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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齊書》 作者:蕭子顯  

列傳·卷四十一

張融周顒
張融,字思光,是吳郡吳人。其祖父張禕,是晉琅邪王國的郎中令。父親張暢,是宋會稽太守。張融二十歲的時候,同郡的道士陸脩靜把一柄白鷺羽毛駝塵尾的扇子贈給張融,說:“這既然是不同尋常的東西,就拿來送給非同尋常的人物。”宋孝武聽說張融早有聲譽,賜官為新安王北中郎參軍。孝武帝興建新安寺,官僚們都大量施舍錢帛,惟獨張融衹施舍了一百錢。皇上說:“張融太窮,應當給他優厚的俸祿。”出任為封溪令。他的族叔張永把他送出後渚,蛻:“好像聽說朝廷有旨意,你不久就會回來。”張融說:“我不愁不回來,正恐怕回來又要離開。”廣州越州一帶地勢險峻,僚族強盜抓住張融,要把他殺掉吃了,遜女神色不改,還在吟詠遼生,強盜們感到奇怪而沒有加害於他。渡海去交州,在海上作了一篇《海賦》:

張融,字思光,吳郡吳人也。祖禕,晉琅邪王國郎中令。父暢,宋會稽太守。融年弱冠,道士同郡陸脩靜以白鷺羽麈尾扇遣融,曰:“此既異物,以奉異人。”宋孝武聞融有早譽,解褐為新安王北中郎參軍。孝武起新安寺,傣佐多儭錢帛,融獨儭百錢。帝曰:“融殊貧,當序以佳祿。”出為封溪令。從叔永出後渚送之,曰:“似聞朝旨,汝尋當還。”融曰:“不患不還,政恐還而複去。”廣越嶂嶮,獠賊執融,將殺食之,融神色不動,方作洛生詠,賊異之而不害也。浮海至交州,於海中作《海賦》曰:
大凡言語的作用,在於表達情感。能將內在之情鋪敘顯現出來的,正是言辭的功用。我擔任遙遠荒僻之地的官職,行於海中陸上,從波浪中穿過,在小島邊安宿,種種景觀充滿心胸,早晚都常常可以見到,東西不知有多少裏數,南北好像長天沒有邊際,海浪不停卷湧像空中飛動的群鴉,上下都是菟草那樣的顏色。這海水真是奇麗壯美。所以古人用言辭頌讚他所看見的景象,我施用筆墨來為之作賦.當它得以助興盡情的時候,又怎會感覺別人和我不同,木生當年的作品,也就是寫他自己的感受罷了。

蓋言之用也,情矣形乎,使天形寅內敷,情敷外寅者,言之業也。吾遠職荒官,將海得地,行關入浪,宿渚經波,傅懷樹觀,長滿朝夕,東西無裏,南北如天,反覆懸烏,表裏菟色。壯哉水之奇也,奇哉水之壯也。故古人以之頌其所見,吾問翰而賦之焉。當其濟興絕感,豈覺人在我外。木生之作,君自君矣。
破開渾沌才有大地,分離大氣開始有天空。形成萬物,有山嶽有河流。各條河流彙聚到一起,奔向海的入口。說到那海的形象,地域廣袤淹沒海島,遮隱海岸,使黃河、濟水彙集而來,使長江、漢水聚合朝見。回旋浩蕩,浪濤洶湧。托起天空振動遠方,澆灌太陽高高飛濺。衝撞的力量可以摧毀大地的八個極點,發怒時可以使九個樞紐斷裂。掀動大風以卷起波浪,開拓天地而造成氣勢。聚合沸騰,來回相互推引。澎湃流轉,把礁石擊打出洞窟。向西撞擊太陽所入的虞淵曲處,向東振動太陽所出的湯穀水邊。於是若木因此倒伏,扶桑也被折斷成為碎片。滾滾奔湧,喧騰激蕩。湍急流轉日月都似受驚,浪頭翻動而星河也像被遮蔽。既氣勢威武好像泰山和昆侖相互重疊隨即一同崩潰,又聲勢雄壯好像雷車滾過震顫天河打破天空隨後車轂斷絕。

分渾始地,判氣初天,作成萬物,為山為川。總川振會,導海飛門。爾其海之狀也,之相也,則窮區沒渚,萬裏藏岸,控會河、濟,朝總江、漢。回混浩潰,巔倒發濤,浮天振遠,灌日飛高。摐粗江撞則八紘摧聵,鼓怒則九紐折裂。
水麵迥旋蕩漾,縱橫起伏。浪花飛濺像揚灑珠玉,水波流動好似明鏡閃耀光輝。這是它盤桓於海口水灣,經過小洲小島的情狀。沙洲島嶼相連相接。東西南北各方,都像占滿了天際。梁國的禽烏楚國的走獸、胡地的樹木、漢地的花草都生長於此;長風勁吹,厚雲浮動,每次經過這襄都像有固定的道路。高遠深邃。朝陽住在它的東方,垂下的銀河接在它的西邊。浩渺無涯,迅疾難測。屹立好像山嶽,聳起好像高峰。重疊的山嶂高聳,攢集的山嶺矗立。高峻陡險,像高高架起的石塊相互遮蔽。傾斜綿延,從旁側湧動出入。高低不平,似乎相互追逐而漸漸平息。波峰縱橫交錯,浪頭紛至遝來。或是像要上前卻沒有推進,忽又並非遷移而已經退卻。在東邊天空與它相互輝映,在西邊太陽倒映水中十分華麗。好像山峰聚集著白雪亮如懷藏明鏡,山岩春光照耀而自然光豔。

