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柔兆敦牂,盡旃蒙單閼,凡十年。
起(丙午,公元106年),止(乙卯,公元115年),一共十年。
孝殤皇帝延平元年(丙午,公元一零六年)
漢殤帝延平元年(丙午,公元106年)
春,正月,辛卯,以太尉張禹為太傅,司徒徐防為太尉,參錄尚書事。太後以帝在繈褓,欲令重臣居禁內。乃詔禹舍宮中,五日一歸府;每朝見,特讚,與三公絕席。
春季,正月辛卯(十三日),將太尉張禹任命為太傅,將司徒徐防任命為太尉,參與主管尚書事務。鄧太後因皇帝是個嬰孩,尚在繈褓懷抱之中,打算讓重要的大臣住在宮內,於是下詔,命張禹留居宮中,每五天回家一次;每逢朝見,都專門為他唱名,讓他單獨就座,不與三公同席。
封皇兄勝為平原王。
將皇兄劉勝封為平原王。
癸卯,以光祿勳梁鮪為司徒。
正月癸卯(二十五日),將光祿勳梁鮪任命為司徒。
三月,甲申,葬孝和皇帝於慎陵,廟曰穆宗。
三月甲申(初七),將和帝安葬在慎陵,廟號稱為穆宗。
丙戌,清河王慶、濟北王壽、河間王開、常山王章始就國;太後特加慶以殊禮。慶子祜,年十三,太後以帝幼弱,遠慮不虞,留祜與嫡母耿姬居清河邸。耿姬,況之曾孫也;祜母,犍為左姬也。
丙戌(初九),清河王劉慶、濟北王劉壽、河間王劉開、常山王劉章從此前往封國就位。鄧太後對劉慶特別優待,禮遇超過其他親王。劉慶的兒子劉祜,當時十三歲,鄧太後因皇帝幼小單弱,擔心將來發生不測,就讓劉祜和他的嫡母耿姬留下,住在清河國設在京城的官邸。耿姬是耿的曾孫女。劉祜的生母是犍為人左姬。
夏,四月,鮮卑寇漁陽,漁陽太守張顯率數百人出塞追之。兵馬掾嚴授諫曰:“前道險阻,賊勢難量,宜且結營,先令輕騎偵視之。”顯意甚銳,怒,欲斬之,遂進兵。愚虜伏發,士卒悉走,唯授力戰,身被十創,手殺數人而死。主簿衛福、功曹徐鹹皆自投赴顯,俱歿於陳。
夏季,四月,鮮卑侵犯漁陽。漁陽太守張顯率領數百人出塞追擊。兵馬掾嚴授勸諫道:“前方道路險惡而阻礙重重,敵人的實力難以估量,我軍應暫且安營紮寨,先命輕裝騎兵進行偵察。”張顯銳氣正盛,聽後大怒,要將嚴授處斬。於是漢軍向前挺進。途中遇到鮮卑軍伏兵襲擊,漢軍全部逃散,唯獨嚴授奮力迎戰,身受十處創傷,親手格殺數人後戰死。漁陽郡主簿衛福、郡功曹徐鹹二人自動趕來營救張顯,一同陣亡。
丙寅,以虎賁中郎將鄧騭為車騎將軍、儀同三司。騭弟黃門侍郎悝為虎賁中郎將,弘、閶皆侍中。
丙寅(十九日),將虎賁中郎將鄧騭任命為車騎將軍、儀同三司,待遇與三公相同。將鄧騭的弟弟、黃門侍郎鄧悝任命為虎賁中郎將,鄧弘、鄧閶二人皆為侍中。
司空陳寵薨。
司空陳寵去世。
五月,辛卯,赦天下。
五月辛卯(十五日),大赦天下。
壬辰,河東垣山崩。
壬辰(十六日),河東郡垣山發生山崩。
六月,丁未,以太常尹勤為司空。
六月丁未(初一),將太常尹勤任命為司空。
郡國三十七雨水。
有三十七個郡和封國大雨成災。
己未,太後詔減太官、導官、尚方、內署諸服禦、珍膳、靡麗難成之物,自非供陵廟,稻梁米不得導擇,朝夕一肉飯而已。舊太官、湯官經用歲且二萬萬,自是裁數千萬。及郡國所貢,皆減其過半;悉斥賣上林鷹犬;離宮、別館儲峙米Я、薪炭,悉令省之。
六月已未(十三日),鄧太後下詔,削減太官、導官、尚方、內署的各種禦用衣服車馬、珍羞美味,和各色奢靡富麗精巧難成的物品。除非供奉皇陵祠廟,否則稻穀粱米不得加工精選,每日早晚隻吃一次肉食。以往太官、湯官的費用每年將近二萬萬錢,至此才數千萬錢。連同各郡、各封國的貢物,都削減一半以上。將上林苑的獵鷹、獵犬全部賣掉。各地離宮、別館所儲備的存米、幹糧、薪柴、木炭,也一律下令減少。
丁卯,詔免遣掖庭宮人及宗室沒入者皆為庶民。
六月丁卯(二十一日),下詔遣散掖庭部分宮人,並將罰入掖庭當奴婢的皇族成員一律免罪,使他們成為平民。
秋,七月,庚寅,敕司隸校尉、部刺史曰:“間者郡國或有水災,防害秋稼,朝廷惟咎,憂惶悼懼。而郡國欲獲豐穰虛飾之譽,遂覆蔽災害,多張墾田,不揣流亡,競增戶口,掩匿盜賊,令奸惡無懲,署用非次,選舉乖宜,貪苛慘毒,延及平民。刺史垂頭塞耳,阿私下比,不畏於天,不愧於人。假貸之恩,不可數恃,自今以後,將糾其罰。二千石長吏其各實核所傷害,為除田租芻稿。”
秋季,七月庚寅(十五日),敕令司隸校尉和部刺史:“近來有些郡和封國發生水災,傷害了秋天的莊稼,朝廷思考自己的過失,深為憂慮惶恐。然而各地方官府為了要得到豐產的虛名假譽,便隱瞞災情,誇大墾田麵積;不去統計逃亡人數,卻競相增加戶口;掩蓋盜匪活動情況,使罪犯得不到懲處;不依照規定次序任用官吏,舉薦人才不當,將貪婪苛刻的禍害,加在人民的身上。而刺史卻低頭塞耳,循私包庇,在下麵互相勾結,不知畏懼上天,也不知愧對於人。不能讓他們一再地仗恃朝廷的寬容恩典,從今以後,將加重對不法官員的處罰。現命令二千石官員各自核查百姓受災情況,免除他們應向國家交付的田賦禾稈。”
八月,辛卯,帝崩。癸醜,殯於崇德前殿。太後與兄車騎將軍騭、虎賁中郎將悝等定策禁中,其夜,使騭持節以王青蓋車迎清河王子祜,齋於殿中。皇太後禦崇德殿,百官皆吉服陪位,引拜祜為長安侯。乃下詔,以祜為孝和皇帝嗣,又作策命。有司讀策畢,太尉奉上璽綬,即皇帝位,太後猶臨朝。
八月辛卯(疑誤),皇帝駕崩。癸醜(初八),將皇帝入殮後,靈柩停放在崇德前殿。鄧太後與她的哥哥車騎將軍鄧騭、虎賁中郎將鄧悝等在宮中商議大計,決定了繼位人選。當夜,派鄧騭持符節,用已封王的皇子才能乘坐的青蓋車將清河王的兒子劉祜接來,在殿中齋戒。皇太後登上崇德殿,文武百官都穿上吉服陪同出席。劉祜被引導上殿,皇太後將他封為長安侯。隨即下詔,將劉祜立為和帝的後嗣。接著又撰寫了冊立皇帝的詔命。有關官員宣讀完詔令,太尉獻上皇帝的禦璽,劉祜便正式即位。鄧太後仍舊臨朝攝政。
