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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齊書》 作者:蕭子顯  

列傳·卷五十一

裴叔業崔慧景張欣泰
裴叔業,河東郡聞喜縣人,是晉朝冀州刺史裴徽的後代。裴徽之子遊擊將軍裴黎,遭遇中原八王之亂,子孫陷沒在涼州,在涼州牧張氏部下任職。裴黎玄孫裴先福,束晉安帝義熙末年回到南方,官至榮陽太守。裴叔業的祖父和父親很晚才南渡。裴叔業年輕時就弓馬嫻熟,有武才。宋元徽末年,積宮至羽林監,齊太祖蕭道成的驃騎行參軍。齊建元元年,拜屯騎校尉。北魏侵犯司、豫二州,以裴叔業為主將負責征討,官職照舊。齊太祖即位之初,群臣紛紛進獻正直有益的意見。建元二年,裴叔業上疏說:“成都土地肥沃,四麵都有天險很是牢固,自古以來就有一人守關,令萬夫疑懼莫進的說法。在漠代這裏便發生過雍閩、齊氏的叛亂,在晉朝又有譙縱、成漢李氏割據騷擾,關於其成敗的事跡,前史已有記載。近一段時間以來,朝廷違反了安撫駕馭百姓的常法,讓一些異姓依據地理形勢之便在造裹統治,國家憑藉武力以示威懾,但派去鎮守的官員卻缺少足夠的兵力,致使寇亂充斥,私自征收財稅不斷。現在應當派尊貴的帝王之子,親臨巴蜀鎮撫,總領益、梁、南秦為三州刺史。率領文臣武將萬餘人,先開辟婚縣、漠中,然後分別派遣各郡的守軍,都配備精良的武器裝備,去搜索掃蕩山頭水流,糾察斬殺奸人蟊賊。威令一旦施行,百姓夷人必定服從。”拜裴叔業為寧朔將軍,照舊作征軍統帥。永明四年,積官至右軍將軍,東中郎諮議參軍。

裴叔業,河東聞喜人,晉冀州刺史徽後也。徽子遊擊將軍黎,遇中朝亂,子孫沒涼州,仕於張氏。黎玄孫先福,義熙末還南,至滎陽太守。叔業父祖晚渡。少便弓馬,有武幹。宋元徽末,累官為羽林監,太祖驃騎行參軍。建元元年,除屯騎校尉。虜侵司豫二州,以叔業為軍主征討,本官如故。上初即位,群下各獻讜言。二年,叔業上疏曰:“成都沃壤,四塞為固,古稱一人守隘,萬夫趑趄。雍、齊亂於漢世,譙、李寇於晉代,成敗之跡,事載前史。頃世以來,綏馭乖術,地惟形勢,居之者異姓,國實武用,鎮之者無兵,致寇掠充斥,賧稅不斷。宜遣帝子之尊,臨撫巴蜀,總益、梁、南秦為三州刺史。率文武萬人,先啟岷漢,分遣郡戍,皆配精力,搜蕩山源,糾虔奸蠹。威令既行,民夷必服。”除寧朔將軍,軍主如故。永明四年,累至右軍將軍,東中郎諮議參軍。
齊高宗蕭鸞當時任豫州刺史,裴叔業為右軍司馬,加號建威將軍、軍主,領陳留太守。永明七年,又任王敬則的征西司馬將軍、軍主照舊。隨著司府一道轉為驃騎。在壽春任副職好幾年。永明九年,又任為寧蠻長史、廣平太守。雍州刺史王奐被殺時,裴叔業率領部下在城內起義。武帝因為他很有才幹能力,仍留任他為晉安王征北諮議,領中兵,扶風太守,升遷為晉熙王冠軍司馬。海陵王延興元年,加封寧朔將軍,冠軍司馬之職照舊。裴叔業很早便與高宗蕭鸞有往來,高宗輔政時,厚待裴叔業,把他當做心腹使用,派他率軍襲擊各路藩鎮王侯,裴叔業都竭盡心力完成使命。

高宗為豫州,叔業為右軍司馬,加建威將軍、軍主,領陳留太守。七年,為王敬則征西司馬,將軍、軍主如故。隨府轉驃騎。在壽春為佐數年。九年,為寧蠻長史、廣平太守。雍州刺史王奐事難,叔業率部曲於城內起義。上以其有幹用,仍留為晉安王征北諮議,領中兵,扶風太守,遷晉熙王冠軍司馬。延興元年,加寧朔將軍,司馬如故。叔業早與高宗接事,高宗輔政,厚任叔業以為心腹,使領軍掩襲諸蕃鎮,叔業盡心用命。
高宗建武二年,北魏軍圍困徐州,裴叔業以軍主身份隸屬於右衛將軍蕭坦之,率軍救援。裴叔業攻擊北魏淮水大營外的兩座小城,都攻克了,敵人掉進淮水被淹死的很多。所以被拜授為黃門侍郎。高宗認為裴叔業有功績而且很忠誠,封他為武昌縣伯,食邑五百戶。依舊為持節、督徐州軍事、冠軍將軍、徐州刺史。建武四年,北魏孝文帝侵掠沔北,高宗命裴叔業增援雍州。裴叔業奏報說。北方人不喜歡跑太遠的路,衹喜歡就近騷擾劫掠。如果派兵攻入敵虜的地盤,那麼雍、司兩地的敵勢自然分散,不需要煩勞軍隊去遠征了。”高宗聽從了他的建議。裴叔業率軍進攻虹城,俘獲敵方男女共四千餘人.轉調為督豫州、輔團將軍、豫州刺史,持節照舊。

建武二年,虜圍徐州,叔業以軍主隸右衛將軍蕭坦之救援。叔業攻虜淮柵外二城,克之,賊眾赴水死甚眾。除黃門侍郎。上以叔業有勳誠,封武昌縣伯,五百戶。仍為持節、督徐州軍事、冠軍將軍、徐州刺史。四年,虜主寇沔北,上令叔業援雍州。叔業啟:“北人不樂遠行,唯樂侵伐虜堺,則雍司之賊,自然分張,無勞動民向遠也。”上從之。叔業率軍攻虹城,獲男女四千餘人。徙督豫州、輔國將軍、豫州刺史,持節如故。
永泰元年,裴叔業率領束海太守孫令終、新昌太守劉思劫、馬頭太守李僧護等五萬人馬圍攻渦陽,渦陽是北魏南兗州治所,離彭城有一百二十裏遠。魏兗州刺史孟表堅守城池抵禦抗擊,裴叔業便包圍起來猛攻,並把斬殺的魏兵首級堆積起來,高達五丈,以向城內魏軍示威。又派軍主蕭墳、成寶真分兵去攻打龍亢戍,也就是北魏的馬頭郡。魏軍閉關自守。偽徐州刺史廣陵王率領二萬人,騎兵五千,來到龍亢,蕭墳等人抵擋不住。裴叔業便親率三萬餘人前去援助他們,分兵幾路攻擊魏軍。魏軍剛到,還沒有紮好營盤,於是大敗。廣陵王僅帶幾十名騎兵逃跑,齊官兵追趕,繳獲了他的符節。北魏又派遣將軍劉藻、高聰領兵來援,裴叔業率軍迎擊,打敗了他們,兩次戰鬥,斬首一萬,俘虜三千人,奪得的兵器械杖驢馬絹布數以千萬計。魏孝文帝聽說廣陵王戰敗,便派偽都督王肅、大將軍楊大眼率領步兵、騎兵十幾萬人來救渦陽,裴叔業見敵兵眾多,連夜丟下軍隊逃跑。第二天,齊軍四散潰逃,魏軍追擊他們,殺死殺傷齊兵卒無數,天黑了才停止追趕。裴叔業回守渦口,明帝派使臣慰勞他。

