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重光協洽,盡昭陽作噩,凡三年。
起(辛未,公元191年),止(癸酉,公元193年),一共三年。
孝獻皇帝乙初平二年(辛未,公元一九一年)
漢紀五十二漢獻帝初平二年(辛未,公元191年)
春,正月,辛醜,赦天下。
春季,正月,辛醜(初六),大赦天下。
關東諸將議:以朝廷幼衝,逼於董卓,遠隔關塞,不知存否,幽州牧劉虞,宗室賢俊,欲共立為主。曹操曰:“吾等所以舉兵而遠近莫不響應者,以義故也。今幼主微弱,製於奸臣,非有昌邑亡國之釁,而一旦改易,天下其孰安之!諸君北麵,我自西向。”韓馥、袁紹以書與袁術曰:“帝非孝靈子,欲依絳、灌誅廢少主、迎立代王故事,奉大司馬虞為帝。”術陰有不臣之心,不利國家有長君,乃外托公義以拒之。紹複與術書曰:“今西名有幼君,無血脈之屬,公卿以下皆媚事卓,安可複信!但當使兵往屯關要,皆自蹙死。東立聖君,太平可冀,如何有疑?又室家見戮,不念子胥可複北麵乎?”術答曰:“聖主聰睿,有周成之質。賊卓因危亂之際,威服百寮,此乃漢家小厄之會,乃雲今上‘無血脈之屬’,豈不誣乎!又曰‘室家見戮,可複北麵’,此卓所為,豈國家哉!慺慺赤心,誌在滅卓,不識其他!”馥、紹竟遣故樂浪太守張岐等齎議上虞尊號。虞見岐等,厲色叱之曰:“今天下崩亂,主上蒙塵,吾被重恩,未能清雪國恥。諸君各據州郡,宜共戮力盡心王室,而反造逆謀以相垢汙邪!”固拒之。馥等又請虞領尚書事,承製封拜,複不聽,欲奔匈奴以自絕,紹等乃止。
關東各州、郡起兵討伐董卓的將領們商議,認為獻帝年齡幼小,被董卓所控製,又遠在長安,關塞相隔,不知生死,幽州牧劉虞是宗室中最賢明的,準備擁立他為皇帝。曹操說:“我們這些人所以起兵,而且遠近之人無不響應的原因,正由於我們的行動是正義的。如今皇帝幼弱,雖為奸臣所控製,但沒有昌邑王劉賀那樣的可以導致亡國的過失,一旦你們改立別人,天下誰能接受!你們向北邊迎立劉虞,我自尊奉西邊的皇帝。”韓、袁紹寫信給袁術說:“皇帝不是靈帝的兒子,我們準備依周勃和灌嬰廢黜少主,迎立代王的先例,尊奉大司馬劉虞為皇帝。”袁術暗中懷有當皇帝的野心,認為國家有一個年長的皇帝對自己不利,於是表麵假托君臣大義,拒絕了韓和袁紹的建議。袁紹再次給袁術寫信,說:“如今西邊名義上有一個年幼的皇帝,而並沒有皇家的血統。公卿等朝臣都諂媚董卓,怎能再相信他們!隻要派兵去守住關口要塞,自會把他們全都困死。我們在東邊擁立一個聖明的皇帝,就可期望過上太平日子,為什麼遲疑不決?再說,咱們全家被殺,你不想想伍子胥是怎樣為父兄報仇的,難道可以再向這樣的皇帝稱臣嗎?”袁術回信說:“皇帝職明睿智,有周成王姬誦那樣的資質。賊臣董卓乘國家危亂之時,用暴力壓服群臣,這是漢朝的一個小小厄運,你意說皇帝‘沒有皇家血統’,這豈不是誣蔑嗎!你還說‘全家被殺,難道可以再向這樣的皇帝稱臣’,這事是董卓做的,豈是皇帝嗎!我滿腔赤誠,誌在消滅董卓,不知其他的事情!”韓與袁紹竟然派遣前任樂浪郡太守張岐等帶著他們的提議到幽州,向劉虞奉上皇帝的尊號。劉虞見到張岐等人,厲聲嗬斥他們說:“如今天下四分五裂,皇帝在外蒙難,我受到國家重恩,未能為國雪恥。你們各自據守州、郡,本應盡心盡力為王室效勞,卻反而策劃這種逆謀來沾汙我嗎!”他堅決拒絕。韓等人又請求劉虞主持尚書事務,代表皇帝封爵任官,劉虞仍不接受,打算逃入匈奴將自己隔絕起來,袁紹等人這才作罷。
二月,丁醜,以董卓為太師,位在諸侯王上。
二月,丁醜(十二日),任命董卓為太師,地位在諸侯王之上。
孫堅移屯梁東,為卓將徐榮所敗,複收散卒進屯陽人。卓遣東郡太守胡軫督步騎五千擊之,以呂布為騎督。軫與布不相得,堅出擊,大破之,梟其都督華雄。或謂袁術曰:“堅若得雒,不可複製,此為除狼而得虎也。”術疑之,不運軍糧。堅夜馳見術,畫地計校曰:“所以出身不顧者,上為國家討賊,下慰將軍家門之私讎。堅與卓非有骨肉之怨也,而將軍受浸潤之言,還相嫌疑,何也?”術踧踖,即調發軍糧。
孫堅率軍移駐梁縣以東,被董卓部將徐榮打敗,他又收集殘部進駐陽人。董卓派遣東郡太守胡軫統率步、騎兵五千人,攻打孫堅,任命呂布為騎督。胡軫與呂布不和,孫堅出來迎戰,大破胡軫,斬殺他部下的都督華雄。有人對袁術說:“假如孫堅攻占洛陽,就不能再控製他,這是除掉了狼而得到了虎。”袁術感到疑慮,便不再給孫堅運送軍糧。孫堅連夜奔馳,去見袁術,在地上畫圖為他分析形勢,說:“我所以奮不顧身,上為國家討伐逆賊,下為將軍報家門私仇。我與董卓並沒有個人怨恨,而將軍卻聽信外人的挑撥之言來猜忌我,這是為什麼?”袁術慚愧不安,立即調發軍糧。
堅還屯,卓遣將軍李傕說堅,欲與和親,令堅疏子弟任刺史、郡守者,許表用之。堅曰:“卓逆天無道,今不夷汝三族,縣示四海,則吾死不瞑目,豈將與乃和親邪!”複進軍大穀,距雒九十裏。卓自出,與堅戰於諸陵間。卓敗走,卻屯澠池,聚兵於陝。堅進至雒陽,擊呂布,複破走。堅乃掃除宗廟,祠以太牢,得傳國璽於城南甄宮井中;分兵出新安、澠池間以邀卓。卓謂長史劉艾曰:“關東軍敗數矣,皆畏孤,無能為也。惟孫堅小戇,頗能用人,當語諸將,使知忌之。孤昔與周慎西征邊、韓於金城,孤語張溫,求引所將兵為慎作後駐,溫不聽。溫又使孤討先零叛羌,孤知其不克而不得止,遂行,留別部司馬劉靖將步騎四千屯安定以為聲勢。叛羌欲截歸道,孤小擊輒開,畏安定有兵故也。虜謂安定當數萬人,不知但靖也。而孫堅隨周慎行,謂慎求先將萬兵造金城,使慎以二萬作後駐。邊、韓畏慎大兵,不敢輕與堅戰,而堅兵足以斷其運道。兒曹用其言,涼州或能定也。溫既不能用孤,慎又不能用堅,卒用敗走。堅以佐軍司馬,所見略與人同,固自為可;但無故從諸袁兒,終亦死耳!”乃使東中郎將董越屯澠池,中郎將段煨屯華陰,中郎將牛輔屯安邑,其餘諸將布在諸縣,以禦山東。輔,卓之婿也。卓引還長安。孫堅修塞諸陵,引軍還魯陽。