詔告司隸校尉、河南尹、南陽太守曰:“每覽前代,外戚賓客濁亂奉公,為民患苦,咎在執法怠懈,不輒行其罰故也。今車騎將軍騭等雖懷敬順之誌,而宗門廣大,姻戚不少,賓客奸猾,多幹禁憲,其明加檢敕,勿相容護。”自是親屬犯罪,無所假貸。
鄧太後對司隸校尉、河南尹、南陽太守下詔說:“每每查閱前代史事,看到皇後家族及其賓客仗勢橫行,使奉公而不徇私情的官員陷於混亂,給人民帶來痛苦,這是由於執法不嚴,沒有立即施行懲罰的緣故。如今車騎將軍鄧騭等雖然懷有恭敬順從的心意,但家族龐大,親戚不少,賓客奸詐狡猾,對國家的法律禁令多有冒犯。現命令對鄧氏家族的不法行為要公開地加以檢束,不許包容袒護。”從此以後,鄧氏家族親屬犯罪,官員都不予以寬免。
九月,六州大水。
九月,有六個州發生水災。
丙寅,葬孝殤皇帝於康陵。以連遭大憂,百姓苦役,方中秘藏及諸工作事,事減約十分居一。
丙寅(疑誤),將殤帝安葬於康陵。因國家接連遭受水災,人民苦於徭役,所以陵墓中的隨葬之物及各項工程都予以裁減,隻留十分之一。
乙亥,殞石於陳留。
乙亥(初一),陳留郡天降隕石。
詔以北地梁慬為西域副校尉。慬行至河西,會西域諸國反,攻都護任尚於疏勒;尚上書求救,詔慬將河西四郡羌,胡五千騎馳赴之。慬未至而尚己得解,詔征尚還,以騎都尉段禧為都護,西域長史趙博為騎都尉。禧、博守它乾城,城小,梁慬以為不可固,乃譎說龜茲王白霸,欲入共保其城;白霸許之,吏民固諫,白霸不聽。慬既入,遣將急迎段禧、趙博,合軍八九千人。龜茲吏民並叛其王,而與溫宿、姑墨數萬兵反,共圍城,慬等出戰,大破之。連兵數月,胡眾敗走,乘勝追擊,凡斬首萬餘級,獲生口數千人,龜茲乃定。
朝廷任命北地人梁為西域副校尉。梁到達河西時,恰逢西域各國背叛了漢朝,在疏勒向西域都護任尚發動進攻。任尚上書朝廷求救,朝廷便命令梁率領河西四郡敦煌、武威、酒泉、張掖的羌、胡騎兵五千人急速前去救援。梁還沒有到達,任尚已經解圍。朝廷將任尚召回,任命騎都尉段禧為西域都護,任命西域長史趙博為騎都尉。段禧和趙博據守在它乾城。它乾城是個小城,梁認為不能固守,於是用詐術遊說龜茲王白霸,聲稱願意進入龜茲,和他共同守城。白霸同意了梁的建議。龜茲的官員和百姓極力進行勸阻,但白霸不聽。梁進入龜茲城以後,派將領急速前去迎接段禧和趙博,漢軍彙合為八九千人。龜茲的官員和百姓一同背叛了龜茲王,與溫宿、姑墨兩國聯合造反,軍隊達數萬人,一同圍攻龜茲城。梁等出城迎戰,大破聯軍。戰爭持續了數月,聯軍兵敗退走。梁乘勝追擊,共斬殺一萬餘人,生擒數千人,龜茲局勢才告平定。
冬,十月,四州大水,雨雹。
冬季,十月,有四個州發生水災和雹災。
清河孝王慶病篤,上書求葬樊濯宋貴人塚旁。十二月,甲子,王薨。
清河王劉慶病重,上書請求死後葬在樊濯宋貴人墓旁。十二月甲子(二十一日),劉慶去世。
乙酉,罷魚龍曼延戲。
十二月乙酉(疑誤),廢止雜戲“魚龍曼延”。
尚書郎南陽樊準以儒風浸衰,上疏曰:“臣聞人君不可以不學。光武皇帝受命中興,東西誅戰,不遑啟處,然猶投戈講藝,息馬論道。孝明皇帝庶政萬機,無不簡心,而垂情古典,遊意經藝,每饗射禮畢,正坐自講,諸儒並聽,四方欣欣。又多征名儒,布在廓廟,每宴會則論難衎衎,共求政化,期門、羽林介胄之士,悉通《孝經》,化自聖躬,流及蠻荒,是以議者每稱盛時,鹹言永平。今學者益少,遠方尤甚,博士倚席不講,儒者競論浮麗,忘謇謇之忠,習諓諓之辭,臣愚以為宜下明詔,博求幽隱,寵進儒雅,以俟聖上講習之期。”太後深納其言,詔:“公、卿、中二千石各舉隱士、大儒,務取高行,以勸後進,妙簡博士,必得其人。”
尚書郎、南陽人樊準因儒家學風日漸衰頹,上書說:“我聽說,君主不可以不學習。光武皇帝承受天命,使漢朝中興,東征西伐,顧不上安居休息。但他仍然放下武器,講說儒家學問;停鞍歇馬,討論聖人之道。孝明皇帝日理萬機,事事經心,但卻愛好古籍,留意儒家經典,每當行過饗射禮在學校舉辦宴會和射箭比賽之後,都坐在正位上,親自講解經書,儒生們則一同聆聽,四方都歡欣喜悅。他還廣召著名的儒家學者,將他們安置在朝廷,每逢宴會,便親切地和他們討論疑難,共同研究治國和教化之道。即便是期門、羽林的武士軍官,也都人人通曉《孝經》。儒學的影響從聖明的君王身上開始,擴展到野蠻荒涼之地。因此,每當人們稱頌盛世的時候,都談到明帝永平年代。如今學者日益減少,京城以外的遠方尤其嚴重。博士把坐席放在一旁,不再講學,儒生則競相追求華而不實的理論,忘掉了正直忠誠的原則,隻熟悉諂媚阿諛的言詞。我認為應當頒布詔書,明告天下,廣泛尋訪隱居的學者,提拔淵博的儒士,等到將來聖上上學的時候,為他講解經書。”鄧太後認為樊準的意見很對,予以采納,下詔說:“三公、九卿和中二千石官員,要各自舉薦隱士、大儒;被舉薦者務必具有高尚的德行,以勸導晚生後進。從中精選博士,一定可以得到適當的人選。”
漢孝安皇帝上
漢孝安皇帝上
孝殤皇帝永初元年(丁未,公元一零七年)
漢安帝永初元年(丁未,公元107年)
春,正月,癸酉朔,赦天下。
春季,正月癸酉朔(初一),大赦天下。
蜀郡徼外羌內屬。
蜀郡邊境外的羌人歸附漢朝。
二月,丁卯,分清河國封帝弟常保為廣川王。
二月丁卯(二十五日),分割清河國部分封土,將安帝的弟弟劉常保封為廣川王。
庚午,司徒梁鮪薨。
庚午(二十八日),司徒梁鮪去世。
三月,癸酉,日有食之。
三月癸酉(初二),出現日食。
己卯,永昌徼外僬僥種夷陸類等舉種內附。
已卯(初八),永昌郡邊境外夷人僬僥部落的首領陸類等人,率領全體部眾歸附漢朝。
甲申,葬清河孝王於廣丘,司空、宗正護喪事,儀比東海恭王。
三月甲申(十三日),將清河孝王劉慶安葬在廣丘,由司空、宗正負責治喪,禮儀比照東海恭王劉強。
自和帝之喪,鄧騭兄弟常居禁中,騭不欲久在內,連求還第,太後許之。夏,四月,封太傅張禹、太尉徐防、司空尹勤、車騎將軍鄧騭,城門校尉鄧悝、虎賁中郎將鄧弘、黃門郎鄧閶皆為列侯,食邑各萬戶,騭以定策功增三千戶;騭及諸弟辭讓不獲,遂逃避使者,間關詣闕,上疏自陳,至於五六,乃許之。