永泰元年,叔業領東海太守孫令終、新昌太守劉思效、馬頭太守李僧護等五萬人圍渦陽,虜南兗州所鎮,去彭城百二十裏。偽兗州刺史孟表固守拒戰,叔業攻圍之,積所斬級高五丈,以示城內。又遣軍主蕭璝、成寶真分攻龍亢戍,即虜馬頭郡也。虜閉城自守。偽徐州刺史廣陵王率二萬人、騎五千匹至龍亢,璝等拒戰不敵。叔業三萬餘人助之,數道攻虜。虜新至,營未立,於是大敗。廣陵王與數十騎走,官軍追獲其節。虜又遣偽將劉藻、高聰繼至,叔業率軍迎擊破之,再戰,斬首萬級,獲生口三千人,器仗驢馬絹布千萬計。虜主聞廣陵王敗,遣偽都督王肅、大將軍楊大眼步騎十八萬救渦陽,叔業見兵盛,夜委軍遁走。明日,官軍奔潰,虜追之,傷殺不可勝數,日暮乃止。叔業還保渦口,上遣使慰勞。
齊明帝駕崩,裴叔業回到徐州的治所。東昏侯即位,誅殺大臣,京城不斷發生變亂。裴叔業登上壽春城樓北望肥水對部下說。你們想富貴嗎?我認為富貴能夠得到。”永元元年,裴叔業轉任督南兗、兗、徐、青、冀五州軍事,南兗州刺史,將軍、持節照舊。裴叔業見時局正紛亂,不樂意鎮守在京城附近。朝廷懷疑他想反叛,裴叔業也派人偵察京師的消息,於是謠言四起,越來越多。當時裴叔業哥哥的兒子裴植、裴颺同為直合,殿內驅使。擔心大禍降臨,於是拋下母親跑到壽陽,告訴裴叔業說朝廷必定會派兵來偷襲。而徐世櫬等人也擔心裴叔業叛變,所以派裴叔業同族人中書舍人裴長穆去宣布聖旨,允許裴叔業暫時停止本身的職務。裴叔業還覺得不安全,而裴植等勸說不停,於是裴叔業憂慮害怕,便向梁王問計,梁王讓他派遣家屬回京師去,自然就沒有災難。裴叔業於是便派兒子裴芬之等人回到京都作為人質。第二年,進封冠軍將軍的稱號。但是傳說裴叔業反叛的流言不斷,裴芬之更加恐懼,又跑回壽春。於是朝廷頒發韶書討伐裴叔業,派護軍將軍崔慧景、征虜將軍豫州刺史蕭懿督率水陸各軍向西征討,駐軍在小峴。裴叔業病重,裴植便向北魏請求救助,並送裴芬之去作人質。裴叔業不久去世,北魏派大將軍李醜、楊大眼帶二千多騎兵進入壽春。當初,北魏孝文帝元塞在齊明帝窪武二年時曾到過畫畫城下,他的臣下們都勸他攻城.元宏說:“用不著攻打,以後會投降的。”裴植等人都回到洛陽。

高宗崩,叔業還鎮。少主即位,誅大臣,京師屢有變發。叔業登壽春城北望肥水,謂部下曰:“卿等欲富貴乎?我言富貴亦可辦耳。”永元元年,徙督南兗兗徐青冀五州軍事、南兗州刺史,將軍、持節如故。叔業見時方亂,不樂居近蕃,朝廷疑其欲反,叔業亦遣使參察京師消息,於是異論轉盛。叔業兄子植、揚並為直閣,殿內驅使。慮禍至,棄母奔壽陽,說叔業以朝廷必見掩襲。徐世檦等慮叔業外叛,遣其宗人中書舍人裴長穆宣旨,許停本任。叔業猶不自安,而植等說之不已,叔業憂懼,問計於梁王,梁王令遣家還都,自然無患。叔業乃遣子芬之等還質京師。明年,進號冠軍將軍。傳叔業反者不已,芬之愈懼,複奔壽春。於是發詔討叔業,遣護軍將軍崔慧景、征虜將軍豫州刺史蕭懿督水陸眾軍西討,頓軍小峴。叔業病困,植請救魏虜,送芬之為質。叔業尋卒,虜遣大將軍李醜、楊大眼二千餘騎入壽春。初,虜主元宏建武二年至壽春,其下勸攻城。宏曰:“不須攻,後當降也。”植等皆還洛陽。
崔慧景字君山,清河郡東武城人。祖父崔構任奉朝請,父親崔係之為州別駕。崔慧景初為國子學生。宋明帝泰始年間,曆任職位至員外郎,不久便升為長水校尉,寧朔將軍。齊太祖蕭道成在淮陰時,崔慧景便與同族人崔祖思自動前去交結。蕭道成想北渡廣陵,讓崔慧景在陶家後渚準備好舟船,北渡之事雖然沒有施行,但崔慧景因此而受到親近,拜授前軍之職。沈攸之的事件乎息以後,崔慧景出任武陵王安西司馬、河東太守,被派去防衛陝西。宋順帝升明三年,豫章工任荊州刺史,崔慧景留任為鎮西司馬,兼諮議,河東太守之職照舊。齊太祖受宋帝禪讓登基,封崔慧景為樂安縣子,食邑三百戶。豫章王派崔慧景奉表祝賀回到京都,齊太祖召見他,特意慰勞接待他。轉官為平西府司馬、南郡內史。不久即改任南蠻橫史,加輔國將軍,內史照舊。從前南蠻府設置輔佐官員,其資曆很淺,自此以後才開始注重被選派者的資曆。

崔慧景,字君山,清河東武城人也。祖構,奉朝請。父係之,州別駕。慧景初為國子學生。宋泰始中,曆位至員外郎,稍遷長水校尉,寧朔將軍。太祖在淮陰,慧景與宗人祖思同時自結。太祖欲北渡廣陵,使慧景具船於陶家後渚,事雖不遂,以此見親。除前軍。沈攸之事平,仍出為武陵王安西司馬、河東太守,使防捍陝西。升明三年,豫章王為荊州,慧景留為鎮西司馬,兼諮議,太守如故。太祖受禪,封樂安縣子,三百戶。豫章王遣慧景奉表稱慶還京師,太祖召見,加意勞接。轉平西府司馬、南郡內史。仍遷為南蠻長史,加輔國將軍,內史如故。先是蠻府置佐,資用甚輕,至是始重其選。
齊太祖建元元年,北魏兵出動,豫章王派崔慧景率三千人屯駐方城,以聲援司州。魏兵退去,但梁州賊人李烏奴還沒有平定,任命崔慧景為持節、都督梁南北秦沙四州軍事、西戎校尉、梁與南秦二州剌史,將軍照舊。敕命荊州供應物資派人送去,並配備甲士千人,徒步經過襄陽去梁州鎮所。當初,李烏奴多次被官軍打敗,逃奔到氐地,常常乘隙而出,擾動梁州、漠中,並據守在關城。他曾派遣使者到荊州請求投降。豫章王不答允,派中兵參軍王圖南率領益州的軍隊從砌合進擊李烏奴,大大地挫敗了他,李烏奴回保武興。崔慧景發漢中軍,進駐白馬。又派另一支部隊與王圓南腹背夾擊李烏奴,島奴大敗,於是便從武興逃走。

建元元年,虜動,豫章王遣慧景三千人頓方城,為司州聲援。虜退,梁州賊李烏奴未平,以慧景為持節、都督梁南北秦沙四州軍事、西戎校尉、梁南秦二州刺史,將軍如故。敕荊州資給發遣,配以實甲千人,步道從襄陽之鎮。初,烏奴屢為官軍所破,走氐中,乘間出,擾動梁、漢,據關城。遣使詣荊州請降,豫章王不許。遣中兵參軍王圖南率益州軍從劍閣掩討,大摧破之,烏奴還保武興。慧景發漢中兵眾,進頓白馬。遣支軍與圖南腹背攻擊,烏奴大敗,遂奔於武興。
齊世祖即位,崔慧景進號為冠軍將軍。他在州任職時積聚了很多財產,獲得了很多珍貴的物品。丞明三年,以原來授予的稱號回到京都。轉官為黃門郎.領羽林監。過一年,又調任隨手東中郎司馬,加輔國將軍。出任持節、督司州軍事、冠軍將軍、司州刺史。母親喪亡,有詔起用恢複原任職務。崔慧景每次終止在州郡的任職。都要傾其資財奉獻給朝廷,動輒幾百萬,齊世祖因此很讚賞他.永明九年,以本號征召回京,轉官太子左率,加通直常侍。過一年。升為右衛將軍,加給事中。

