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屠維赤奮若,盡著雍閹茂,凡十年。
起(己醜,公元前32年),止(戊戌,公元前23年),一共十年。
孝成皇帝上之上建始元年(己醜,公元前三二年)
漢成帝建始元年(己醜,公元前32年)
春,正月,乙醜,悼考廟災。
春季,正月,乙醜(初一),史皇孫劉進的祭廟發生火災。
石顯遷長信中太仆,秩中二千石。顯既失倚,離權,於是丞相、禦史條奏顯舊惡;及其黨牢梁、陳順皆免官,顯與妻子徙歸故郡,憂懣不食,道死。諸所交結以顯為官者,皆廢罷;少府五鹿充宗左遷玄菟太守,禦史中丞伊嘉為雁門都尉。司隸校尉涿郡王尊劾奏:“丞相衡、禦史大夫譚,知顯等顓權擅勢,大作威福,為海內患害,不以時白奏行罰,而阿諛曲從,附下罔上,懷邪迷國,無大臣輔政之義,皆不道!在赦令前。赦後,衡、譚舉奏顯,不自陳不忠之罪,而反揚著先帝任用傾覆之徒,妄言‘百官畏之,甚於主上’;卑君尊臣,非所宜稱,失大臣體!”於是衡漸懼,免冠謝罪,上丞相、侯印綬。天子以新即位,重傷大臣,乃左遷尊為高陵令。然群下多是尊者。衡嘿嘿不自安,每有水旱,連乞骸骨讓位。上輒以詔書慰撫,不許。
石顯調任長信中太仆,官秩為中二千石。石顯已失去了靠山,又被調離中樞要職,於是丞相、禦史上奏成帝,列數石顯過去的罪惡。石顯及其黨羽牢梁、陳順均被免官,石顯與妻子兒女也被逐歸原郡。石顯憂鬱憤懣,不進飲食,死在途中。那些因結交石顯而得到官位的人,全部被罷黜。少府五鹿充宗被貶為玄菟郡太守,禦史中丞伊嘉被謫調雁門都尉。司隸校尉、涿郡人王尊上書彈劾:“丞相匡衡,禦史大夫張譚,明知石顯等專權擅勢,作威作福,是海內禍害,卻不及時奏報皇上,予以懲罰,反而百般諂媚,曲意奉承,攀附臣下,欺瞞主上,心懷邪惡,迷惑君王,喪失大臣輔政的原則,都為大逆不道!這些罪惡發生在大赦之前,尚可不究。然而,在大赦之後,匡衡、張譚指控石顯時,不自責不忠之罪,反而故意宣揚突出先帝任用傾覆小人的失誤。妄言什麼‘文武百官畏懼石顯,超過了皇上’。這種卑君尊臣的言論,是不該說的,有失大臣體統!”於是匡衡慚愧恐懼,脫掉官帽謝罪,繳還丞相、侯爵的印信、綬帶。成帝因新即位,不願傷害大臣,就下令貶王尊為高陵縣令。可是百官中很多人都認為王尊之言有道理。匡衡沉默而心不自安,每逢遇到水旱天災,都接連請求退休讓位。而皇上則下詔安撫慰留,不批準他辭職。
立故河間王元弟上郡庫令良為河間王。有星孛於營室。
漢成帝封已故河間王劉元的弟弟、上郡庫令劉良為河間王。有異星出現於營、室二星旁。
赦天下。
大赦天下。
壬子,封舅諸吏、光祿大夫、關內侯王崇為安成侯;賜舅譚、商、立、根、逢時爵關內侯。夏,四月,黃霧四塞,詔博問公卿大夫,無有所諱。諫大夫楊興、博士駟勝等對,皆以為“陰盛侵陽之氣也。高祖之約,非功臣不侯。今太後諸弟皆以無功為侯,外戚未曾有也,故天為見異。”於是大將軍鳳懼,上書乞骸骨,辭職。上優詔不許。
壬子(疑誤),成帝封舅父諸吏、光祿大夫、關內侯王崇為安成侯;賜舅父王譚、王商、王立、王根、王逢時為關內侯。夏季,四月,黃霧四起,遮天蓋日。成帝下詔廣泛地征求公卿大夫的意見,希望大臣們各談因由,不得隱諱。諫大夫楊興、博士駟勝等都認為:“是陰氣太盛,侵抑陽氣的緣故。高祖曾立約:臣屬非功臣不得封侯。如今太後諸弟全都無功而封侯,如此施恩外戚,是從未有先例的。因而上天為示警而顯現異象。”大將軍王鳳聞奏恐懼,上書請求退休,辭去官職。成帝不準,下詔慰留。
禦史中丞東海薛宣上疏曰:“陛下至德仁厚,而嘉氣尚凝,陰陽不和,殆吏多苛政。部刺史或不循守條職,舉錯各以其意,多與郡縣事,至開私門,聽讒佞,以求吏民過,譴嗬及細微,責義不量力;群縣相迫促,亦內相刻,流至眾庶。是故鄉黨闕於嘉賓之歡,九族忘其親親之恩,飲食周急之厚彌衰,送往勞來之禮不行。夫人道不通則陰陽否隔,和氣不興,未必不由此也。《詩》雲:‘民之失德,乾侯以愆。’鄙語曰:‘苛政不親,煩苦傷恩。’方刺史奏事時,宜明申敕,使昭然知本朝之要務。”上嘉納之。
禦史中丞、東海人薛宣上書說:“陛下至德仁厚,然而祥和之氣仍然未通,陰陽不和,大概是因為官吏多實行苛政的緣故。被委派巡查地方的刺史,有人不遵循六條規則,隨心所欲地行事,過多幹預郡縣行政。甚至開私門,聽信讒言,來搜求吏民的過失。嚴辭嗬責,對細微的過錯也不放過;苛求吏民,而不考慮他們是否力所能及。郡縣在壓力的逼迫下,也不得不互相采取嚴厲苛刻的手段,流毒禍及百姓。因此,鄉黨鄰裏缺少和睦交往的歡悅,家族親屬也忘了血緣之間的親情。互相幫助、周濟急難的淳厚風俗衰落了,送往迎來的禮節也不再實行。人情不通,那麼陰陽自然阻隔,和氣不通,未必不是由此而引起!《詩經》說:‘百姓失德,因小犯過。’俚語說:‘苛政之下無親情,煩苦之中傷恩義。’陛下在刺史奏事時,應明確敕告他們,使他們明了本朝施政的切要所在。”成帝欣然采納。
八月,有兩月相承,晨見東方。
八月,清晨時,東方一上一下出現兩個月亮。
冬,十二月,作長安南、北郊,罷甘泉、汾陰祠,及紫壇偽飾、女樂、鸞路、騂駒、龍馬、石壇之屬。
冬季,十二月,漢成帝在長安南郊、北郊興建祭天、祭地之所。下令撤除甘泉和汾陰兩地的祭祀之所,以及甘泉泰紫壇的裝飾、女子歌樂、鸞路、駒、龍馬、石壇等。
孝成皇帝上之上建始二年(庚寅,公元前三一年)
建始二年(庚寅,公元前31年)
春,正月,罷雍五畤及陳寶祠,皆從匡衡之請也。辛巳,上始郊祀長安南郊。赦奉郊縣及中都官耐罪徒;減天下賦錢,算四十。
春季、正月,撤除位於雍城的五帝祭壇及陳寶祠。這都是聽從了匡衡建議的舉動。辛巳(疑誤),成帝初次到長安南郊祭天。赦免侍奉郊祀之縣及在京師諸官府的保留鬢發的輕罪刑徒。減天下賦錢,原一百二十錢為一算,現每一算減少四十錢。
閏月,以渭城延陵亭部為初陵。
閏正月,成帝下令在渭城延陵亭興建自己的陵墓。
三月,辛醜,上始祠後土於北郊。
三月,辛醜(十四日),成帝初次在長安北郊祭祀後土。
丙午,立皇後許氏。後,車騎將軍嘉之女也。元帝傷母恭哀後居位日淺而遭霍氏之辜,故選嘉女以配太子。
丙午(十九日),成帝立許氏為皇後。許後是車騎將軍許嘉的女兒。漢元帝哀悼母親恭哀後在位時間很短而慘遭霍氏毒手,因此特選許嘉之女婚配太子。