自從和帝駕崩,鄧騭兄弟一直住在皇宮。鄧騭不願久在宮中,一再請求回家,太後應允。夏季,四月,將太傅張禹、太尉徐防、司空尹勤、車騎將軍鄧騭、城門校尉鄧悝、虎賁中郎將鄧弘、黃門郎鄧閶全都封為侯爵,各自享有一萬戶的食邑。鄧騭因協助冊立皇帝有功,增加三千戶。鄧騭和他的弟弟們推辭謙讓,但未獲批準。於是他們躲開朝廷的使者,繞路前往皇宮大門,上書陳述自己的請求,前後達五六次,鄧太後這才應允。
五月,甲戌,以長樂衛尉魯恭為司徒。恭上言:“舊製,立秋乃行薄刑,自永元十五年以來,改用孟夏。而刺史、太守因以盛夏征召農民,拘對考驗,連滯無已。上逆時氣,下傷農業。按月令‘孟夏斷薄刑’者,謂其輕罪已正,不欲令久係,故時斷之也。臣愚以為今孟夏之製,可從此令。其決獄案考,皆以立秋為斷。”又奏:“孝章皇帝欲助三正之微,定律著令,斷獄皆以冬至之前。小吏不與國同心者,率入十一月得死罪賊,不問曲直,便即格殺,雖有疑罪,不複讞正。可令大辟之科,盡冬月乃斷。”朝廷皆從之。
五月甲戌(初三),將長樂衛尉魯恭任命為司徒。魯恭上書說:“以往製度規定,立秋之日才開始審理輕刑案件。但自從永元十五年以來,將時間改到了孟夏四月。而州刺史、郡太守便在盛夏時節傳訊農民,拘捕、審訊、拷問、核實,連續拖延不斷。對上違背了天時,對下傷害了農業。考查《月令》所說‘孟夏四月判決輕刑’的含義,是說對於罪行輕微並已定案的犯人,不願使他們長期地遭受囚禁,因此要及時判決。我認為,如今的孟夏四月判決製度,可以照此施行;而其它案件的審訊、拷問、核實,則都從立秋開始。”他還上書說:“孝章皇帝想有助於天、地、人‘三正’的開端,製訂律令,規定審理判決罪案一律在冬至之前結束。而那些不與國家同心的執法小官,卻大都在十一月捕到被控犯有死罪的犯人後,不問是非曲直便立即處死,盡管罪狀可疑,也不再重新審理。我建議,對死刑重罪的判決,可延長到十二月底再截止。”朝廷將他的建議全部采納。
丁醜,詔封北海王睦孫壽光侯普為北海王。
丁醜(初六),鄧太後下詔,將前北海王劉睦的孫子、壽光侯劉普封為北海王。
九真徼外、夜郎蠻夷,舉土內屬。
九真郡邊境外的蠻夷及夜郎國蠻夷,以全部領土歸屬漢朝。
西域都護段禧等雖保龜茲,而道路隔塞,檄書不通。公卿議者以為“西域阻遠,數有背叛,吏士屯田。其費無已。”六月,壬戌,罷西域都護,遣騎都尉王弘發關中兵,迎禧及梁慬、趙博、伊吾盧、柳中屯田吏士而還。
西域都護段禧等雖然保住了龜茲,但通往中原的道路已被堵塞,命令、文件無法傳遞。公卿中議論此事的人認為:“西域阻礙重重而距離遙遠,又屢次反叛;官兵在那裏屯戍墾田,經費消耗沒有止境。”六月壬戌(二十二日)東漢朝廷撤銷西域都護,派遣騎都尉王弘征調關中兵,將段禧和梁、趙博以及伊吾廬和柳中的屯田官兵接回漢朝本土。
初,燒當羌豪東號之子麻奴隨父來降,居於安定。時諸降羌布在郡縣,皆為吏民豪右所徭役,積以愁怨。及王弘西迎段禧,發金城、隴西、漢陽羌數百千騎與俱,郡縣迫促發遣。群羌懼遠屯不還,行到酒泉,頗有散叛,諸郡各發兵邀遮,或覆其廬落;於是勒姐、當煎大豪東岸等愈驚,遂同時奔潰。麻奴兄弟因此與種人俱西出塞,先零別種,滇零與鍾羌諸種大為寇掠,斷隴道。時羌歸附既久,無複器甲,或持竹竿木枝以代戈矛,或負板案以為楯,或執銅鏡以象兵,郡縣畏懦不能製,丁卯,赦除諸羌相連結謀叛逆者罪。
起初,燒當羌人部落首領東號的兒子麻奴跟隨父親前來歸降,居住在安定郡。當時,歸降的羌人諸部落分散於各個郡縣,全都遭受漢人官吏和民間豪強的役使,悲愁怨恨日益深重。後來,王弘西行迎接段禧,要征調金城、隴西、漢陽千百羌人充當騎兵,一同前往。於是郡縣官府緊急征發遣調。羌人們擔心會被派到遠方屯戍,不能再返回家鄉,行進到酒泉的時候,已有不少人逃散叛離。諸郡各自派兵進行攔截,有些郡兵搗毀了羌人住宿的廬落。於是勒姐、當煎部落的首領東岸等人愈發驚恐,便一同急速地大舉逃亡。麻奴兄弟因此與本部落的人一同西行出塞。而滇零與鍾羌各部落則大肆搶掠,切斷了隴道。這時,羌人因歸附漢朝已久,不再擁有武器,他們便有人手持竹竿、樹枝代替戈、矛,有人用木板桌案當作盾牌,還有人拿著銅鏡,偽裝兵器。郡縣官府畏懼怯懦,不能製止。六月丁卯(二十七日),朝廷赦免羌人各部落中互相勾結進行謀反叛逆者的罪行。
秋,九月,午,太尉徐防以災異,寇賊策免。三公以災異免,自防始。辛未,司空尹勤以水雨漂流策免。
秋季,九月庚午(初一),太尉徐防因天災、天象異常和叛匪作亂而被頒策罷免。太尉、司徒、司空三公由於天災或天象異常而遭罷免,徐防乃是首例。辛未(初二),司空尹勤因大雨水災被頒策罷免。
仲長統昌言曰:光武皇帝慍數世之失權,忿強臣之竊命,矯枉過直,政不任下,雖置三公,事歸台閣。自此以來,三公之職,備員而已;然政有不治,猶加譴責。而權移外戚之家,寵被近習之豎,親其黨類,用其私人,內充京師,外布列郡,顛倒賢愚,貿易選舉,疲駑守境,貪殘牧民,撓擾百姓,忿怒四夷,招致乖叛,亂離斯瘼,怨氣並作,陰陽失和,三光虧缺,怪異數至,蟲螟食稼,水旱為災。此皆戚宦之臣所致然也,反以策讓三公,至於死、免,乃足為叫呼蒼天,號咷泣血者矣!又,中世之選三公也,務於清愨謹慎,循常習故者,是乃婦女之檢柙,鄉曲之常人耳,惡足以居斯位邪!勢既如彼,選又如此,而欲望三公勳立於國家,績加於生民,不亦遠乎!昔文帝之於鄧通,可謂至愛,而猶展申徒嘉之誌。夫見任如此,則何患於左右小臣哉!至如近世,外戚、宦豎,請托不行,意氣不滿,立能陷人於不測之禍,惡可得彈正者哉!曩者任之重而責之輕,今者任之輕而責之重。光武奪三公之重,至今而加甚;不假後黨以權,數世而不行;蓋親疏之勢異也!今人主誠專委三公,分任責成,而在位病民,舉用失賢,百姓不安,爭訟不息,天地多變,人物多妖,然後可以分此罪矣!