孫堅回到駐地,董卓派將軍李勸說孫堅,表示願與孫堅結成兒女親家,並要孫堅把他子弟中想做刺史、太守的,開列一個名單,由他推薦任用。孫堅說:“董卓逆天無道,我今天要是不能滅你三族,昭示天下,則我死不瞑目,怎會與你結親!”孫堅繼續進軍,抵達距洛陽九十裏的大穀。董卓親自出擊,與孫堅在諸陵園之間交戰,董卓敗逃,退守澠池,在陝縣集結兵力。孫堅進入洛陽,進攻呂布,呂布也被打敗,退走。於是孫堅打掃皇帝宗廟,用豬、牛、羊進行祭祀。在城南甄官署的水井中,找到了傳國禦璽。他又分兵到新安、澠池,以逼迫董卓。董卓對長史劉艾說:“關東的叛軍屢敗,都畏懼我,不會有什麼作為。隻有孫堅有點不知死活,挺會用人,應該告訴諸將,讓他們知道提防。我從前與周慎到金城郡西征邊章、韓遂,我向張溫請求率領部下做周慎的後援,張溫不同意。張溫又派我去討伐先零的叛亂羌人,我知道不能取勝,但又不能不去,於是出發,留下別部司馬劉靖率領四千步、騎兵駐在安定,作為呼應。羌軍想切斷我的歸路,我隻作輕微攻擊就衝開了阻截,這是因為他們害怕安定的駐軍。羌軍以為安定會有數萬大軍,不知隻有劉靖一支部隊。孫堅隨周慎作戰,向周慎請求先率一萬人前往金城,讓周慎率二萬人為後援。邊章、韓遂害怕周慎的大軍,不敢輕易與孫堅開戰,而孫堅的軍隊足以切斷他們的糧道。假如周慎那幫小子能用孫堅的計謀,涼州或許能夠平安。而張溫既不能聽從我,周慎又不能聽從孫堅,最後隻能戰敗而退走。孫堅是個佐軍司馬,見解卻與我大致相同,確實是可用之才。隻是他無緣無故地跟隨袁家的那些公子,最終還是會送命的!”於是,董卓派東中郎將董越駐守澠池,中郎將段煨駐守華陰,中郎將牛輔駐守安邑,其餘的將領分布各縣,以抵禦山東聯軍的進攻。牛輔是董卓的女婿。董卓回到長安。孫堅在修複曆代皇帝的陵墓後,率軍回到魯陽。
夏,四月,董卓至長安,公卿皆迎拜車下。卓抵手謂禦史中丞皇甫嵩曰:“義真,怖未乎?”嵩曰:“明公以德輔朝廷,大慶方至,何怖之有!若淫刑以逞,將天下皆懼,豈獨嵩乎!”卓黨欲尊卓比太公,稱尚父。卓以問蔡邕,邕曰:“明公威德,誠為巍巍,然比之太公,愚意以為未可。宜須關東平定,車駕還反舊京,然後議之。”卓乃止。卓使司隸校尉劉器籍吏民有為子不孝、為臣不忠、為吏不清、為弟不順者,皆身誅,財物沒官。於是更相誣引,冤死者以千數。百姓囂囂,道路以目。
夏季,四月,董卓抵達長安。公卿都來迎接,在他車前參拜。董卓擊掌對禦史中丞皇甫嵩說:“皇甫義真,你害怕不害怕?”皇甫嵩回答說:“您以德輔佐朝廷,巨大的喜慶方才到來,我有什麼害怕的!如果隨意殺戮,濫施刑罰,則天下人人畏懼,豈隻是我一個人呢!”董卓的黨羽想依照周朝開國功臣羌(薑)子牙的先例,尊稱董卓為“尚父”。董卓征求蔡邕的意見,蔡邕說:“您的威德,確實很高,但我覺得不可以與羌子牙相比。應該等到平定函穀關以東的叛亂,皇帝返回舊京洛陽,然後再商議此事。”於是董卓作罷。董卓命令司隸校尉劉囂,將官員與百姓中兒女不孝順父母、臣屬不忠於長官,官吏不清廉以及弟弟不尊敬兄長的人進行登記,一律處死,財物由官府沒收。於是有許多人互相誣告,含冤而死的人數以千計。百姓惶恐不安,在路上相遇時,隻敢用眼睛相互示意。
六月,丙戌,地震。
六月,丙戌(二十三日),發生地震。
秋,七月,司空種拂免;以光祿大夫濟南淳於嘉為司空,太尉趙謙罷;以太常馬日磾為太尉。
秋季,七月,司空種拂被免職,任命光祿大夫、濟南人淳於嘉為司空。太尉趙謙被免職,任命太常馬日為太尉。
初,何進遣雲中張楊還並州募兵,會進敗,楊留上黨,有眾數千人。袁紹在河內,楊往歸之,與南單於於扶羅屯漳水。韓馥以豪傑多歸心袁紹,忌之;陰貶節其軍糧,欲使其眾離散。會馥將麹義叛,馥與戰而敗,紹因與義相結。紹客逢紀謂紹曰:“將軍舉大事而仰人資結,不據一州,無以自全。”紹曰:“冀州兵強,吾士饑乏,設不能辦,無所容立。”紀曰:“韓馥庸才,可密要公孫瓚使取冀州,馥必駭懼,因遣辯士為陳禍福,馥迫於倉卒,必肯遜讓。”紹然之,即以書與瓚。瓚遂引兵而至,外托討董卓而陰謀襲馥,馥與戰不利。會董卓入關,紹還軍延津,使外甥陳留高幹及馥所親潁川辛評、荀諶、郭圖等說馥曰:“公孫瓚將燕、代之卒乘勝來南,而諸郡應之,其鋒不可當。袁車騎引軍東向,其意未可量也。竊為將軍危之!”馥懼,曰:“然則為之奈何?”諶曰:“君自料寬仁容眾為天下所附,孰與袁氏?”馥曰:“不如也。”“監危吐決,智勇過人,又孰與袁氏?”馥曰:“不如也。”諶曰:“袁氏一時之傑,將軍資三不如之勢,久處其上,彼必不為將軍下也。夫冀州,天下之重資也,彼若與公孫瓚並力取之,危亡可立而待也。夫袁氏,將軍之舊,且為同盟,當今之計,若舉冀州以讓袁氏,彼必厚德將軍,瓚亦不能與之爭矣。是將軍有讓賢之名,而身安於泰山也。”馥性恇怯,因然其計。馥長史耿武、別駕閔純、治中李曆聞而諫曰:“冀州帶甲百萬,穀支十年。袁紹孤客窮軍,仰我鼻息,譬如嬰兒在股掌之上,絕其哺乳,立可餓殺,奈何欲以州與之!”馥曰:“吾袁氏故吏,且才不如本初,度德而讓,古人所貴,諸君獨何病焉!”先是,馥從事趙浮、程渙將強弩萬張屯孟津,聞之,率兵馳還。時紹在朝歌清水,浮等從後來,船數百艘,眾萬餘人,整兵鼓,夜過紹營,紹甚惡之。浮等到,謂馥曰:“袁本初軍無頭糧,各已離散,雖有張楊、於扶羅新附,未肯為用,不足敵也。小從事等請以見兵拒之,旬日之間,必土崩瓦解。明將軍但當開閣高枕,何憂何懼!”馥又不聽,乃避位,出居中常侍趙忠故舍,遣子送印綬以讓紹。紹將至,從事十人爭棄馥去,獨耿武、閔純杖刀拒之,不能禁,乃止;紹皆殺之。
起初,何進派遣雲中人張楊回並州去召募兵馬。恰趕上何進被殺,張楊就留在上黨,有部眾數千人。袁紹在河內,張楊前往歸附,與南匈奴單於於扶羅共同在漳水岸邊紮營。冀州刺史韓因為各地豪傑多擁戴袁紹,心中嫉妒,暗地裏減少對袁紹的軍糧供應,想使他的軍隊離散。正在這時,韓部將麴義叛變,韓進行討伐,反被麴義戰敗。袁紹就乘此機會與麴義相互聯合。袁紹的門客逢紀對袁紹說:“將軍倡導大事,卻要依靠別人供應糧草,如果不能占據一個州作為根據地,就不能保全自己。”袁紹說:“冀州兵強,而我的部下又饑又乏,假如不能成功,就沒有立足之處了。”逢紀說:“韓是一個庸才,您可秘密聯絡公孫瓚,讓他攻打冀州。韓必然驚慌恐懼,我們便乘機派遣有口才的使節去為他分析禍福,韓迫於突然發生的危機,必然肯把冀州出讓給您。”袁紹覺得有理,就寫信給公孫瓚。公孫瓚率軍到冀州,表麵上聲稱去討伐董卓,而密謀襲擊韓。韓與公孫瓚交戰,失敗。正好董卓進入函穀關,袁紹便率軍返回延津,派外甥、陳留人高幹與韓所親信的穎川人辛評、荀諶、郭圖等人去遊說韓:“公孫瓚統率燕、代兩地的軍隊乘勝南下,各郡紛紛響應,軍鋒銳不可當。袁紹又率軍向東移動,意圖不可估量,我們為將軍擔心。”韓心中恐慌,問他們說:“既然這樣,那麼該怎麼辦呢?“荀諶說:“您自己判斷一下,寬厚仁義,能為天下豪傑所歸附,比得上袁紹嗎?”韓說:“比不上。”