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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 作者:司馬光  

宋紀·宋紀七

起強圉大淵獻,盡上章攝提格,凡四年。
起(丁亥,公元447年),止(庚寅,公元450年),一共四年

太祖文皇帝中之下元嘉二十四年(丁亥,公元四四七年)
宋文帝元嘉二十四年(丁亥,公元447年)

春,正月,甲戌,大赦。
春季正月,甲戌(二十六日),劉宋實行大赦。

魏吐京胡及山胡曹仆渾等反;二月,征東將軍武昌王提等討平之。
北魏吐京胡和山胡酋長曹仆渾等起來反叛。二月,北魏征東將軍武昌王拓跋提等人前去討伐並平定了叛亂。

癸未,魏主如中山。
癸未(初五),北魏國主拓跋燾前往中山。

魏師之克敦煌也,沮渠牧犍使人斫開府庫,取金玉及寶器,因不複閉。小民爭入盜取之,有司索盜不獲。至是,牧犍所親及守藏者告之,且言牧犍父子多蓄毒藥,潛殺人前後以百數;姊妹皆學左道。有司索牧犍家,得所匿物。魏主大怒,賜沮渠昭儀死,並誅其宗族,唯沮渠祖以先降得免。又有告牧犍猶與故臣民交通謀反者,三月,魏主遣崔浩就第賜牧犍死,諡曰哀王。
北魏大軍攻克敦煌後,沮渠牧犍派人砍開了府庫,拿走了金銀珠寶玉器,府庫大門再也沒有能夠關上,當地老百姓爭搶著進去偷走金銀財寶,有關部門搜捕盜賊而沒有抓獲到一個。到此時,沮渠牧犍的親信及守護府庫的人才向北魏朝廷告發了沮渠牧犍,並且說沮渠牧犍父子藏起了許多毒藥,偷偷殺掉的人前後有一百多。還有,沮渠牧犍的姐妹們都學會邪門歪道的法術。有關部門搜查了沮渠牧犍的家,得到了沮渠牧犍匿藏的東西。拓跋燾大怒,下令沮渠昭儀自殺,並誅滅了沮渠宗族,隻有沮渠祖由於最早投降而免於一死。又有人告發說沮渠牧犍還在與他的舊時官吏、百姓秘密來往,圖謀反叛,三月,拓跋燾派崔浩去沮渠牧犍家,讓他在家裏自殺,諡號為哀王。

魏人徙定州丁零三千家於平城。
北魏將定州的丁零部落三千戶遷到了平城。

六月,魏西征諸將扶風公處真等八人,坐盜沒軍資及虜掠贓各千萬計,並斬之。
六月,北魏西征諸將領扶風公拓跋處真等八名大將因盜賣和吞沒軍用物資,及搶奪擄掠贓物每人各得錢財數以千萬計,一起被處死。

初,上以貨重物輕,改鑄四銖錢。民多翦鑿古錢,取銅盜鑄。上患之。錄尚書事江夏王義恭建議,請以大錢一當兩。右仆射何尚之議曰:“夫泉貝之興,以估貨為本,事存交易,豈假多鑄!數少則幣重,數多則物重,多少雖異,濟用不殊。況複以一當兩,徒崇虛價者邪?若今製遂行,富人之貲自倍,貧者彌增其困,懼非所以使之均壹也。”上卒從義恭議。
當初,劉宋文帝認為錢幣麵值太大而東西的價格卻很低,下令改鑄新的四銖錢,老百姓也有很多人把古錢毀掉,用這些銅自己偷偷鑄造新錢,文帝為此很憂慮。錄尚書事江夏王劉義恭向文帝建議,請求用一個大錢當兩個小錢。右仆射何尚之發表議論說:“錢幣的興起,是以估量貨物的價值為標準的,這種事情隻要有買賣交易就會存在,怎能憑借多鑄錢幣來影響它呢!錢幣數量少錢幣價值就高,錢幣數量多貨物價值就高,錢幣的數量多少雖然不一樣,但它們的使用功能卻沒有什麼不同。何況用一個大錢當作二個小錢,隻是增加了表麵價值呢!如果我們實行這個以一個大錢當二個小錢花的辦法,富人的財物自然會成倍增加,貧苦百姓則會更加貧困起來,這樣做恐怕並不是我們要使社會達到貧富均衡的好辦法。”文帝最終采納了劉義恭的建議。

