵製書,敕下如空,國思莫行,命令擁隔,詔除郡縣,輒自板代,罷官去職,禁還京師。凶人出境,無不千裏尋躡,而反募台將,來必厚加給賞。太妃遣使市馬,齎寶往蜀,足下悉皆斷折,以為私財,此皆遠邇共聞,暴於視聽。主上睿明當璧,宇縣同慶,絕域奉贄,萬國通書,而盤桓百日,始有單騎,事存送往,於此可征。不朝如此,誰應受誚?反以見嗬,非所反側。今乃勒兵以窺象館,長戟以指魏闕,不亦為忠臣孝子之所痛心疾首邪?賢子元琰獲免虎口,及淩波西邁,吾所發遣。猶推素懷,不畏嗤嗤。
張敬兒派往京師報告反叛使者到達後,太祖大喜,給張敬兒進號鎮軍將軍,加散騎常侍,改為都督,並配給鼓吹一部。沈攸之在郢城敗走後,他的兒子沈元琰和兼長史江..、別駕傅宣等守江陵城。張敬兒的大軍來到白水,沈元琰聽到城外鶴鳴,便疑為官軍叫聲,心裏懼怕想逃走。當夜,江..、傅宣開了城門而逃,城中防守於是崩潰,沈元琰逃向寵州,被殺。百姓們互相搶奪,張敬兒來到江陵,誅殺了沈攸之的親信黨羽,抄沒他們的財產數十萬,全歸他自己了。沈攸之在湯渚村自縊而死,當地居民把他的頭送到荊州,張敬兒讓人把頭放在盾牌上,用青糸散蓋著,在城中示眾後,送往京師。朝廷給張敬兒進號征西將軍,晉封公爵,增加食邑為四千戶。

足下尚複滅君臣之紀,況吾布衣之交乎?遂事不諫,既往難咎。今六師西向,為足下憂之。
張敬兒在襄陽城西大造宅第,聚斂財貨。又想把羊叔子的墮淚碑移走,在那兒建台,主簿官諫止說:“羊太傅的遺德,不宜遷動。”張敬兒說:“太傅是誰?我不認得他。”張敬兒的弟弟張恭兒,不願出來做官,一直住在上保村中,和居民一樣。張敬兒把他叫來,送給他很多東西。恭兒一個月來看一回敬兒,來了便回去。恭兒的本名為豬兒,是隨著張敬兒改名而改名的。

敬兒告變使至,太祖大喜,進號鎮軍將軍,加散騎常侍,改為都督,給鼓吹一部。攸之於郢城敗走,其子元琰與兼長史江乂、別駕傅宣等守江陵城。敬兒軍至白水,元琰聞城外鶴唳,謂是叫聲,心懼欲走。其夜,乂、宣開門出奔,城潰,元琰奔寵州,見殺。百姓既相抄敓,敬兒至江陵,誅攸之親黨,沒入其財物數十萬,悉以入私。攸之於湯渚村自經死,居民送首荊州,敬兒使盾擎之,蓋以青傘,徇諸市郭,乃送京師。進號往西將軍,爵為公,增邑為四千戶。
當初,張敬兒斬了沈攸之,派人報告隨郡太守劉道宗,道宗聚眾千餘人,安營紮寨。司州刺史姚道和沒有殺掉沈攸之的使者,暗中讓劉道宗撤去軍隊。後來沈攸之部眾圍困郢城,姚道和派軍駐在堇城為郢城增援,事件平定後,按例受到了爵賞。這些情況張敬兒都在啟書中報告了太祖。建元元年(479),太祖命令有關部門揭發姚道和的罪狀,把他殺了。道和字敬邕,是羌主姚興的孫子。其父姚萬壽,曾任偽鎮東大將軍,投降了宋武帝,時為散騎侍郎。姚道和開始任孝武帝的安北行佐,很有名聲,讀了不少書史。他經常騙人說:“我祖父是天子,父親是天子,我也曾做過皇太子。”元徽中任遊擊將軍,跟隨太祖在新亭破桂陽王的叛軍有功,升為撫軍司馬,出任司州刺史,此人疑怯無斷,所以導致被殺。