荀諶又問:“那麼,臨危不亂,遇事果斷,智勇過人,比得上袁紹嗎?”韓說:“比不上。”荀諶再問:“數世以來,廣布恩德,使天下家家受惠,比得上袁紹嗎?”韓說:“比不上。”荀諶說:“袁紹是這一時代的人中豪傑,將軍以三方麵都不如他的條件,卻又長期在他之上,他必然不會屈居將軍之下。冀州是天下物產豐富的重要地區,他要是與公孫瓚合力奪取冀州,將軍立刻就會陷入危亡的困境。袁紹是將軍的舊交,又曾結盟共討董卓,現在辦法是,如果把冀州讓給袁紹,他必然感謝您的厚德,而公孫瓚也無力與他來爭。這樣,將軍便有讓賢的美名,而自身則比泰山還要安穩。”韓性情怯懦,於是同意了他們的計策。韓的長史耿武、別駕閔純、治中李曆得到消息,勸阻韓說:“冀州地區可以集結起百萬大軍,所存糧食夠吃十年。袁紹隻是一支孤單而缺乏給養的客軍,仰仗我們的鼻息,好像懷抱中的嬰兒,不能他奶吃,立刻就會餓死,為什麼要把冀州交給他呢!”韓說:“我本來是袁家的老部下,才幹也不如袁紹,自知能力不足而讓賢,是古人所稱讚的行為,你們為什麼偏要反對呢?”先前,韓派從事趙浮、程渙率領一萬名弓弩手駐守孟澤,他們聽到這個消息,率軍火速趕回冀州。當時袁紹在朝歌清水口,趙浮等從後趕來,有戰船數百艘,兵眾一萬餘人,軍容鼓聲整齊,在夜裏經過袁紹的軍營,袁紹十分厭惡。趙浮等趕到冀州,對韓說:“袁紹軍中沒有一鬥糧食,已經各自離散,雖然有張楊、於扶羅等新近歸附,但不會為他效力,不足以為敵。我們這幾個小從事,願領現有部隊抵禦他,不過十天,袁軍必然土崩瓦解。將軍您隻管打開房門,放心睡覺,既不用憂慮,也不必害怕!”韓仍不采納,於是離開冀州牧官位,從官府中遷出,在中常侍趙忠的舊憲居住,派兒子把印綬送給袁紹,讓出冀州。袁紹將要到達鄴城,韓部下的十名從事爭先恐後地離開韓,唯獨耿武、閔純揮刀阻攔,但禁止不了,隻好作罷。袁紹來到後,將耿武、閔純二人處死。
紹遂領冀州牧,承製以馥為奮威將軍,而無所將禦,亦無官屬。紹以廣平沮授為奮武將軍,使監護諸將,寵遇甚厚。魏郡審配、巨鹿田豐並以正直不得誌於韓馥,紹以豐為別駕,配為治中,及南陽許攸、逢紀、潁川荀諶皆為謀主。紹以河內硃漢為都官從事。漢先為韓馥所不禮,且欲徼迎紹意,擅發兵圍守馥第,拔刃登屋,馥走上樓,收得馥大兒,槌折兩腳。紹立收漢,殺之。馥猶憂怖,從紹索去,往依張邈。後紹遣使詣邈,有所計議,與邈耳語;馥在坐上,謂為見圖,無何,起至溷,以書刀自殺。
袁紹於是兼任冀州牧,以皇帝的名義任命韓為奮威將軍,但既沒有兵,也沒有官屬。袁紹任命廣平人沮授為奮武將軍,派他臨護所有將領,對他十分寵信。魏郡人審配、巨鹿人田豐都因為人正直,不為韓欣賞,袁紹任命田豐為別駕,審配為治中,與南陽人許攸、逢紀、穎川人荀諶都成為袁紹的主要謀士。袁紹任命河內人朱漢為都官從事。朱漢原先曾被韓輕慢,這時又想迎合袁紹的心意,便擅自發兵包圍韓的住宅,拔刀登屋。韓逃上樓去,朱漢捉到韓的大兒子,將他的兩隻腳打斷。袁紹立即逮捕朱漢,將他處死。但是韓仍然優慮驚恐,請求袁紹讓他離去,袁紹同意,於是韓就去投奔陳留郡太守張邈。後來,袁紹派使者去見張邈,商議機密時,使者在張邈耳邊悄聲細語。韓當時在座,以為是在算計自己。過了一會兒,他起身走進廁所,用刮削簡牘的書刀自殺。
鮑信謂曹操曰:“袁紹為盟主,因權奪利,將自生亂,是複有一卓也。若抑之,則力不能製,隻以遘難。且可規大河之南以待其變。”搡善之。會黑山、於毒、白繞、眭固等十餘萬眾人略東郡,王肱不能禦。曹操引兵入東郡,擊白繞於濮陽,破之。袁紹因表操為東郡太守,治東武陽。
鮑信對曹操說:“袁紹身為盟主,卻利用職權,專謀私利,將自行生亂,成為第二個董卓。如果抑製他,我們沒有力量,隻會樹敵。我們可暫且先去黃河以南發展勢力,等待形勢變化。”曹操十分同意。正好黑山、於毒、白繞、眭固等下餘萬人進攻東郡,太守王肱不能抵禦。曹操就率軍進入東郡,在濮陽進攻白繞,將白繞打敗。於是,袁紹便向朝廷舉薦曹操為東郡太守,曹操將郡府設在東武陽。
南單於劫張楊以叛袁紹,屯於黎陽。董卓以楊為建義將軍、河內太守。
南匈奴單於於撫羅動持張楊,背叛了袁紹,駐軍黎陽。董卓任命張楊為建義將軍,河內郡太守。
太史望氣,言當有大臣戮死者。董卓使人誣衛尉張溫與袁術交通,冬,十月,壬戌,笞殺溫於市以應之。
太史觀察天象後聲稱,朝中大臣中將有人被殺死。董卓借機派人誣告衛尉張溫與袁術秘密聯絡。冬季,十月,壬戌(初一),將張溫在鬧市中笞打而死,以應天象。
青州黃巾寇勃海,眾三十萬,欲與黑山合。公孫瓚率步騎二萬人逆擊於東光南,大破之,斬首三萬餘級。賊棄其輜重,奔走渡河。瓚因其半濟薄之,賊複大破,死者數萬,流血丹水,收得生口七萬餘人,車甲財物不可勝算,威名大震。
青州黃巾軍進攻勃海,部眾達三十萬人,準備與黑山軍會合。公孫瓚率領步、騎兵二萬人在東光縣以南迎擊,大破黃巾軍,斬殺三萬餘人。黃巾軍丟棄輜重,奔逃渡過黃河。公孫瓚在黃巾軍流過一半時逼近,黃巾軍再次大敗,死了數萬人,河水被血染成了紅色。被浮虜的有七萬餘人,車輛、甲胄和財物不計其數。公孫瓚威名大震。
劉虞子和為侍中,帝思東歸,使和偽逃董卓,潛出武關詣虞,令將兵來迎。和至南陽,袁術利虞為援,留和不遣,許兵至俱西,令和為書與虞。虞得書,遣數千騎詣和。公孫瓚知術有異誌,止之,虞不聽。瓚恐術聞而怨之,亦遣其從弟越將千騎詣術。而陰教術執和,奪其兵,由是虞、瓚有隙。和逃術來北,複為袁紹所留。
劉虞的兒子劉和在宮廷擔任侍中,獻帝想要東歸洛陽,便命劉和假裝逃避董卓,秘密地經武關去見劉虞,要劉虞出兵去接獻帝。劉和走到南陽時,袁術企圖利用劉虞為外援,便扣住劉和,應許在劉虞兵到之後一起西行,命劉和給劉虞寫信。劉虞接到信後,便派數千名騎兵去見劉和。公孫瓚知道袁術素有稱帝的野心,就勸阻劉虞,但是劉虞不聽。公孫瓚害怕袁術知道此事後會怨恨自己,也派堂弟分孫越率領一千名騎兵去見袁術,並暗中挑唆袁術扣留劉和,吞並劉虞派去的隊伍。從此劉虞與公孫瓚有了仇怨。劉和從袁術處逃走北上,又被袁紹留住不放。
是時關東州、郡務相兼並以自強大,袁紹、袁術亦自相離貳。術遣孫堅擊董卓未返,紹以會稽周昂為豫州刺史,襲奪堅陽城。堅歎曰:“同舉義兵,將救社稷,逆賊垂破而各若此,吾當誰與戮力乎!”引兵擊昂,走之。袁術遣公孫越助堅攻昂,越為流矢所中死。公孫瓚怒曰:“餘弟死,禍起於紹。”遂出軍屯磐河,上疏數紹罪惡,進兵攻紹。冀州諸城多畔紹從瓚。紹懼,以所佩勃海太守印綬授瓚從弟範,遣之郡,而範遂背紹,領勃海兵以助瓚。瓚乃自署其將帥嚴綱為冀州刺史,田楷為青州刺史,單經為兗州刺史。又悉改置郡、縣守、令。