扌會於活長風以舉波,漷音郭天地而為勢。氵蟄音蟄,澤於及涾音遝洽音合,來往相躭粗合。汩於突湥音突氵尉於渤渤,頠紆壯石成窟,西衝虞淵之曲,既東振湯穀之阿。若木於是乎倒覆,折扶桑而為渣在牙。濩長濼音樂氵門音門渾,涫於官氵和於和碨於磊雍,渤非勃淬音卒淪音侖澊音尊,蘭淺壟緌於拱。湍轉則日月似驚,浪動而星河如覆。既烈太山與昆侖相壓而共潰,又盛雷車震漢破天以折轂。
江洪喧響,衝擊拍打著海岸。撞上山嶽毀損山石,水流寒涼。回旋湧起,漫延積聚在險峻山石下。波浪起伏,澎澎桄桄,峰頭起落,浪濤衝撞,像山岩崩塌。水勢盛大長達萬裏,鋪展到九天雲外。像電光閃動雷車奔行,傾瀉於地湍急無比。像野獸中的大象在奔逃,魚類中的巨鯨在騰遊。水中可使龍心驚膽戰,陸上可使虎喪魂失魄。回頭顧視後麵沒有盡頭,向前遙望前方也看不到邊際。長途尋視高高眺望,衹見水天相接。至於那山脈橫斷激起大浪,狂風倒吹摧動雄波。磊落好像驚險高絕的山嶺聳立的石塊,鬱盛好像飛奔的煙雲飄動的彩霞。連著瑤光星而光彩相交,接著玉繩星而光華流通。

淃於員漣涴於卵瀨於嫩,輾轉縱橫。揚珠起玉,流鏡飛明。是其回堆曲浦,欹關弱渚之形勢也。沙嶼相接,洲島相連。東西南北,如滿於天。梁禽楚獸,胡木漢草之所生焉。長風動路,深雲暗道之所經焉。苕苕蒂蒂,窅窅翳翳。晨烏宿音秀於東隅,落河浪其西界。茫沆於剛汴河,汩於突磈於磊漫無官桓。旁踞委嶽,橫竦危巒。重彰岌岌,攢嶺聚立。嵂呂兀窟音窟暐呂今嶔欽,架石相陰。昚曈徒罪陀陀,橫出旁入。嵬嵬支罪
有時它晚間彌滿濃霧,白晝長雲密集,銀河沒有了蹤影,萬裏都沒有色彩。山口深暗溫暖,山穀煙氣氤氳。九天相互掩蓋,五地雲氣交流。深廣充溢,浩渺盛大。水流奔騰蕩漾的氣勢,實在出於大人君子的想象之外。風浪相互推擠,太陽隱去雲朵散開。波浪隨合隨散,峰頭時起時落。

磊磊,若相追而下及。峰勢縱橫,岫形參錯。或如前而未進,乍非遷而已卻。天抗暉於東曲,日倒麗於西阿。嶺集雪以懷鏡,嚴照春而自華。
至於淘濾海沙熬製出潔白的鹽粒。春季也似有積雪,暑天路上也凝起白霜。還有奇異的物品超出了書籍的載綠。高高海岸上滋生群烏,橫流的水波中養育魚群。鱅鯧鯴臥蝶鯖等魚類又哪算稀少。烘托天日放現雲霞,並吞河流洗濯明月。氣勢使大地震動,聲音使上天震顫。噴灑著浪花,好像播下雨點揚起雲朵。高頭健背,好像架起的山嶽飛動的高丘。躍動的氣勢像五嶽崩塌,波光閃爍有日月五星的光華。靈龜背負著玳瑁,又有綺麗的貝殼海螺。黑色珍珠光彩相映,綠紫兩色爭相奪目。遊樂於秋日的湍流之上,浮遊於春天的美景之中。沉潛的魚兒色彩浸潤水中,升起的魚兒花紋格外清晰。

江洚許江氵伯氵伯許百,漈子曷嚴拍芬百嶺。觸山禋石,汙涘於各氵寒音寒況於朗。碨於磊泱於朗氵隈氵阿音阿,流柴磹五感反瑀五窟。頓浪低波,矰苦降交苦交硄苦江,折嶺挫峰,旂浪硠音郎掊,崩山相祇苦合萬裏藹藹,極路天外。電戰雷奔,倒地相磕。獸門象逸,魚路鯨奔。水遽龍魄,陸振虎魂。卻瞻無後,向望何前。長尋高眺,唯水與天。若乃山橫蹴浪,風倒摧波。磊若驚山竭嶺以竦石,鬱若飛煙奔雲以振霞。連瑤光而交采,接玉繩以通華。
至於冬天歸去,春日到來,微風輕柔景色秀麗,雲空晴朗日光照耀。神龍在迷濛玄妙的雲路上漫步,螭龍在天空優遊飛翔。微雲浮動好像夢境,輕雨灑落似戀戀有情。踏上征途駛向遠方,搖動船槳激起浪花。風浪相互拍扡晴狀萬千,波濤遽然湧動形象變化難測。浮蘋水藻留下Et影,菱荷舉出葉蔭。芙蓉花色彩曼妙,香氣清遠光華深湛。明潔的白藕可以當成美玉。清新的蓮花可以替代黃金。在遙遙的水邊最適於觀賞豔麗芬芳的花朵。船隻聚集,舟楫交錯。為餞別而設的帷帳酒席,高廣連綿。一入激流頓時飛駛如箭,振起推移長空的強勁之風。越過湯穀而追趕太陽,渡過虞淵去追逐月亮。行遍萬裏無須多時,遍及天地衹在瞬間。雕隼等猛禽還飛不到它一半高,巨餛大龍跳躍起來也難以企及。船家尚沒有經過一次呼吸,船隻早已順流周轉行至天地之外了。

爾乎夜滿深霧,晝密長雲,高河滅景,萬裏無文。山門幽暖,岫戶葐惸。九天相掩,王地交氛。汪汪橫橫音皇,沆沆於剛浩浩音害。淬粗貴潰大人之表,泱於朗蕩君子之外。風沫相排,日閉雲開。浪散波合,嶽起山隤。
春秋各季的種種禽烏,乘著風雲高高飛翔。群鳥飛著歸巢,連起來一路遮蔽著太陽。浪潮漲起,淘洗著黑白之奧妙。四麵天地間的大繩索都被折斷,廣闊平坦的九州也被隔絕。雉鳥飛舉幻成片片彩霞,鴻雁翱翔好像雪色紛紛。相互呼應嗚叫伴侶,並連著翅膀群起群飛。行過關防流溢著華彩,經過渡口照映出美麗的花紋。