上自為太子時,以好色聞;及即位,皇太後詔采良家女以備後宮。大將軍武庫令杜欽說王鳳曰:“禮,一娶九女,所以廣嗣重祖也。娣侄雖缺不複補,所以養壽塞爭也。故後妃有貞淑之行,則胤嗣有賢聖之君;製度有威儀之節,則人君有壽考之福。廢而不由,則女德不厭;女德不厭,則壽命不究於高年。男子五十,好色未衰;婦人四十,容貌改前;以改前之容侍於未衰之年,而不以禮為製,則其原不可救而後徠異態;後徠異態,則正後自疑,而支庶有間適之心。是以晉獻被納讒之謗,申生蒙無罪之辜。今聖主富於春秋,未有適嗣,方鄉術入學,未親後妃之議。將軍輔政,宜因始初之隆,建九女之製,詳擇有行義之家,求淑女之質,毋必有聲色技能,為萬世大法。夫少戒之在色,《小卞》之作,可為寒心。唯將軍常以為憂!”鳳白之太後,太後以為故事無有;鳳不能自立法度,循故事而已。鳳素重欽,故置之莫府,國家政謀常與欽慮之,數稱達名士,裨正闕失;當世善政多出於欽者。
成帝從當太子時,就以好色出名。等到即位後,皇太後詔令挑選良家女子充實後宮。大將軍、武庫令杜欽勸王鳳說:“按古禮,天子大婚,一次就娶九個女子,是為了讓她們多生兒子,以對得起祖宗。其中有人死亡,雖空缺其位,也不再補充,為的是使君王保養長壽,也避免後宮爭寵。因此皇後嬪妃有貞潔賢淑的德行,而子孫後裔就有聖賢之君。製度有嚴格的節製,君王就會有高壽之福。廢棄而不采用這些古禮,君王就會沉湎於女色;沉湎於女色,就崐不會享有高壽。男子到了五十歲,好色之心仍未衰退;可是婦人到了四十歲,容貌便不同從前。以變醜了的容貌,去侍奉處在好色之心未衰年齡的君王,而不以古禮去約束克製,就不能挽救君王本來的好色,而後還要發生不正常的變化。發生不正常變化的結果是,正宮皇後自我猜疑,恐怕後位不穩,而庶妻寵妃產生奪嫡的野心。這正是晉獻公被人指責采納讒言,使申生無罪而蒙受冤死的原因。現在聖主還很年輕,沒有嫡子,剛剛開始研習學問,還沒有因親近後妃而受到批評。將軍身為輔政大臣,應該趁著本朝初期的隆盛,建立九妻製度。仔細選擇德行高尚的仁義之家,物色品貌端莊的淑女,不一定要有聲色技能。把這個製度定為萬世不改之法。年輕人要戒色。《詩經·小卞》這首詩,就是諷刺周幽王廢申後立褒姒,哀傷太子被放逐,使人聽了十分寒心。請將軍常以此為憂!”王鳳將杜欽之言轉告皇太後,太後認為九妻之製,漢朝沒有前例。王鳳不能自立法度,隻是因循慣例而已。王鳳一向器重杜欽,因此把他安置在幕府作官,國家的政治大計,常與他一起研究考慮。杜欽多次稱讚推薦有名望的士人,使他們補救改正政治上的欠缺和失誤。當世的善政,多出於杜欽的建議和籌劃。
夏,大旱。
夏季,大旱。
匈奴呼韓邪單於嬖左伊秩訾兄女二人;長女顓渠閼氏生二子,長曰且莫車,次曰囊知牙斯;少女為大閼氏,生四子,長曰雕陶莫皋,次曰且麋胥,皆長於且莫車,少子鹹、樂二人,皆小於囊知牙斯。又它閼氏子十餘人。顓渠閼氏貴,且莫車愛,呼韓邪病且死,欲立且莫車。顓渠閼氏曰:“匈奴亂十餘年,不絕如發,賴蒙漢力,故得複安。今平定未久,人民創艾戰鬥。且莫車年少,百姓未附,恐複危國。我與大閼氏一家共子,不如立雕陶莫皋。”大閼氏曰:“且莫車雖少,大臣共持國事。今舍貴立賤,後世必亂。”單於卒從顓渠閼氏計,立雕陶莫皋,約令傳國與弟。呼韓邪死,雕陶莫皋立,為複株累若鞮單於。複株累若鞮單於以且麋胥為左賢王,且莫車為左穀蠡王,囊知牙斯為右賢王。複株累單於複妻王昭君,生二女,長女雲為須卜居次,小女為當於居次。
匈奴呼韓邪單於寵愛左伊秩訾的兩位侄女。長女為顓渠閼氏,生二子:長子且莫車、幼子囊知牙斯。幼女為大閼氏,生四子:長子雕陶莫皋,次子且麋胥,二人都比且莫車年長。三子鹹,四子樂,都比囊知牙斯年幼。此外還有其他閼氏所生的兒子十餘人。顓渠閼氏的地位最高,長子且莫車也深受單於喜愛。呼韓邪病危將死,打算立且莫車為繼承人。顓渠閼氏說:“匈奴內亂十餘年,國家命脈象發絲一樣勉強維持,依賴漢朝的力量,才重新轉危為安。如今平定未久,人民畏懼戰爭。且莫車年少,不能令百姓心服歸附,立他恐怕又會給國家帶來危險。我與大閼氏是親姐妹,他的兒子,也就是我的兒子,不如立雕陶莫皋。”大閼氏說:“且莫車雖年幼,但可由大臣們共同主持國事。如今舍棄高貴的嫡子,而立低賤的庶子,後世必然要發生內亂。”單於最後采納了顓渠閼氏的建議,立雕陶莫皋為繼承人,並立約,命令雕陶莫皋將來傳位給弟弟且莫車。呼韓邪死,雕陶莫皋即位,稱複株累若單於。他任命且麋胥為左賢王,且莫車為左穀蠡王,囊知牙斯為右賢王。複株累單於按照匈奴的習俗,再娶王昭君為妻,生下二女:長女雲公主,嫁匈奴貴族須卜氏;小女嫁匈奴貴族當於氏。
孝成皇帝上之上建始三年(辛卯,公元前三零年)
建始三年(辛卯,公元前30年)
春,三月,赦天下徒。
春季,三月,赦免天下囚犯。
秋,關內大雨四十餘日。京師民相驚,言大水至;百姓奔走相蹂躪,老弱號呼,長安中大亂。天子親禦前殿,召公卿議。大將軍鳳以為:“太後與上及後宮可禦船,令吏民上長安城以避水。”君臣皆從鳳議。左將軍王商獨曰:“自古無道之國,水猶不冒城郭;今政治和平,世無兵革,上下相安,何因當有大水一日暴至,此必訛言也!不宜令上城,重驚百姓。”上乃止。有頃,長安中稍定;問之,果訛言。上於是美壯商之固守,數稱其議;而鳳大慚,自恨失言。
秋季,關內大雨連綿四十餘日。京師百姓驚恐相告,傳言洪水就要來到。百姓紛紛奔逃,混亂中互相踐踏,老弱呼號,長安城中大亂。成帝親臨前崐殿,召集公卿商議。大將軍王鳳認為:“太後跟皇上以及後宮嬪妃可以登上禦船。命令官吏百姓登上長安城牆,以避洪水。”群臣都附合王鳳的意見,隻有左將軍王商說:“自古以來,即令是無道的王朝,大水都沒有淹沒過城郭。如今政治和平,世上沒有戰爭,上下相安,憑什麼會有洪水一天內突然湧來?這一定是謠言!不應該下令讓官吏百姓登城牆,那樣會更增加百姓的驚恐。”成帝於是作罷。不久,長安城中逐漸平定下來,經查問,果然是謠言。成帝因而對王商固守不動的建議十分讚賞,多次稱讚。而王鳳則大感慚愧,自恨失言。
上欲專委任王鳳,八月,策免車騎將軍許嘉,以特進侯就朝位。
成帝打算把國家大事完全委托給王鳳。八月,下策書免去車騎將軍許嘉的官職,命他以特進侯的身分參加朝見。
張譚坐選舉不實,免。冬,十月,光祿大夫尹忠為禦史大夫。