這時,函穀關以東的各州、郡長官隻顧相互吞並,擴充自己的勢力,袁紹、袁術兄弟自身也離心離德。袁術派孫堅前去攻打董卓,孫堅尚未返回,袁紹就任命會稽人周昂為豫州刺史,偷襲並攻占孫堅的根據地陽城。孫堅歎息道:“大家共同為大義而起兵,想要拯救國家,現在逆賊董卓就要被打敗了,但我們卻各自如此相待,我能與誰一起合力奮戰呢!”孫堅率軍還擊周昂,周昂敗退。袁術派公孫越幫助孫緊進攻周昂,公孫越被流箭射死。公孫瓚知道後大怒,說:“我弟弟的死,禍首就是袁紹。”於是他率軍駐紮磬河,上書朝廷,曆數袁紹所犯的罪惡,然後進軍攻擊袁紹。冀州下屬各城多數背叛袁紹而響應公孫瓚。袁紹感到恐慌,便把自己所佩帶的勃海太守印綬授予公孫瓚的堂弟公孫範,派他前往勃海郡出任太守,以求和解。然而,公孫範隨即便背叛了袁紹,率領勃海郡的軍隊,前去協助公孫瓚。於是公孫瓚自行任命部將嚴綱為冀州刺史,田楷為青州刺史,單經為兗州刺史,並全部更換了各郡、縣的長官。
初,涿郡劉備,中山靖王之後也。少孤貧,與母以販履為業,長七尺五寸,垂手下膝,顧自見其耳;有大誌,少語言,喜怒不形於色。嚐與公孫瓚同師事盧植,由是往依瓚。瓚使備與田楷徇青州有功,因以為平原相。備少與河東關羽、涿郡張飛相友善;以羽、飛為別部司馬,分統部曲。備與二人寢則同床,恩若兄弟,而稠人廣坐,侍立終日,隨備周旋,不避艱險。常山趙雲為本郡將吏兵詣公孫瓚,瓚曰:“聞貴州人皆願袁氏,君何獨迷而能反乎?”雲曰:“天下訩訁凶,未知孰是,民有倒縣之厄,鄙州論議,從仁政所在,不為忽袁公,私明將軍也。”劉備見而奇之,深加接納,雲遂從備至平原,為備主騎兵。初,袁術之得南陽,戶口數百萬,而術奢淫肆欲,征斂無度,百姓苦之,稍稍離散。既與袁紹有隙,各立黨援以相圖謀。術結公孫瓚而紹連劉表,豪桀多附於紹。術怒曰:“群豎不吾從而從吾家奴乎!”又與公孫瓚書曰:“紹非袁氏子。”紹聞大怒。
當初西漢中山靖王劉勝的後裔、涿郡人劉備,幼年喪父,家境貧苦,與母親一起靠販賣草鞋為生。劉備身高七尺五寸,雙手下垂時能夠超過膝蓋,耳朵很大,連自己的眼睛都能看得到。他胸懷大誌,不多說話,喜怒不形於色。他因曾經與公孫瓚一起在盧植門下學習儒家經義,所以便投靠公孫瓚。公孫瓚派他與田楷奪取青州,建立了戰功,因此被任命為平原國相。劉備年輕時與河東人關羽、涿郡人張飛交情深厚,於是委派他們兩人為別部司馬,分別統領部隊。他與這兩人同榻而眠,情同手足,但是在大庭廣眾之中,關羽和張飛整日站在劉備身邊侍衛。他們跟隨劉備應付周旋,不避艱險。常山人趙雲率領本郡的隊伍前去投奔公孫瓚,公孫瓚問他說:“聽說你們冀州人都願歸順袁紹,怎麼唯獨你能迷途知返呢?”趙雲答道:“天下大亂,不知道誰是能夠拯救大難的人。百姓遭受的痛苦,就像是被倒吊起來一樣。我們冀州的百姓,隻是向往仁政,並不是輕視袁紹而親附將軍。”劉備見到趙雲後,認為他膽識出眾,便用心交結。於是趙雲就隨劉備到平原國,為他統領騎兵。當初,袁術占領南陽時,有戶口數百萬,但他驕奢淫逸,征收賦稅沒有限度,百姓困苦,逐漸外逃。他與袁紹結下怨仇後,兩人自樹立黨羽,尋求外援,互相算計。袁術勾結公孫瓚,袁紹則聯合劉表。當時,豪傑多數都歸附袁紹。袁術憤怒地說:“這些小子不跟隨我,反而跟隨我們家的家奴嗎!”他還給公孫瓚寫信說:“袁紹不是袁家的兒子。”袁紹聽到後大怒。
術使孫堅擊劉表,表遣其將黃祖逆戰於樊、鄧之間,堅擊破之,遂圍襄陽。表夜遣黃祖潛出發兵,祖將兵欲還,堅逆與戰,祖敗走,竄峴山中。堅乘勝夜追祖,祖部兵從竹木間暗射堅,殺之。堅所舉孝廉長沙桓階詣表堅喪,表義而許之。堅兄子賁率其士眾就袁術,術複表賁為豫州刺史。術由是不能勝表。
袁術派孫堅去攻擊荊州刺史劉表,劉表派部將黃祖在樊城和鄧縣一帶迎戰。孫堅打敗黃祖,於是圍困襄陽。劉表派黃祖乘夜偷偷出城,前去調集各郡的授軍,黃祖率軍想要返回襄陽時,孫堅迎擊,黃祖敗退,逃入峴山。孫堅乘勝連夜追趕,黃祖的部曲潛伏在竹林樹叢之中,用暗箭將孫堅射死。孫堅生前推薦的孝廉長沙人桓階晉見劉表,請求他歸還孫堅的屍體安葬。劉表為他的義舉所感動,表示同意發還。孫堅哥哥的兒子孫賁率領孫堅的部隊投靠袁術。袁術又上表推薦孫賁擔任豫州刺史。從此以後,袁術不再能戰勝劉表。
初,董卓入關,留硃俊守雒陽,而俊潛與山東諸將通謀,懼為卓所襲,出奔荊州。卓以弘農楊懿為河南尹;俊複引兵還雒,擊懿,走之。俊以河南殘破無所資,乃東屯中牟,移書州郡,請師討卓。徐州刺史陶謙上俊行車騎將軍,遣精兵三千助之,餘州郡亦有所給。謙,丹楊人。朝廷以黃巾寇亂徐州,用謙為刺史。謙至,擊黃巾,大破走之,州境晏然。
當初,董卓入函穀關時,留朱俊鎮守洛陽。而朱俊暗中與山東地區的將領們聯絡,他怕董卓發覺後會出兵襲擊,就逃到荊州。董卓任命弘農人楊懿為河南尹,朱俊又率軍返回洛陽,進攻楊懿,楊懿敗逃。朱俊見洛陽已殘破不堪,便向東移駐中牟縣。同時向各州、郡發出公文,號召各地派軍討伐董卓。徐州刺史陶謙上表推薦朱俊代理車騎將軍,並派三千名精兵援助朱俊,其他州、郡也紛紛響應。陶謙是丹陽人,朝廷因黃巾軍侵擾徐州,便任命他為刺史。陶謙到職之後,大破黃巾軍,將其逐出,恢複了徐州境內的秩序。
劉焉在益州陰圖異計。沛人張魯,自祖父陵以來世為五鬥米道,客居於蜀。魯母以鬼道常往來焉家,焉乃以魯為督義司馬,以張脩為別部司馬,與合兵掩殺漢中太守蘇固,斷絕斜穀閣,殺害漢使。焉上書言:“米賊斷道,不得複通。”又托他事殺州中豪強王鹹、李權等十餘人,以立威刑。犍為太守任岐及校尉賈龍由此起兵攻焉,焉擊殺岐、龍。焉意漸盛,作乘輿車具千餘乘,劉表上“焉有似子夏在西河疑聖人”之論。時焉子範為左中郎將,誕為治書禦史,璋為奉車都尉,皆從帝在長安,惟小子別部車馬瑁素隨焉;帝使璋曉喻焉,焉留璋不遣。
劉焉在益州暗中策劃獨立。沛國人張魯從他祖父張陵創立五鬥米道以來,世代信奉,遷到蜀地居住。張魯的母親因會神秘的道術,經常出入劉焉家中,於是劉焉任命張魯為督義司馬,張為別部司馬,派兩人聯合率兵攻殺漢中郡太守蘇固,並封鎖了益州到長安的通道斜穀閣,截殺朝廷派來的使臣。劉焉上書朝廷,說:“米賊將道路阻斷,不能再與朝廷聯係。”又找借口殺死州中豪強王鹹、李權等十餘人,以建立型威。犍為郡太守任岐與校尉賈龍因此起兵攻打劉焉,劉焉迎擊,殺死任岐、機龍。劉焉漸漸得意忘形,製作了唯有皇帝才能使用的禦車及其他車具一千多輛。荊州刺史劉表為此上書說:“劉焉在益州處處仿效皇帝,就像子夏在西河模仿孔聖人一樣。”當時,劉焉的兒子劉範為左中郎將,劉誕為治書禦史,劉璋為奉車都尉,都跟隨獻帝住在長安,隻有小兒子別部司馬劉瑁一直跟隨在劉焉身邊。獻帝派劉璋到益州,向劉焉講清道理,劉焉則將劉璋留下,不讓他再回長安。