敬兒於襄陽城西起宅,聚財貨。又欲移羊叔子墮淚碑,於其處立台,綱紀諫曰:“羊太傅遺德,不宜遷動。”敬兒曰:“太傅是誰?我不識也。”敬兒弟恭兒,不肯出官,常居上保村中,與居民不異。敬兒呼納之甚厚,恭兒月一出視敬兒,輒複去。恭兒本名豬兒,隨敬兒改名也。
升明三年(479),調張敬兒為護軍將軍,常侍之職仍舊。張敬兒本是武將,不懂得朝廷的禮儀,聽說要到朝內做官,便把人都趕開,自己在密室中學習揖讓答對之禮,對著設想的皇上空位,起來跪下,一天到晚。他的妾侍們都偷看暗笑。太祖做了皇帝後,授給張敬兒侍中、中軍將軍之職。由於張敬兒的爵位待遇已達到官員的最高級別,便隻能仍舊。建元二年,遷任散騎常侍、車騎將軍,設置佐史。太祖駕崩,張敬兒在家裏哭道:“官家大老天子,可惜!太子年少,以前我跟他沒接觸呀!”太祖在遺詔中加張敬兒開府儀同三司,他準備拜職的時候對其妓妾說:“我拜職後,就該開設辦公廳啦!”又在口中摹擬鼓聲。拜職後,王敬則和他開玩笑,呼他為褚淵。張敬兒說:“我這是靠馬上拚來的,終究不能去做華林閣勳吧!”王敬則很是記恨他這話。

初,敬兒既斬沈攸之,使報隨郡太守劉道宗,聚眾得千餘人,立營頓。司州刺史姚道和不殺攸之使,密令道宗罷軍。及攸之圍郢,道和遣軍頓堇城為郢援,事平,依例蒙爵賞。敬兒具以啟聞。建元元年,太祖令有司奏道和罪,誅之。道和字敬邕,羌主姚興孫也。父萬壽,偽鎮東大將軍,降宋武帝,卒於散騎侍郎。道和出身為孝武安北行佐,有世名,頗讀書史。常誑人雲:“祖天子,父天子,身經作皇太子。”元徽中為遊擊將軍,隨太祖新亭破桂陽賊有功,為撫軍司馬,出為司州,疑怯無斷,故及於誅。
張敬兒不曾讀過書,晚年既然做了這麼大的官,才開始學習讀《孝經》、《論語》。在新林慈姥廟為妾求子禱神時,自稱三公。但心中也知道該滿足了,開始被配給鼓吹時,他還不好意思馬上就演奏。

三年,征敬兒為護軍將軍,常侍如故。敬兒武將,不習朝儀,聞當內遷,乃於密室中屏人學揖讓答對,空中俯仰,如此竟日,妾侍竊窺笑焉。太祖即位,授侍中,中軍將軍。以敬兒秩窮五等,一仍前封。建元二年,遷散騎常侍,車騎將軍,置佐史。太祖崩,敬兒於家竊泣曰:“官家大老天子,可惜!太子年少,向我所不及也。”遺詔加敬兒開府儀同三司,將拜,謂其妓妾曰:“我拜後,應開黃閣。”因口自為鼓聲。既拜,王敬則戲之,呼為褚淵。敬兒曰:“我馬上所得,終不能作華林閣勳也。”敬則甚恨。
張敬兒先是娶前妻毛氏,生了兒子張道文。後來又娶尚氏,尚氏長得很美,敬兒便拋棄了前妻娶了她。尚氏還是住在襄陽宅中不願隨他來京城,敬兒考慮到以後不可能出任外官了,就把家屬全都接到京城來了。張敬兒上啟世祖,沒有受到慰問,心中便有些不安。後來垣崇祖被殺,張敬兒更加恐懼,他的妻子對他說:“早先我夢見你手熱如火,你便得了南陽郡;元徽中,夢見你半身發熱,你便得了本(雍)州;今天我夢見你全身發熱了呢。”有太監聽了這話,便傳開來,被世祖知道了。張敬兒又派人和蠻部聯係,世祖便懷疑他有野心。永明元年(483),世祖讓朝臣都到華林苑舉行關齋,在座上把張敬兒抓了起來。敬兒身邊的雷仲顯知道出事了,抱著敬兒哭泣。張敬兒把帽子脫下扔到地上,說:“都是這玩藝兒害了我!”沒過幾天,張敬兒就被誅殺了。皇上下詔說:“張敬兒本係愚蠢的邊地後生,傻乎乎什麼教養也沒有。趕上了宋末多難,很能為朝廷打仗。於是得到提拔,任軍隊要職。然而他愚躁不已,愈加傲慢自處。過去在本州做官,就久懷異心。先帝對他寬宏大量,指望他能有所悔悟改正。又給他晉爵提南齊書職,位極人臣,沒聽到他的感激,反而屢有奸謀。去年至今,越來越猖獗。鎮東將軍(王)敬則、丹陽尹(李)安民每次被接見時,總是要說到他的凶暴狡猾,必然要反咬一口。朕仍然覺得他可以被恩義感化,改變本質。誰料近來更加明目張膽,以為自己的子弟親信都在西邊,可以左右當地,便勾結鼓動群蠻,騷擾樊、夏一帶。並假托妖巫,威嚇和迷惑人們,狂妄地說有什麼征兆祥瑞,暗中謀取奪權篡位。我的皇業才開始不久,正是渡過艱險走向鞏固的時期,是可忍,孰不可忍!上天是要懲罰這樣的謀逆之徒的。建康之民湯天獲到蠻地行商,對張敬兒的奸計看得一清二楚,使者書信,鐵證如山。應立即將張敬兒正法,收屍埋掉;其同黨和有牽連的人,一概寬宥。”張敬兒之子張道文,任武陵內史,張道暢,任征虜功曹,張敬兒之子張道休,也都被誅。小兒子張道慶被寬大處理。此後數年,皇上和豫章王蕭嶷在三月三日曲水內宴時,舴艋船流到皇上座前翻覆了,皇上因而說到張敬兒,很後悔殺了他。