張譚因舉薦人才不真實而獲罪,被免去官職。冬季,十月,擢升光祿大夫尹忠為禦史大夫。
十二月,戊申朔,日有食之。其夜,地震未央宮殿中。詔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之士。杜欽及太常丞穀永上對,皆以為後宮女寵太盛,嫉妒專上,將害繼嗣之咎。
十二月,戊申朔(初一),出現日食。當夜,未央宮殿中發生地震。成帝下詔,要求舉薦賢良、方正和能直言規諫的人士。杜欽及太常丞穀永上書,都認為:“發生日食地震,都是因為後宮美女太盛,有人心懷嫉妒,使皇帝專寵自己。這樣下去,將會有危害皇位繼承人的災禍。”
越巂山崩。
越發生山崩。
丁醜,匡衡坐多取封邑四百頃,監臨盜所主守直十金以上,免為庶人。
丁醜(三十日),匡衡因多取封邑土地四百頃,及手下屬官盜取所主管的財物價值十金以上而獲罪,免官,貶為平民。
孝成皇帝上之上建始四年(壬辰,公元前二九年)
建始四年(壬辰,公元前29年)
春,正月,癸卯,隕石於亳四,隕於肥累二。
春季,正月,癸卯(二十六日),有四顆隕石在亳縣墜落,有兩顆隕石在肥累墜落。
罷中書宦官。初置尚書員五人。三月,甲申,以左將軍樂昌侯王商為丞相。
撤銷中書宦官。初次規定尚書定員為五人。三月,甲申(初八),任用左將軍、樂昌侯王商為丞相。
夏,上悉召前所舉直言之士,詣白虎殿對策。是時上委政王鳳,議者多歸咎焉。穀永知鳳方見柄用,陰欲自托,乃曰:“方今四夷賓服,皆為臣妾,北無熏葷、冒頓之患,南無趙佗、呂嘉之難,三垂晏然,靡有兵革之警。諸侯大者乃食數縣,漢吏製其權柄,不得有為,無吳、楚、燕、梁之勢。百官盤互,親疏相錯,骨肉大臣有申伯之忠,洞洞屬屬,小心畏忌,無重合、安陽、博陸之亂。三者無毛發之辜,竊恐陛下舍昭昭之白過,忽天地之明戒,聽晻昧之瞽說,歸咎乎無辜,倚異乎政事,重失天心,不可之大者也。陛下誠深察愚臣之言,抗湛溺之意,解偏駁之愛,奮乾剛之威,平天覆之施,使列妾得人人更進,益納宜子婦人,毋擇好醜,毋避嚐字,毋論年齒。推法言之,陛下得繼嗣於微賤之間,乃反為福;得繼嗣而已,母非有賤也。後宮女史、使令有直意者,廣求於微賤之間,以遇天所開右,慰釋皇太後之憂慍,解謝上帝之譴怒,則繼嗣蕃滋,災異訖息!”杜欽亦仿此意。上皆以其書示後宮,擢永為光祿大夫。
夏季,皇上把前些時候被舉薦的直言之士,都召集到白虎殿,進行考試,回答皇帝的策問。此時,成帝把國家大事都委托給王鳳,直言之士在回答策問時,很多人將天變歸咎於王鳳。穀永知道王鳳正受信用,掌握權柄,想暗中投靠,於是上書說:“而今四方外族都已降服,均成為漢朝的臣屬。北方沒有匈奴葷粥、冒頓那樣的禍害,南方也沒有趙佗、呂嘉的發難,三邊晏然,沒有戰爭的警報。大的諸侯國食邑不過數縣,由朝廷委派的官吏控製那裏的權柄,使諸侯王不能有所作為,不會形成當年吳、楚、燕、梁等諸侯國尾大不掉的局勢。文武百官互相交結製衡,與皇帝有親戚關係的官員與沒有親戚關係的官員互相摻雜。皇親國戚中有象申伯那樣的忠臣,他們恭敬謹慎、小心翼翼,沒崐有重合侯莽通、安陽侯上官桀、博陸侯霍禹那樣的陰謀。以上三種人都沒有絲毫的罪行,我擔心陛下放過明顯的錯誤,忽略天地的明顯警告,聽信愚昧盲目之言,歸罪於無辜,把政事托附給不可靠的人,那將大失上天之心,是太不應該了。陛下如果能深思我的建議,抗拒沉溺之心,解除專寵之愛,振奮起陽剛之威,將天子之恩平均施布,使後宮各位嬪妃得以人人輪流侍奉君王。增添選納能生男孩的婦人,不挑剔美醜,不在意曾否嫁過人,也不論年齡。照古法推算來說,陛下若能使身份微賤的人生下皇嗣,則反而為福。目的隻是要得到皇位繼承人,勿論其母的貴賤。後宮女史、使令中若有皇上中意的女子,也可選納,廣泛地求嗣於微賤者之中,遇上天保佑,生下皇子,皇太後的憂慮和煩惱,因得到安慰而解除,上天的譴責和憤怒也會平息化解,後代繁衍,災異自然消除。”杜欽也仿效穀永的意思上書。成帝把他們兩人的奏書都拿給後宮看,擢升穀永為光祿大夫。
夏,四月,雨雪。
夏季,四月,降雪。
秋,桃、李實。
秋季,桃樹、李樹結果。
大雨水十餘日,河決東郡金堤。先是清河都尉馮逡奏言:“郡承河下流,土壤輕脆易傷,頃所以闊無大害者,以屯氏河通兩川分流也。今屯氏河塞,靈鳴犢口又益不利,獨一川兼受數河之任,雖高增堤防,終不能泄。如有霖雨,旬日不霽,必盈溢。九河故跡,今既滅難明,屯氏河新絕未久,其處易浚;又其口所居高,於以分殺水力,道裏便宜,可複浚以助大河,泄暴水,備非常。不豫修治,北決病四、五郡,南決病十餘郡,然後憂之,晚矣!”事下丞相、禦史,白遣博士許商行視,以為“方用度不足,可且勿浚。”後三歲,河果決於館陶及東郡金堤,泛濫兗、豫,入平原、千乘、濟南,凡灌四郡、三十二縣,水居地十五萬餘頃,深者三丈;壞敗官亭、室廬且四萬所。
大雨連下十餘日,黃河在東郡金堤決口。在此之前,清河郡都尉馮逡奏報說:“清河郡位於黃河下遊,土壤鬆脆,容易崩塌。暫時沒有發生大災害,是由於屯氏河通暢,可以兩河分流。如今屯氏河已經淤塞,靈鳴犢口也越來越不通暢,隻有一條河,卻要兼容數條河流的水量,雖然加高堤防,最終卻無法使它順暢宣泄,若有大雨,十日不停,河水必然滿盈泛濫。夏禹時代的九河故道,如今既已湮沒難尋,而屯氏河剛剛淤塞不久,容易疏通。再有,黃河與屯氏河分流的叉口處地勢較高,實施分減水力的工程,施工起來也方便。可重新疏通屯氏河,以幫助黃河宣泄洪水,防備非常情況的發生。如果不預先修治,黃河一旦在北岸決口,將危害四、五郡;在南岸決口,將危害十餘郡。事後再憂慮,就晚了!”成帝將馮逡的奏章交給丞相和禦史去處理,他們奏請派遣博士許商去巡視那一地區。根據許商視察的結果,他們認為:“現在國家經費不足,可暫且不疏通。”三年後,黃河果然在館陶及東郡金堤決口,洪水泛濫兗州、豫州以及平原郡、千乘郡、濟南郡,共淹了四郡三十二縣,十五萬餘頃土地變為澤國,水深的地方達三丈。衝毀官署驛站及民間房舍近四萬所。
冬,十一月,禦史大夫尹忠以對方略疏闊,上切責其不憂職,自殺。遣大司農非調調均錢穀河決所灌之郡,謁者二人發河南以東船五百叟,徙民避水居丘陵九萬七千餘口。
冬季,十一月,由於禦史大夫尹忠的救災方案疏漏而不切實際,成帝嚴厲斥責他不盡心職守,尹忠自殺。成帝派大司農非調調撥均平錢穀救濟受淹各郡,又派兩名謁者向河南以東地區征調船舶五百艘,從洪灌區中搶救災民九萬七千餘人,把他們遷移到丘陵高地。