公孫度威行海外,中國人士避亂者多歸之,北海管寧、邴原、王烈皆往依焉。寧少時與華歆為友,嚐與歆共鋤菜,見地有金,寧揮鋤不顧,與瓦石無異,歆捉而擲之,人以是知其優劣。邴原遠行遊學,八九年而歸,師友以原不飲酒,會米肉送之,原曰:“本能飲酒,但以荒思廢業,故斷之耳。今當遠別,可一飲燕。”於是共坐飲酒,終日不醉。寧、原俱以操尚稱,度虛館以候之。寧既見度,乃廬於山穀。時避難者多居郡南,而寧獨居北,示無還誌,後漸來從之,旬月而成邑。寧每見度,語唯經典,不及世事;還山,專講《詩》、《書》,習俎豆,非學者無見也。由是度安其賢,民化其德。邴原性剛直,清議以格物,度已下心不安之。寧謂原曰:“潛龍以不見成德。言非其時,皆招禍之道也。”密遣原逃歸,度聞之,亦不複追也。王烈器業過人,少時名聞在原、寧之右。善於教誘,鄉裏有盜牛者,主得之,盜請罪,曰:“刑戮是甘,乞不使王彥方知也!”烈聞而使人謝之,遺布一端。或問其故,烈曰:“盜懼吾聞其過,是有恥惡之心,既知恥惡,則善心將生,故與布以勸為善也。”後有老父遺劍於路,行道一人見而守之。至暮,老父還,尋得劍,怪之,以事告烈,烈使推求,乃先盜牛者也。諸有爭訟曲直將質之於烈,或至塗而反,或望廬而還,皆相推以直,不敢使烈聞之。度欲以為長史,烈辭之,為商賈以自穢,乃免。
公孫度的聲威遠傳海外,中原地區人士為了躲避戰亂紛紛歸附他。北海人管寧、邴原和王烈都前往投奔。管寧少年時與華歆是朋友,曾一起鋤菜,看到地上有一塊黃金,管寧繼續揮鋤不止,視黃金如同瓦礫,華歆卻將黃金拾起後又扔掉。人們從這件事上判斷出他們二人的優劣。邴原曾到遠方去遊學,八九年後才返回家鄉,老師和朋友們以為他不會喝酒,所以隻拿來米和肉為他送行。邴原說:“我本來有酒量,隻是因為怕荒廢學業,才將酒戒掉。如今就要與你們遠別,可以喝一次。”於是與眾人坐在一起飲酒,喝了一天也沒醉。管寧、邴原都以節操高尚而聞名於世,公孫度聽說他們來到遼東,便準備賓館,迎候二人。管寧見過公孫度之後,就在山穀中修建小屋。當時前來避難的人大多居住在郡城南郊,而唯獨管寧住在北郊,表示他不想返回家鄉。後來人們漸漸地在他的周圍落戶。不過一個月,就形成了村莊。管寧每次見到公孫度,隻談儒學經典,不涉及世事;回到山中,則專門講授《詩經》、《尚書》,研習古代祭祀的禮儀,隻會見學者,不見其他的人。因此,公孫度因管寧為人賢明而不再提防他,民間則受到他品德的感化。邴原為人性情剛直,喜歡評價人物,抨擊不合理的現象,從公孫度以下的各級官吏,都對他表示不滿。管寧對邴原說:“隱藏的龍,以不為人所見而成其德。不合時機而發表意見,都會招來災禍。”他秘密教邴原逃回中原。公孫度聽說後,也沒有派人追趕。王烈器度寬宏,學業精深,年輕時名望在管寧、邴原之上。他善於教誨,鄉裏有人偷牛,被牛的主人捉住,偷牛賊請求說:“甘願受型被殺,隻求不讓王烈知道。”王烈聽說後讓人前去看他,並送給他一匹布。有人詢問送布的原因,王烈說:“偷牛賊害怕我聽到他的過失,表示他還有羞恥心。既然知道羞恥,就能夠生出善心。我送給他布,就是鼓勵他從善。”後來,有一位老人將佩劍丟失在路上,一位行人看到後,便守在旁邊,到了傍晚,老人回來,找到了丟失的劍,大為驚奇,便把這件事告訴王烈。王烈派人調查,原來守劍的人就是從前那個偷牛賊。民間發生爭執後,去請王烈裁決,有的才走到半路,有的隻看到他的住宅,便紛紛退回去,向對方表示讓步,而不願讓王烈知道他們有過糾紛。公孫度想任命王烈為長史,王烈推辭不受,而去經營商業來貶低自己,表示無意為官。公孫度這才作罷。
孝獻皇帝乙初平三年(壬申,公元一九二年)
初平三年(壬申,公元192年)
春,正月,丁醜,赦天下。
春季,正月,丁醜(疑誤),大赦天下。
董卓遣牛輔將兵屯陝,輔分遣校尉北地李傕、張掖郭汜、武威張濟將步騎數萬擊破硃俊於中牟,因掠陳留、潁川諸縣,所過殺虜無遺。
董卓派牛輔率軍駐在陝縣,牛輔分別派遣校尉北地人李、張掖人郭汜、武威人張濟率領步、騎兵數萬人襲擊中牟,大敗朱俊,並沿搶掠陳留、穎川兩郡所屬各縣,所過之處,燒殺擄掠,人民幾乎死盡。
初,荀淑有孫曰彧,少有才名,何顒見而異之,曰:“王佐才也!”及天下亂,彧謂父老曰:“潁川四戰之地,宜亟避之。”鄉人多懷土不能去,彧獨率宗族去依韓馥。會袁紹已奪馥位,待彧以上賓之禮。彧度紹終不能定大業,聞曹操有雄略,乃去紹從操。操與語,大悅,曰:“吾子房也!”以為奮武司馬。其鄉人留者,多為傕、汜等所殺。
當初,荀淑的孫子荀,從小就有才華名望。何見到他大為驚異,說:“真是一個輔佐君王的人才!”及至天下大亂,荀對鄉裏父老說:“穎川地勢平闊,四麵受敵,應該盡早躲避。”鄉裏人多依戀故土,舍不得離去。隻有荀率領他的家族前去投奔韓。這時袁紹已經奪取了韓的地位,他用上賓之禮接待荀。荀認為袁紹最終不能成就大業,聽說曹操有雄才大略,於是離開袁紹,前去投奔曹操。曹操與他麵談之後,大為高興,說:“這就是我的張良!”於是任命他為奮武司馬。那些留在穎川未走的鄉人,多在這次劫難中被李、郭汜等殺害。
袁紹自出拒公孫瓚,與瓚戰於界橋南二十裏。瓚兵三萬,其鋒甚銳。紹令麹義領精兵八百先登,強弩千張夾承之。瓚輕其兵少,縱騎騰之。義兵伏楯下不動,未至十數步,一時同發,歡呼動地,瓚軍大敗。斬其所置冀州刺史嚴綱,獲甲首千餘級。追至界橋,瓚斂兵還戰,義複破之,遂到瓚營,拔其牙門,餘眾皆走。
袁紹親自率軍迎戰公孫瓚,兩軍會戰於界橋以南二十裏處。公孫瓚部下有三萬人馬,銳不可當。袁紹命令義率領精兵八百人為先鋒,並在左右兩側布置了一千張強弩。公孫瓚輕視義兵少,命令騎兵衝陣。義的士兵則用盾牌掩護身體,一動不動。等雙方相距不到十幾步時,兩側弓弩齊發,喊殺之聲動地。公孫瓚軍大敗,他所任命的冀州刺史嚴綱被殺,死亡一千餘人。義率兵追至界橋,公孫瓚集結軍隊,進行反撲。義再次大勝,於是到達公孫瓚軍營,拔掉了營門大旗。公孫瓚的殘軍全部逃走。