秋,八月,乙未,徐州刺史衡陽文王義季卒。義季自彭城王義康之貶,遂縱酒不事事。帝以書誚責,且戒之,義季猶酣飲自若,以至成疾而終。
秋季,八月,乙未(二十日),劉宋徐州刺史衡陽文王劉義季去世。自從彭城王劉義康被貶後,劉義季就開始縱酒,不做他應該做的事。文帝寫信譏諷責備,並且勸誡他,劉義季還是一如既往地豪飲不止,以致因酗酒過度成病而死。北魏樂安宣王拓跋範去世。

魏樂安宣王範卒。
冬季,十月,壬午(初八),劉宋胡藩的兒子胡誕世殺了豫章太守桓隆之,占據豫章郡反叛朝廷。他想要擁戴前彭城王劉義康做皇帝,前交州刺史檀和之在卸任回京途中,路過豫章,擊敗斬殺了胡誕世。

冬,十月,壬午,胡籓之子誕世殺豫章太守桓隆之,據郡反,欲奉前彭城王義康為主;前交州刺史檀和之去官歸,過豫章,擊斬之。
十一月,甲寅(初十),封皇子劉渾為汝陰王。

十一月,甲寅,封皇子渾為汝陰王。
十二月,北魏晉王拓跋伏羅去世。

十二月,魏晉王伏羅卒。
楊文德占據了北魏的葭蘆城,並招撫誘降氐、羌族人,武都等五個郡的氐人全部歸附。

楊文德據葭蘆城,招誘氐、羌,武都等五郡氐皆應之。
元嘉二十五年(戊子、公元448年)

太祖文皇帝中之下元嘉二十五年(戊子,公元四四八年)
春季,正月,北魏仇池鎮將皮豹子率領各路大軍攻伐楊文德。楊文德軍隊戰敗,放棄葭蘆城,逃回漢中。皮豹子逮捕了楊文德的妻子、孩子、幕僚臣屬,沒收了他所有的軍用物資,同時又逮捕了楊保宗所娶的北魏公主,大勝而回。

春,正月,魏仇池鎮將皮豹子帥諸軍擊之。文德兵敗,棄城奔漢中。豹子收其妻子、僚屬、軍資及楊保宗所尚魏公主而還。
當初,楊保宗要叛離北魏時,公主力加勸誘鼓勵。有人問公主說:“你為什麼要背叛你父母的國家?”公主回答說:“此事成功,我就是一國之母,這怎能同我現在的小縣公主身份相比呢?”北魏國主拓跋燾命她自殺。

初,保宗將叛,公主勸之。或曰:“奈何叛父母之國?”公主曰:“事成,為一國之母,豈比小縣公主哉!”魏主賜之死。
楊文德因為失去所鎮守的土地,因而被罷免了官職,削去了爵位和封地。

楊文德坐失守,免官,削爵土。
二月,癸卯(疑誤),北魏國主拓跋燾前去定州,命令解散在京畿外圍修築要塞工事的人。然後又前往上黨,下令誅戮潞縣反叛百姓二千多戶,並強迫河西郡、離後鎮百姓五千多戶遷到平城。