壬戌,以少府張忠為禦史大夫。
壬戌(二十日),任命少府張忠為禦史大夫。
南山群盜傰宗等數百人為吏民害。詔發兵千人逐捕,歲餘不能禽。或說大將軍鳳,以“賊數百人在轂下,討不能得,難以示四夷;獨選賢京兆尹乃可。”於是鳳薦故高陵令王尊,征為諫大夫,守京輔都尉,行京兆尹事。旬月間,盜賊清;後拜為京兆尹。
南山一帶盜匪宗等數百人在地方作亂,使官吏百姓受害。成帝詔令發兵一千人剿捕,費時一年多,仍不能擒滅。有人向大將軍王鳳建議說:“盜匪數百人在天子腳下作亂,而討伐不能奏效,難以向四邊蠻族顯示漢朝之威。崐隻有選任賢明能幹的京兆尹才行。”於是王鳳推薦前高陵令王尊,征召入京任命為諫大夫,署理京輔都尉,代行京兆尹的職責。他上任不到一個月,盜匪肅清。而後正式擢升王尊為京兆尹。
上即位之初,丞相匡衡複奏:“射聲校尉陳湯以吏二千石奉使,顓命蠻夷中,不正身以先下,而盜所收康居財物,戒官屬曰:‘絕域事不覆校。’雖在赦前,不宜處位。”湯坐免。後湯上言:“康居王侍子,非王子。”按驗,實王子也。湯下獄當死。
成帝即位初期,丞相匡衡再次上奏說:“射聲校尉陳湯,以二千石官員的身份出使西域,專門負責西域蠻夷事務,他不能持身以正,做部下的表率,反而盜取所沒收的康居王國財物,並告誡下屬官員說:‘遠在外域發生的事,不會核察追究。’此事雖發生在大赦之前,但他已不適宜再擔任官職。”陳湯獲罪被免官。
太中大夫穀永上疏訟湯曰:“臣聞楚有子玉得臣,文公為之仄席而坐;趙有廉頗、馬服,強秦不敢窺兵井陘;近漢有郅都、魏尚,匈奴不敢南鄉沙幕。由是言之,戰克之將,國之爪牙,不可不重也。蓋君子聞鼓鼙之聲,則思將帥之臣。竊見關內侯陳湯,前斬郅支,威震百蠻,武暢西海,漢元以來,征伐方外之將,未嚐有也。今湯坐言事非是,幽囚久係,曆時不決,執憲之吏欲致之大辟。昔白起為秦將,南拔郢都,北坑趙括,以纖介之過,賜死杜郵;秦民憐之,莫不隕涕。今湯親秉鉞席卷,喋血萬裏之外,薦功祖廟,告類上帝,介胄之士靡不慕義。以言事為罪,無赫赫之惡。《周書》曰:‘記人之功,忘人之過,宜為君者也。’夫犬馬有勞於人,尚加帷蓋之報,況國之功臣者哉!竊恐陛下忽於鼙鼓之聲,不察《周書》之意,而忘帷蓋之施,庸臣遇湯,卒從吏議,使百姓介然有秦民之恨,非所以厲死難之臣也!”
後來,陳湯上書說:“康居王送來當人質的王子,並不是真王子。”然而經過查驗,確實是真王子。陳湯被捕入獄,依罪應被處死。太中大夫穀永上書為陳湯辯護說:“我聽說楚國因為有子玉、得臣,晉文公因此坐不安席;趙國有廉頗和馬服君趙奢,強大的秦國便不敢進犯井陘;近代漢朝有郅都、魏尚,匈奴則不敢從沙漠南下。因此可說,能征善戰、克敵製勝的將領,是國家的爪牙,不可以不重視他們。這正是:君子聽到戰鼓之聲,則思念將帥之臣。我看關內侯陳湯,從前擊斬郅支單於,威震蠻夷各國,所向披靡,一直打到西海。自漢朝開國以來,在疆域之外作戰的將領,還從未有過這樣的戰功!如今,陳湯因報告失實而獲罪,長期囚禁監獄,曆時這麼久仍不能結案,執掌刑法的官吏意欲致他死罪。從前,白起為秦國的大將,南伐楚,攻陷郢都;北擊趙國,坑殺趙括降卒四十萬,卻因極微小的過失,在杜郵被賜死。秦國百姓憐惜他,無不流涕。而今陳湯親執武器,席卷匈奴,喋血於萬裏之外。把戰功呈獻在皇家祖廟,向上天稟告,天下武士無不思慕。他不過因為說錯話而獲罪,並不是什麼嚴重的罪惡。《周書》說:‘記人之功,忘人之過,這才適合當人君。’犬馬對人有勞苦之功,死後尚且要用車帷傘蓋將它們好好埋葬,作為回報,何況是國家的功臣呢!我恐怕陛下忽略了戰鼓的聲者,不領會《周書》的深意,忘記報答功臣的效勞,象對待平庸臣子那樣對待陳湯,終於聽從掌刑官吏的建議,將他處死,使百姓心中耿耿,有秦民那樣的遺恨。這不是勉勵大臣為國赴難效死的作法!”
書奏,天子出湯,奪爵為士伍。會西域都護段會宗為烏孫兵所圍,驛騎上書,願發城郭、敦煌兵以自救;丞相商、大將軍鳳及百寮議數日不決。鳳言:“陳湯多籌策,習外國事,可問。”上召湯見宣室。湯擊郅支時中寒,病兩臂不屈申;湯入見,有詔毋拜,示以會宗奏。湯對曰:“臣以為此必無可憂也。”上曰:“何以言之?”湯曰:“夫胡兵五而當漢兵一,何者?兵刃樸鈍,弓弩不利。今聞頗得漢巧,然猶三而當一。又《兵法》曰:‘客倍而主人半,然後敵。’今圍會宗者人眾不足以勝會宗。唯陛下勿憂!且兵輕行五十裏,重行三十裏,今會宗欲發城郭、敦煌,曆時乃至,所謂報讎之兵,非救急之用也。”上曰:“奈何?其解可必乎?度何時解?”湯知烏孫瓦合,不能久攻,故事不過數日,因對曰:“已解矣!”屈指計其日,曰:“不出五日,當有吉語聞。”居四日,軍書到,言已解。大將軍鳳奏以為從事中郎,莫府事壹決於湯。
奏章上去後,天子下令釋放陳湯,但剝奪爵位,貶為士伍。正好,西域都護段會宗被烏孫王國的軍隊圍困,段會宗用驛馬上書,請求成帝征發西域諸國軍隊,以及漢朝在敦煌的軍隊救援。丞相王商、大將軍王鳳崐以及百官會議數天也作不出決定。王鳳說:“陳湯富於謀略,又熟悉外國的情況,可以詢問他。”成帝在宣室殿召見陳湯。陳湯在進攻郅支單於時,中了風寒,兩臂不能屈伸,入見時,成帝下詔準許他不必跪拜,把段會宗的奏書拿給他看。陳湯回答說:“我認為這件事一定沒什麼可憂慮的。”成帝說:“你為什麼這樣講?”陳湯說:“五個胡兵才能抵擋一名漢兵,為什麼呢?因為他們的刀劍不鋒利,弓弩也不強。最近聽說頗學得一些漢人製作兵器的技巧,然而仍是三個胡兵抵擋一個漢兵。再說,《兵法》上說:‘客兵必須是守軍人數的兩倍,才能對敵。’現在圍困段會宗的敵兵人數不足以戰勝他,請陛下不必憂慮!況且軍隊輕裝日行五十裏,重裝備則日行三十裏。現在段會宗打算征發西域諸國和敦煌的軍隊,部隊行軍需較長時間才能趕到,這成了所謂報仇之軍,而不是救急之兵了。”成帝說:“那怎麼辦呢?圍困一定可以解除嗎?你估計什麼時候可以解圍?”陳湯知道烏孫之兵,不過是烏合之眾,不能久攻,以經驗推測,不過數日。因此回答說:“現在已經解圍了!”又屈指計算日期,然後說:“不出五日,就會聽到好消息。”過了四天,軍書到,聲稱已經解圍。大將軍王鳳上奏,要求任命陳湯為從事中郎。從此大將軍幕府的大事,均由陳湯一人決定。