世祖即位,進號冠軍將軍。在州蓄聚,多獲珍貨。永明三年,以本號還。遷黃門郎,領羽林監。明年,遷隨王東中郎司馬,加輔國將軍。出為持節、督司州軍事、冠軍將軍、司州刺史。母喪,詔起複本任。慧景每罷州,輒傾資獻奉,動數百萬,世祖以此嘉之。九年,以本號征還,轉太子左率,加通直常侍。明年,遷右衛將軍,加給事中。
當時北魏將要南侵,齊世祖派崔慧景出任持節、督豫州、郢州的西陽郡、司州的汝南郡一:郡的各種軍事,冠軍將軍,豫州刺史。鬱林王即位,進號為征虜將軍.、崔慧景因為鬱林王新登帝位,所以秘密地與北魏互相往來,朝廷因此而懷疑擔憂。齊高宗蕭鸞輔政,派梁王到壽春去安撫慰問他,崔慧景派人送秘密奏疏給蕭鸞,表示忠誠,勸他登上帝王之位。朝廷征召崔慧景回京,任散騎常侍,左衛將軍。齊高宗建武二年,北魏侵犯徐州、豫州,崔慧景以本官假以符節,臨時出巡去鍾離,受王玄邈節製調度。不久加冠軍將軍。建武四年,轉為度支尚書,領太子左率。

是時虜將南侵,上出慧景為持節、督豫州郢州之西陽司州之汝南二郡諸軍事、冠軍將軍、豫州刺史。鬱林即位,進號征虜將軍。慧景以少主新立,密與虜交通,朝廷疑懼。高宗輔政,遣梁王至壽春安慰之,慧景遣密啟送誠勸進,征還,為散騎常侍,左衛將軍。建武二年,虜寇徐、豫,慧景以本官假節向鍾離,受王玄邈節度。尋加冠軍將軍。四年,遷度支尚書,領太子左率。
這年冬天,北魏孝文帝發兵攻打沔北五郡。朝廷令崔慧景以假節的身份率領二萬人,戰馬一千匹,向襄陽進發。雍州各軍都受他的節製調度。永泰元年,崔慧景來到襄陽,但五郡已經陷落。朝廷加封崔慧景為平北將軍,設立輔佐官員,分兵幫助守衛樊城。崔慧景屯駐在渦口村,與太子中庶子梁王以及軍主前寧州刺史董仲民、劉山陽、裴帟、傅法憲等人率五千餘人前進到鄧越。前軍參將返回,說北魏軍馬上就要到來。不久,便見幾萬騎兵一同衝來,崔慧景據守南門,翌王據守北門,命各路人馬都到城上。當時崔慧量等人的部隊因為早餐時間很早又輕裝急行軍,所以都麵有饑色心中害怕。當時軍中有三位幕友是北方人,逃跑去投奔北魏,將齊軍的情況全都告訴給他們。北魏都督中軍大將軍彭城王元勰分派其武衛將軍元蚪急忙揮兵鄧城東南,截斷崔蓋量的歸路。偽司馬孟斌揮兵指向城東,北魏右衛將軍播正屯駐城北,都向城內射箭。梁王蘆麵想出戰,崔慧景說:“北虜不會連夜包圍城池,到太陽落山時便會自動散去。”不久北魏兵越來越多,於是崔慧景便先率軍從南門撤退,開始各軍並不知道,隨後便跟著敗退。北魏軍從北門攻入城中,劉山陽與部下幾百人斷後,拚死而戰。北魏軍派鐵甲馬隊百餘人衝擊劉山陽,劉山陽讓射手用箭射他們,射倒了三人,並親自斬殺十幾人,不能阻止住,邊戰邊退。崔慧景出南門過鬧溝,上兵們互相踐踏,橋都斷裂倒塌。北魏軍從兩邊向他們放箭,軍豐傅法憲被射死,掉進溝中而死的人屍體都互相枕壓著。劉山陽取用衣襖器杖填進溝中,踩在上麵過了溝,得以幸免。北魏孝文帝率領大軍追擊他們。黃昏時,北魏孝文帝到達沔北,包圍了軍主劉山陽。劉山陽依據城池苦戰,到傍晚,敵人才退去。齊眾軍都恐慌害怕,當夜便都乘船回到襄陽。

冬,虜主攻沔北五郡,假慧景節,率眾二萬,騎千匹,向襄陽。雍州眾軍並受節度。永泰元年,慧景至襄陽,五郡已沒。加慧景平北將軍,置佐史,分軍助戍樊城。慧景頓渦口村,與太子中庶子梁王及軍主前寧州刺史董仲民、劉山陽、裴帟、傅法憲等五千餘人進行鄧城。前參騎還,稱虜軍且至。須臾,望數萬騎俱來,慧景據南門,梁王據北門,令諸軍上城上。時慧景等蓐食輕行,皆有饑懼之色。軍中北館客三人走投虜,具告之。虜偽都督中軍大將軍彭城王元勰分遣偽武衛將軍元蚪趣城東南,斷慧景歸路,偽司馬孟斌向城東,偽右衛將軍播正屯城北,交射城內。梁王欲出戰,慧景曰:“虜不夜圍人城,待日暮自當去也。”既而虜眾轉盛,慧景於南門拔軍,眾軍不相知,隨後奔退。虜軍從北門入,劉山陽與部曲數百人斷後死戰,虜遣鎧馬百餘匹突取山陽,山陽使射手射之,三人倒馬,手殺十餘人,不能禁,且戰且退。慧景南出過鬧溝,軍人蹈藉,橋皆斷壞,虜軍夾路射之,軍主傅法憲見殺,赴溝死者相枕。山陽取襖杖填溝,乘之得免。虜主率大眾追之,晡時,虜主至沔北,圍軍主劉山陽,山陽據城苦戰,至暮,虜乃退。眾軍恐懼,其夕皆下船還襄陽。
東昏侯即位,崔慧景改領右衛將軍,平北將軍、假節則照舊。尚沒有正式拜授。永元元年,調為護軍將軍,不久加侍中。陳顯達反叛,朝廷又加封崔慧景為平南將軍,都督各項軍事,屯駐於中堂。當時輔國將軍徐世鍘專權,發號施令,崔慧景衹不過是湊數而已。東昏侯大肆殺戮將相,原來的大臣幾乎被殺盡,崔慧景由於資曆老職位重,漸漸地自感不安。第二年,裴叔業以壽春投降北魏,於是朝廷改授崔慧景為平西將軍,假節、侍中、護軍將軍諸職號照舊,命其率軍從水路去征討壽陽。軍隊駐紮在白下,將要出發,東昏侯用很長的圍布形成屏障,擋住雜人,親自出琅邪城送他。東昏侯身著軍服坐在城樓上,單召崔慧景一騎進入圍屏內,沒有一人跟隨著。才交談幾句話,崔慧景便拜別告辭而去。他出了圍屏之後,很是高興。崔慧量之子崔覺任直合將軍,崔慧景秘密與他約定:三月崔慧景到達廣陵,崔覺便從京師逃出來奔向廣陵。

東昏即位,改領右衛將軍,平北、假節如故。未拜。永元元年,遷護軍將軍,尋加侍中。陳顯達反,加慧景平南將軍,都督眾軍事,屯中堂。時輔國將軍徐世檦專勢號令,慧景備員而已。帝既誅戮將相,舊臣皆盡,慧景自以年宿位重,轉不自安。明年,裴叔業以壽春降虜,改授慧景平西將軍,假節、侍中、護軍如故,率軍水路征壽陽。軍頓白下,將發,帝長圍屏除出琅邪城送之。帝戎服坐城樓上,召慧景單騎進圍內,無一人自隨者。裁交數言,拜辭而去。慧景既得出,甚喜。子覺為直閣將軍,慧景密與期。四月慧景至廣陵,覺便出奔。
部隊遇了廣陵幾十裏,崔慧景召集各位軍主說:“我蒙受齊三位皇帝的厚恩,本應顧及托付的重任。但幼主昏庸狂暴,朝廷綱紀敗壞混亂,如果見危險而不去扶持,那麼責任便在今天。我想與奮位共建大功,以使社稷安定,怎麼樣?”大家都一齊響應。於是回師廣陵,司馬崔恭祖鎮守廣陵城,打開城門迎接他們。東昏侯聽說兵變,便派征虜將軍右衛將軍左興盛假以符節,都督京城水陸各軍。崔慧景停駐了兩天,便收集部眾渡過長江會合在京口。江夏王蕭寶玄又作為內應,崔慧景便聚合兩藩鎮的兵力,奉蕭寶玄為主揮師京都。