仲長統《昌言》曰:光武皇帝因西漢數世失去權柄而憤慨,對強悍之臣竊取帝位深為痛恨。因此他矯枉過正,權力不交給臣下,雖然設立了三公,政事卻歸尚書台總理。從此以後,三公的作用,隻是充數而已,但當國家治理不善的時候,仍對三公加以譴責。而實權卻轉移到皇後家族,寵信則施加到皇帝身邊的宦官。這些人親近自己的同類同黨,任用私已,在內充斥京城,在外遍布州郡。他們顛倒賢能與愚劣,利用舉薦人才的機會,進行私人交易。使無能不才者守衛疆土,貪婪凶殘者統治人民。黎民百姓受到攪擾,四方外族又被激怒,終於導致反叛,帶來戰亂流亡和憂患疾苦。怨憤之氣一時並發,陰陽失和,日、月、星三光出現虧缺,怪異不斷降臨,害蟲吃掉莊稼,水旱帶來災難。這樣的局麵都是外戚宦官所造成的,而朝廷反而頒策責備三公,甚至將三公處死、免官,足以使人為此呼叫蒼天,號啕泣血!再者,從中期開始,選任三公,都務必從清廉忠厚而又謹慎小心、循規蹈矩而又熟悉舊典的人中擢拔。這乃是婦女的楷模,鄉間的平常之人罷了,怎麼足以身居三公高位呢!三公的勢力既然已是那樣低落,人選又是如此平庸,卻希望三公為國家建立功勳,為人民取得政績,這豈不是遙遠的事情嗎!從前,漢文帝對待鄧通,可以說是寵愛之至,但仍使申徒嘉得以實現自己的意圖,懲罰了鄧通。受到這般信任,那麼對皇帝左右的小臣又有什麼顧忌呢!可是到了近代,對待外戚、宦官,官員如果不執行他們的請托,饋獻不夠豐足,立刻便會陷入意外的災禍,哪裏還能夠彈劾糾正他們呢!從前,對三公信任多而責罰輕,如今,對三公信任少而責罰重。光武帝奪去三公的大權,如今則剝奪得更為徹底;光武帝製定不讓皇後家族掌權的政策,幾代之後卻已不再遵行,其原因就在於皇帝與三公和外戚的親疏關係不同。如今,若是君主真能信賴三公,將權力交給他們,責令完成重任,而三公身居高位卻為害人民,不能舉薦任用賢才,致使百姓不安,糾紛不斷,天地變化無常,人間妖物大量出現,到了那個時候,才可以讓三公分擔此罪!
壬午,詔:太仆、少府減黃門鼓吹以補羽林士;廄馬非乘輿常所禦者,皆減半食;諸所造作,非供宗廟園陵之用,皆且止。
九月壬午(十三日),詔書命令:太仆、少府裁減黃門樂隊,用來增補羽林武士的名額;廄苑中的官馬,凡不是皇上經常使用的,一律將食料減半;各項工程,凡不是用來供應皇家宗廟和陵園的,一律暫停。
庚寅,以太傅張禹為太尉,太常周章為司空。
庚寅(二十一日),將太傅張禹任命為太尉,將太常周章任命為司空。
大長秋鄭眾、中常侍蔡倫等皆秉勢豫政,周章數進直言,太後不能用。初,太後以平原王勝有痼疾,而貪殤帝孩抱,養為己子,故立焉。及殤帝崩,群臣以勝疾非痼,意鹹歸之;太後以前不立勝,恐後為怨,乃迎帝而立之。周章以眾心不附,密謀閉宮門,誅鄧騭兄弟及鄭眾、蔡倫,劫尚書,廢太後於南宮,封帝為遠國王而立平原王。事覺,冬,十一月,丁亥,章自殺。
大長秋鄭眾和中常侍蔡倫等依靠權勢幹預朝政,周章曾多次直率地進言勸諫,但鄧太後未能采納。當初,鄧太後認為平原王劉勝有久治不愈的頑疾,而貪圖殤帝是個懷抱中的嬰孩,便將他收養為自已的兒子,立為皇帝。及至殤帝駕崩,群臣認為劉勝的病並非不可痊愈,便一致屬意於劉勝。但鄧太後因先前沒有立劉勝,怕他將來懷恨,就將劉祜接來,立為皇帝。周章認為群臣並不歸心於太後,於是密謀關閉宮門,誅殺鄧騭兄弟及鄭眾、蔡倫,脅迫尚書寫詔,於南宮罷黜鄧太後,把安帝貶到遙遠的封國為王,將平原王立為皇帝。但事機泄露。冬季,十一月丁亥(十九日),周章自殺。
戊子,敕司隸校尉、冀、並二州刺史,“民訛言相驚,棄捐舊居,老弱相攜,窮困道路。其各敕所部長吏躬親曉喻:若欲歸本郡,在所為封長檄;不欲,勿強。”
十一月戊子(二十日),太後訓令司隸校尉及冀州、並州兩州刺史:“人民受到謠言的驚擾,拋棄了舊居,扶老攜幼,在路上貧困交加。司隸校尉及冀州、並州兩位刺史,要命令下屬官員親自對百姓進行勸導,說明情況:如果他們願意返回原郡,由當地官府為他們出縣公文;如果不願返回,也不勉強。”
十二月,乙卯,以潁川太守張敏為司空。
十二月乙卯(十八日),將潁川太守張敏任命為司空。
詔車騎將軍鄧騭、征西校尉任尚將五營及諸郡兵五萬人,屯漢陽以備羌。
詔書命令車騎將軍鄧騭和征西校尉任尚,率領屯騎、步兵、越騎、長水、射聲等五營兵及各郡郡兵,共五萬人,進駐漢陽,以防備羌軍進攻。
是歲,郡國十八地震,四十一大水,二十八大風,雨雹。
本年,有十八個郡和封國發生地震,四十一個郡和封國大水成災,二十八個郡和封國發生風災和雹災。
鮮卑大人燕荔陽詣闕朝賀。太後賜燕荔陽王印綬、赤車、參駕,令止烏桓校尉所居寧城下,通胡市,因築南、北兩部質館。鮮卑邑落百二十部各遺入質。
鮮卑首領燕荔陽到漢朝宮廷朝賀。鄧太後將王爵印信綬帶和三匹馬駕駛的赤車賜給燕荔陽,命他定居在烏桓校尉的駐地寧城附近,開通邊塞貿易,還特地修建了南北兩個賓館,用來接待人質。鮮卑一百二十個部落分別將人質送到漢朝。
孝殤皇帝永初二年(戊申,公元一零八年)
永初二年(戊申,公元108年)
春,正月,鄧騭至漢陽;諸郡兵未至,鍾羌數千人擊敗騭軍於冀西,殺千餘人。梁慬還,至敦煌,逆詔慬留為諸軍援。慬至張掖,破諸羌萬餘人,其能脫者十二三;進至姑臧,羌大豪三百餘人詣慬降,並慰譬,遣還故地。
春季,正月,鄧騭抵漢陽。各郡郡兵還沒有到達,鍾羌部落數千人便在冀縣以西打敗鄧騭軍,殺死一千餘人。當時梁剛從西域回國,到達敦煌郡時,接到詔書,讓他留下來擔任各部隊的後援。梁軍到達張掖,打敗羌軍各部隊一萬餘人,逃脫者僅占十分之二三。梁軍開到姑臧,羌人首領三百餘人向他投降。梁對他們全都進行安撫開導,遣送他們返回故地。
禦史中丞樊準以郡國連年水旱,民多饑困,上疏:“請令太官、尚方、考功、上林池禦諸官,實減無事之物;五府調省中都官吏、京師作者。又,被災之郡,百姓凋殘,恐非賑給所能勝贍,雖有其名,終無其實。可依征和元年故事,遣使持節慰安,尤困乏者徙置荊、揚孰郡。今雖有西屯之役,宜先東州之急。”太後從之。悉以公田賦與貧民,即擢準與議郎呂倉並守光祿大夫。二月,乙醜,遺準使冀州、倉使兗州稟貸,流民鹹得蘇息。夏,旱。五月,丙寅,皇太後幸洛陽寺及若盧獄錄囚徒。洛陽有囚,實不殺人而被考自誣,羸困輿見,畏吏不敢言,將去,舉頭若欲自訴。太後察視覺之,即呼還問狀,具得枉實。即時收洛陽令下獄抵罪。行未還宮,澍雨大降。