孝成皇帝上之上河平元年(癸巳,公元前二八年)
河平元年(癸巳,公元前28年)
春,杜欽薦犍為王延世於王鳳,使塞決河。鳳以延世為河堤使者。延世以竹落長四丈,大九圍,盛以小石,兩船夾載而下之。三十六日,河堤成。三月,詔以延世為光祿大夫,秩中二千石,賜爵關內侯、黃金百斤。
春季,杜欽向王鳳推薦犍為人王延世,讓他負責堵塞黃河決口的工程。王鳳任命王延世為河堤使者。王延世命人用竹子編成長四丈,九人合抱那麼大的竹籠,裏麵裝上小石頭,用兩條船夾著搬運,沉入決口處。三十六天後,河堤修好。三月,成帝下詔任命王延世為光祿大夫,官秩為中二千石,封為關內侯,賜黃金一百斤。
夏,四月,己亥晦,日有食之。詔公卿百僚陳過失,無有所諱。大赦天下。光祿大夫劉向對曰:“四月交於五月,月同孝惠,日同孝昭,其占恐害繼嗣。”是時許皇後專寵,後宮希得進見,中外皆憂上無繼嗣,故杜欽、穀永及向所對皆及之。
夏季,四月,己亥晦(三十日),出現日食。成帝下詔要求公卿百官指陳過失,不得有所隱諱。又傳命大赦天下。光祿大夫劉向上書說:“四月銜接五月,出現日食的月份與孝惠帝時相同,出現日食的日子與孝昭帝時相同,孝惠、孝昭二帝均無嗣,這種巧合,預示不利於繼嗣。”此時成帝專寵許皇後,後宮其他美女很少有機會進見皇帝,朝廷內外都為皇上沒有繼承人而憂愁,所以杜欽、穀永以及劉向的上書都提及這個問題。成帝於是削減皇後椒房殿和妃嬪掖庭的開支,由各官署征調及製作的衣服用具、轎輿車馬等,以及給皇後的親屬和眾嬪妃的賞賜,與竟寧元年以前的舊例完全相同。
上於是減省椒房、掖廷用度,服禦、輿駕所發諸官署及所造作,遺賜外家、群臣妾,皆如竟寧以前故事。皇後上疏自陳,以為:“時世異製,長短相補,不出漢製而已,纖微之間未必可同。若竟寧前與黃龍前,豈相放哉!家吏不曉,今壹受詔如此,且使妾搖手不得。設妾欲作某屏風張於某所,曰:‘故事無有。’或不能得,則必繩妾以詔書矣。此誠不可行,唯陛下省察!故事,以特牛祠大父母,戴侯、敬侯皆得蒙恩以太牢祠,今當率如故事,唯陛下哀之!今吏甫受詔讀記,直豫言使後知之,非可複若私府有所取也。其萌牙所以約製妾者,恐失人理。唯陛下深察焉!”上於是采穀永、劉向所言災異咎驗皆在後宮之意以報之,且曰:“吏拘於法,亦安足過!蓋矯枉者過直,古今同之。且財幣之省,特牛之祠,其於皇後,所以扶助德美,為華寵也。咎根不除,災變相襲,祖宗且不血食,何戴侯也!傳不雲乎:‘以約失之者鮮’,審皇後欲從其奢與?朕亦當法孝武皇帝也。如此,則甘泉、建章可複興矣。孝文皇帝,朕之師也。皇太後,皇後成法也。假使太後在彼時不如職,今見親厚,又惡可以逾乎!皇後其刻心秉德,謙約為右,垂則列妾,使有法焉!”
皇後上書為自己辯解說:“時代不同,製度也不一樣,有長有短,互相補充,隻要不超出漢家的製度就行,細微之間不一定要求一致。比如元帝竟寧年之前與宣帝黃龍年之前,難道是一樣的嗎?主管後宮的官吏並不了解這個道理,如今一旦接受這樣的詔書,將使我連搖手都不成了。比如我想做個屏風擺放在某個地方,他們就會說:‘沒有這種先例。’我有所需要,他們不肯備辦,就一定會拿詔書來限製我。這種辦法實在不可行,請陛下明察!按照原先的規定,祖父母是用特牛一隻牛來祭祀的,而我的祖父戴侯、敬侯都蒙恩準許用太牢一牛一豬一羊祭祀。而今要一律依照舊例,兩位祖父就隻能用特牛祭祀了,請陛下哀憐!現在宮廷官吏剛剛接受詔書,宣讀完畢,就徑直來預先崐告誡我,讓我知道,以後對宮廷財物不可再象對私家財物一樣隨意索取。這些規定的初始用意,就是要約束限製我,恐怕會失去人情常理。請陛下明察!”成帝於是將穀永、劉向奏章所說災異責任全在後宮的意思,轉告給皇後,並且說:“官吏按照法製行事,又怎麼可以怪罪呢!要矯枉,就要過正,古今同理。況且節省錢財,改用特牛祭祀,對於皇後而言,正有助於發揚美德,為你博得更多的讚譽。如果不鏟除禍根,災變接連發生,祖宗的祭祀尚且不保,還談什麼你的祖父戴侯呢!經傳上不是說:‘儉約之人,犯過失的很少。’皇後果真要追求奢侈嗎?那我也該效法孝武皇帝了,這樣的話,甘泉宮、建章宮可就要重新興建了。不過,節儉的孝文皇帝才是我的老師。皇太後、皇後的待遇都有成文規定。假使皇太後在當年做皇後時,不能達到規定的標準,而你如今受到寵愛,又怎麼可以超過她呢!皇後應當著意修德,以謙和節儉為上。這樣才能做諸妃的榜樣,使她們得以效法!”
給事中平陵平當上言:“太上皇,漢之始祖,廢其寢廟園,非是。”上亦以無繼嗣,遂納當言。秋,九月,複太上皇寢廟園。
給事中、平陵人平當上奏說:“太上皇是漢王朝的始祖,廢除他的祭廟墓園是不對的。”成帝也正在為沒有繼嗣而憂愁,就采納了平當的建議。秋季,九月,恢複了太上皇的墓園、祭廟。
詔曰:“今大辟之刑千有餘條,律令煩多,百有餘萬言;奇請,它比,日以益滋。自明習者不知所由,欲以曉喻眾庶,不亦難乎!於以羅元元之民,夭絕亡辜,豈不哀哉!其議減死刑及可蠲除約省者,令較然易知,條奏!”時有司不能廣宣上意,徒鉤摭微細,毛舉數事,以塞詔而已。
成帝下詔說:“如今,關於死刑的規定有千餘條。律令繁多,有百餘萬言。條文之外的‘奇請’、‘他比’等附加條文,日益增多。即使專門研究和熟悉法律的官吏,都弄不清頭緒,想讓天下百姓都知曉,不是太難了嗎!用這麼繁瑣的刑律,去對付善良的百姓,斬殺無辜之人,豈不可悲!主管機關應討論減少死刑,及可以取消或省略的法令,使法律條文簡明易懂。具體回奏!”當時主管官吏不能弘揚皇上的旨意,隻是在細微枝節上,舉出數件毫毛般的小事,以敷衍詔書而已。
匈奴單於遣右皋林王伊邪莫演等奉獻,朝正月。
匈奴單於派右皋林王伊邪莫演等來朝進貢,並參加元旦的朝賀大典。
孝成皇帝上之上河平二年(甲午,公元前二七年)
河平二年(甲午,公元前27年)
春,伊邪莫演罷歸,自言欲降:“即不受我,我自殺,終不敢還歸。”使者以聞,下公卿議。議者或言:“宜如故事,受其降。”光祿大夫穀永、議郎杜欽以為:“漢興,匈奴數為邊害,故設金爵之賞以待降者。今單於屈體稱臣,列為北籓,遣使朝賀,無有二心。漢家接之,宜異於往時。今既享單於聘貢之質,而更受其逋逃之臣,是貪一夫之得而失一國之心,擁有罪之臣而絕慕義之君也。假令單於初立,欲委身中國,未知利害,私使伊邪莫演詐降以卜吉凶,受之,虧德沮善,令單於自疏,不親邊吏;或者設為反間,欲因而生隙,受之,適合其策,使得歸曲而責直。此誠邊境安危之原,師旅動靜之首,不可不詳也。不如勿受,以昭日月之信,抑詐諼之謀,懷附親之心,便!”對奏,天子從之。遣中郎將王舜往問降狀,伊邪莫演曰:“我病狂,妄言耳。”遣去。歸到,官位如故,不肯令見漢使。夏,四月,楚國雨雹,大如釜。