二月,癸卯,魏主如定州,罷塞圍役者;遂如上黨,誅潞縣叛民二千餘家,徙河西離石民五千餘家於平城。
閏二月,己酉(初七),劉宋文帝在宣武場舉行閱兵大典。

閏月,己酉,帝大蒐於宣武場。
當初,劉湛被誅殺後,吏部郎庾炳之受到文帝的寵信,官職不斷升遷直到吏部尚書,其勢力在朝野上下無人能及。但是,庾炳之沒有才學,而且性情暴躁又極淺薄。官居吏部尚書之後,喜歡汙辱漫罵來訪的客人,並且大肆接受賄賂,士大夫們都非常討厭、憎惡他。

初,劉湛既誅,庾炳之遂見寵任,累遷吏部尚書,勢傾朝野。炳之無文學,性強急輕淺。既居選部,好詬詈賓客,且多納貨賂,士大夫皆惡之。
庾炳之在個人私宅留宿兩名令史,受到有關部門彈劾,而文帝認為他的錯誤很小,想不作處理。仆射何尚之因此竭力揭發庾炳之的缺點錯誤,說:“庾炳之看見別人有蠟燭盤、好驢等,沒有他不想去要的;他選人用人不公正事例更不是一兩件。他結交培養自己的黨羽,製造撥弄是非,離間他人,傷風敗俗,超過了範曄,他比範曄少的就是還沒有反叛朝廷這一件事而已。即使不加罪於他,也應該將他降職外放。”文帝想要讓庾炳之作丹楊尹。何尚之說:“庾炳之犯了罪辜負了給予他的恩德,現在又煊赫地封授他堂堂丹楊尹這樣的美差,這是進一步增加他的氣勢。古人說:‘有功不賞,有過不罰,即使是堯、舜也不能使天下太平!’我過去在陛下麵前談論範曄,也害怕會冒犯龍顏,可是現在我想隻要把我心中一些想法都說出來,即使冒著九死的危險,也是不後悔崐的。曆觀從古至今的諸多大事,從沒有過惡跡昭彰,收受賄賂達幾百萬,而能進一步得到高官厚祿象庾炳之這樣的人呀。”文帝這才罷免了庾炳之的官職,任命徐湛之作丹楊尹。劉宋彭城太守王玄謨上書文帝說:“彭城位兼水陸交通要道,請求派皇子親臨彭城主持政事。”夏季,四月,乙卯(十四日),文帝任命武陵王劉駿為安北將軍、徐州刺史。

炳之留令史二人宿於私宅,為有司所糾。上薄其過,欲不問。仆射何尚之因極陳炳之之短曰:“炳之見人有燭盤、佳驢,無不乞匄;選用不平,不可一二;交結朋黨,構扇是非,亂俗傷風,過於範曄,所少,賊一事耳。縱不加罪,故宜出之。”上欲以炳之為丹陽尹。尚之曰:“炳之蹈罪負恩,方複有尹京赫赫之授,乃更成其形勢也。古人雲:‘無賞無罰,雖堯、舜不能為治。’臣昔啟範曄,亦懼犯顏,苟曰愚懷,九死不悔。曆觀古今,未有眾過藉藉,受貨數百萬,更得高官厚祿如炳之者也。”上乃免炳之官,以徐湛之為丹陽尹。彭城太守王玄謨上言:“彭城要兼水陸,請以皇子撫臨州事。”夏,四月,乙卯,以武陵王駿為安北將軍、徐州刺史。
五月,甲戌(初四),北魏任命交趾公韓拔為鄯善國國王,鎮守鄯善,對老百姓征發的賦稅和勞役,參照北魏內地郡縣。

五月,甲戌,魏以交趾公韓拔為鄯善王,鎮鄯善,賦役其民,比之郡縣。
劉宋用一個大錢頂兩個小錢的流通辦法,實行了一段時間,朝廷和個人都認為太不方便。己卯(初九),下令廢除這一規定。