初,兗州刺史劉岱與紹、瓚連和,紹令妻子居岱所,瓚亦遣從事範方將騎助岱。及瓚擊破紹軍,語岱令遣紹妻子,別敕範方:“若岱不遣紹家,將騎還!吾定紹,將加兵於岱。”岱與官屬議,連日不決,聞東郡程昱有智謀,召而問之,昱曰:“若棄紹近援而求瓚遠助,此假人於越以救溺子之說也。夫公孫瓚非袁紹之敵也,今雖壞紹軍,然終為紹所禽。”岱從之。範方將其騎歸,未至而瓚敗。
起初,兗州刺史劉岱與袁紹、公孫瓚的關係都很好。袁紹讓自己的妻子兒女寄居在劉岱家中,公孫瓚也派從事範方率領騎兵前往協助劉貸。及至公孫瓚初次擊敗袁紹的軍隊後,告訴劉岱,讓交出袁紹的家眷。同時另下命令給範方:“如果劉岱不交出袁紹的家眷,就率領騎兵返回。等我平定袁紹之後,再對劉岱用兵。”劉岱與部屬商議對策,一連幾天不能決定。後聽說東郡人程昱足智多謀,便召他來征詢意見。程昱說:“舍棄冀州袁紹這個近援,而想得到幽州公孫瓚的遠助,就好像到遙遠的越地去請遊泳能手來解救這裏已快淹死的人一樣,是毫無用處的。而且公孫瓚不是袁紹的對手,如今公孫瓚打敗袁紹的軍隊,然而他緊終將被袁紹擒獲。”劉岱聽從了他的意見。範方率騎兵離開兗州,返回公孫瓚的大營,還未到達,公孫瓚便已經潰敗。
曹操軍頓丘,於毒等攻東武陽。操引兵西入山,攻毒等本屯。諸將皆請救武陽。操曰:“使賊聞我西而還,武陽自解也,不過,我能敗其本屯;虜不能拔武陽必矣。”遂行。毒聞之,棄武陽還。操遂擊眭固及匈奴於夫羅於內黃,皆大破之。
曹操駐軍頓丘,於毒等進攻東武陽。曹操命令軍隊西行入山,前去攻擊於毒等的營寨。部下將領全都請求援救東武陽。曹操說:“讓叛匪聽說我們西行,如果他們回來救援,那麼東武陽的包圍不救自解;如果他們不回來,那麼我們能夠攻下他們的營寨,而他們肯定不能攻下武陽。”於是率軍出發。於毒聽說曹軍西行,便放棄東武陽,趕回來援救營寨。曹操乘勢進軍內黃,向眭固及南匈奴單於於扶羅發動進攻,大敗這兩支隊伍。
董卓以其弟旻為左將軍,兄子璜為中軍校尉,皆典兵事,宗族內外並列朝廷。卓侍妾懷抱中子皆封侯,弄以金紫。卓車服僭擬天子,召呼三台,尚書以下皆自詣卓府啟事。又築塢於郿,高厚皆七丈,積穀為三十年儲,自雲:“事成,雄據天下;不成,守此足以畢老。”卓忍於誅殺,諸將言語有蹉跌者,便戮於前,人不聊生。司徒王允與司隸校尉黃琬、仆射士孫瑞、尚書楊瓚密謀誅卓。中郎將呂布,便弓馬,膂力過人,卓自以遇人無禮,行止常以布自衛,甚愛信之,誓為父子。然卓性剛褊,嚐小失卓意,卓拔手戟擲布,布拳捷避之,而改容顧謝,卓意亦解。布由是陰怨於卓。卓又使布守中閣,而私於傅婢,益不自安。王允素善待布,布見允,自陳卓幾見殺之狀,允因以誅卓之謀告布,使為內應。布曰:“如父子何?”曰:“君自姓呂,本非骨肉。今憂死不暇,何謂父子?擲戟之時,豈有父子情邪!”布遂許之。
董卓任命他的弟董為左將軍,倒子董璜為中軍校尉,都執掌兵權。他的宗族及親戚都在朝中擔任大官,就連董卓侍妾剛生下的兒子也都被封為侯爵,把侯爵用的金印和紫色綬帶當作玩具。董卓所乘坐的車輛和穿著的各種衣飾,都與皇帝的一樣。他對尚書台、禦史台、符節台發號施令,尚書以下的官員都要到他的太師府去彙報和請示。他又在地修建了一個巨大的堡塢,牆高七丈,厚也有七丈,裏麵存了足夠吃三十年的糧食。他對自己說:“大事告成,可以雄據天下;如果不成,守住這裏也足以終老。”董卓性情殘暴,隨意殺人,部下將領言語稍有差錯,就被當場處死,致使人人自危。司徒王允與司隸校尉黃琬、仆射士孫瑞、尚書楊瓚等密謀除掉董卓。中郎將呂布精於騎射,力氣超過常人。董卓知道自己待人寡恩無禮,害怕遭到暗害,無論去什麼地方,都常常讓呂布做自己的隨從侍衛,對他十分寵信,發誓說情同父子。但是董卓性情剛愎,曾經為了一件不合自己心意的小事,拔出手戟擲向呂布。呂布身手矯健,避開手戟,又和言悅色地向董卓道歉,董卓才息怒作罷。呂布從此暗中怨恨董卓。董卓又命呂布守衛中,呂布乘機與董卓的一位侍女私通,越發心中不安。王允一向待呂布很好。呂布見王允時,主動說出幾乎被董卓所殺的事情,於是王允將誅殺董卓的計劃告訴呂布,並讓他做內應。呂布說:“但我們有父子之情,怎麼辦?”王允說:“你自姓呂,與他本沒有骨肉關係,如今顧慮自己的生死都來不及,還談什麼父子!他在擲戟之時,難道有父子之情嗎!”呂布於是應允。
夏,四月,丁巳,帝有疾新愈,大會未央殿。卓朝服乘車而入,陳兵夾道,自營至宮,左步右騎,屯衛周匝,令呂布等扞衛前後。王允使士孫瑞自書詔以授布,布令同郡騎都尉李肅與勇士秦誼、陳衛等十餘人偽著衛士服,守北掖門內以待卓。卓入門,肅以戟刺之;卓衷甲,不入,傷臂,墮車,顧大呼曰:“呂布何在?”布曰:“有詔討賊臣!”卓大罵曰:“庸狗,敢如是邪!”布應聲持矛刺卓,趣兵斬之。主簿田儀及卓倉頭前赴其屍,布又殺之,凡所殺三人。布即出懷中詔版以令吏士曰:“詔討卓耳,餘皆不問。”吏士皆正立不動,大稱萬歲。百姓歌舞於道,長安中士女賣其珠玉衣裝市酒肉相慶者,填滿街肆。弟旻、璜等及宗族老弱在郿,皆為其群下所斫射死。暴卓屍於市。天時始熱,卓素充肥,脂流於地,守屍吏為大炷,置卓臍中然之,光明達曙,如是積日。諸袁門生聚董氏之屍,焚灰揚之於路。塢中有金二三萬斤,銀八九萬斤,錦綺奇玩積如丘山。以王允錄尚書事,呂布為奮威將軍、假節、儀比三司,封溫侯,共秉朝政。
夏季,四月,丁巳(疑誤),獻帝患病初愈,在未央殿大會朝中百官。董卓身穿朝服,乘車入朝。從軍營到皇宮的道路兩側警衛密布,左側是步兵,右側是騎兵,戒備森嚴,由呂布等在前後侍衛。王允命士孫瑞自己書寫詔書交給呂布。呂布讓同郡人、騎都尉李肅與勇士秦誼、陳衛等十餘人冒充衛士,身穿衛士的服裝,埋伏在北掖門等待董卓。董卓一進門,李肅舉戟刺去,董卓內穿鐵甲,未能刺入,隻傷了他的手臂,跌到車下。董卓回頭大喊:“呂布在哪裏?”呂布說:“奉皇帝詔令,討伐賊臣!”董卓大罵說:“狗崽子,你膽敢如此!”呂布沒等董卓罵完,就手持鐵矛將他刺死,並催促士兵砍下他的頭顱。主簿田儀及董卓的奴仆撲到董卓的屍前,又被呂布殺死,共殺了三個人。呂布隨即從懷中取出詔書,命令官兵們說:“皇帝下詔,隻討董卓,其他人一概不問。”官兵們聽後都立正不動,高呼萬歲。百姓大街道上唱歌跳舞,以示慶祝。長安城中的士人、婦女賣掉珠寶首飾及衣服,用來買酒買肉,互相慶賀,街市擁擠得水泄不通。董卓的弟弟董、董璜以及留在塢的董氏家族老幼,都被他們的部下用刀砍死,或用箭射死。董卓的屍體被拖到市中示眾。當時天氣漸熱,董卓一向身體肥胖,油脂流到地上,看守屍體的官吏便作了一個大燈撚,放在董卓的肚臍上點燃,從晚上燒到天亮,就這樣一連燒了幾天。受過董卓迫害的袁氏家族的門生們,把已被斬碎的董卓屍體收攏起來,焚燒成灰,所撤在大路上。塢中藏有黃金二三萬斤,白銀八九萬斤,綾羅綢緞、奇珍異寶堆積如山。獻帝任命王允主持尚書事務;呂布為奮威將軍,假節,禮儀等待遇均與三公相等,封溫侯,與王允一起主持朝政。