若乃漉沙構白,熬波出素。積雪中春,飛霜暑路。爾其奇名出錄,詭物無書。高岸乳鳥,橫門產魚。則何忄羅音羅鱅音容鰭音詣,飛音非魜音人果音果骨音滑。哄日吐霞,吞河漱月。氣開地震,聲動天發。噴灑噦於月噫於戒,流雨而揚雲。喬壯脊,架嶽而飛墳。牴音挺動崩五山之勢,瞷矣簡睔矣煥七曜之文。蟕雋瑁蛑,綺貝繡螺。玄珠互彩,綠紫相華。遊風秋瀨,泳景登春。伏鱗漬彩,升魵洗文。
假如人缺少豪爽的氣概,旌旗也像被雲氣浸漬。清涼的天空澄靜高遠,直見銀河沒有陰雲。在銻紗出沒的水邊映照著天空和銀河的形色,包容籠蓋無餘而增進它的廣闊,浸潤大洲而貫穿深處。形狀往往驚擾多變而義旨沉靜,周行運動不停而持有無心之道。於是山海藏蔽著陰氣,雲煙輕塵都卷入山洞。長天神氣清美,日色秀麗無比。若士神遊其中,琴高出入無跡。袖中懷藏著輕盈的羽毛而使衣服乘風而起,拖曳著黑色的衣襟隨雲朵飄動。在海潮的源頭就著秋月為宴,在秀麗的急流間以春霞作為帳幔。陽光照射蓬萊仙島上的靈秀山洞,方壺仙山上的奇妙高闕。大樹枝條橫舉仿佛遏止明日,山嶺峰巒環繞似要踩踏月亮。空明的居處沒有俗物,素潔的館閣哪有微塵。峽穀山是清風行經的道路,林間小路上白雲自守真性。

若乃春代秋緒,歲去冬歸。柔風麗景,晴雲積暉。起龍塗於靈步,翔螭道之神飛。浮微雲之如夢,落輕雨之依依。觸巧塗而感雲紺遠,抵欒木以激揚。浪相礴傍各而起千狀,波獨湧乎驚萬容。蘋藻留映,荷芰提陰。扶容曼彩,秀遠華深。明藕移玉,清蓮代金。眄芬芳於遙渚,泛灼爍於長潯。浮艫雜軸,遊舶交艘。帷軒帳席,方遠連高。入驚波而箭絕,振排天之雄飆。越湯穀以逐景,渡虞淵以追月。偏萬裏而無時,浹天地於揮忽。雕隼飛而未半,鯤龍趠貪教而不逮。舟人未及複其喘,已周流宇宙之外矣。
至於那幽峭的海崖,山水彎曲的盡頭,波浪的氣勢猶如奔馬躍虎,激蕩不已。有花草有樹木,灌木叢生。藤蔓交織成網,樹葉交接相互覆蓋。行雲流動相互輕拂,風聲和諧好似樂音。激蕩沙洲衝撞角岸,氣勢好像千裏之內都在崩塌,拍打山崖激蕩海島,又好像萬國都在交戰。振動駿偉之氣強過轟雷,飛起耀眼雄光勝似閃電。

陰鳥陽禽,春毛秋羽。遠翅風遊,高翮雲舉。翔歸棲去,連陰日路。瀾漲波渚,陶玄浴素。長紘四斷,平表九絕。雉翥成霞,鴻飛起雪。合聲鳴侶,並翰翻群。飛關溢繡,流浦照文。
到那層雲靜止無變,風聲開始收斂的日子。海麵波瀾輕搖,水色仍是動蕩不定。明亮的月兒不再覺得遙遠,天上星星也映在水底沙間。而海中繁多的珍寶卻更加深遠難及。瓊玉般的池塘溝壑,珠璣般的山洞山嶺。日光隱去夜色降臨,月光放明驅除了陰翳。珊瑚綻放出五彩,琉璃閃爍著光華。鮮紅的花紋是水色如鏡映照出美麗的海霞。洪大浩蕩,洗浴太陽和月亮。淹沒天河與星座。海風沒有由來而自然生成。高雲不必跟從著什麼而在空中消滅。絢麗的色彩氤氳朦朧像輕煙拂動,反射的明亮曰光好似照映著白雪十分燦爛。

爾夫人微亮氣,小白如淋。涼空澄遠,層漢無陰。照天容於鮷渚,鏡河色於魦潯。括蓋餘以進廣,浸夏洲以洞深。形每驚而義維靜,跡有事而道無心。於是乎山海藏陰,雲塵入岫。天英偏華,日色盈秀。則若士神中,琴高道外。袖輕羽以衣風,逸玄裾於雲帶。筵秋月於源潮,帳春霞於秀瀨。曬蓬萊之靈岫,望方壺之妙闕。樹遏日以飛柯,嶺回峰以蹴月。空居無俗,素館何塵。穀門風道,林路雲真。
它沒有執著於我的方圓尺度,混沌忘情。氣氛喧囂因而渾濁,大化寧靜自然清明。心思沒有終結所以毫不凝滯,誌向堅定不移而不追求所成。既能使船隻傾覆也能使之運行,固然有死滅也有生機。弘法平等同樣看待草狗和人獸,把萬千表象導向最根本的大道。雖然萬物天天顯現勞作,又怎麼知道哪是經哪是緯。大道深湛天理初樸,機微眾多表現在外。無所謂有所以成為有,並不是膠著於有的發生。無所謂無所以成為無,秉持無心而進入太一之道。不動的運動才能使山嶽崩毀,不出聲的聲音所以能使天地安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隨世而化不必坐實,感應天地自然覺悟通達。仁者看見它說是仁愛,達者看見它也說是通達。感歎它到達了至上的完善,我堅信它在世間為大。張融的文辭詭異偏激,和眾人大不相同。後來回到京都,拿去給鎮軍將軍顧覬之看,顧覬之說:“你這篇賦實在超出揚雄和司馬相如,衹可惜沒有提到海鹽一事。”張融立即提筆加上:“粗糙的沙礫中形成白鹽,煎熬海水便可出產。猶如仲春的皚皚積雪,又似暑天道中寒霜飛現。”這四句是後來加的。