當兩大錢行之經時,公私不以為便;己卯,罷之。
六月,丙寅(二十六日),劉宋荊州刺史南譙王劉義宣晉升為司空。

六月,丙寅,荊州刺史南譙王義宣進位司空。
辛酉(二十一日),北魏國主前往廣德宮。

辛酉,魏主如廣德宮。
秋季,八月,甲子(二十五日),劉宋朝廷封皇子劉為淮陽王。

秋,八月,甲子,封皇子彧為淮陽王。
西域般悅國離平城有一萬多裏,派使節到北魏,請求和北魏聯合從東西方向共同夾擊柔然國。北魏國主同意,下令北魏內外嚴格警戒。

西域般悅國去平城萬有餘裏,遣使詣魏,請與魏東西合擊柔然。魏主許之,中外戒嚴。
九月,辛未(初二),劉宋任命尚書右仆射何尚之為左仆射,領軍將軍沈演之為吏部尚書。

九月,辛未,以尚書右仆射何尚之為左仆射,領軍將軍沈演之為吏部尚書。
丙戌(十七日),北魏國主前去陰山。

丙戌,魏主如陰山。
北魏成周公萬度歸攻伐焉耆國,大敗焉耆。焉耆國王鳩屍卑那逃奔到龜茲。北魏國主下詔,命令唐和與前部王車伊洛率領所部軍隊與萬度歸會師,然後討伐西域。唐和勸說並收降了柳驢等六個城池,於是又趁機共同攻伐波居羅城,最後把它攻克。

魏成周公萬度歸擊焉耆,大破之,焉耆王鳩屍卑那奔龜茲。魏主詔唐和與前部王車伊洛帥所部兵會度歸討西域。和說降柳驢等六城,因共擊波居羅城,拔之。
冬季,十月,辛醜(初三),北魏弘農昭王奚斤去世,他的兒子奚它觀繼承王位。北魏國主拓跋燾說:“奚斤在關西之戰戰敗,論罪行本來應該處死。我因為他曾經輔佐過先帝,所以恢複了他的爵位和封邑,這才使得他能夠壽終天年,國君與臣子的情分到此也足夠了。”於是,將奚它觀的爵位降為公爵。

冬,十月,辛醜,魏弘農昭王奚斤卒,子它觀襲。魏主曰:“斤關西之敗,罪固當死;朕以斤佐命先朝,複其爵邑,使得終天年,君臣之分亦足矣。”乃降它觀爵為公。
癸亥(二十五日),北魏實行大赦。

癸亥,魏大赦。
十二月,北魏萬度歸從焉耆向西挺進征討龜茲,留下唐和鎮守焉耆。駐守柳驢的官員乙直伽陰謀反叛,唐和進行反擊,斬了乙直伽。從此,諸胡人都畏服於唐和,西域重新平定。

十二月,魏萬度歸自焉耆西討龜茲,留唐和鎮焉耆。柳驢戍主乙直伽謀叛,和擊斬之,由是諸胡鹹附,西域複平。
北魏太子拓跋晃到行宮朝見北魏國主拓跋燾,跟著父親征伐柔然,進崐軍到受降城,卻看不見柔然兵卒的影子,因而將糧食囤積在城內,在那裏設置戍邊軍隊,爾後返回。

魏太子朝於行宮,遂從伐柔然。至受降城,不見柔然,因積糧於城內,置戍而還。
元嘉二十六年(己醜、公元449年)

太祖文皇帝中之下元嘉二十六年(己醜,公元四四九年)
春季,正月,戊辰朔(初一),北魏國主在漠南犒勞各位大臣。甲戌(初七),再次討伐柔然。高涼王拓跋那從東路進軍,略陽王拓跋羯兒由西路挺進,北魏國主和太子拓跋晃則率軍穿過涿邪山,行軍幾千裏。柔然國處羅可汗鬱久閭吐賀真非常恐懼,遠遠逃走。

春,正月,戊辰朔,魏主饗群臣於漠南。甲戌,複伐柔然。高涼王那出東道,略陽王羯兒出西道,魏主與太子出涿邪山,行數千裏。柔然處羅可汗恐懼,遠遁。
二月,己亥(初三),文帝前去丹徒,拜謁京陵。三月,丁巳(疑誤),實行大赦。募集各個州郡願意移居的幾千戶遷來充實京口。