春季,伊邪莫演朝貢完畢,回國前,自稱想歸降漢朝,說:“如果漢朝不接受我歸降,我就自殺,我至死不敢回匈奴。”使者據實奏報。成帝讓公卿討論。有人說:“應該按照舊例,接受他歸降。”光祿大夫穀永、議郎杜欽則認為:“自漢王朝興起以來,匈奴多次為害邊疆,因此才設立黃金、爵位的賞賜,以優待歸降者。如今單於低頭稱臣,匈奴成為中國北方的藩國,派遣使崐者朝賀進貢,沒有二心。漢朝對待匈奴的政策,就應與過去不同。如今既然接受了單於朝貢的誠意,卻又收納他的反叛逃亡之臣,為了貪圖得到一個人,而將失卻一國之心;為了擁有一個有罪之臣,而與一位仰慕仁義的君王絕交。此外,還可作這樣的假設;單於新即位,想依靠中國,但不知這樣做的利害,暗中指使伊邪莫演詐降,以占卜吉凶。中國如果接受,便有虧道義,敗壞美德,使單於同中國疏遠,不與中國邊疆的官員友好相處。或許是單於故意設下的反間計,想借此生仇,如果中國接納他的歸降,正好中了單於的計策,使匈奴可以把過錯歸到中國頭上,從而理直氣壯地責備我們。此事實在是邊境安危的本源,是戰爭與和平的關鍵,不可以不慎重。我的意見,不如不接受,以顯示我們光明磊落的信義,抑製欺詐的陰謀,安撫單於的歸附親善之心,這樣才有利!”他們將此意見上奏,被采納。派中郎將王舜去查問歸降的情況,伊邪莫演說:“我有發狂的病,隻是胡說罷了。”漢朝遣送他回國。回到匈奴後,他的官職仍和從前一樣,但單於不再準許他會見漢朝的使者。夏季,四月,楚國降下冰雹,大的如同飯鍋。
徙山陽王康為定陶王。
改封山陽王劉康為定陶王。
六月,上悉封諸舅:王譚為平阿侯,商為成都侯,立為紅陽侯,根為曲陽侯,逢時為高平侯。五人同日封,故世謂之“五侯”。太後母李氏更嫁為河內苟賓妻,生子參;太後欲以田分為比而封之。上曰:“封田氏,非正也。”以參為侍中、水衡都尉。
六月,成帝給他的舅父們全部封侯:王譚封為平阿侯;王商封為成都侯;王立封為紅陽侯;王根封為曲陽侯;王逢時封為高平侯。五人同日封侯,因此世人稱他們為“五侯”。皇太後的母親李氏,改嫁給河內人苟賓為妻,生子叫苟參。太後想比照田的先例封苟參為侯爵。成帝說:“封田,並不合正理!”隻任命苟參為侍中、水衡都尉。
禦史大夫張忠奏京兆尹王尊暴虐倨慢,尊坐免官;吏民多稱惜之。湖三老公乘興等上書訟:“尊治京兆,撥劇整亂,誅暴禁邪,皆前所稀有,名將所不及;雖拜為真,未有殊絕褒賞加於尊身。今禦史大夫奏尊‘傷害陰陽,為國家憂,無承用詔書意,‘靖言庸違,象龔滔天。’”源其所以,出禦史丞楊輔,素與尊有私怨,外依公事建畫為此議,傅致奏文,浸潤加誣,臣等竊痛傷。尊修身潔己,砥節首公,刺譏不憚將相,誅惡不避豪強,誅不製之賊,解國家之憂,功著職修,威信不廢,誠國家爪牙之吏,折衝之臣。今一旦無辜製於仇人之手,傷於詆欺之文,上不得以功除罪,下不得蒙棘木之聽,獨掩怨讎之偏奏,被共工之大惡,無所陳冤訴罪。尊以京師廢亂,群盜並興,選賢征用,起家為卿。賊亂既除,豪猾伏辜,即以佞巧廢黜。一尊之身,三期之間,乍賢乍佞,豈不甚哉!孔子曰:‘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是惑也。’‘浸潤之譖不行焉,可謂明矣。’願下公卿、大夫、博士、議郎定尊素行!夫人臣而‘傷害陰陽’,死誅之罪也;‘靖言庸違’,放殛之刑也。審如禦史章,尊乃當伏觀闕之誅,放於無人之域,不得苟免;及任舉尊者,當獲選舉之辜,不可但已。即不如章,飾文深詆以訴無罪,亦宜有誅,以懲讒賊之口,絕詐欺之路。唯明主參詳,使白黑分別!”書奏,天子複以尊為徐州刺史。
禦史大夫張忠上奏,彈劾京兆尹王尊殘暴傲慢。王尊獲罪被免官,官吏百姓多稱惋惜。湖縣三老公乘興等上書,為王尊辯護說:“王尊治理京師,清理繁難的事務,整頓混亂的局麵,誅滅凶暴,禁止邪惡,這都是前所罕見的功績,很多有名的郡太守都比不上。雖然被正式任命為京兆尹,卻並沒有受到特別的獎賞。如今禦史大夫指控王尊‘傷害陰陽,令國家憂愁,沒有接受執行皇帝詔令的心意,如《書經》所說:“托言治理,實際上行為違拗;外表恭敬,實際上傲慢欺天。”’究其來源,這些攻擊是出自禦史丞楊輔。楊輔一向與王尊有私人怨恨,利用職權,策劃這一指控,羅織罪名,寫成彈劾的奏章,逐步對王尊加以誣陷,使我們十分痛心。王尊廉潔自愛,砥礪節操,一心為公。譏刺過失,不畏將相;誅除邪惡,不避豪強。消滅了難以製服的盜匪,解除了國家之憂,功勳卓著,忠於職守,維護了朝廷的威信,他實在是國家的銳利爪牙和禦敵之臣。而今一旦無辜陷入仇人之手,被誣陷不實的奏文中傷,上不能以功贖罪,下不能在公堂上為自己辯冤,隻能獨自蒙受仇家的片麵之辭的誣陷崐,背上共工那樣的惡名,無處陳訴冤屈。王尊在京師秩序混亂、法令不行、盜匪蜂起之時,被推選為賢才,受到征召,擔任重要官職。盜匪叛亂既已鏟除,大奸巨猾也都伏罪,他卻隨即被指控奸佞狡猾而遭罷黜。同是一個王尊,三年之間,一會兒被稱讚賢能,一會兒被指斥奸佞,豈不是太過份了!孔子說:‘愛他時,要他活下去;恨他時,希望他死。這便是迷惑。’孔子又說:‘使如水般滲透的讒言無法奏效,那就可稱得上是明智了。’請陛下下令讓公卿、大夫、博士、議郎審定王尊平素的行為!作為人臣,如果‘傷害陰陽’是誅殺之罪,‘托言治理,實際上行動違拗’,則應放逐誅殺。果真如禦史奏章所指控,王尊就應伏誅示眾,或流放蠻荒絕域,不能讓他僥幸免刑。至於保薦王尊的人,則應獲舉薦不實之罪,不可原諒。假如查出奏章與事實不符,是在巧飾文字,著意誣蔑陷害無辜,也應對誣陷者予以處罰,以懲誡好進讒言的賊人之口,斷絕欺詐之路。請求明主詳細考慮,使黑白分明。”奏章呈上,成帝就又任命王尊為徐州刺史。
夜郎王興、钅句町王禹、漏臥侯俞更舉兵相攻。牂柯太守請發兵誅興等。議者以為道遠不可擊,乃遣太中大夫蜀郡張匡持節和解。興等不從命,刻木象漢吏,立道旁,射之。