慧景過廣陵數十裏,召會諸軍主曰:“吾荷三帝厚恩,當顧托之重。幼主昏狂,朝廷壞亂,危而不扶,責在今日。欲與諸君共建大功,以安宗社,何如?”眾皆響應。於是回軍還廣陵,司馬崔恭祖守廣陵城,開門納之。帝聞變,以征虜將軍右衛將軍左興盛假節,督京邑水陸眾軍。慧景停二日,便收眾濟江集京口。江夏王寶玄又為內應,合二鎮兵力,奉寶玄向京師。
朝廷派驍騎將軍張佛護、直閣將軍徐元稱、屯騎校尉姚景珍、西中郎參軍徐景智、遊蕩軍主董伯珍、騎官桓靈福等以竹裏為據點造了幾道城牆。蕭寶玄派信使對張佛護說:“我要返回朝廷,你為何要竭力阻止我的去路?”張佛護回答說:“小人我深受國家大恩,奉命在這裹創建小小的營壘。殿下要返回朝廷,但請徑直通過,我怎敢阻斷。”便用箭去射崔慧景軍,於是兩軍會戰。崔慧景子崔覺及崔恭祖率領的前鋒,都是粗猛善戰的人;況且他們裝備輕便,行動迅速,不生火煮飯,衹用幾艘大船沿江排開,船上滿載酒肉作為軍糧。每當看見朝廷軍城中的炊煙升起,他們就盡力攻擊,朝廷軍沒法吃飯,因此都很饑餓困乏。塗互稱等人商議,想投降,退佛護卻不答允。十二日,崔恭祖等又一次發動攻擊,城池被攻陷,張佛護單人匹馬逃跑,被崔軍追殺斬首,徐元稱投降,其餘的軍主也都被殺死。崔慧景來到墮近,命李玉之拆橋斷路,崔慧景將他捕殺了。

台遣驍騎將軍張佛護、直閣將軍徐元稱、屯騎校尉姚景珍、西中郎參軍徐景智、遊蕩軍主董伯珍、騎官桓靈福等據竹裏為數城。寶玄遣信謂佛護曰:“身自還朝,君何意苦相斷遏?”佛護答曰:“小人荷國重恩,使於此創立小戍。殿下還朝,但自直過,豈敢幹斷。”遂射慧景軍,因合戰。慧景子覺及崔恭祖領前鋒,皆傖楚善戰;又輕行不爨食。以數舫緣江載酒肉為軍糧。每見台軍城中煙火起,輒盡力攻擊,台軍不複得食,以此饑困。元稱等議欲降,佛護不許。十二日,恭祖等複攻之,城陷,佛護單馬走,追得斬首,徐元稱降,餘軍主皆死。慧景至臨沂,令李玉之發橋斷路,慧景收殺之。
朝廷義派中領軍王瑩都督眾軍,占據湖頭構築營壘,上麵連著蔣山的西岩,有甲士幾萬人。崔慧景來到查硎。竹塘人萬副兒善於射獵,能捕捉老虎,他投奔崔慧景,說:“現在平路上都被官軍阻斷,不要想從這條道前進。衹應當從蔣山那像龍尾一樣的後山爬上去以出其不意。”崔慧景聽從了他的建議,分派一千多人沿著山尾魚貫而上,晚上從西岩而下,鼓噪而進,兵臨城中。官軍驚惶恐懼,當即四散奔逃。東昏侯又派右衛將軍左興盛率台省的三萬人,在北籬門抗擊崔慧基,但抵敵不住,望風而逃。崔慧景領兵進入樂遊苑,崔恭祖率十幾位輕騎兵衝進北掖門,又退出來,宮門都緊緊關上。崔慧景率軍包圍了皇宮。於是東府、石頭、白下、新亭各城營都潰敗。逃跑,不能進入宮中,隻好逃到停泊在秦淮河小洲邊蘆荻中的船上,崔慧景把他抓住殺掉。宮中派兵出去衝殺,不能騰敵。崔慧景把蘭台府署都放火燒掉以作為戰場。守衛尉蕭暢屯駐在南掖門,處理城內軍事,隨機應付來自不同方向的攻擊,因此眾心才稍微安定一些。

台遣中領軍王瑩都督眾軍,據湖頭築壘,上帶蔣山西岩,實甲數萬。慧景至查硎,竹塘人萬副兒善射獵,能捕虎,投慧景曰:“今平路皆為台軍所斷,不可議進。唯宜從蔣山龍尾上,出其不意耳。”慧景從之,分遣千餘人魚貫緣山,自西岩夜下,鼓叫臨城中。台軍驚恐,即時奔散。帝又遣右衛將軍左興盛率台內三萬人拒慧景於北籬門,望風退走。慧景引軍入樂遊苑,恭祖率輕騎十餘匹突進北掖門,乃複出,宮門皆閉。慧景引眾圍之。於是東府、石頭、白下、新亭諸城皆潰。左興盛走,不得入宮,逃淮渚荻舫中,慧景擒殺之。宮中遣兵出蕩,不克。慧景燒蘭台府署為戰場,守衛尉蕭暢屯南掖門處分城內,隨方應擊,眾心以此稍安。
崔慧景以宣德太後的名義發布命令,廢少帝為吳王。當時。先前逃往民間的且逛蕭昭胄,這時也出來投奔崔慧景。崔慧景有意改向著他,所以猶豫不決,不知到底擁立江夏王還是巴陵王。竹裏之捷,崔覺和崔恭祖爭功,而崔慧景不能判定。崔恭祖勸崔慧景射火箭糊匕掖樓,崔慧景藉大事即將告成,如以後再行建造,又要花費大量的財力人力,所以沒有聽從他的計謀。崔慧景生性喜歡談論義理,又通曉佛理,屯駐在法輪寺,與客人高談闊論。因此崔恭祖抱有深深的怨恨情緒。

慧景稱宣德太後令,廢帝為吳王。時巴陵王昭胄先逃民間,出投慧景,慧景意更向之,故猶豫未知所立。竹裏之捷,子覺與恭祖爭勳,慧景不能決。恭祖勸慧景射火箭燒北掖樓,慧景以大事垂定,後若更造,費用功力,不從其計。性好談義,兼解佛理,頓法輪寺,對客高談。恭祖深懷怨望。
先前,衛尉蕭懿任征虜將軍、豫州刺史,從曆陽出發從陸路征討壽陽。東昏侯派秘密使臣將京城情況告訴給他。蕭懿率軍主胡鬆、李居士等幾千人馬從采石磯登岸,屯駐在越城,舉火為號,台城中見了擂鼓歡呼慶賀。崔恭祖原先曾勸崔慧景派二千人阻擋住西岸敵軍,使他們不能渡江。崔慧景認為台城早晚便要投降,那時外援自然會消散,不聽。至此,崔恭祖請求攻擊勤王義師,崔慧景又沒有答應。衹派崔覺帶領數千精兵渡到南岸。義師從黎明起發動進攻,幾個回合,官兵們都拚命衝鋒,因此崔覺大敗,掉下秦淮河而死的有二千多人。崔覺單人匹馬逃回,拆掉朱雀航以阻斷秦淮。當夜,崔恭祖輿勇將劉靈運都跑到台城投降,崔慧景軍心離散,他衹帶幾名心腹偷偷地逃離,想北渡長江。而刪匕的各軍還不知曉,仍然在作戰。這時,台城內又派兵出擊,殺了好幾百人。義師又從北岸渡過來,崔慧景的餘部才紛紛奔逃。崔慧景圍困台城總共十二天,部隊都分散在京城各處,並且沒有建造營壘。及至退兵,沿途又逃散了一些人。崔慧景單人匹馬來到懈浦,被漁民所殺。漁民把他的頭顱裝在泥鰍籃中,挑送到京城。崔慧景當時六十三歲。