若乃幽崖邑於夾曌倉夾,隈隩之窮,駿波虎浪之氣,激勢之所不攻。有卉有木,為灌為叢。路糅網雜,結葉相籠。通雲交拂,連韻共風。蕩洲礉去角岸,而千裏若崩;衝崖沃島,其萬國如戰。振駿氣以擺雷,飛雄光以倒電。
顧覬之和張融的哥哥友好,他死的時候,張融親自為他背土添墳。在南方時輿交恥太守卞展有交情,卞展在嶺南被人殺害,張融挺身前去赴喪。

若夫增雲不氣,流風斂聲。瀾文複動,波色還驚。明月何遠,沙裏分星。至其積珍全遠,架寶諭深。瓊池玉壑,珠岫岑。合日開夜,舒月解陰。珊瑚開繢,琉璃竦華。丹文鏡色,雜照冰霞。洪洪潰潰,浴幹日月。淹漢星墟,滲河天界。風何本而自生,雲無從而空滅。籠麗色以拂煙,鏡懸暉以照雪。
舉為秀才,在朝廷對策中選,任命為尚書殿中郎,沒有就任,改做儀曹郎。泰始五年,明帝收取荊、郢、湘、雍四州的射手,凡是反叛的要殺掉逃跑者和他的長輩,家屬都沒入官府。元徽初年,郢州有叛逃的射手,張融議政提出家屬家長與此罪無關,祇應叛處逃跑者五年的刑罰。

爾乃方員去我,混然落情。氣暄而濁,化靜自清。心無終故不滯,誌不敗而無成。既覆舟而載舟,固以死而以生。弘芻狗於人獸,導至本以充形。雖萬物之日用,諒何緯其何經。道湛天初,機茂形外。亡有所以而有,非膠有於生末。亡無所以而無,信無心以入太。不動動是使山嶽相崩,不聲聲故能天地交泰。行藏虛於用舍,應感亮於圓會。仁者見之謂之仁,達者見之謂之達。咶者幾於上善,吾信哉其為大矣。
不久請假為他的叔父奔喪,路上處罰他的隨從錢敬道鞭杖五十,送往延陵獄處置。大明五年時的製度規定,二品清官的僮仆受杖刑不得超過十下。被左丞琢緬奏知此事,被免去官職。不久官複原位,管理祠、倉部兩個部門。領軍劉劻戰死,祠曹計議“皇上是否應該哭悼劉劻”,張融認為“宜哭”。於是才為其舉哀。倉曹又議論“正月開倉是一般人的忌諱,是否要開太倉”,張融以為“不應該受這種小忌諱的拘束”。不久兼任掌管正廚,張融看見宰殺牲畜,徑自乘車回去,自己上書請求解職。

融文辭詭激,獨與眾異。後還京師,以示鎮軍將軍顧覬之,覬之曰:“卿此賦實超玄虛,但恨不道鹽耳。”融即求筆注之曰:“漉沙構白,熬波出素。積雪中春,飛霜暑路。”此四句,後所足也。
做了安成王的撫軍倉曹參軍,轉任南陽王府友。張融的父親張暢早先是丞相畏史,義宣之難的時候,張融曾被王玄謨逮捕,要處死刑。現在塞諶之子王墮做了南陽王前軍長史,堊邀就請求辭去官職,沒有被允許。

覬之與融兄有恩好,覬之卒,融身負墳土。在南與交止太守卞展有舊,展於嶺南為人所殺,融挺身奔赴。
張融家裹很窮想要求取俸祿,起初寫信給他的族叔征北將軍張永說:“我自幼間學,很早得到家風的訓導,雖然不算太聰明,大概也不失本性。從小就安於服用粗布衣衫草編篾席,對簡單粗陋的飲食,也從未感到不滿足。衹是世代都很清貧,生活所需難以安排,女兒長大,要預備榛栗一類禮品,兒子成年也要準備帛絹禽鳥等禮物。勉強進身為官,十年中變動了七次職務,不是想要求取生計,又何至於此呢?以前請求做三吳的一個佐丞,雖然是弄錯了。這次聽說南康郡守有缺,很想得到這機會。我不明白等級階次,也許對這個不懂也行吧,我正是沒有請到佐丞一職,才來申請郡守,如果郡守沒得做,也可以再求做佐丞。”又給吏部尚書王僧虔寫信說:“我是天地間放逸的一個老百姓。進不懂得辨別貴胄,退不知道分別貧賤,處在造化之中,平生如草木一樣轉眼即逝。實在是因為家中貧困不堪,孤兒寡母都十分傷心,八個侄子沒有父親,兩個弟弟年紀還小,對著他們深感慚愧,也非常令人悲憫。能不能賜予我一點微薄俸祿,使我不負家累。阮籍喜愛束平的風土人情,我也欣羨晉平一地的悠閑。”當時議論以為張融沒有治理百姓的才幹,最終沒有得到官位。

舉秀才,對策中第,為尚書殿中郎,不就,為儀曹郎。泰始五年,明帝取荊、郢、湘、雍四州射手,叛者斬亡身及家長者,家口沒奚官。元徽初,郢州射手有叛者,融議家人家長罪所不及,亡身刑五年。
征召為太祖太傅掾,曆任驃騎豫章王司空諮議參軍,遷中書郎,都不是他喜歡做的事,請求為中散大夫,沒得到允許。張融言行舉止詭異不同尋常,坐著常把膝部聳起來,走路則拖著步子,翹著身體昂著頭,很是做作。跟著大家一塊走,經常延遲處在後麵。太祖一向很珍視喜愛張融,當初做太尉的時候,常常跟他來往,看見張融就笑著說:“這樣的人不能沒有,也不能有兩個。”即位以後,親自下詔書賜給他衣服,說:“看見你穿的衣服破舊,實在是心懷清白,但你衣衫襤褸,有失朝廷觀瞻。這裹送一件舊衣服給你,覺得衣服雖是舊的,心意卻勝過新的。本來是我穿的,已經讓人照你的身材改好了。再送鞋子一雙。”