卓之死也,左中郎將高陽侯蔡邕在王允坐,聞之驚歎。允勃然叱之曰:“董卓,國之大賊!幾亡漢室。君為王臣,所宜同疾,而懷其私遇,反相傷痛,豈不共為逆哉!”即收付廷尉。邕謝曰:“身雖不忠,古今大義,耳所厭聞,口所常玩,豈當背國而向卓也!願黥首刖足,繼成漢史。”士大夫多矜救之,不能得。太尉馬日磾謂允曰:“伯喈曠世逸才,多識漢事,當續成後史,為一代大典;而所坐至微。誅之,無乃失人望乎!”允曰:“昔武帝不殺司馬遷,使作謗書流於後世。方今國祚中衰,戎馬在郊,不可令佞臣執筆在幼主左右,既無益聖德,複使吾黨蒙其訕議。”日磾退而告人曰:“王公其無後乎!善人,國之紀也;製作,國之典也;滅紀廢典,其能久乎!”邕遂死獄中。
董卓被殺時,左中郎將、高陽侯蔡邕正在王允家中作客,聽到這一消息後,為之驚歎。王允勃然大怒,斥責說:“董卓是國家的大賊,幾乎滅亡了漢朝王室的統治。你是漢朝的大臣,應當同仇敵愾,而你懷念他的私人恩惠,反為他悲痛,這豈不是與他共同為逆嗎!”當時就將蔡邕逮捕,送交廷尉。蔡邕承認自己有罪,說:“雖然我身處這樣一個不忠的地位,但對古今的君臣大義,耳中常聽,口中常說,怎麼會背叛國家而袒護董卓呢!我情願在臉上刺字,砍去腳,讓我繼續寫完《漢史》。”許多士大夫同情蔡邕,設法營救他,但沒有成功。太尉馬日對王允說:“蔡伯喈是曠世奇才,對漢朝的史事典章了解很多,應當讓他完成史書,這將是一代大典。而且他所犯的罪是微不足道的,殺了他,豈不使天下士人失望!”王允說:“從前武帝不殺司馬遷,結果使得他所作的謗書《史記》流傳後世。如今國運中衰,兵馬就在郊外,不能讓奸佞之臣在幼主身邊撰寫史書,這既無益於皇帝的聖德,還會使我們這些人受到譏諷。”馬日退出後,對別人說:“王允的後代大概要滅絕!善人是國家的楷模,史著是國家的經典。毀滅楷模,廢除經典,國家如何能夠長久?”於是,蔡邕就死在獄中。
初,黃門侍郎荀攸與尚書鄭泰、侍中種輯等謀曰:“董卓驕忍無親,雖資強兵,實一匹夫耳,可直刺殺也。”事垂就而覺,收攸係獄,泰逃奔袁術。攸言語飲食自若,會卓死。得免。
起初,黃門侍郎荀攸與尚書鄭秦、侍中種輯等秘密商議:“董卓驕橫殘忍,沒有真正的親信,雖然手握強兵,實際上不過是一個孤立的獨夫民賊,可以徑直把他刺死!”事情將成,而消息泄露,荀攸被捕入獄,鄭泰逃走,投奔袁術。荀攸在獄中沉著鎮定,言談和飲食都與平時一樣。恰好董卓被殺,荀攸得以幸免。
青州黃巾寇兗州,劉岱欲擊之,濟北相鮑信諫曰:“今賊眾百萬,百姓皆震恐,士卒無鬥誌,不可敵也。然賊軍無輜重,唯以鈔略為資。今不若畜士眾之力,先為固守。彼欲戰不得,攻又不能,其勢必離散。然後選精銳,據要害,擊之可破也。”岱不從,遂與戰,果為所殺。曹操部將東郡陳宮謂操曰:“州今無主,而王命斷絕,宮請說州中綱紀,明府尋往牧之,資之以收天下,此霸王之業也。”宮因往說別駕、治中曰:“今天下分裂而州無主;曹東郡,命世之才也,若迎以牧州,必寧生民。”鮑信等亦以為然,乃與州吏萬潛等至東郡,迎操領兗州刺史。操遂進兵擊黃巾於壽張東。不利。賊眾精悍,操兵寡弱,操撫循激勵,明設賞罰,承間設奇,晝夜會戰,戰輒禽獲,賊遂退走。鮑信戰死,操購求其喪不得,乃刻木如信狀,祭而哭焉。詔以京兆金尚為兗州刺史,將之部,操逆擊之,尚奔袁術。
青州的黃巾軍攻掠兗州,兗州刺史劉岱準備出兵迎擊。濟北國相鮑信勸阻他說:“如今黃巾軍有百萬之眾,百姓全都十分恐慌,士兵也沒有鬥誌,不能對付敵人。然而黃巾軍沒有輜重,隻靠搶劫來供應軍需。我們不如保存實力,首先固守城池。敵軍求戰不得,攻城不下,勢必離散。到那時再挑選精兵,分據各關口要塞,一定可以將敵軍打敗。”劉岱不聽,率軍出戰,果然被黃巾軍殺死。曹操的部將東郡人陳宮對曹操說:“現在刺史已死,州中無主,與朝廷的聯係也已斷絕,無法再委任新的刺史。我想去說服州中的主要官員,同意由您來主持州中事務。以此作為資本,進而奪取天下,這是霸王大業。”於是,陳宮前去勸說別駕、治中等主要官員。”如今天下分裂,而無人主持州政。曹操是一代英才,假如迎接他做刺史,必然能夠使百姓安寧。”鮑信等也有同樣的看法,便與州中官吏萬潛等人來到東郡,迎接曹操兼任兗州刺史。曹操隨後率軍到壽張縣東攻擊黃巾軍,未能取勝。黃巾軍驍勇精悍,而曹軍則兵力單薄。曹操穩定軍心,鼓舞士氣,嚴明賞罰製度,並且連設奇計,晝夜不停地會戰,每次都殺傷不少敵軍。於是黃巾軍退出兗州。鮑信戰死,曹操懸賞尋找他的屍體,但終究沒有找到,於是就雕刻了一個鮑信的木像。下葬時,曹操親去祭奠,放聲大哭。朝廷任命京兆人金尚為兗州刺史。金尚將要赴任,遭到曹操迎擊,金尚逃走,投奔了袁術。
五月,以征西將軍皇甫嵩為車騎將軍。
五月,任命征西將軍皇甫嵩為車騎將軍。
初,呂布勸王允盡殺董卓部曲,允曰:“此輩無罪,不可。”布欲以卓財物班賜公卿、將校,允又不從。允素以劍客遇布,布負其功勞,多自誇伐,既失意望,漸不相平。允性剛稜疾惡,初懼董卓,故折節下之。卓既殲滅,自謂無複患難,頗自驕傲,以是群下不甚附之。允始與士孫瑞議,特下詔赦卓部曲,既而疑曰:“部曲從其主耳。今若名之惡逆而赦之,恐適使深自疑,非所以安之也。”乃止。又議悉罷其軍,或說允曰:“涼州人素憚袁氏而畏關東,今若一旦解兵開關,必人人自危。可以皇甫義真為將軍,就領其眾,因使留陝以安撫之。”允曰:“不然。關東舉義兵者,皆吾徒也。今若距險屯陝,雖安涼州,而疑關東之心,不可也。”
當初,呂布勸王允把董卓的部曲全部殺死,王允說:“這些人沒有罪,不能處死。”呂布想把董卓的財物賞賜給朝中大臣及統兵將領,王允又沒有答應。王允一向把呂布視為一員武將,不願他幹預朝政。而呂布認為自己誅殺董卓有功,到處誇耀。既然屢次失望,心中逐漸不高興。王允性情剛直方正,嫉惡如仇,當初因為畏懼董卓,不得不委曲低頭。董卓被誅之後,他自認為不會再有什麼禍難,頗為驕傲,因此部屬們對他並不十分擁戴。王允起初曾與士孫瑞商議,特別下詔赦免董卓部曲。接著又感到遲疑,說道:“部曲隻是遵從主人的命令,本無罪可言。如今要把他們作為惡逆之人予以赦免,恐怕反會招致他們的猜疑,並不是令他們安心的辦法。”因而沒有頒布赦書。後又商議全部解散董卓所統率的軍隊。有人對王允說:“涼州人一直害怕袁紹,畏懼關東的大軍。如今若是一旦解散軍隊,打開函穀關,董卓的部下一定會人人自危。可任命皇甫嵩為將軍,率領董卓的舊部,並留駐陝縣以進行安撫。”王允說:“不然,關東的義兵將領與我們是一致的,現在如果再將大軍留駐陝縣,扼守險要,雖然安撫了涼州人,卻會使關東將領起疑,這是不行的。”