二月,己亥,上如丹徒,謁京陵。三月,丁巳,大赦。募諸州樂移者數千家以實京口。
庚寅(二十四日),北魏國主返回平城。

庚寅,魏主還平城。
夏季,五月,壬午(十七日),文帝回到建康。

夏,五月,壬午,帝還建康。
庚寅(二十五日),北魏國主前往陰山。

庚寅,魏主如陰山。
劉宋文帝想要收複中原,文武百官們爭相獻計獻策去迎合,希望以此受到文帝的寵愛。彭城太守王玄謨尤其喜好進言,文帝對侍臣說:“仔細琢磨王玄謨的陳述,使人頓有霍去病封狼居胥時的感覺。”禦史中丞袁淑對文帝說:“陛下您現在應該席卷趙魏舊土,去泰山祭祀天地神祗。我正趕上這千載難逢的機會,願意向您奉上封禪書。”文帝很高興。袁淑是袁耽的曾孫。秋季,七月,辛未(初七),任命廣陵王劉誕為雍州刺史。文帝認為襄陽向外與函穀關、黃河相接壤,因此打算擴大充實襄陽的財力,於是,撤銷了江州軍府,將江州的文武百官全都配備給雍州;湘州人向朝廷交納的田租稅款也全都轉給了襄陽。

帝欲經略中原,群臣爭獻策以迎合取寵。彭城太守王玄謨尤好進言,帝謂侍臣曰:“觀玄謨所陳,令人有封狼居須意。”禦史中丞袁淑言於上曰:“陛下今當席卷趙、魏,檢玉岱宗;臣逢千載之會,願上封禪書。”上悅。淑,耽之曾孫也。秋,七月,辛未,以廣陵王誕為雍州刺史。上以襄陽外接關、河,欲廣其資力,乃罷江州軍府,文武悉配雍州;湘州入台租稅,悉給襄陽。
九月,北魏國主討伐柔然國,高涼王拓跋那從東路率軍挺進,略陽王拓跋羯兒從中路進軍。柔然國處羅可汗鬱久閭吐賀真將國內所有精銳部隊調來,把拓跋那的部隊包圍了幾十層,拓跋那挖深溝堅守陣地。鬱久閭吐賀真幾次向拓跋那挑戰,都被拓跋那打敗。鬱久閭吐賀真認為拓跋那士卒人數少卻很頑強,懷疑援助拓跋那的主力大軍將要來到,因此,撤去包圍,連夜率軍離開。拓跋那帶鄰士卒奮勇追擊九天九夜。鬱久閭吐賀真越發害怕,丟下輜重物資,穿過穹隆嶺遠遠逃走。拓跋那繳獲了鬱久閭吐賀真丟下的輜重物資,率領大軍返回,同北魏國主在廣澤會合。略陽王拓跋羯兒俘虜了柔然百姓和牲畜差不多有一百多萬。從此,柔然國國力衰敗,躲起來不再敢侵犯北魏邊塞地區。冬季,十二月,戊申(十七日),北魏國主回到平城。

九月,魏主伐柔然。高涼王那出東道,略陽王羯兒出中道。柔然處羅可汗悉國中精兵圍那數十裏;那掘塹堅守,相持數日。處羅數挑戰,輒為那所敗。以那眾少而堅,疑大軍將至,解圍夜去。那引兵追之,九日九夜。處羅益懼,棄輜重,逾穹隆嶺遠遁。那收其輜重,引軍還,與魏主會於廣澤。略陽王羯兒收柔然民畜凡百餘萬。自是柔然衰弱,屏跡不敢犯魏塞。冬,十二月,戊申,魏主還平城。
沔水北部居住的各山地蠻族侵犯雍州,劉宋建威將軍沈慶之率領後軍中兵參軍柳元景、隨郡太守宗等二萬人討伐,分八路一同進軍。在此之前,各個將領們討伐蠻人,都在山下駐紮營地以此迫使他們投降。蠻人就占據陡峻山勢,發射亂石利箭來回擊,劉宋將領們多次失利。楊慶之說:“去年,蠻人的莊稼大獲豐收,他們把糧食都囤積在懸崖峭壁上,我們不能和他們長期對抗。不如出其不意,直殺入他們的內部,一定會打敗他們。”於是,命令各路大軍砍伐樹木,向山上攀登,擂著鼓呐喊著,向前進攻,各蠻族震驚恐慌。沈慶之等趁他們驚恐發動進攻,所過之處,各蠻族立刻全線崩潰,四處逃散。