敬兒始不識書,晚既為方伯,乃習學讀《孝經》、《論語》。於新林慈姥廟為妾乞兒祝神,自稱三公。然而意知滿足,初得鼓吹,羞便奏之。
張恭兒官至員外郎,在襄陽聽說張敬兒被殺,帶著數十騎逃到蠻部中,官府逮捕不得。後來他出來自首,皇上寬免了他。

初娶前妻毛氏,生子道文。後娶尚氏,尚氏有美色,敬兒棄前妻而納之。尚氏猶居襄陽宅不自隨,敬兒慮不複外出,乃迎家口悉下至都。啟世祖,不蒙勞問,敬兒心疑。及垣崇祖死,愈恐懼,妻謂敬兒曰:“昔時夢手熱如火,而君得南陽郡。元徽中,夢半身熱,而君得本州。今複夢舉體熱矣。”有閹人聞其言,說之。事達世祖。敬兒又遣使與蠻中交關,世祖疑其有異誌。永明元年,敕朝臣華林八關齋,於坐收敬兒。敬兒左右雷仲顯知有變,抱敬兒而泣。敬兒脫冠貂投地曰:“用此物誤我。”少日,伏誅。詔曰:“敬兒蠢茲邊裔,昏迷不脩。屬值宋季多難,頗獲野戰之力。拔跡行伍,超登非分。而愚躁無已,矜伐滋深。往蒞本州,久苞異誌。在昔含弘,庶能懲革。位班三槐,秩窮五等,懷音靡聞,奸回屢構。去歲迄今,嫌貳滋甚。鎮東將軍敬則、丹陽尹安民每侍接之日,陳其凶狡,必圖反噬。朕猶謂恩義所感,本質可移。頃者已來,釁戾遂著,自以子弟在西,足動殊俗,招扇群蠻,規擾樊、夏。假托妖巫,用相震惑,妄設征祥,潛圖問鼎。履霜於開運之辰,堅冰於嗣業之世,此而可忍,孰不可容!天道禍淫,逆謀顯露。建康民湯天獲商行入蠻,備睹奸計,信驛書翰,證驗炳明。便可收掩,式正刑辟;同黨所及,特皆原宥。”子道文,武陵內史,道暢,征虜功曹,道固弟道休,並伏誅,少子道慶,見宥。後數年,上與豫章王嶷三日曲水內宴,舴艋船流至禦坐前覆沒,上由是言及敬兒,悔殺之。
史臣曰:承平時代的武臣,要想保住功名富貴那是要講究策略的:如果不能用愚笨得到人主的信任,那麼就要憑智慧來自我保護以免遭禍。一定要使自己和上司之間能進行必要溝通,才能受到優厚待遇。垣崇祖得罪了太子,張敬兒在天下平定後受懷疑,國運起來不久,都被收審正法。如果不是受不了人情事態的激發感動,而招致不幸,僅僅因為功名問題,是不至於弄到這個地步的。

恭兒官至員外郎。在襄陽聞敬兒敗,將數十騎走入蠻中,收捕不得。後首出,上原其罪。
讚曰:垣崇祖做將軍,很願意衝鋒陷陣。平定淮河一帶的騷擾,在豫州牧上立有功勳。張敬兒坐鎮雍州時,很賣力地防備荊楚。他不顧辛苦和勞累,為國家振興了軍隊。走狗烹良弓藏,兩人情形不同,但結局無異。

史臣曰:平世武臣,立身有術,若非愚以取信,則宜智以自免。心跡無阻,乃見優容。崇祖恨結東朝,敬兒情疑鳥盡,嗣運方初,委骨嚴憲。若情非發憤,事無感激,功名之間,不足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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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蕭子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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