禦史中丞樊準因各地連年水旱成災,許多百姓饑餓貧困,上書說:“請命令太官、尚方、考工、上林等各官署,核實裁撤無用之物;太傅、太尉、司徒、司空、車騎將軍等五府,調整削減中央官吏及在京城營造建築的工匠。再者,受災各郡的百姓凋零殘破,恐怕官府的賑濟不能拯救他們,雖然有賑濟之名,卻最終收不到賑濟之實。建議依照漢武帝征和元年的先例,派遣使者持符節前往災區進行慰問,將特別貧困的災民遷徙安置到荊州、揚州所屬的豐產郡。目前雖然西方有戰事,也應先解救東方的急難。”鄧太後聽從了樊準的建議,將國家所有的公田全部交給貧民使用,並隨即擢升樊準,將他和議郎呂倉一同任命為代理光祿大夫。二月乙醜(二十九日),派遣樊準為使者前往冀州,派遣呂倉為使者前往兗州,對災民進行賑濟,流亡的百姓全都得以複蘇。夏季,發生旱災。五月丙寅(初一),鄧太後親臨洛陽地方官府及若盧監獄,審查囚犯的罪狀。有個洛陽的囚犯,實際上並沒有殺過人,但被屈打成招,自認有罪。他十分瘦弱,身有傷殘,被人抬上來進見,卻因懼怕官吏而不敢開口。將要離去的時候,他抬起頭來,像要為自己申訴。鄧太後看到後,有所察覺,便馬上把他叫回來詢問情況,查清了全部冤屈事實。於是立即將洛陽令逮捕入獄,抵償罪過。太後起駕,還沒有回到皇宮,一場豐沛的及時雨便從天而降。
六月,京師及郡國四十大水,大風,雨雹。秋,七月,太白入北鬥。閏月,辛醜,廣川王常保薨。無子,國除。
六月,京城及四十個郡和封國出現水災、風災和雹災。秋季,七月,金星進入北鬥星座。閏七月,廣川王劉常保去世。因無子嗣,封國撤除。
癸未,蜀郡徼外羌舉士內屬。
癸未(疑誤),蜀郡邊境外的羌人以全部土地歸屬漢朝。
冬,鄧騭使任尚及從事中郎河內司馬鈞率諸郡兵,與滇零等數萬人戰於平襄,尚軍大敗,死者八千餘人,羌眾遂大盛,朝廷不能製。湟中諸縣,粟石萬錢,百姓死亡不可勝數,而轉運難劇。故左校令河南龐參先坐法輸作若盧,使其子俊上書曰:“方今西州流民擾動,而征發不絕,水潦不沐,地力不複,重之以大軍,疲之以遠戍,農功消於轉運,資財竭於征發,田疇不得墾辟,禾稼不得收入,搏手困窮,無望來秋,百姓力屈,不複堪命。臣愚以為萬裏運糧,遠就羌戎,不若總兵養眾,以待其疲。車騎將軍騭宜且振旅,留征西校尉任尚,使督涼州士民轉居三輔,休徭役以助其時,止煩賦以益其財,令男得耕種,女得織紝,然後畜精銳,乘懈沮,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則邊民之仇報,奔北之恥雪矣。”書奏,會樊準上疏薦參,太後即擢參於徒中,召拜謁者,使西督三輔諸軍屯。十一月,辛酉,詔鄧騭還師,留任尚屯漢陽為諸軍節度。遣使迎拜騭為大將軍。既至,使大鴻臚親迎,中常侍郊勞,王、主以下候望於道,寵靈顯赫,光震都鄙。
冬季,鄧騭命令任尚及從事中郎、河內人司馬鈞率領各郡郡兵,在平襄同滇零率領的數萬羌軍交戰。任尚軍大敗,八千餘人戰死。羌軍於是聲勢大振,實力強盛,朝廷不能控製。湟中地區各縣的穀價,每石達一萬錢,死亡的百姓多得無法統計,但糧食運輸十分艱難。原左校令河南人龐參因先前被控犯法而在若盧監獄作苦工,讓他的兒子龐俊上書說:“目前,西部地區的流民動蕩不寧,但徭役征發仍然不停,水災沒有止休,地力不能恢複,又加上大軍出動,因戍守遠方而人民疲勞。農業勞動力被消耗於運輸,百姓資財因征發而枯竭。田地得不到開墾,莊稼無法收割,人們急得擊掌而一籌莫展。既使到了明年秋天,也不會有指望,百姓的力量已經用盡,不能再承受負擔。我認為,從萬裏之外運糧到遙遠的羌人地區,還不如集合部隊,休養生息,等待敵人衰敗。車騎將軍鄧騭應當暫且整軍回師,留下征西校尉任尚,命他負責將涼州的士人和平民遷居到三輔地區。停止征發徭役,使百姓不誤農時;免除繁重的賦稅,以增加百姓的資財。讓男子能夠耕種田地,女子能夠從事紡織。然後養精蓄銳,乘著敵人懈怠的機會,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那麼便可以為邊疆人民報仇,為往昔的失敗雪恥了。”奏書呈上,恰好樊準正上書保薦龐參,鄧太後便召見龐參,將他由刑徒擢拜為謁者,命令他西上三輔,監督駐紮在該地區的各部隊。十一月辛酉(二十九日),鄧太後下詔,命鄧騭回師,留下任尚駐紮漢陽,負責各軍的調度。鄧太後派使者迎接鄧騭,將他任命為大將軍。鄧騭到達洛陽以後,鄧太後又派大鴻臚親自出迎,中常侍前往效外慰勞。親王、公主以下的群臣則在路旁等候。鄧騭所得的恩寵和榮耀極為顯赫,聲勢震動京城內外。
滇零自稱天子,於北地招集武都參狼、上郡、西河諸雜種羌斷隴道,寇鈔三輔,南入益州,殺漢中太守董炳。梁慬受詔當屯金城,聞羌寇三輔,即引兵赴擊,轉戰武功、美陽間,連破走之,羌稍退散。
羌人首領滇零在北地自稱天子,招集武都的參狼部落,以及散布在上郡、西河的雜種羌人,切斷隴道,進攻搶掠三輔地區,並南下進入益州,殺死漢中太守董炳。梁接受詔命,本當駐守金城,但聽說羌軍進攻三輔,便立即率兵趕來迎敵。他轉戰於武功、美陽一帶,接連將敵軍擊敗趕跑。羌人略向後撤,有所離散。
十二月,廣漢塞外參狼羌降。
十二月,廣漢郡邊塞外的羌人參狼部落歸降。
是歲,郡國十二地震。
這一年,有十二個郡和封國發生地震。
孝殤皇帝永初三年(己酉,公元一零九年)
永初三年(己酉,公元109年
春,正月,庚子,皇帝加元服,赦天下。
春季,正月庚子(初九),安帝舉行成年加冠禮。大赦天下。
遣騎都尉任仁督諸郡屯兵救三輔。仁戰數不利,當煎、勒姐羌攻沒破羌縣,鍾羌攻沒臨洮縣,執隴西南部都尉。
派遣騎都尉任仁率領各郡駐軍救援三輔。任仁屢戰屢敗。羌人當煎、勒姐部落攻陷破羌縣,鍾羌部落則攻陷臨洮縣,俘虜了隴西南部都尉。
三月,京師大饑,民相食。壬辰,公卿詣闕謝;詔“務思變複,以助不逮。”
三月,京城洛陽發生饑荒,出現人吃人的現象。壬辰(初二),三公九卿前往宮門請罪。詔書回答:“大家要一心改過向善,以助我完成力所不及的重任。”
壬寅,司徒魯恭罷。恭再在公位,選辟高第至列卿、郡守者數十人,而門下耆舊或不蒙薦舉,至有怨望者。恭聞之,曰:“學之不講,是吾憂也,諸生不有鄉舉者乎!”終無所言,亦不借之議論。學者受業,必窮核問難,道成,然後謝遣之。學者曰:“魯公謝與議論,不可虛得。”