沔北諸山蠻寇雍州,建威將軍沈慶之帥後軍中兵參軍柳元景、隨郡太守宗愨等二萬人討之,八道俱進。先是,諸將討蠻者皆營於山下以迫之,蠻得據山發矢石以擊,官軍多不利。慶之曰:“去歲蠻田大稔,積穀重岩,不可與之曠日相守也。不若出其不意,衝其腹心,破之必矣。”乃命諸軍斬木登山,鼓噪而前,群蠻震恐。因其恐而擊之,所向奔潰。
元嘉二十七年(庚寅,公元450年)

太祖文皇帝中之下元嘉二十七年(庚寅,公元四五零年)
春季,正月,乙酉(二十四日),北魏國主前去洛陽。

春,正月,乙酉,魏主如洛陽。
建威將軍沈慶之從去年冬季到今年春季,多次擊敗雍州境內的蠻族反抗勢力,依靠蠻族囤積的糧食,充實自己軍隊的糧草,前後共殺蠻族三千人,俘虜了二萬八千多人,收降了二萬五千多戶。幸諸山的大羊蠻族憑借險要地勢構築城堡,防守抵禦都很牢固。沈慶之前來攻打,他命令軍隊在山裏連營紮寨,營房房門都打開互相接通,然後在營地內挖掘水池,從早到晚都不外出取水。不久,風刮得越來越厲害,蠻人偷偷派兵在夜裏潛入放火燒營。沈慶之用蓄水池中的水澆滅了大火,用大批弓弩在兩邊發射,蠻族軍隊逃散。他們所占據的位置險要堅固,無法攻破。沈慶之又設六個戍所來監守。時間一長,蠻族軍隊的糧食吃完了,慢慢地有人請求歸降,朝廷便把他們作為“營戶”全部遷到了建康。

沈慶之自冬至春,屢破雍州蠻。因蠻所聚穀以充軍食,前後斬首三千級,虜二萬八千餘口,降者二萬五千餘戶。幸諸山大羊蠻憑險築城,守禦甚固。慶之擊之,命諸軍連營於山中,開門相通,各穿池於營內,朝夕不外汲。頃之,風甚,蠻潛兵夜來燒營。諸軍以池水沃火,多出弓弩夾射之,蠻兵散走。蠻所據險固,不可攻,慶之乃置六戍以守之。久之,蠻食盡,稍稍請降;悉遷於建康以為營戶。
北魏國主拓跋燾將要侵犯劉宋。二月,甲午(初三),北魏國主先到梁川進行大規模的打獵。文帝聽說後,立刻詔令淮河、泗水沿岸的各個州郡:“如果魏寇小規模進犯,就各自堅守自己的城池;如果大規模進犯,就帶著老百姓全部撤到壽陽。”由於邊境偵察不準確而情況不明。辛亥(二十日),北魏國主親自率領十萬騎兵突然越過邊境。劉宋南頓太守鄭琨、穎川太守鄭道隱都棄城逃跑。