尋請假奔叔父喪,道中罰幹錢敬道鞭杖五十,寄係延陵獄。大明五年製,二品清官行僮幹杖,不得出十。為左丞孫緬所奏,免官。尋複位,攝祠、倉部二曹。領軍劉勔力戰死,祠曹議“上應哭勔不”,融議“宜哭”。於是始舉哀。倉曹又以“正月俗人所忌,太倉為可開不”,融議“不宜拘束小忌”。尋兼掌正廚。融見宰殺,回車徑去,自表解職。為安成王撫軍倉曹參軍,轉南陽王友。
張融和吏部尚書何戢很好,去看望何戢,錯通報給了尚書劉澄。張融下車進門,才說:“不對。”到了門口,看見劉澄,又說:“不對。”等到了席上,看著劉澄說:“全都不對。”就走掉了。他的行為不同常人竟到了這種地步。

融父暢先為丞相長史,義宣事難,暢為王玄謨所錄,將殺之。玄謨子瞻為南陽王前軍長史,融啟求去官,不許。
又做遇長沙王鎮軍、竟陵王征北諮議,並領記室參軍,司徒從事中郎。永明二年,總明觀講經,皇帝敕令朝臣都集合聽講。張融扶著侍從走去坐上坐榻,私自要酒來喝,等閑難完了,就長歎一聲說:“唉!孔仲尼是什麼人呀!”被禦史中丞至嶇奏知皇上,免去了官職,不久又複職了。強融長得短小醜陋,精神卻很清明。王敬則看見他的皮帶垂了下來,都快要到髀骨了,對他說:“把帶子緊一緊”。張融說:“我又不是走路的小吏,緊它幹什麼?”

融家貧願祿,初與從叔征北將軍永書曰:“融昔稱幼學,早訓家風,雖則不敏,率以成性。布衣葦席,弱年所安;簞食瓢飲,不覺不樂。但世業清貧,民生多待,榛栗棗脩,女贄既長,束帛禽鳥,男禮已大。勉身就官,十年七仕,不欲代耕,何至此事。昔求三吳一丞,雖屬舛錯;今聞南康缺守,願得為之。融不知階級,階級亦可不知,融政以求丞不得,所以求郡,求郡不得,亦可複求丞。”
張融請假去東方,世祖問他住在什麼地方?張融回答說:“我住在陸地上卻沒有屋子,住在船裹但不在水中。”後來皇上問他的族兄張緒,他說:“最近張融東出京城,沒有住的地方,暫且拉了一隻小船,住在岸上。”皇上放聲大笑。北方少數民族聽說了張融的名字,皇上派張融接待他們的來使李道固,入席後,李道固看著他說:“張融是宋彭城長史張暢的兒子嗎?”張融皺了很久的眉,說:“先父很不幸,名字傳到六夷地方去丫。”豫章王為群臣大設宴筵,張融吃烤肉才吃完,烤肉的人就走了,張融想要鹽和大蒜,嘴裹卻始終不說,衹是搖著他的食指,老半天才停。他出入朝廷的時候總是擦著眼睛很驚訝地看著。叢蛆八年,朝廷大臣慶賀各種祥瑞之事,遜自讓人扶著行禮,再次被有關官員上奏違禮,得到原諒。遷為司徒右長史。

又與吏部尚書王僧虔書曰:“融,天地之逸民也。進不辨貴,退不知賤,兀然造化,忽如草木。實以家貧累積,孤寡傷心,八侄俱孤,二弟頗弱,撫之而感,古人以悲。豈能山海陋祿,申融情累。阮籍愛東平土風,融亦欣晉平閑外。”時議以融非治民才,竟不果。
竟陵張欣是諸暨縣令,犯了罪要被處死。張欣的父親興世在宋時征討南譙王義宣,官軍要殺邇自的父親暢,張興世用袍子罩住他並坐在上麵,因此得以免死。張興世死時,張融穿著高底鞋為他背土成墳。這時張融便給竟陵王子良上疏,請求替亟欣時去死。子良回答說:“這是長史的美德,衹怕朝廷有恒定的典章製度,不能遂你的心願。”遷黃門郎,太子中庶子。司徒左長史。張融很講孝義,在父母的忌月裹三旬都不聽音樂,平時事奉寡嫂很恭謹。宋時丞相義宣起事,他父親張蠍因為不同意將要被殺,是司馬竺超民諫止才得免一死。張暢臨終時對幾個兒子說:“從前丞相發難,我是因為竺司馬才得活命的,你們一定要向他的子孫們報答。”後來孫子竺巒冬季母親去世,很是困苦,張融前去吊喪,把自己的衣服都脫下來當作喪禮,自己披著牛蓋的草席回來。一直像對兄長那樣對待竺趲。豫章王蕭蹙、竟陵王王旦去世,自己做過他們的手下,哭起來總是十分悲慟。

辟太祖太傅掾,曆驃騎豫章王司空諮議參軍,遷中書郎,非所好,乞為中散大夫,不許。融風止詭越,坐常危膝,行則曳步,翹身仰首,意製甚多。隨例同行,常稽遲不進。太祖素奇愛融,為太尉時,時與融款接,見融常笑曰:“此人不可無一,不可有二。”即位後,手詔賜融衣曰:“見卿衣服粗故,誠乃素懷有本;交爾藍縷,亦虧朝望。今送一通故衣,意謂雖故,乃勝新也。是吾所著,已令裁減稱卿之體。並履一量。”
建武四年,病死。時年五十四歲。遣言讓衹樹不寫名字的白旗幡,不要祭奠,命人拿著拂塵到屋頂上招魂。說:“我這一輩子所喜歡的,自是駕著雲彩一笑。”用三千錢置辦棺木,不必製作新的被褥。左手拿著《孝經》、《老子》,右手拿著小品《法華經》.兩位小妾,等喪事完畢,就各自把她們送回家。又說:“以我一輩子的做事方法,何至於要讓婦人失聲痛哭,不要在閨合裹停留。”