夜郎王興、鉤町王禹、漏臥侯俞,先後起兵互相攻擊。柯太守請求朝廷發兵討伐興等。朝廷會議時,發言的人認為路途太遠,不可以動兵討伐,於是派遣太中大夫、蜀郡人張匡持符節前往,勸說他們和解。興等不聽從命令,還用木頭雕刻成漢朝官吏的形象,樹立道旁,用箭射擊。
杜欽說大將軍王鳳曰:“蠻夷王侯輕易漢使,不憚國威,恐議者選耎,複守和解;太守察動靜有變,乃以聞。如此,則複曠一時,王侯得收獵其眾,申固其謀,黨助眾多,各不勝忿,必相殄滅。自知罪成,狂犯守尉,遠臧溫暑毒草之地;雖有孫、吳將,賁、育士,若入水火,往必焦沒,智勇亡所施。屯田守之,費不可勝量。宜因其罪惡未成,未疑漢家加誅,陰敕旁郡守尉練士馬,大司農豫調穀積要害處,選任職太守往。以秋涼時入,誅其王侯尤不軌者。即以為不毛之地,無用之民,聖王不以勞中國,宜罷郡,放棄其民,絕其王侯勿複通。如以先帝所立累世之功不可墮壞,亦宜因其萌牙,早斷絕之。及已成形然後戰師,則萬姓被害。”大將軍鳳於是薦金城司馬臨邛陳立為牂柯太守。立至牂柯,諭告夜郎王興,興不從命;立請誅之,未報。乃從吏數十人出行縣,至興國且同亭,召興。興將數千人往至亭,從邑君數十人入見立。立數責,因斷頭。邑君曰:“將軍誅無狀,為民除害,願出曉士眾!”以興頭示之,皆釋兵降。钅句町王禹、漏臥侯俞震恐,入粟千斛、牛羊勞吏士。立還歸郡。興妻父翁指,與子邪務收餘兵,迫脅旁二十二邑反。至冬,立奏募諸夷,與都尉、長史分將攻翁指等。翁指據厄為壘,立使奇兵絕其饟道,縱反間以誘其眾。都尉萬年曰:“兵久不決,費不可共。”引兵獨進。敗走,趨立營。立怒,叱戲下令格之。都尉複還戰,立救之。時天大旱,立攻絕其水道。蠻夷共斬翁指,持首出降,西夷遂平。
杜欽向大將軍王鳳獻策說:“蠻夷王侯輕視漢使,不懼怕朝廷的權威,我擔心參議這個問題的人膽小怯懦,仍然堅持和解之策。等太守覺察情況有變,呈報上來,則又要耽擱三個月的時間。蠻夷王侯利用這段時間,可以集結部眾,宣布並完善他們的計劃。蠻夷各國黨羽眾多,各不相容,定會互相殘殺。他們自知罪惡已經鑄成,便瘋狂地進攻郡守尉,並遠遠地藏身於暑熱毒草地區,即令軍事家孫武、吳起為將,古代勇士孟賁、夏育為兵,也會如入火坑深潭,被燒焦淹沒,智慧和勇敢都無處施展。而如果屯田戍守,費用將會大得無法計算。應當趁他們還未鑄成大錯,還沒疑心朝廷會對他們進行討伐,暗中命令鄰近各郡守尉操練兵馬。大司農預先征調軍糧,儲積在要害地點。遴選勝任的太守前往,在秋涼時節進兵,誅殺蠻夷王侯中特別橫暴的人。倘若認為這是不毛之地,無用之民,那麼聖王就不必因此而勞動中國,應撤銷郡縣,放棄當地的人民,與蠻夷王侯斷交,不再來往。如果認為是先帝所建立的累世功業,不可毀壞,也應該趁變亂處在萌芽之時,及早撲滅。等到變亂已經形成,然後再勞師作戰,則萬民要蒙受戰禍。”於是王鳳推薦金城司馬、臨邛人陳立為柯太守。陳立到達柯郡,下令給夜郎王興,興不從命。陳立請求朝廷準許他誅殺興,沒有得到答複。於是他率領隨從官吏數十人出巡屬縣,到達了夜郎王興控製地區的且同亭,召興麵見。興率數千部眾來到且同亭,由數十位部落王陪同,進見陳立。陳立對他進行譴責,並乘機將他砍頭。部落王們說:“將軍誅殺這種悖逆無行的人,是為民除害,我們願出去告知部眾!”他們把興的人頭拿給部眾看,部眾全都放下武器投降。鉤町王禹、漏臥侯俞十分震驚恐懼,於是獻上粟米千斛及牛羊來慰勞官吏將士。陳立返回郡城。*興妻父翁指,與子邪務收餘兵,迫脅旁二十二邑反。至冬,立奏募諸夷,與都尉、長史分將攻翁指等。翁指據厄為壘,立使奇兵絕其餉道,縱反間以誘其眾。都尉萬年曰:“兵久不決,費不可共。”引兵獨進;敗走,趨立營。立怒,叱戲下令格之。都尉複還戰,立救之。時天大旱,立攻絕其水道。蠻夷共斬翁指,持首出降,西夷遂平。興的嶽父翁指,和他的兒子邪務,收集殘兵,脅迫周圍二十二村落謀反。到了冬季,陳立奏報朝廷,征募各部落夷人當兵,由他與都尉、長史分別率領,進攻翁指等。翁指據險為堡壘。陳立用奇兵切斷了他的糧道,又施反間計引誘翁指的部眾。都尉萬年說:“大軍遲遲不決戰,軍費糧草將無法供給。”於是獨自率兵進攻翁指,敗退而逃,奔向陳立的大營。陳立大怒,喝令部下將他打出。萬年回軍再戰,陳立率軍救援。當時天正大旱,陳立攻占水源,斷敵水道。蠻夷部眾一同斬殺翁指,手持人頭出來投降。於是西夷平定。
孝成皇帝上之上河平三年(乙未,公元前二六年)
河平三年(乙未,公元前26年)
春,正月,楚王囂來朝。二月,乙亥,詔以囂素行純茂,特加顯異,封其子勳為廣戚侯。
春季,正月,楚王劉囂到長安朝見。二月,乙亥(十六日),成帝下詔,因劉囂一向行為良好,特意給予特殊獎賞,封他的兒子劉勳為廣戚侯。
丙戌,犍為地震,山崩,壅江水,水逆流。
丙戌(疑誤),犍為發生地震,引起山崩,壅塞了長江,使江水逆流。
秋,八月,乙卯晦,日有食之。
秋季,八月,乙卯晦(三十日),出現日食。
上以中秘書頗散亡,使謁者陳農求遺書於天下。詔光祿大夫劉向校經傳、諸子、詩賦,步兵校尉任宏校兵書,太史令尹鹹校數術,侍醫李柱國校方技。每一書已,向輒條其篇目,撮其指意,錄而奏之。
成帝因為皇宮藏書有許多已經散失,派謁者陳農到全國去搜求失傳的書籍。詔令光祿大夫劉向校正經傳、諸子、詩賦;步兵校尉任宏校正兵書;太史令尹鹹校正占卜之書;侍醫李柱國校正醫藥書。每一部書校正完畢,劉向就條列出它的篇目,寫出內容摘要,呈報成帝。
劉向以王氏權位太盛,而上方向《詩》、《書》古文,向乃因《尚書·洪範》,集合上古以來,曆春秋、六國至秦、漢符瑞、災異之記,推跡行事,連傅禍福,著其占驗,比類相從,各有條目,凡十一篇,號曰《洪範五行傳論》,奏之。天子心知向忠精,故為鳳兄弟起此論也;然終不能奪王氏權。
劉向因外戚王氏權位太盛,而皇上現在正在留意《詩經》、《書經》等古書,就根據《尚書·洪範篇》,彙集自上古以來,曆經春秋戰國,直至秦漢,所有關於祥瑞、天災、變異的記載,推測天象變遷的原因,聯係比附人間的禍福,突出其占卜與應驗,分門別類,各立條目,共十一篇,書名為《洪範五行傳論》,呈獻成帝。成帝心裏明白劉向忠心耿耿,是因為王鳳兄弟權勢太盛,才著作此書。然而他到底不能剝奪王氏的權柄。
河複決平原,流入濟南、千乘,所壞敗者半建始時。複遣王延世與丞相史楊焉及將作大匠許商、諫大夫乘馬延年同作治,六月乃成。複賜延世黃金百斤。治河卒非受平賈者,為著外繇六月。