三月壬寅(十二日),將司徒魯恭罷免。魯恭曾兩次出任三公,由他遴選征召的成績優秀的官吏,升任九卿和郡太守的有幾十人。而那些長期跟隨他的學生門徒,卻往往得不到舉薦,有人甚至產生了怨恨。魯恭聽到這個情況後,說:“學問講解得不明白,才是我所操心的事。諸位儒生不是可以由故鄉郡縣來舉薦嗎!”他到底不肯開口舉薦,也不借此發表議論。學生向他學習,他總是對難點窮根究底地下斷提問。學業完成以後,才同學生辭別,讓他們離去。學者們說:“魯公的辭別和議論,都不可憑空得到。”
夏,四月,丙寅,以大鴻臚九江夏勤為司徒。
夏季,四月丙寅(初七),將大鴻臚九江人夏勤任命為司徒。
三公以國用未足,奏令吏民入錢穀得為關內侯、虎賁、羽林郎、五官、大夫、官府吏、緹騎、營士各有差。
三公因國家經費不足,上書請求準許官吏和百姓在繳納錢財和穀物之後,成為關內侯、虎賁、羽林郎、五官、大夫、政府官吏、緹騎武士、五校營士。依繳納數量的多少,各分等級。
甲申,清河湣王虎威薨,無子。五月,丙申,封樂安王寵子延平為清河王,奉孝王後。
四月甲申(二十五日),清河湣王劉虎威去世,沒有子嗣。五月丙申(初七)將樂安王劉寵的兒子劉延平封為清河王,作為清河孝王劉慶的後嗣。
六月,漁陽烏恒與右北平胡千餘寇代郡、上穀。
六月,漁陽郡的烏桓部落與右北平的胡人部落,共一千餘人,進攻代郡、上穀。
漢人韓琮隨匈奴南單於入朝,既還,說南單於雲:“關東水潦,人民饑餓死盡,可擊也。”單於信其言,遂反。
漢人韓琮隨同南匈奴單於進京朝見。回去以後,他向南匈奴單於建議:“函穀關以東發生水災,人民因饑餓幾乎死盡,我們可以向漢朝發動攻擊。”單於聽信了他的主張,於是反叛。
秋,七月,海賊張伯路等寇濱海九郡,殺二千石、令、長;遣侍禦史巴郡龐雄督州郡兵擊之,伯路等乞降,尋複屯聚。
秋季,七月,海匪張伯路等攻打沿海九郡,殺死郡縣長官。東漢朝廷派遣侍禦史、巴郡人龐雄指揮州郡地方軍進行討伐。張伯路等人求降,但不久又再度集結。
九月,雁門烏桓率眾王無何允與鮮卑大人丘倫等,及南匈奴骨都侯合七千騎寇五原,與太守戰於高渠穀,漢兵大敗。
九月,雁門郡的烏桓率眾王無何允與鮮卑大人丘倫等,聯合南匈奴的骨都,共七千騎兵,進攻五原郡,與五原郡太守在高渠穀交戰,漢軍大敗。
南單於圍中郎將耿種於美稷。冬,十一月,以大司農陳國何熙行車騎將軍事,中郎將龐雄為副,將五營及邊郡兵二萬餘人,又詔遼東太守耿夔率鮮卑及諸郡兵共擊之。以梁慬行度遼將軍事。雄、夔擊南匈奴薁鞬日逐王,破之。
南匈奴單於在美稷包圍了中郎將耿仲。冬季,十一月,東漢政府任命大司農陳國人何熙代理車騎將軍職務,以中郎將龐雄為副手,統領五營兵及邊境各郡郡兵,共二萬餘人。又命令遼東郡太守耿夔率領鮮卑兵及諸郡兵,一同參戰。任命梁代理度遼將軍職務。龐雄、耿夔進攻南匈奴日逐王,打敗南匈奴軍。
十二月,辛酉,郡國九地震。
十二月辛酉(初五),有九個郡和封國發生地震。
乙亥,有星孛於天苑。
十二月乙亥(十九日),天苑星座出現異星。
是歲,京師及郡國四十一雨水,並、涼二州大饑,人相食。
這一年,京城洛陽和四十一個郡和封國大雨成災,並州、涼州發生嚴重饑荒,出現人吃人的現象。
太後以陰陽不和,軍旅數興,詔歲終饗遣衛士勿設戲作樂,減逐疫侲子之半。
鄧太後因天地陰陽失調,又接連發生戰事,征調軍隊,於是下詔:在年終為退役的皇家衛士舉行宴會時,不再安排遊戲和奏樂。將參加大儺儀式的逐疫童子的數量減少一半。
孝殤皇帝永初四年(庚戌,公元一一零年)
永初四年(庚戌,公元110年)
春,正月,元會,徹樂,不陳充庭車。
春季,正月,在舉行元旦朝會時,取消奏樂和在庭中陳列禦用車駕的儀式。
鄧騭在位,頗能推進賢士,薦何熙、李郃等列於朝廷,又辟弘農楊震、巴郡陳禪等置之幕府,天下稱之。震孤貧好學,明歐陽《尚書》,通達博覽,諸儒為之語曰:“關西孔子楊伯起。”教授二十餘年,不答州郡禮命,眾人謂之晚暮,而震誌愈篤。騭聞而辟之,時震年已五十餘,累遷荊州刺史、東萊太守。當之郡,道經昌邑,故所舉荊州茂才王密為昌邑令,夜懷金十斤以遺震。震曰:“故人知君,君不知故人,何也?”密曰:“暮夜無知者。”震曰:“天知,地知,我知,子知,何謂無知者!”密愧而出。後轉涿郡太守。性公廉,子孫常蔬食、步行;故舊或欲令為開產業,震不肯,曰:“使後世稱為清白吏子孫,以此遺之,不亦厚乎!”張伯路複攻郡縣,殺吏,黨眾浸盛。詔遣禦史中丞王宗持節發幽、冀諸郡兵合數萬人,征宛陵令扶風法雄為青州刺史,與宗並力討之。
鄧騭身居大將軍之位,頗能推舉賢能人才。他保薦何熙、李等進入朝廷任職,還延聘弘農人楊震、巴郡人陳禪等做自己的幕僚,受到天下人的稱讚。楊震自幼孤弱貧困而好學,通曉歐陽氏解釋的《尚書》,而且知識豐富,博覽群書,儒家學者們稱他為“關西孔子楊伯起”。他教生授徒二十多年,不接受州郡官府的延聘征召。人們認為楊震年歲已大,步入仕途已晚,但他的誌向卻愈發堅定。鄧騭聽到楊震的名聲以後,將他聘為幕僚。當時,楊震已經五十多歲,接連出任荊州刺史和東萊太守。在前往東萊郡的路上,途經昌邑,他先前所舉薦的荊州茂才王密正擔任昌邑縣令。夜裏,王密揣著十斤金來送給楊震。楊震說:“故人了解你,你卻不了解故人,這是為什麼?”王密說:“黑夜之中,沒有人知道。”楊震說:“天知,地知,我知,你知,怎能說沒有人知道!”於是王密慚愧地出門走了。楊震後轉任涿郡太守。他公正清廉,子孫經常以蔬菜為食,徒步出行。有的故人舊友勸楊震為子孫置辦產業,但楊震不肯,他說:“使後代人說他們是清官的子孫,把這當作遺產留下,不也很豐厚嗎?”張伯路再次進攻郡縣,殺死郡太守和縣令,跟隨他的人逐漸增多。朝廷下詔,派遣禦史中丞王宗持符節,征調幽州、冀州的各郡郡兵,合計數萬人。征召宛陵縣令扶風人法雄,將他任命為青州刺史,與王宗合作,一道進行討伐。
南單於圍耿種數月,梁慬、耿夔擊斬其別將於屬國故城,單於自將迎戰,慬等複破之,單於遂引還虎澤。
南匈奴包圍耿種已達數月,梁、耿夔在原先是屬國都尉治所的舊城與南匈奴軍交鋒,斬殺敵將。單於親自率兵迎戰,梁等再次敗敵軍。於是單於引軍退回虎澤。