時百姓訛言當悉誅涼州人,卓故將校遂轉相恐動,皆擁兵自守,更相謂曰:“蔡伯喈但以董公親厚,尚從坐,今既不赦我曹而欲使解兵,今日解兵,明日當複為魚肉矣!”呂布使李肅至陝,以詔命誅牛輔,輔等逆與肅戰,肅敗,走弘農,布誅殺之。輔恇怯失守,會營中無故自驚,輔欲走,為左右所殺。李傕等還,輔已死,傕等無所依,遣使詣長安求赦。王允曰:“一歲不可再赦。”不許。傕等益懼,不知所為,欲各解散,間行歸鄉裏,討虜校尉武威賈詡曰:“諸君若棄軍單行,則一亭長能束君矣。不如相率而西,以攻長安,為董公報仇。事濟,奉國家以正天下;若其不合,走未後也。”傕等然之,乃相與結盟,率軍數千,晨夜西行。王允以胡文才、楊整修皆涼州大人,召使東,解釋之,不假以溫顏,謂曰:“關東鼠子,欲何為邪?卿往呼之!”於是二人往,實召兵而還。傕隨道收兵,比至長安,已十餘萬,與卓故部曲樊稠、李蒙等合圍長安城,城峻不可攻,守之八日。
當時,百姓中盛傳要殺死所有的涼州人,於是那些原為董卓部下的將領驚恐不安,全都控製軍隊,以求自保。他們還相互傳言:“蔡邕隻因受過董卓的信任和厚待,尚且被牽連處死。現在既沒有赦免我們,又要解散我們的軍隊。如果今天解散軍隊,明天我們就會成為任憑宰殺的魚肉了。”呂布派李肅前往陝縣,宣布皇帝詔命,誅殺牛輔。牛輔等率軍迎擊李肅。李肅戰敗,逃回弘農,被呂布處死。牛輔心中惶恐不安,恰巧遇上軍營中無故發生夜驚,牛輔想棄軍逃走,被左右親信殺死。李等回到大營時,牛輔已死,李等無以依靠,便派使者前往長安請求赦免。王允回答說:“一年之內,不能發布兩次赦免令。”拒絕了他們的請求。李等更加害怕,不知如何是好,打算解散軍隊,各人分別走小路逃回家鄉。討虜校尉、武威人賈詡說:“如果你們放棄軍隊,孤身逃命,隻需一個亭長就能把你們捉起來,不如大家齊心合力,西進攻打長安,去為董卓報仇。如果事情成功,可以擁戴皇帝以號令天下,如若不成,再逃走也不遲。”李等同意。於是一起宣誓結盟,率領著數千人馬,晝夜兼程向長安進發。王允知道胡文才、楊整修都是涼州有威望的人物,便召見胡、楊二人,想讓他們去東方會見李等人,解釋誤會。可是王允在麵見他們時,並沒有和顏悅色,而是說:“這些潼關東麵的鼠輩,想要幹什麼?你們去把他們叫來!”因此,胡文才和楊整修去見李等人,實際上是把大軍召回長安。李沿途招集人馬,等到達長安時,已有十餘萬之眾。他們與董卓舊部樊稠、李蒙等會合,一起包圍了長安。長安城牆高大,無法進攻。守到第八天,呂布屬下的蜀郡士兵叛變。
呂布軍有叟兵內反,六月,戊午,引傕眾入城,放兵虜掠。布與戰城中,不勝,將數百騎以卓頭係馬鞍出走,駐馬青瑣門外,招王允同去。允曰:“若蒙社稷之靈,上安國家,吾之願也;如其不獲,則奉身以死之。朝廷幼少,恃我而已,臨難苟免,吾不忍也。努力謝關東諸公,勤以國家為念!”太常種拂曰:“為國大臣,不能禁暴禦侮,使白刃向宮,去將安之!”遂戰而死。傕、汜屯南宮掖門,殺太仆魯馗、大鴻臚周奐、城門校尉崔烈、越騎校尉王頎。吏民死者萬餘人,狼藉滿道。
六月,戊午(初一),叛軍引李部隊入城,李等放縱士兵大肆搶掠。呂布與李等在城中交戰不勝,便率領數百名騎兵,把董卓的頭顱掛在馬鞍上,突圍出走。他在青瑣門外停馬,招呼王允一起逃走,王允回答說:“如果得到社稷之靈保佑,國家平安,這是我最大的願望,如果此願不能實現,那麼我將為之獻出生命。如今皇帝年齡幼小,隻能倚仗著我,遇到危險而自己逃命,我不忍心這樣做。請勉勵關東的各位將領,常將皇帝和國家大局放在心上。”太常種拂說:“身為國家大臣,不能禁止暴力,抵禦淩辱,致使刀槍指向皇宮,還想逃到哪裏!”於是奮戰而死。李、郭汜等駐紮在南宮掖門,殺死太仆魯馗、大鴻臚周奐、城門校尉崔烈、趙騎校尉王頎等人,官吏和百姓被殺一萬餘人,屍體散亂地堆滿街道。
王允扶帝上宣平門避兵,傕等於城門下伏地叩頭,帝謂傕等曰:“卿等放兵縱橫,欲何為乎?”傕等曰:“董卓忠於陛下,而無故為呂布所殺,臣等為卓報仇,非敢為逆也。請事畢詣廷尉受罪。”傕等圍門樓,共表請司徒王允出,問:“太師何罪?”允窮蹙,乃下見之。己未,赦天下,以李傕為揚武將軍,郭汜為揚烈將軍,樊稠等皆為中郎將。傕等收司隸校尉黃琬,下獄。殺之。
王允扶著獻帝逃上宣平門,躲避亂兵。李等人在城下伏地叩頭,獻帝對李等人說:“你們放縱士兵,想要做什麼?”李等說:“董卓忠於陛下,卻無故被呂布殺害,我們為董卓報仇,並不敢作叛逆之事。待到此事了結之後,我們情願上廷尉去領受罪責。”李派兵圍住宣平門樓,聯名上表,要求司徒王允出麵,問道:“太師董卓有什麼罪!”王允被逼無奈,隻好走下樓來麵見李等人。己未(初二),大赦天下。任命李為揚武將軍,郭汜為揚烈將軍,樊稠等人都為中郎將。李等逮捕司隸校尉黃琬,將他處死。
初,王允以同郡宋翼為左馮翊,王宏為右扶風,傕等欲殺允,恐二郡為患,乃先征翼、宏。宏遣使謂翼曰:“郭汜、李傕以我二人在外,故未危王公。今日就征,明日俱族,計將安出?”翼曰:“雖禍福難量,然王命,所不得避也!”宏曰:“關東義兵鼎沸,欲誅董卓,今卓已死,其黨與易製耳。若舉兵共討傕等,與山東相應,此轉禍為福之計也。”翼不從,宏不能獨立,遂俱就征。甲子,傕收允及翼、宏,並殺之;允妻子皆死。宏臨命詬曰:“宋翼豎儒,不足議大計!”傕屍王允於市,莫敢收者,故吏平陵令京兆趙戩棄官收而葬之。始,允自專討卓之勞,士孫瑞歸功不侯,故得免於難。
起初,王允任命同郡人宋翼為左馮翊,王宏為右扶風。李等想要殺死王允,又恐怕他們起兵反抗,於是先要獻帝下詔征召宋翼、王宏。王宏派人對宋翼說:“郭汜、李因為我們兩人在外,所以不敢殺害王允。如果今日應召,明日就會全族被害,你有什麼辦法嗎?”宋翼回答說:“雖然禍福無法預料,然而皇帝的詔命是不能違抗的。”王宏的使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