融與吏部尚書何戢善,往詣戢,誤通尚書劉澄。融下車入門,乃曰:“非是。”至戶外,望澄,又曰:“非是。”既造席,視澄曰:“都自非是。”乃去。其為異如此。
張融的玄學沒有師承,但是體會解悟超過常人,談論黑白之道,很少有人能夠和他相抗衡。永明年間,生了一場病,就寫了《門律自序》說:“我的文章體例,多數使世人感到驚訝,你們要把心智當作耳朵的老師,不要使耳朵成為心智老師。作文章豈有一定的法式,衹是因為把有法式的情形當作尋常來看,正應該使作文有一定的法則。大丈夫應該刪簡《詩經》、《尚書》,製定禮樂,怎麼可以因循守舊寄人籬下呢?況且近世的文章,道義體製都有所缺漏改變,僅僅是以尺寸之見相互支持,彌縫破舊的古物罷了。我的文章,體裁也沒有什麼不同尋常的,又何嚐是因為顛倒冷暖錯亂寒暑,或綜述哀樂橫陳歌讚與悲哭呢?正是因為辭語繁多,比擬事物沒有拘束,不倫不類,有點出格罷了。但是它能夠傳達振動響亮激越飄逸的音節,節奏鏗鏘音韻鮮明,雖然沒有達到文章的極致,在我也已經是竭盡所能了。你們如果還有別的體製,我沒有意見。我的主旨也和文章一樣,倉促之間也不能忘懷。我沒有師長沒有朋友,不追章逐句,很有孤身求道獨懷逸興的意思。義理的用處,在於使人性情清明,好像經過泉水洗去灰塵一樣。不應該沽名釣譽來謀利,相互稱舉抬高身價,這襄畢竟是談玄論道的場所,卻差點成了爭戰之地。我過去很喜歡佛家之語,常常大加辯論,這都是言語的遊嬉,而你們沒有這個幸運。”又說:“人長了嘴巴,就是用來談論道義和用來飲食的。除此之外則要樹立繁密如綱的禁令。我是不會對此感到忿恨的,你們盡管去抖動你們的禁網好了。”

又為長沙王鎮軍、竟陵王征北諮議,並領記室,司徒從事中郎。
臨死,又告誡他的兒子說:“父親的書不應不讀,否則不會慚愧嗎?體察父親的情感,委婉地蘊藏在韻語之中。我的意思還不僅於此,對你另有要求。我的文章體製宏偉超出一般,變化多端而屢出奇妙之處,即使不能遠逮達到漠、魏的標準,也無愧於晉、宋之世了。並非是我天資特別優秀,不過是沒有辱沒家世尚學的名聲。你如果不看我的文章,也要去體會父祖的心意。實在應該號哭著來看啊。”張融給自己的文集起名為《玉海》。司徒褚淵問為什麼叫《玉海》,張融說:“玉是比喻德行,海是崇尚至上的善行。”文集有數十卷在世上流行。

永明二年,總明觀講,敕朝臣集聽。融扶入就榻,私索酒飲之,難問既畢,乃長歎曰:“嗚呼!仲尼獨何人哉!”為禦史中丞到捴所奏,免官,尋複。
張氏家族裹的知名人物,前代有張敷、張演、張鏡、張暢,後代有張充、張融、張卷、張稷。

融形貌短醜,精神清澈。王敬則見融革帶垂寬,殆將至骼,謂之曰:“革帶太急。”融曰:“既非步吏,急帶何為?”
周顒,字彥倫,是汝南安城人。是晉代左光祿大夫周頻的七世孫。他的祖父周虎頭,是員外常侍。父親周恂,做到歸鄉相。

融假東出,世祖問融住在何處?融答曰:“臣陸處無屋,舟居非水。”後日上以問融從兄緒,緒曰:“融近東出,未有居止,權牽小船於岸上住。”上大笑。虜中聞融名,上使融接北使李道固,就席,道固顧之而言曰:“張融是宋彭城長史張暢子不?”融嚬蹙久之,曰:“先君不幸,名達六夷。”豫章王大會賓僚,融食炙始行畢,行炙人便去,融欲求鹽蒜,口終不言,方搖食指,半日乃息。出入朝廷皆拭目驚觀之。八年,朝臣賀眾瑞公事,融扶入拜起,複為有司所奏,見原。遷司徒右長史。
周顒少年時就被族祖周朗所賞識。出仕做了海陵國侍郎。益州刺史蕭惠開又特別看重他,帶著他進入蜀地,做了厲鋒將軍,兼肥鄉、成都二縣縣令。轉惠開輔國府參軍,仍然是將軍、縣令。也仍是府主簿。他常常說蕭惠閃性情太陰深難測,每次規諫,蕭惠開都不高興,回答周頤說:“天也險地也險,王公大臣們居心深險,衹要問是怎麼樣就行了。”跟隨蕭惠開回到京城。

竟陵張欣時為諸暨令,坐罪當死。欣時父興世宋世討南譙王義宣,官軍欲殺融父暢,興世以袍覆暢而坐之,以此得免。興世卒,融著高履負土成墳。至是融啟竟陵王子良,乞代欣時死。子良答曰:“此乃是長史美事,恐朝有常典,不得如長史所懷。”遷黃門郎,太子中庶子,司徒左長史。
宋明帝喜歡談玄論道,因為周頤侃侃能言,把他召入殿中,時常親近派他宿值守夜。明帝所做的狠毒歹事,周顒都不敢直接勸辣,就背誦佛經裹的因果報應故事,明帝也為此稍稍有所收斂。轉為安成王撫軍行參軍。元徽初年,出朝為剡縣令,施政有恩惠,得到百姓的愛戴。回到朝廷任邵陵王南中郎三府參軍。齊太祖輔政時,提拔了周顒。周顒擅長寫文書,沈攸之投送絕交書的時候,就由太祖口授讓周顛裁度給以答覆。轉為齊台殿中郎。