丙午,詔減百官及州郡縣奉各有差。二月,南匈奴寇常山。
正月丙午(二十一日),下詔削減文武百官及州郡縣各級官吏的俸祿,依照等級,各有差別。二月,南匈奴軍進攻常山。
滇零遣兵寇褒中,漢中太守鄭勤移屯褒中。任尚軍久出無功,民廢農桑,乃詔尚將吏兵還屯長安,罷遣南陽、潁川、汝南吏士。乙醜,初置京兆虎牙都尉於長安,扶風都尉於雍,如西京三輔都尉故事。
滇零派兵進攻褒中。漢中郡太守鄭勤進駐褒中,以抵抗羌軍。任尚的大軍出征已久而沒有戰功,人民無法從事農業和桑蠶之業。於是朝廷下詔命令任尚率領官吏和百姓回到長安,讓南陽、潁川、汝南的官兵複員,返歸本郡。乙醜(初十),首次在長安設置京兆虎牙都尉,在雍設置扶風都尉,如同西漢在三輔地區設置都尉的舊製。
謁者龐參說鄧騭徙邊郡不能自存者入居三輔,騭然之,欲棄涼州,並力北邊。乃會公卿集議,騭曰:“譬若衣敗壞,一以相補,猶有所完,若不如此,將兩無所保。”公卿皆以為然。郎中陳國虞詡言於太尉張禹曰:“若大將軍之策,不可者三:先帝開拓土宇,劬勞後定,而今憚小費,舉而棄之,此不可一也。涼州既棄,即以三輔為塞,則園陵單外,此不可二也。喭曰:‘關西出將,關東出相。’烈士武臣,多出涼州,士風壯猛,便習兵事。今羌、胡所以不敢入據三輔為心腹之害者,以涼州在後故也。涼州士民所以推鋒執銳,蒙矢石於行陳,父死於前,子戰於後,無反顧之心者,為臣屬於漢故也。今推而捐之,割而棄之,民庶安土重還,必引領而怨曰:‘中國棄我於夷狄!’雖赴義從善之人,不能無恨。如卒然起謀,因天下之饑敝,乘海內之虛弱,豪雄相聚,量材立帥,驅氏、羌以為前鋒,席卷而東,雖賁、育為卒,太公為將,猶恐不足當禦;如此,則函穀以西,園陵舊京非複漢有,此不可三也。議者喻以補衣猶有所完,詡恐其疽食侵淫而無限極也!”禹曰:“吾意不及此,微子之言,幾敗國事!”詡因說禹:“收羅涼土豪傑,引其牧守子弟於朝,令諸府各辟數人,外以勸厲答其功勤,內以拘致防其邪計。”禹善其言,更集四府,皆從詡議。於是辟西州豪桀為掾屬,拜牧守、長吏子弟為郎,以安慰之。鄧騭由是惡詡,欲以吏法中傷之。會朝歌賊寧季等數千人攻殺長吏,屯聚連年,州郡不能禁,乃以詡為朝歌長。故舊皆吊之,詡笑曰:“事不避難,臣之職也。不遇槃根錯節,無以別利器,此乃吾立功之秋也。”始到,謁河內太守馬稜。稜曰:“君儒者,當謀謨廟堂,乃在朝歌,甚為君憂之。”詡曰:“此賊犬羊相聚,以求溫飽耳,願明府不以為憂。”稜曰:“何以言之?”詡曰:“朝歌者,韓、魏之郊,背太行,臨黃河,去敖倉不過百裏,而青、冀之民流亡萬數,賊不知開倉招眾,劫庫兵,守成皋,斷天下右臂,此不足憂也。今其眾新盛,難與爭鋒;兵不厭權,願寬假轡策,勿令有所拘閡而已。”及到官,設三科以募求壯士,自掾史以下各舉所知,其攻劫者為上,傷人偷盜者次之,不事家業者為下,收得百餘人,詡為饗會,悉貰其罪,使入賊中誘令劫掠,乃伏兵以待之,遂殺賊數百人。又潛遣貧人能縫者傭作賊衣,以采線縫其裾,有出市裏者,吏輒禽之。賊由是駭散,鹹稱神明,縣境皆平。
謁者龐參向鄧騭建議:“將邊疆各郡因貧困而無法生存的人民遷徙到三輔居住。”鄧騭同意龐參的建議,打算放棄涼州,集中力量對付北方的邊患。於是他召集公卿進行商議,說道:“這就好比是破衣服,犧牲其中的一件去補另一件,還能得到一件整衣,不然的話,就兩件全都不保了。”郎中陳國人虞詡對太尉張禹說:“大將軍鄧騭的計策不可行,理由有三點:先帝開疆拓土,曆盡辛勞,才取得了這塊土地,而現在卻因害怕消耗一點經費,便將它全部丟棄,這是不可行的第一點。丟棄涼州以後,便以三輔為邊塞,皇家祖陵墓園便失去屏障而暴露在外,這是不可行的第二點。俗話說:‘函穀關以西出將,函穀關以東出相。’猛士和武將,多數出在涼州,當地民風雄壯勇武,慣於從軍作戰。如今羌人、胡人所以不敢占據三輔而在我漢朝心腹之地作亂的緣故,是因為涼州在他們的背後。而涼州的人民所以手執兵器,冒著流矢飛石衝鋒陷陣,父親死在前麵,兒子繼續作戰,並無反顧之心的緣故,是由於他們歸屬於漢朝。如今將涼州推開不管,割斷拋棄,而人民安於鄉土而不願遷徙,必然引頸哀歎:‘朝廷把我們丟給了夷狄!’雖然是忠義善良之人,也不能沒有怨恨。假如突然有人起事,乘著天下饑饉和國力虛弱的時機,郡雄聚會,依據才能推選領袖,驅使氐人、羌人做前鋒,席卷東來,即使是用古代勇士孟賁和夏育當士兵,用薑太公做大將,仍然恐怕難以抵擋。果真如此,那麼函穀關以西,曆代帝陵和舊京長安將不再歸漢朝所有,這是不可行的第三點。倡議者用補破衣做比喻,認為還可以保留一件,而我擔心局勢正如惡瘡,不斷侵蝕潰爛而沒有止境!”張禹說:“我沒有考慮到這些,如果沒有你這番話,幾乎要壞了國家大事!”於是虞詡向張禹建議:“收攬網羅涼州當地的英雄豪傑,將州郡長官的子弟帶到朝廷來,命中央各官府分別任用數人,表麵上是一種獎勵,用來回報他們父兄的功勳勞績,而實質上是將他們控製起來,做為人質,以防叛變。”張禹讚賞他的意見,再次召集大將軍、太尉、司徒、司空等四府進行商議。眾人一致同意虞詡的意見。於是征辟涼州地區有勢力和有影響的人士到四府擔任屬官,並將當地刺史、太守和其他州郡高級官員的子弟任命為郎,進行安撫。鄧騭因放棄涼州的計劃未被采納,從此對虞詡懷恨,打算用吏法進行陷害。恰好朝歌縣叛匪寧季等數千人造反,殺死官吏,聚眾作亂連年,州郡官府無法鎮壓。於是鄧騭便任命虞詡為朝歌縣長。虞詡的故人舊友都為他深感憂慮,虞詡卻笑著說:“做事不避艱難,乃是臣子的職責。不遇到盤根錯節,就無法識別鋒利的刀斧,這正是我建功立業的時機!”他一到任,便去拜見河內太守馬棱。馬棱說:“您是一位儒家學者,應當在朝廷做謀士,如今卻到了朝歌,我很是為您擔憂!”虞詡說:“朝歌的這群叛匪,隻是象狗群羊群那樣聚在一起,以尋求溫飽罷了,請閣下不要擔憂!”馬棱問:“為什麼這樣講?”虞詡說:“朝歌位於古代韓國與魏國的交界處,背靠太行山,麵臨黃河,離敖倉不過百裏,而青州、冀州逃亡的難民數以萬計,但叛匪卻不懂得打開敖倉,用糧食招攬民眾,搶劫武庫中的兵器,據守成皋,斬斷天下的右臂,這說明對他們不值得憂慮。如今他們的勢力正在高漲,我們難於以強力取勝,兵不厭詐,請允許我放開手腳去對付他們,隻不要有所約束阻礙即可。”及至上任以後,虞詡製定了三個等級,用來召募勇士,命掾史及以下官員各自就所了解的情況進行保舉:行凶搶劫的,屬上等;打架傷人,偷盜財物的,屬中等;不經營家業、不從事生產的,屬下等。共收羅了一百多人。虞詡設宴招待他們,將他們的罪行一律赦免,命混入匪幫,誘使叛匪進行搶劫,而官府則設下伏兵等候,於是殺死叛匪數百人。虞詡還秘密派遣會縫紉的貧民為叛匪製作服裝。這些人用彩線縫製裙衣,叛匪穿上以後,在集市街巷一露麵,就被官吏抓獲。叛匪因此驚駭四散,都說有神靈在幫助官府。於是朝歌縣境內全部平定。