先是衛尉蕭懿為征虜將軍、豫州刺史,自曆陽步道征壽陽。帝遣密使告之,懿率軍主胡鬆、李居士等數千人自采石濟岸,頓越城,舉火,台城中鼓叫稱慶。恭祖先勸慧景遣二千人斷西岸軍,令不得渡,慧景以城旦夕降,外救自然應散。至是恭祖請擊義師,又不許。乃遣子覺將精手數千人渡南岸。義師昧旦進戰,數合,士皆致死,覺大敗,赴淮死者二千餘人,覺單馬退,開桁阻淮。其夜,崔恭祖與驍將劉靈運詣城降,慧景眾情離壞,乃將腹心數人潛去,欲北渡江,城北諸軍不知,猶為拒戰。城內出蕩,殺數百人。義軍渡北岸,慧景餘眾皆奔。慧景圍城凡十二日,軍旅散在京師,不為營壘。及走,眾於道稍散,單馬至蟹浦,為漁父所斬,以頭內鰍魚籃,擔送至京師,時年六十三。
朝廷追贈張佛護為司州刺史,左興盛為豫州刺史,二人都被封為征虜將軍。追封徐景智、桓靈福為屯騎校尉,董伯珍為員外郎,李玉之為給事中,其餘死難者的追贈依等級不同而各有差別。

追贈張佛護為司州刺史,左興盛豫州刺史,並征虜將軍,徐景智、桓靈福屯騎校尉,董伯珍員外郎,李玉之給事中,其餘有差。
崔恭祖是崔慧景同族之人,驍勇果敢,善於騎馬慣用長矛,氣力超眾,多次經曆過戰陣。討伐王敬則時,他與左興盛部的軍容袁文曠爭奪斬王敬則首級的功勞,向明帝訴說:嚴恭祖我騎一匹無鞍之馬,身著紅袍,親手將賊人刺倒,所以文曠方能夠斬下他的首級。我拚死換得的功績,卻冤枉被別人搶奪走。如果我失掉逭件功勞,定要刺殺左興盛。”明帝認為他很勇猛,派人對左興盛說:“怎能忍心讓恭祖與文曠爭功。”於是便封他食邑二百戶。崔慧景事件被平定後,崔恭祖遭囚禁,不久被殺。

恭祖者,慧景宗人,驍果便馬槊,氣力絕人,頻經軍陣,討王敬則,與左興盛軍容袁文曠爭敬則首,訴明帝曰:“恭祖禿馬絳衫,手刺倒賊,故文曠得斬其首。以死易勳,而見枉奪。若失此勳,要當刺殺左興盛。”帝以其勇健,使謂興盛曰:“何容令恭祖與文曠爭功。”遂封二百戶。慧景平後,恭祖係尚方,少時殺之。
崔覺亡命作了道士,最後被捕伏法。他臨刑前給妹妹的信中說:“舍棄客舍,回歸家中,我以為是極大的快樂,何況還能夠追隨先君去遊曆太空呢!古人有力能扛起周鼎,但卻無立錐之地以處身的歎息;由此而言,死又有什麼值得哀傷的呢!我平生夙願,士大夫們都已知道。既然不能夠依附他人以成名,怎能揚名於後世?心中向往的古人留芳於竹帛的美事,現在全都消亡了。”崔慧景的妻子女兒也懂得一些佛理。

覺亡命為道人,見執伏法。臨刑與妹書曰:“舍逆旅,歸其家,以為大樂;況得從先君遊太清乎!古人有力扛周鼎,而有立錐之歎,以此言死,亦複何傷!平生素心,士大夫皆知之矣。既不得附驥尾,安得施名於後世?慕古竹帛之事,今皆亡矣。”慧景妻女亦頗知佛義。
崔覓的弟弟崔堡,任垃室內史,到處躲避流竄,才得幸免。和帝蕭實融在江睦即位,以崔僵為寧朔將軍。史興元年,他到公重盟上書說:

覺弟偃,為始安內史,藏竄得免。和帝西台立,以為寧朔將軍。中興元年,詣公車門上書曰:“臣竊惟太祖、高宗之孝子忠臣,而昏主之賊臣亂子者,江夏王與陛下,先臣與鎮軍是也。臣聞堯舜之心,常以天下為憂,而不以位為樂。彼孑然之舜,壟畝之人,猶尚若此;況祖業之重,家國之切?江夏既行之於前,陛下又蹈之於後,雖成敗異術,而所由同方也。陛下初登至尊,與天合符。天下纖介之屈,尚望陛下申之,絲發之冤,尚望陛下理之,況先帝之子,陛下之兄,所行之道,即陛下所由哉?如此尚弗恤,其餘何幾哉?陛下德侔造化,仁育群生,雖在昆蟲草木,有不得其所者,覽而傷焉,而況乎友愛天至,孔懷之深!夫豈不懷,將以事割。此實左右不明,未之或詳。惟陛下公聽並觀,以詢之芻蕘。群臣有以臣言為不可,乞使臣廷辯之,則天人之意塞,四海之疑釋。必若不然,幸小民之無識耳。使其曉然知此,相聚而逃陛下,以責江夏之冤,朝廷將何以應之哉?若天聽沛然回光,發惻愴之詔,而使東牟朱虛東褒儀父之節,則荷戈之士,誰不盡死?愚戇之言,萬一上合,事乞留中。”
我想,算得上是太祖、高宗的孝子忠臣,東昏侯的亂臣賊子的人,恐怕祇有江夏王蕭實玄和陛下,先父與鎮軍蔻穎胄。我聽說堯、壘的心中,常以天下安危為憂慮,而不以天子的地位為快樂。舜是孑然一身獨自躬耕田野的人,尚且能夠如此;何況陛下還有祖宗家國厚重基業的切身利益呢?江夏玉既然施行義舉於前,陛下其後又照著這樣走下去,雖然成敗的結果不同,但所采取的方法是一樣的。

事寢不報。偃又上疏曰:
陛下初登至尊高位,與天命相符合。天下人有小如草芥的委屈,尚希望陛下為之伸張;有微如絲發的冤枉,猶期盼陛下審理它。何況先帝貴子,陛下尊兄,他所走的道路,不就是陛下所經曆的嗎?像這樣大的冤屈還不去體恤,那其餘的還有什麼希望?陛下的仁德可以和天地相媲美,愛護撫育萬物眾生,即使是昆蟲草木,如果有不能按其自然形態生長的,您見了也覺得悲傷。何況對於出白天性的兄弟友愛的深情,怎會不懷戀?並不是不懷戀,而是由於事態被分離了。這實在是因為陛下左右群臣不明事實真象,不了解詳細情況所造成的。希望陛下能兼聽並觀,去詢問平民百姓。如果群臣中有人認為我的意見不對,不可施行,乞望能讓我與他當廷辯論這個問題。則天意民意的不滿便會止息,四海的懷疑也會消釋。假若不這樣做的話,那衹有僥幸希望小民們沒有識見.假使百姓們都十分清楚地懂得這個道理,那就會相聚而從陛下這裹逃亡,以此來表示對江夏王冤情的責問,朝廷將如何回答他們?陛下若能開天聽,頒發悲憫的韶書,使束牟、朱虛、東褒、儀父的高節重新充實光大,那麼荷戟的戰士,哪個會不拚死效力?我這愚蠢的意見,萬一能夠符合陛下之意,便乞請將奏章留於宮禁之中。書奏上而消息全無,不見答覆。

近冒陳江夏之冤,定承聖詔,已有褒贈,此臣狂疏之罪也。然臣所以諮問者,不得其實,罪在萬沒,無所複雲。但愚心所恨,非敢以父子之親,骨肉之間,而僥幸曲陛下之法,傷至公之義。誠不曉聖朝所以然之意。若以狂主雖狂,而實是天子,江夏雖賢,實是人臣,先臣奉人臣逆人君,以為不可申明詔,得矣;然未審陛下亦是人臣不?而鎮軍亦複奉人臣逆人君,今之嚴兵勁卒,方指於象魏者,其故何哉?臣所不死,苟存視息,非有他故,所以待皇運之開泰,申冤魂之枉屈。今皇運既已開泰矣,而死於社稷盡忠,反以為賊,臣何用此生陛下世矣。
崔偃又上奏和帝說:

臣聞王臣之節,竭智盡公以奉其上;居股肱之任者,申理冤滯,薦達群賢。凡此眾臣,夙興夜寐,心未嚐須臾之間而不在公。故萬物無不得其理,而頌聲作焉。臣謹案鎮軍將軍臣穎胄,宗室之親,股肱之重,身有伊、霍之功,荷陛下稷、旦之任。中領軍臣詳,受帷幄之寄,副宰相之尊。皆所以棟梁朝廷,社稷之臣,天下所當,遑遑匪懈,盡忠竭誠,欲使萬物得理,而頌聲大興者,豈複宜逾此哉?而同知先臣股肱江夏,匡濟王室,天命未遂,王亡與亡,而不為陛下瞥然一言。知而不言,是不忠之臣,不知而言,乃不智之臣,此而不知,將何所知?如以江夏心異先臣,受製臣力,則江夏同致死斃,聽可昏政淫刑,見殘無道。然江夏之異,以何為明,孔、呂二人,誰以為戮?手禦麾幡,言輒任公,同心共誌,心若膠漆,而以為異,臣竊惑焉。如以先臣遣使,江夏斬之,則征東之驛,何為見戮?陛下斬征東之使,實詐山陽;江夏違先臣之請,實謀孔矜。天命有歸,故事業不遂耳。夫唯聖人,乃知天命,守忠之臣,唯知盡死,安顧成敗。詔稱江夏遭時屯故,跡屈行令,內恕探情,無玷純節。今茲之旨,又何以處鎮軍哉?
最近我冒昧地陳述了江夏王的冤情,後接到詔書,對他已有所封贈,這是我狂妄粗率所造成的罪過。但臣下我之所以再度詢問的原因,在於沒有得到切合實際的答覆,雖罪該萬死,我也沒有什麼話說。但我心中深感遺憾的,並非膽敢以父子骨肉之間的親情,去僥幸地讓陛下的法律受到枉屈,傷害了極公止的道義。而是確實不懂得聖朝之所以這樣做的含意何在。如果因為狂暴的君主即使狂暴,他也是天子;江夏王雖然賢德,也不過是人臣;先父事奉人臣而背叛人君,所以認為不可以頒發韶書為之申雪,從道理上講似乎是這樣。但我不明白陛下也是不是人臣?而鎮軍將軍也是事奉人臣去背叛人君,現在嚴整而強勁的軍隊,正在向朝廷進發,這又是什麼緣故呢?我之所以不死,苟且偷生,沒有別的原因,衹是在等待著皇朝國運的重新開通。以便申訴冤魂的枉屈之情。今皇運已經亨通安泰,而那些竭盡忠心為社稷而死的人,反而被認為是賊子,我這輩子何必要生在陛下之世呢!

臣所言畢矣,乞就湯鑊。然臣雖萬沒,猶願陛下必申先臣。何則?惻愴而申之,則天下伏;不惻愴而申之,天下之人北麵而事陛下者,徒以力屈耳。先臣之忠,有識所知,南史之筆,千載可期,亦何待陛下屈申而為褒貶。然小臣惓惓之愚,為陛下計耳。臣之所言,非孝於父,實忠於君。唯陛下熟察,少留心焉。
我聽說誌匡王室之臣的節義,是竭盡才智公心來事奉君上。擔負輔佐重任的股肱之臣,更要申雪處理冤屈阻滯之情,舉薦各種賢德之人。所有的這些臣子們,都是早起晚睡,心思沒有一刻不是放在公務上。所以萬事萬物都處理得井井有條,而百姓們便發出了頌揚之聲。據我看來,鎮軍將軍大臣蕭穎胄,是皇室的宗親,股肱重臣,具有伊尹、霍光那樣的功勳,為陛下擔負著像後稷、周公旦那樣的重任.中領軍大臣夏侯詳,受到軍事重任的委托,和宰相的尊貴相稱。他們都是朝廷的棟梁,社稷的重臣,眾望所歸,民心所向。他們毫不鬆懈地竭盡忠誠,想讓萬事萬物都順其條理,而讚頌之聲大起,還有什麼事比這更重要的?而先父同樣作為江夏王的股肱之臣,匡扶挽救王室,但天命不使其成功,與江夏王一道就死,卻得不到陛下匆忙的一顧和片言的評價。知道而不說,是不忠正的臣子;不知道而隨便說,是不明智的臣子。這樣重大的事都不想知道,那還有什麼值得知道的。

臣頻觸宸嚴,而不彰露,所以每上封事者,非自為戇地,猶以《春秋》之義有隱諱之意也。臣雖淺薄,然今日之事,斬足斷頭,殘身滅形,何所不能?為陛下耳。臣聞生人之死,肉人之骨,有識之士,未為多感。公聽並觀,申人之冤,秉德任公,理人之屈,則普天之人,爭為之死。何則?理之所不可以已也。陛下若引臣冤,免臣兄之罪,收往失,發惻愴之詔,懷可報之意,則桀之犬實可吠堯,蹠之客實可刺由,又何況由之犬,堯之客?臣非吝生,實為陛下重此名於天下。已成之基,可惜之寶,莫複是加。浸明浸昌,不可不循,浸微浸滅,不可不慎。惟陛下熟察,詳擇其衷。
如果以為江夏王心誌並不同於先父,他是受到先父力量的挾製,那麼江夏王與先父共同招致殺身之禍,就隻好聘任昏暗的政治和暴虐的刑罰橫行,被無道的君主殘害了。但江夏王與先父不同心,用什麼來證明?孔明、呂尚二人,將會拿誰來開刀?他們都手執指揮大旗,言談出以公心,同心共誌,如膠似漆般的親密,而認為他們各懷異心,我對此深感疑惑。如果以先父派遣去的使臣被江夏王斬殺作為他們異心的理由的話,那麼征東將軍派來的使者又為什麼會被殺戮?陛下斬征束將軍的使臣,是像山陽公那樣使用欺詐之術;江夏王違背先父的請求,也是出於像孔矜一樣的策略需要。天命已確定了歸向,所以他們的事業才沒有成功。大凡衹有聖人才知道天命,而一般堅持忠誠的臣子,惟知盡心竭力,哪裹會去考慮事業的成敗。詔書說江夏王因為遇到艱難時世的緣故,所以才不得不委屈自己的心跡而行事,探測他心中的隱情,是可以原諒的,這並沒有玷汙他純潔的節操。依照這道聖旨,又將把鎮軍將軍蕭穎胄放在什麼位置上呢。

若陛下猶以為疑,鎮軍未之允決,乞下征東共詳可否。無以向隅之悲,而傷陛下滿堂之樂。何則?陛下昏主之弟,江夏亦昏主之弟;鎮軍受遺托之恩,先臣亦荷顧命之重。情節無異,所為皆同,殊者唯以成敗仰資聖朝耳。臣不勝愚忠,請使群臣廷辯者,臣乞專令一人,精賜本語,僥幸萬一,天聽昭然,則軻沈七族,離燔妻子,人以為難,臣豈不易!
我要說的都說完了,請求讓我赴湯鏤而死吧。但即使我罪該萬死,還希望陛下一定為先父申辯冤情。為什麼呢?悲憫而申辯冤情,則天下人便心悅誠服;不去悲憫和申辯冤情,則天下人之所以還能向北事奉陛下,那衹不過是屈服於陛下的威力罷了。先父的忠貞,這是有識之士所共知的,並可期望良史之筆將他載入史冊,千古流傳,何苦定要等待陛下為之伸張褒讚呢。但小臣我之所以要如此懇切地表達愚情,是替陛下考慮啊。我所說的一切,並非是孝順父親,實在是忠誠於君王。希望陛下能仔細考慮,對此稍加留心。

詔報曰:“具卿冤切之懷。卿門首義,而旌德未彰,亦追以慨然。今當顯加贈諡。”偃尋下獄死。
我多次觸犯了陛下的帝威,但都不是明顯地表露出來。之所以每次都是上奏封事,以防泄漏,並非故作戇直,而是包含有《春秋》大義為尊者隱諱的意思在內。我雖然淺薄,但今日之事,即使是砍斷我的腳,殺我的頭,摧殘我的身體,消滅我,怎樣做都可以,我是為了陛下啊。我聽說讓將死的人複生,使貧弱的人富有,對於這種做法,有識之士並不會過多的感激。如果能夠保持仁德,處事公正,普遍聽取意見,多方加以考察,為人申理冤屈,則普天下的人都會爭著為他去死。為什麼呢?因為公理是不可以止息的。陛下如果能夠替我申冤。赦免我兄長的罪過,收回以往的失誤,頒布悲傷的詔書,心懷報德之意,則夏桀之犬可以對堯狂吠,盜蹠的刺客可以去刺殺許由,何況堯之犬,許由之客,更會為主人效死力。我並不期望著能夠活著,實在是為了使陛下的名聲受天下人所敬重.已開創的基業,是最可珍惜的寶物,再沒有什麼東西比它更珍貴。對於君土來說,一定要讓它順著逐漸開明昌盛的道路繼續發展,而小心謹慎地不使它逐漸衰微和敗亡。希望陛下仔細考慮,審慎地擇取我的善言。