融有孝義,忌月三旬不聽樂,事嫂甚謹。宋丞相義宣起事,父暢以不同將見殺,司馬竺超民諫免之。暢臨終謂諸子曰:“昔丞相事難,吾緣竺司馬得活,爾等必報其子弟。”後超民孫微冬月遭母喪,居貧,融往吊之,悉脫衣以為賻,披牛被而反。常以兄事微。豫章王嶷、竟陵王子良薨,自以身經佐吏,哭輒盡慟。
建元初,為長沙王參軍,後軍參軍,山陰縣令。該縣過去專門規定滂民供宮府役使的製度,周顒對太守聞喜公子良說:“我看那些滂民的困苦,實在是到了極點。役使的命令常年不斷,祇會弄得周轉力竭,再加上催促驅迫,使他們不能自安。敢於冒險的或者逃竄到山湖之間。窮困無路的祇能自殺埋葬於溝河了。也有弄斷手臂砍掉手掌的,不過是白白變成殘廢,仍要做工賣子,權且應付急迫的官差。每次到了征發役民的時候,遵從上頭的命令照常催促,就免不了棍棒相加,看著百姓在台階邊叩首求告,哭泣哀號,不知該怎麼解救。下宮我總是將要進食又放下筷子,想要上書呈告又停筆不寫,這樣煩惱了很久,悲愴難以自己。交待下去的事情不能完成,不得不鞭打他們以示懲罰,看見這種情形又覺辛酸,而時限不允許超過。山陰縣的政務,倍加於其他的城鎮;但是我聽說其他各縣,也到處是這樣的艱難。衹有上虞縣因為每百戶人家才派給一次服役,非常的富足優裕,超過遣個比例的各城,沒有不凋敗衰落的。應該采取措施解民於倒懸,使百姓得到便利,就可以把憂患變成功勞,要做到也不是很難啊。”回到朝廷做了文惠太子中軍錄事參軍,跟隨太子輾轉北征。文惠太子在束宮,周顒回來做了正員郎,始興王前軍諮議。在殿中台省等處當值侍衛,重新得到厚待。

建武四年,病卒。年五十四。遺令建白旌無旒,不設祭,令人捉麈尾登屋複魂,曰:“吾生平所善,自當淩雲一笑。”三千買棺,無製新衾。左手執《孝經》、《老子》,右手執小品《法華經》。妾二人,哀事畢,各遣還家。又曰:“以吾平生之風調,何至使婦人行哭失聲,不須暫停閨閣。”
周顒言辭華美綺麗,滔滔不絕,音調和諧色彩繁富,出口成章。廣泛地涉獵百家之說,善於講談佛理。著有《三宗論》。設立空假名,又立不空假名。用不空假名來詰駁空假名,又用空假名詰難不空假名。用假名空詰難性、相二宗。又立假名空。西涼州的智林道人給周顒寄信說:“這一法義的幽微旨趣好像並不是才被發掘的,神奇美妙的聲音已經中斷了六七十年。貧道二十歲的時候,就懂得了這個道理,私下海每十分歡喜,感到沒有人與我共享。少年時見到的長安老輩,都說關中的高士早就有這一義法,當它盛重一時的時候,能深入領會其旨趣的人並不多。過遼塞以後幾乎就沒有了。我手執麈尾參論佛法四十多年,在東西各地講學,勉強名重一時,其他各義在宗綠上都有所記載,惟獨逭一法門的黑白真謬沒有一個人懂得,因此很是憂慮。沒想到這一法音近來傳到耳畔,才是真實行道第一大功德。”可知他對周顒的立論是多麼推崇.

融玄義無師法,而神解過人,白黑談論,鮮能抗拒。永明中,遇疾,為《門律自序》曰:“吾文章之體,多為世人所驚,汝可師耳以心,不可使耳為心師也。夫文豈有常體,但以有體為常,政當使常有其體。丈夫當刪《詩》《書》,製禮樂,何至因循寄人籬下!且中代之文,道體闕變,尺寸相資,彌縫舊物。吾之文章,體亦何異,何嚐顛溫涼而錯寒暑,綜哀樂而橫歌哭哉?政以屬辭多出,比事不羈,不阡不陌,非途非路耳。然其傳音振逸,鳴節竦韻,或當未極,亦已極其所矣。汝若複別得體者,吾不拘也。吾義亦如文,造次乘我,顛沛非物。吾無師無友,不文不句,頗有孤神獨逸耳。義之為用,將使性入清波,塵洗猶沐。無得釣聲同利,舉價如高,俾是道場,險成軍路。吾昔嗜僧言,多肆法辯,此盡遊乎言笑,而汝等無幸。”又雲:“人生之口,正可論道說義,惟飲與食。此外如樹網焉。吾每以不爾為恨,爾曹當振綱也。”
周顒在鍾山西麵建了隱居的房子,放假時就回去。轉為太子仆,兼著作,撰寫起居注。遷為中書郎,仍兼著作。常常在東宮遊侍。他小時候從外祖車騎將軍臧質家得到過衛恒的散隸書法,學得相當有功力。文惠太子讓他寫在玄圃的茅屋牆壁上,國於祭酒何胤要用倒薤書同周願交換,周願笑著答道:“天下有道,孔丘不會拿來交換的。”

臨卒,又戒其子曰:“手澤存焉,父書不讀!況父音情,婉在其韻。吾意不然,別遺爾音。吾文體英絕,變而屢奇,既不能遠至漢魏,故無取嗟晉宋。豈吾天挺,蓋不隤家聲。汝若不看,父祖之意欲汝見也。可號哭而看之。”融自名集為《玉海》。司徒褚淵問《玉海》名,融答:“玉以比德,海崇上善。”文集數十卷行於世。
每當賓友聚會,周顒離席相對交談,語辭如流,使聽的人忘卻疲倦。兼善《老子》、《易經》,同張融相遇,就彼此以玄言對答,整日都不停歇。清貧沒有太多欲望,整天吃蔬食,雖然有妻子兒女,卻一個人住在山間的屋舍裹。衛將軍王儉對他說:“你在山裹吃什麼?”他說:“紅的米白的鹽,綠的葵菜紫的蓼實。”文惠太子問他:“菜食之中什麼味道最好?”周顒說:“初春是新鮮的韭菜,晚秋是成熟的菘菜。”當時何胤也誠信佛法,沒有娶妻妾。太子又問周顒:“你和何胤誰的修行更深?”他說:“三種路徑八種災難都不能夠避免。但是各有各的拖累。”太子說:“是什麼樣的拖累呢?”回答說:“周頤是妻子何胤是肉食。”他的言辭應變,總是這樣敏捷。