三月,何熙軍到五原曼柏,暴疾,不能進;遣龐雄與梁慬、耿種將步騎萬六千人攻虎澤,連營稍前。單於見諸軍並進,大恐怖,顧讓韓琮曰:“汝言漢人死盡,今是何等人也!”乃遣使乞降,許之。單於脫帽徒跣,對龐雄等拜陳,道死罪。於是赦之,遇待如初,乃還所鈔漢民男女及羌所略轉賣入匈奴中者合萬餘人。會熙卒,即拜梁慬度遼將軍。龐雄還,為大鴻臚。
三月,何熙率軍到達五原曼柏,突然身患急病,不能繼續前進。於是派龐雄與梁、耿種率領步騎兵一萬六千人,進攻虎澤。漢軍連營行動,逐漸向前推進。南匈奴單於見漢朝各路兵馬一同進軍,大為驚恐,責備韓琮道:“你說漢人已經死光,現在來的是什麼人!”於是派使者求降,漢軍表示準許。南匈奴單於脫掉帽子,赤著雙足,向龐雄等人下拜,責備自已犯了死罪。於是東漢朝廷將他赦免,待遇照舊。單於則送還所擄掠的男女漢民,以及被羌人劫走後轉賣到匈奴的漢民,共計一萬餘人。適逢何熙病故,朝廷便將梁任命為度遼將軍。龐雄回到京城,被任命為大鴻臚。
先零羌複寇褒中,鄭勤欲擊之,主簿段崇諫,以為“虜乘勝,鋒不可當,宜堅守待之。”勤不從,出戰,大敗,死者三千餘人,段崇及門下吏王宗、原展以身扞刃,與勤俱死。
羌人先零部落再次進攻褒中。漢中郡太守鄭勤準備回擊,主簿段崇進行勸阻,認為:“敵人乘勝而來,銳不可當,我們應當堅守城池,等待時機。”鄭勤不聽,出城迎戰。漢軍大敗,死亡三千餘人。段崇及門下史王宗、原展用身軀抵擋兵刃,保護鄭勤,與鄭勤一同戰死。
徙金城郡居襄武。
金城郡府遷移到襄武。
戊子,杜陵園火。
戊子(初四),漢宣帝陵園杜陵園失火。
癸巳,郡國九地震。
癸巳(初九),有九個郡和封國發生地震。
夏,四月,六州蝗。
夏季,四月,有六個州發生蝗災。
丁醜,赦天下。
四月丁醜(二十三日),大赦天下。
王宗、法雄與張伯路連戰,破走之,會赦到,賊以軍未解甲,不敢歸降。王宗召刺史太守共議,皆以為當遂擊之,法雄曰:“不然。兵凶器,戰危事,勇不可恃,勝不可必。賊若乘船浮海,深入遠島,攻之未易也。及有赦令,可且罷兵以慰誘其心,勢必解散,然後圖之,可不戰而定也。”宗善其言,即罷兵。賊聞,大喜,乃還所略人;而東萊郡兵獨未爭甲,賊複驚恐,遁走遼東,止海島上。
王宗、法雄與張伯路連續交戰,張伯路兵敗而逃。當赦令到達時,張伯路等因官兵沒有解去盔甲,不敢投降。王宗召集州刺史和郡太守共同商議對策。眾人都認為,敵人既然不投降,就應當進行攻擊。而法雄卻說:“這種見解不對。刀槍是凶惡的器物,戰爭是危險的行為,不可仗恃勇猛,沒有必勝之人。叛匪如果乘船渡海,深入到遙遠的島嶼,攻擊他們就不容易了。我們乘著朝廷發布赦令的機會,可暫且放下武器,進行安撫勸誘,叛匪勢必潰散瓦解。然後再打他們的主意,就可以不經過戰鬥而取勝。”王宗讚同他的意見,立即解除了官軍的武裝。叛匪聽到消息後,十分高興,便將所劫掠的俘虜釋放。而唯獨東萊郡官軍沒有解去盔甲,叛匪見了,再次驚疑恐慌,逃往遼東郡,停留在海島上。
秋,七月,乙酉,三郡大水。
秋季,七月乙酉(初三),有三個郡發生水災。
騎都尉任仁與羌戰累敗,而兵士放縱,檻車征詣延尉,死。護羌校尉段禧卒,複以前校尉侯霸代之,移居張掖。
騎都尉任仁與羌軍交戰,接連失利,而士兵放縱。朝廷下令將任仁用囚車押送到洛陽,交付廷尉後處死。護羌校尉段禧去世。朝廷再度委任前護羌校尉侯霸接替此職,並將校尉府遷到張掖。
九月,甲申,益州郡地震。
九月甲申(初三),益州郡發生地震。
皇太後母新野君病,太後幸其第,連日宿止;三公上表固爭,乃還宮。冬,十月,甲戌,新野君薨,使司空護喪事,儀比東海恭王。鄧騭等乞身行服,太後欲不許,以問曹大家,大家上疏曰:“妾聞謙讓之風,德莫大焉。今四舅深執忠孝,引身自退,而以方垂未靜,拒而不許,如後有豪毛加於今日,誠恐推讓之名不可再得。”太後乃許之。乃服除,詔騭複還輔朝政,更授前封,騭等叩頭固讓,乃止。於是並奉朝請,位次三公下,特進、侯上,其有大議,乃詣朝堂,與公卿參謀。
鄧太後的母親新野君患病。鄧太後前往新野君府省親,連續留居數日。三公上表堅決反對這種舉動,鄧太後這才回宮。冬季,十月甲戌(二十三日),新野君去世。鄧太後命令司空負責治喪,禮儀比照東海恭王劉強。鄧騭兄弟請求辭官服喪,鄧太後打算拒絕,詢問曹大家的意見。曹大家上書說:“我聽說,謙讓的風格,是最大的美德。如今四位舅父堅持忠孝原則,自動引身退下高位,而陛下卻因邊境戰亂不寧,不肯應允。然而,如果將來有人對今日的作法提出毫毛般的指摘,我擔心那謙讓的美名便不可再得。”鄧太後這才答應了鄧騭等人的請求。及至服喪期滿,鄧太後下詔命令鄧騭重新回來輔佐朝政,並再次授予以前曾欲加封的爵位。鄧騭等一再叩頭,堅決地辭讓,鄧太後這才罷休。於是鄧氏兄弟全都被賜予“奉朝請”的名義,他們的地位在三公之下,在特進及侯之上,遇到國家大事,便前往朝堂,與三公九卿一同參議。
太後詔陰後家屬皆歸故郡,還其資財五百餘萬。
鄧太後下詔,準許被貶逐的陰皇後的家屬全部返回原郡,發還被官府沒收的資產五百餘萬。
孝殤皇帝永初五年(辛亥,公元一一一年)
永初五年(辛亥,公元111年)
春,正月,庚辰朔,日有食之。
春季,正月庚辰朔(初一),出現日食。
丙戌,郡國十地震。
丙戌(初七),有十個郡和封國發生地震。
己醜,太尉張禹免。甲申,以光祿勳潁川李修為太尉。
已醜(初十),將太尉張禹免職。甲申(初五),將光祿勳潁川人李任命為太尉。
先零羌寇河東,至河內,百姓相驚,多南奔渡河,使北軍中候硃寵將五營士屯孟津,詔魏郡、趙國、常山、中山繕作塢候六百一十六所。羌既轉盛,而緣邊二千石、令、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