黃河再次在平原郡決口,洪水灌入濟南、千乘,所造成的損失是建始年間洪災的一半。朝廷再次派遣王延世跟丞相史楊焉,以及將作大匠許商、諫大夫乘馬延年,共同負責治理工程。六個月後,工程才完工。再次賞賜王延世黃金百斤。治河卒沒有發給工錢的,都登記姓名在冊,折合抵消徭戍六個月。
孝成皇帝上之上河平四年(丙申,公元前二五年)
河平四年(丙申,公元前25年)
春,正月,匈奴單於來朝。
春季,正月,匈奴單於來長安朝見。
赦天下徒。
赦免天下囚犯。
三月,癸醜朔,日有食之。
三月,癸醜朔(初一),出現日食。*[4]琅邪太守楊肜與王鳳連昏,其郡有災害,丞相王商按問之。鳳以為請,商不聽,竟奏免肜,奏果寢不下。鳳以是怨商,陰求其短,使頻陽耿定上書,言“商與父傅婢通;及女弟yín亂,奴殺其私夫,疑商教使。”天子以為暗昧之過,不足以傷大臣。鳳固爭,下其事司隸。太中大夫蜀郡張匡,素佞巧,複上書極言詆毀商。有司奏請召商詣詔獄,上素重商,知匡言多險,製曰:“勿治!”鳳固爭之。夏,四月,壬寅,詔收商丞相印綬。商免相三日,發病,歐血薨,諡曰戾侯。而商子弟親屬為駙馬都尉、侍中、中常侍、諸曹、大夫、郎吏者,皆出補吏,莫得留給事、宿衛者。有司奏請除國邑;有詔:“長子安嗣爵為樂昌侯。”
琅邪太守楊肜與王鳳連昏,其郡有災害,丞相王商按問之。鳳以為請,商不聽,竟奏免肜,奏果寢不下。鳳以是怨商,陰求其短,使頻陽耿定上書,言“商與父傅婢通;及女弟淫亂,奴殺其私夫,疑商教使。”天子以為暗昧之過,不足以傷大臣。鳳固爭,下其事司隸。太中大夫蜀郡張匡,素佞巧,複上書極言詆毀商。有司奏請召商詣詔獄。上素重商,知匡言多險,製曰:“勿治!”鳳固爭之。
琅邪太守楊肜與王鳳是姻親,琅邪郡發生災害,由丞相王商查問此事,王鳳為楊肜向王商說情,王商不聽,竟上奏請求罷免楊肜的官職。奏章上去後,果然留中不下。王鳳因此怨恨王商,秘密搜求他的短處,指使頻陽人耿定上書彈劾王商說:“王商與他父親身邊的婢女通奸。他妹妹yín亂,奴仆把奸夫殺死,我懷疑奴仆殺人是王商教唆指使的。”天子認為,這些都是無法證明的曖昧過失,不足以構成大罪而傷害大臣。王鳳則極力爭辯,堅持把此事交付司隸查辦。太中大夫、蜀郡人張匡,一向險惡諂媚,也上書極力詆毀王商。主管官員上奏要求召王商到詔獄進行審訊。成帝一向器重王商,知道張匡的話多為陰險不實之詞,於是批示說:“不許究治!”王鳳仍堅持追究。
夏,四月,壬寅,詔收商丞相印綬。商免相三日,發病,歐血薨,諡曰戾侯。而商子弟親屬為駙馬都尉、侍中、中常侍、諸曹、大夫、郎吏者,皆出補吏,莫得留給事、宿衛者。有司奏請除國邑;有詔:“長子安嗣爵為樂昌侯。”
夏季,四月,壬寅(二十日),成帝下詔,收繳王商的丞相印信、綬帶。王商被免相三天後,發病,吐血而死。諡號為戾侯。而王商的子弟親屬擔任駙馬都尉、侍中、中常侍、諸曹、大夫、郎吏等官職的,全部被調出宮廷補任其他官職,不許留在給事、宿衛等可接近皇帝的位置上。主管官員還上奏,要求撤銷王商的封地。成帝卻下詔說:“王商長子王安繼承爵位為樂昌侯。”
上之為太子也,受《論語》於蓮勺張禹,及即位,賜爵關內侯,拜為諸吏、光祿大夫,秩中二千石,給事中,領尚書事。禹與王鳳並領尚書,內不自安,數病,上書乞骸骨,欲退避鳳;上不許,撫待愈厚。六月,丙戌,以禹為丞相,封安昌侯。
成帝當太子時,由蓮勺人張禹教授《論語》,及至即位,賜張禹為關內侯,拜為諸吏、光祿大夫,官秩中二千石,兼任給事中,主管尚書事務。張禹與王鳳共同主管尚書事務,張禹內心不自安,多次稱病,上書請求退休,想退讓避開王鳳。成帝不準,反而待他愈加優厚。六月,丙戌(初五),成帝任命張禹為丞相,封安昌侯。
庚戌,楚孝王囂薨。
庚戌(二十九日),楚孝王劉囂去世。
初,武帝通西域,罽賓自以絕遠,漢兵不能至,獨不服,數剽殺漢使。久之,漢使者文忠與容屈王子陰末赴合謀攻殺其王;立陰末赴為罽賓王。後軍候趙德使罽賓,與陰末赴相失;陰末赴鎖琅當德,殺副已下七十餘人,遣使者上書謝。孝元帝以其絕域,不錄,放其使者於縣度,絕而不通。及帝即位,複遣使獻謝罪。漢欲遣使者報送其使。杜欽說王鳳曰:“前罽賓王陰末赴,本漢所立,後卒畔逆。夫德莫大於有國子民,罪莫大於執殺使者,所以不報恩,不懼誅者,自知絕遠,兵不至也。有求則卑辭,無欲則驕嫚,終不可懷服。凡中國所以為通厚蠻夷,愜快其求者,為壤比而為寇。今縣度之厄,非罽賓所能越也;其鄉慕,不足以安西域;雖不附,不能危城郭。前親逆節,惡暴西域,故絕而不通;今悔過來,而無親屬、貴人,奉獻者皆行賈賤人,欲通貨市買,以獻為名,故煩使者送至縣度,恐失實見欺。凡遣使送客者,欲為防護寇害也。起皮山,南更不屬漢之國四、五,斥候士百餘人,五分夜擊刁鬥自守,尚時為所侵盜。驢畜負糧,須諸國稟食,得以自贍。國或貧小不能食,或桀黠不肯給,擁強漢之節,餒山穀之間,乞匄無所得,離一、二旬,則人畜棄捐曠野而不反。又曆大頭痛、小頭痛之山,赤土、身熱之阪,令人身熱無色,頭痛嘔吐,驢畜盡然。又有三池盤、石阪道,狹者尺六七寸,長者徑三十裏,臨崢嶸不測之深,行者騎步相持,繩索相引,二千餘裏,乃到縣度。畜墜,未半坑穀盡靡碎;人墮,勢不得相收視;險阻危害,不可勝言。聖王分九州,製五服,務盛內,不求外;今遣使者承至尊之命,送蠻夷之賈,勞吏士之眾,涉危難之路,罷敝所恃以事無用,非久長計也。使者業已受節,可至皮山而還。”於是鳳白從欽言。罽賓實利賞賜賈市,其使數年而壹至雲。
當初,漢武帝通西域,賓國自以為地處絕遠,漢兵不能到達,因此隻有賓一國不歸順漢朝,還多次劫殺漢使。很久以後,漢朝使者文忠與容屈國王的兒子陰末赴合謀攻殺了賓王,於是立陰末赴為賓王。後來,軍候趙德出使賓國,與陰末赴失和,陰末赴用鐵鏈把趙德鎖起來,又誅殺漢副使及以下七十餘人,然後派使者赴長安上書謝罪。孝元帝因賓遠在域外,無法審核此案,就把使節放逐到縣度,斷絕與賓的來往。等到成帝即位後,賓王再次派遣使節到長安謝罪。漢朝打算派使者護送賓使節回國,作為答禮。杜欽勸王鳳說:“從前,賓王陰末赴本是漢朝所立,後來卻突然反叛,世上最大的恩德,莫過於使其擁有王位和人民;而最大的罪惡,莫過於拘殺使者。陰末赴之所以不肯報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