張氏知名,前有敷、演、鏡、暢,後有充、融、卷、稷。
調任國子博士,仍兼著作。太學的學生仰慕他的風範,爭著都從事辯難。後來何胤說停止吃活物,卻還是食白魚、旦脯、糖蟹。認為是沒有看見活物。對吃蚶蠣有疑慮,讓學生討論此事。學生鍾吭說:“鯉魚被做成萊之前。猛烈地伸縮軀體,螃蟹將要被做成糖蟹時,也驚擾得特別厲害。有仁愛之心的人,心中會感到悲憫。至於蚶蠣之類,裹麵沒有眉眼,羞慚衹有一片混沌,外麵包著硬殼,無須抱持謹慎之心。它不衰朽也不繁盛,連草木都不如;沒有芬芳的氣息,跟瓦礫差不多。所以很適合拿來做菜,使它永遠成為美味佳肴。”竟陵王子良看了奏議,非常生氣。

周顒,字彥倫,汝南安城人。晉左光祿大夫顗七世孫也。祖虎頭,員外常侍。父恂,歸鄉相。
何胤的哥哥何點,也是講求遁節清心仰佛的人。周顒給他寫信,勸他吃素。說:“您之所以修行沒有進展,大概是因為沒有吃素吧?宰割禽畜的行當,調和鼎鑊的興致,記載在書籍上,曆史已經很久遠了。誰敢提出非議?看聖人規設食事,也要限定品目步驟,大概是因為茹毛飲血,本是和人類的出現同時的,放任而不加裁奪,就沒有邊界了。善於秉持士行的人,怎能不用自己的心思去體恕外物呢?所以各自靜守自己的界限,不要相互欺淩。何況最大的變故,沒有比死生還重要的;生的最緊要處,就是性命。對它們來說,性命之憂非常急切,對我們來說,口腹之欲卻是可以放過的,然而我們終身都在吃它,來滋長自己的年歲,它們冤枉地遭到殘害,沒有地方可以申訴,即使我們得以長壽,也是應該感到畏懼的呀。況且小小的一雙禽卵,脆薄易冷,氣喘微弱的小鹿,看著就讓人憐湣。看那鳥兒飲水飛翔和降落,讓人哀憐,怎麼還能忍心把它抓住打死,又肆意咀嚼呢。像那野外的畜群,關閉在重重的畜圈裹飼養,不時稱量肉骨揣度皮毛,衹等著宰割剝取。好像塵上歸於地麵一樣,居然都把這事看作尋常之理,實在是應該為之歎息,事情還不止這一麵。如果說三世之說沒有道理,那麼很幸運地可以把它視為一樁快事,如果真的有轉生之道,而生的形態並非恒久,那麼一往一來,一生一死之間,肯定會有輪遛的了。因果報應好似家舍一樣是人的歸宿,人和天的交接卻像出外為客,行客的日子很少,居家的很多,我們這些人信奉佛法,也不能最終避免,則那種令人傷心的慘禍,也將要危及自身。您對有血有肉的活物,雖然沒有親自動手,但是早晚吃著禽烏魚類,不能不從肉市得來。錢財一經過盜賊的手,就會被廉潔之士唾棄;生性一旦啟用了屠刀,又怎能再為慈悲之心所克製呢?騮虞即使很餓,也不吃不是自己枯死的草,聽見他的操行難道不使人羞愧嗎?眾生具備現世的形態,以積聚肌肉和脂膏,都是因為前生積累的癡迷蒙昧,沉淪不知自解,報應造成穢濁之身,經受辛苦艱難,這甘美的肉食,都是愚昧無識的報應所聚。怎麼還要再次吃下這豐腴之食,使自己的腸胃小潔呢?您能夠懂得這個道理從此吃素,就不枉費我一番口舌。”

顒少為族祖朗所知。解褐海陵國侍郎。益州刺史蕭惠開賞異顒,攜入蜀,為厲鋒將軍,帶肥鄉、成都二縣令。轉惠開輔國府參軍,將軍、令如故。仍為府主簿。常謂惠開性太險峻,每致諫,惠開不悅,答顒曰:“天險地險,王公設險,但問用險何如耳。”隨惠開還都。
顒在任上去世的時候,正巧王儉講《孝經》還沒有講完,就推舉謝曇渣代替自己講,學者們很讚賞他。官為給事中。

宋明帝頗好言理,以顒有辭義,引入殿內,親近宿直。帝所為慘毒之事,顒不敢顯諫,輒誦經中因緣罪福事,帝亦為之小止。轉安成王撫軍行參軍。元徽初,出為剡令,有恩惠,百姓思之。還曆邵陵王南中郎三府參軍。
史臣曰:弘毅果斷持有法度,至仁至德禮義周到,有汲黯的剛強戇直,又有崔琰的清妙聲姿,然後可以不懼雄強人物,屢次上言譏諷冒犯。張融表白心地寄托深意,完全超出塵俗,吐納天地風雲之氣,不議論世間人物,但他事奉君主會同朋友,敦守道義敬納忠心,放誕卻不超過適當的程度,常常涉於名教。至於離奇美好的名聲,則不遜於虞翻、陸績。

太祖輔政,引接顒。顒善尺牘,沈攸之送絕交書,太祖口授令顒裁答。轉齊台殿中郎。
讚曰:張融矯矯不群,可以上達千仞遠行萬裏。升起好像響應諧和,降下好像解脫棄絕。惟求多得玄理,不求鑄印銷印這些權媒之事。周顒善於言辯,謹守節操韻致清雅。能夠捕捉過隙之白馬,見解不凡如登雲梯。

建元初,為長沙王參軍,後軍參軍,山陰令。縣舊訂滂民,以供雜使。顒言之於太守聞喜公子良曰:“竊見滂民之困,困實極矣。役命有常,隻應轉竭,蹙迫驅催,莫安其所。險者或竄避山湖,困者自經溝瀆爾。亦有摧臂斫手,苟自殘落,販傭貼子,權赴急難。每至滂使發動,遵赴常促,輒有柤杖被錄,稽顙階垂,泣涕告哀,不知所振。下官未嚐不臨食罷箸,當書偃筆,為之久之,愴不能已。交事不濟,不得不就加捶罰,見此辛酸,時不可過。山陰邦治,事倍餘城;然略聞諸縣,亦處處皆躓。唯上虞以百戶一滂,大為優足,過此列城,不無凋罄。宜應有以普救倒懸,設流開便,則轉患為功,得之何遠。”還為文惠太子中軍錄事參軍,隨府轉征北。文惠在東宮,顒還正員郎,始興王前軍諮議。直侍殿省,複見賞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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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蕭子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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