張欣泰,字義亨,竟陵人也。父興世,宋左衛將軍。欣泰少有誌節,不以武業自居,好隸書,讀子史。年十餘,詣吏部尚書褚淵,淵問之曰:“張郎弓馬多少?”欣泰答曰:“性怯畏馬,無力牽弓。”淵甚異之。辟州主簿,曆諸王府佐。元徽中,興世在家,擁雍州還資,見錢三千萬。蒼梧王自領人劫之,一夜垂盡,興世憂懼感病卒。欣泰兄欣華時任安成郡,欣泰悉封餘財以待之。
如果陛下還有疑惑,鎮軍將軍蕭穎胄也不能決斷的話,那就乞請陛下輿征束將軍蕭衍共同研究能否這麼辦。不要因為我個人的悲傷而損害了陛下滿朝的和樂。為什麼呢?陛下足昏庸君主的弟弟,江夏王也是昏庸君主的弟弟;蕭穎胄受到托孤的恩寵,先父也肩負著顧命的重任。情節毫無差異,所作所為也都相同,區別之處僅是仰仗依賴皇朝的方式不同及最終成敗的結果不同而已。我之所以不勝愚忠地請求與群臣當廷辯論,實際是請求陛下專門命令一人,將陛下的原話精確地恩賜給我。我僥幸地寄希望於萬一,天聽能夠明白無疑,則荊軻刺秦王而使七族遭難,要離刺慶忌而火燒妻子兒女,別人都認為很難做到,對我來說就不難了。韶書答覆說:“我完全了解你冤切的情懷。你一家首舉義旗,但有德之人未獲表彰,回想起來也叫人感慨歎息,現在應當明顯她加以追封稱號。”不久,崔偃便被送進監獄而死。

建元初,曆官寧朔將軍,累除尚書都官郎。世祖與欣泰早經款遇,及即位,以為直閣將軍,領禁旅。除豫章王太尉參軍,出為安遠護軍、武陵內史。還複為直閣,步兵校尉,領羽林監。欣泰通涉雅俗,交結多是名素。下直輒遊園池,著鹿皮冠,衲衣錫杖,挾素琴。有以啟世祖者,世祖曰:“將家兒何敢作此舉止!”後從車駕出新林,敕欣泰甲仗廉察,欣泰停仗,於鬆樹下飲酒賦詩。製局監呂文度過見,啟世祖。世祖大怒,遣出外,數日,意稍釋,召還,謂之曰:“卿不樂為武職驅使,當處卿以清貫。”除正員郎。
張欣泰字義亨,竟陵人。其父張興世是宋左衛將軍。張欣泰少年時便很有誌氣,不僅僅把習武當成學業,還愛好隸書,喜歡讀些諸子著作和曆史書籍。十幾歲時,去見吏部尚書厘瑚,鯊遄問他:“張郎武藝如何?”張欣泰回答說:“生性膽怯害怕騎馬,無力開弓。”褚淵覺得他與眾不同。

永明八年,出為鎮軍中兵參軍、南平內史。巴東王子響殺僚佐,上遣中庶子胡諧之西討,使欣泰為副。欣泰謂諧之曰:“今太歲在西南,逆歲行軍,兵家深忌,不可見戰,戰必見危。今段此行,勝既無名,負誠可恥。彼凶狡相聚,所以為其用者,或利賞逼威,無由自潰。若且頓軍夏口,宣示禍福,可不戰而擒也。”諧之不從,進屯江津,尹略等見殺。事平,欣泰徙為隨王子隆鎮西中兵,改領河東內史。子隆深相愛納,數與談宴,州府職局,多使關領,意遇與謝朓相次。典簽密以啟聞,世祖怒,召還都。屏居家巷,置宅南岡下,麵接鬆山。欣泰負弩射雉,恣情閑放。眾伎雜藝,頗多閑解。
張欣泰被征召為州主簿,曆任諸王府佐。元徽年間,張興世閑居在家,有從雍州帶回來的資財現錢三千萬。蒼梧王親自領著人把錢都搶走,一夜之間幾乎搶劫得幹幹淨淨。張興世憂懼交加,得病而死。當時,張欣泰的兄長張欣華正在安成郡任職,張欣泰便把剩下的財產封存好等待他來。

明帝即位,為領軍長史,遷諮議參軍。上書陳便宜二十條,其一條言宜毀廢塔寺。帝並優詔報答。
齊建元初年,他官至寧朔將軍,拜授為尚書都官郎。齊世祖蕭跡與張欣泰很早便有交情,即位後,便任命他為直合將軍,統領禁軍。拜授為豫章王太尉參軍,出任安遠護軍、武陵內史。回京後複任為直合將軍,步兵校尉,領羽林監。張欣泰雅俗兼通,相交往的多是些名士清流。下班後就去園林中遊玩,而且是頭戴鹿皮帽,身穿僧衣,拿著錫杖,帶著素琴。有人向齊世祖報告,世祖說:“武將家的兒子怎敢有如此的舉動!”後來,隨從世祖出巡新林,敕命張欣泰身披盔甲拿著儀仗去訪察,張欣泰放下儀仗,在鬆樹下飲酒賦詩。製局監呂文度經過時看見了,便報告了齊世祖。齊世祖大怒,把他趕了出去。過了幾天,世祖的怒氣稍稍有些消釋,又把張欣泰召回來,對他說:“你不樂意擔任武職供我驅使,就把你放置在清貴的文職上去吧。”拜為正員郎。

建武二年,虜圍鍾離城。欣泰為軍主,隨崔慧景救援。欣泰移虜廣陵侯曰:“聞攻鍾離是子之深策,可無謬哉!《兵法》雲:‘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爭。’豈不聞之乎?我國家舟舸百萬,覆江橫海,所以案甲於今不至,欲以邊城疲魏士卒。我且千裏運糧,行留俱弊,一時霖雨,川穀湧溢,然後乘帆渡海,百萬齊進,子複奚以禦之?乃令魏主以萬乘之重,攻此小城,是何謂歟?攻而不拔,誰之恥邪?假令能拔,子守之,我將連舟千裏,舳艫相屬,西過壽陽,東接滄海,仗不再請,糧不更取,士卒偃臥,起而接戰,乃魚鱉不通,飛鳥斷絕,偏師淮左,其不能守,晈可知矣。如其不拔,吾將假法於魏之有司,以請子之過。若挫兵夷眾,攻不卒下,驅士填隍,拔而不能守,則魏朝名士,其當別有深致乎?吾所未能量。昔魏之太武佛狸,傾一國之眾,攻十雉之城,死亡太半,僅以身返。既智屈於金墉,亦雖拔而不守,皆算失所為,至今為笑。前鑒未遠,已忘之乎?和門邑邑,戲載往意。”
永明八年,張欣泰出任鎮軍中兵參軍、南平內史。巴東王蕭子響殺了政府派去的官吏屬員,世祖派中庶於胡諧之向西征討,命張欣泰作他的副手。張欣泰對胡諧之說:“現太歲星正處在西南,違反歲星的方位而采取軍事行動,是兵家的大忌,所以不可以和他們交戰,直接交戰會有危險。現在這場戰爭,勝了也不能揚名,敗了就實在可恥。這些凶狠狡詐之徒聚合在一起,被巴束王利用,其原因或是貪圖財物的賞賜,或是被威勢所逼迫,因此不會無緣無故就潰散。如果我們暫時駐軍於夏口,向他們曉諭利害翻係,便可以不戰而勝,擒獲他們。”胡諧之沒有聽從勸告,進駐江津,結果,尹略等人被殺。

虜既為徐州軍所挫,更欲於邵陽洲築城。慧景慮為大患。欣泰曰:“虜所以築城者,外示姱大,實懼我躡其後耳。今若說之以彼此各願罷兵,則其患自息。”慧景從之。遣欣泰至虜城下具述此意。及虜引退,而洲上餘兵萬人,求輸五百匹馬假道,慧景欲斷路攻之。欣泰說慧景曰:“歸師勿遏,古人畏之。死地之兵,不可輕也。勝之既不足為武,敗則徒喪前功。不如許之。”慧景乃聽虜過。時領軍蕭坦之亦援鍾離,還啟明帝曰:“邵陽洲有死賊萬人,慧景、欣泰放而不取。”帝以此皆不加賞。
事件平息之後,張欣泰改任隨王蕭子隆的鎮西中兵,改領河東內史。蕭子隆對他很是厚愛,多次與他交談宴飲。州府中的職位事務,也大多讓他去照看統領,對他的賞識待遇與對待謝跳差不多。典簽把這些情況秘密地上奏,世祖聽了,大怒,把張欣泰召回到京城。他隱居在普通的小巷中,在南岡下造了一座住宅,麵朝著鬆山。張欣泰經常帶著弓弩去射雉雞,放縱閑情逸致。對於一些閑雜的技藝,也頗為通曉。

四年,出為永陽太守。永元初,還都。崔慧景圍城,欣泰入城內,領軍守備。事寧,除輔國將軍、廬陵王安東司馬。義師起,以欣泰為持節、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司州之隨郡軍事、雍州刺史,將軍如故。時少帝昏亂,人情鹹伺事隙。欣泰與弟前始安內史欣時密謀結太子右率胡鬆、前南譙太守王靈秀、直閣將軍鴻選、含德主帥苟勵、直後劉靈運等十餘人,並同契會。
齊明帝即位,張欣泰為領軍長史,遷諮議參軍。他上書陳述二十條簡便可行的事情,其中有一條說應當拆除佛塔寺廟。明帝都用平和的口氣下詔回答他。

帝遣中書舍人馮元嗣監軍救郢,茹法珍、梅蟲兒及太子右率李居士、製局監楊明泰等十餘人相送中興堂。欣泰等使人懷刀於座斫元嗣,頭墜果柈中,又斫明泰,破其腹,蟲兒傷刺數瘡,手指皆墮。居士逾牆得出,茹法珍亦散走還台。靈秀仍往石頭迎建安王寶夤,率文武數百,唱警蹕,至杜姥宅。欣泰初聞事發,馳馬入宮,冀法珍等在外,城內處分,必盡見委,表裏相應,因行廢立。既而法珍得反,處分閉門上仗,不配欣泰兵,鴻選在殿內亦不敢發。城外眾尋散。少日事覺,詔收欣泰、胡鬆等,皆伏誅。
建武二年,北魏軍圍困鍾離城。張欣泰當時任軍主,隨崔慧景前去救援。張欣泰移傳檄文給北魏廣陵侯說:“聽說攻打鍾離,是先生的高深的計策,可這不是一個錯誤的決策嗎?《兵法》說‘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爭’。你難道沒有聽說過嗎?我國有舟船百萬,遮蓋了大江布滿了大海,之所以按兵不動,到現在也不去救援,是想用邊城把魏軍拖垮。我軍即將千裏運來糧草,等到你們行軍駐紮都很疲憊之時,乘大雨連綿,江河溪穀漲滿之機,然後乘風帆渡海,百萬舟船齊頭並進,那時你將如何抵禦?你讓魏主以萬乘之君的貴重身份,來攻打這小小的城池,這叫什麼謀略?攻城卻不能奪取,那將是誰的恥辱?即使讓你攻克了,你來守衛它,我軍戰船首尾相連,延綿千裏,西過壽陽,束接滄海,軍備充足,不必再增添兵械糧草,士卒們晚上安睡,養精蓄銳,起而接戰,能使魚鱉不通,飛鳥斷絕,你一支偏師駐守在淮河之北,根本就守不住,這是明顯可知的。假如你不能攻占城池,我將藉魏的司法部門,去懲罰你的過錯。如果你攻城不能很快地攻下,使兵鋒受挫,被殺的人很多,或者雖然攻克卻不能守衛,衹是白白地驅趕士卒身填壕溝,則你這位魏朝名士,大概會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吧,這是我所不能夠量度的。從前,北魏太武帝佛狸,竭盡全國之兵,去攻打十堞的小城,死亡大半,僅隻身而返。智力被堅城所屈服,雖攻占卻不能守衛,逭都是籌劃失策所造成的。至今成為笑柄。前車之鑒不速,難道已經忘記了嗎?對於我這偏將說的意見,你這位軍門大概不很樂意吧。”

欣泰少時有人相其當得三公,而年裁三十。後屋瓦墮傷額,又問相者,雲“無複公相,年壽更增,亦可得方伯耳”。死時年四十六。
北魏軍被徐州軍挫敗後,又想在邵陽洲建築城池。崔慧景擔心這是心腹大患。張欣泰說:“敵虜築城的原因,是對外顯示強大,實際上是害怕我軍偷偷地行進到他們的後麵去。如果以彼此都自願罷兵去說服他們,則禍患自然消解。”崔慧景聽從了他的建議。並派張欣泰到北魏城下陳述了這個建議。及至北魏退兵時,而洲上還有餘部上萬人,他們請求運去五百匹馬,借條道路回去,崔慧景想截斷其歸路而攻擊他們。張欣泰勸阻崔慧景說:“想回去的軍隊不要去阻止它,古人對此都有點害怕。放置於死地的部隊是不能輕視的。如果戰勝它也不足以顯示武力的強大,萬一失敗則白白地喪失了前功。不如答應他們的要求。”於是崔慧景聽任北魏軍通過。當時領軍蕭坦之也在增援鍾離,回來後便報告給明帝,說:“邵陽洲有將死的賊眾萬餘人,崔慧景、張欣泰放跑了他們而不擒獲。”因此,明帝對他們都不賞賜。

史臣曰:崔慧景宿將老臣,憂危昏運,回董禦之威,舉晉陽之甲,乘機用權,內襲少主,因樂亂之民,藉淮楚之剽,驍將授首,群帥委律,鼓鼙讙於宮寢,戈戟跱於城隍,陵埤負戶,士衰氣竭,屢發銅虎之兵,未有釋位之援,勢等易京,魚爛待盡。征虜將軍投袂以先國急,束馬旅師,橫江競濟,風驅電掃,製勝轉丸。越城之戰,旗獲蔽野,津行之捷,獻俘象魏。瞻塵望烽,窮壘重辟,戮帶定襄,曾未及此。盛矣哉,桓文異世也。
建武四年,張欣泰出任永陽太守。東昏侯永元初年,他回到京都。崔慧景圃城時,張欣泰進入城內,率領軍隊守備防衛。事件平定後,被拜授為輔國將軍、廬陵王安束司馬。義兵興起時,朝廷以張欣泰為持節、督雍粱南北秦四州以及郢州的竟陵、司州的隨郡軍事、雍州刺史,輔國將軍照舊。當時東昏侯昏亂,人人心裹都想伺機起事。張欣泰與弟弟、前始安內史張欣時密謀,結交太子右率胡鬆、前南譙太守王靈秀、直合將軍鴻選、含德主帥苟勵、直後劉靈運等十多人,一齊聚會。

讚曰:叔業外叛,淮肥失險。慧景倒戈,宮門晝掩。欣泰倉卒,霜刃不染。實起時昏,堅冰互漸。
東昏侯派中書舍人馮元嗣監督部隊援救郢州,茹法珍、梅蟲兒及太子右率李居士、製局監楊明泰等十多人都到中興堂相送。張欣泰等派人身藏刀劍,在座位上斬殺馮元嗣,他的頭顱掉落在水果盤中,又砍破了楊明泰的腹部,梅蟲兒被刺傷好幾處,手指都斷落了。李居士翻牆而出,得以逃脫,茹法珍也逃回到宮中。王靈秀仍然到石頭城去迎接建安王蕭賓夤,率領著幾百文武官員,一路鳴鑼開道,到達杜姥宅。張欣泰剛聽到事變已經發動,急忙騎馬奔進宮中,希望茹法珍等人還在宮外,台城之內各項事務的處置,必定會委派他來辦理,裹應外合,便能行廢立大事。不一會兒,茹法珍回宮來了,命令眾人關緊宮門,都拿好兵器,但不給張欣泰分配士卒。鴻選在殿內也不敢行動。城外的人群不久便散去。遇了幾天,真相敗露.詔命收捕張欣泰、胡鬆等人,都被誅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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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蕭子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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