魏主將入寇。二月,甲午,大獵於梁川。帝聞之,敕淮、泗諸郡:“若魏寇小至,則各堅守;大至,則拔民歸壽陽。”邊戍偵候不明,辛亥,魏主自將步騎十萬奄至。南頓太守鄭琨、潁川太守郭道隱並棄城走。
這時,豫州刺史南平王劉鑠正鎮守壽陽,他派左軍行參軍陳憲代理汝南郡事務,駐守懸瓠。懸瓠城中士卒不到一千人,北魏國主率兵圍住了懸瓠。

是時,豫州刺史南平王鑠鎮壽陽,遣左軍行參軍陳憲行汝南郡事,守懸瓠,城中戰士不滿千人,魏主圍之。
三月,劉宋因為戰事興起,減少朝廷內外文武百官俸祿的三分之一。

三月,以軍興,減內外百官俸三分之一。
北魏軍隊不分白天黑夜地連續圍攻懸瓠,他們建起了許多樓車,臨近城池進行射擊,一時間,利箭如雨般紛紛射出。守衛懸瓠的士卒都身背門板,到井裏提水。北魏軍隊開始在衝車的一頭拋出大鐵鉤來勾住城樓圍牆,然後再用衝車牽引大鐵鉤,南部城牆被扯倒了。陳憲又趕快在圍牆內築了一層小牆,小牆外部再加設一層木柵,繼續抵抗。北魏軍隊將護城壕溝給填平了,登上城牆與劉宋軍展開肉搏。陳憲督統將士苦苦奮戰。當時雙方戰死將士的屍首堆積得同崐城牆一樣高。北魏軍隊踏著屍首向城上攀登,雙方短兵相接、激烈搏鬥,陳憲銳氣不減,愈戰愈勇,其手下士卒也是以一當百,殺死及擊傷北魏將士數以萬計,守城將士也死了一多半。

魏人晝夜攻懸瓠,多作高樓,臨城以射之,矢下如雨。城中負戶以汲,施大鉤於衝車之端以牽樓堞,壞其南城。陳憲內設女牆,外立木柵以拒之。魏人填塹,肉薄登城,憲督厲將士苦戰,積屍與城等。魏人乘屍上城。短兵相接,憲銳氣愈奮,戰士無不一當百,殺傷萬計,城中死者亦過半。
北魏國主派永昌王拓跋仁率領步、騎兵一萬多,驅趕著他們在六郡所掠虜的百姓北上屯守汝陽。與此同時,劉宋徐州刺史武陵王劉駿正鎮守彭城,文帝派遣秘密使節去通知劉駿,命令他出動騎兵,帶上夠三天吃的糧食去襲擊北魏軍隊。劉駿發動方圓百裏的一千五百匹馬,分成五路,派參軍劉泰之率領安北騎兵行參軍坦謙之、田曹行參軍臧肇之、集曹行參軍尹定、武陵左常侍杜幼文、殿中將軍程天祚等分別統率這五路大軍,直奔汝陽。北魏軍隊隻顧慮劉宋的援軍從泰陽來,對彭城方麵毫無防備。丁酉(疑誤),劉泰之等率兵偷偷向前推進,襲擊北魏軍隊,殺死三千多人,燒毀了北魏的輜重物資,北魏士卒四處逃散、不知所往,被俘虜的劉宋軍卒和老百姓也都得以乘機向東逃走。北魏軍隊偵探到劉泰之等沒有後援部隊,便又領兵反攻。坦謙之首先退卻,士卒為此驚恐,大亂,紛紛拋下武器四處逃散。劉泰之被北魏軍隊殺死,臧肇之掉到河裏溺水身亡,程天祚被北魏軍隊抓獲,隻有坦謙之、尹定、杜幼文及一些士卒共計九百多人得以逃脫,另外還有四百匹馬也和他們一塊返回。

魏主遣永昌王仁將步騎萬餘,驅所掠六郡生口北屯汝陽。時徐州刺史武陵王駿鎮彭城,帝遣間使命駿發騎,齎三日糧襲之。駿發百裏內馬得千五百匹,分為五軍,遣參軍劉泰之帥安北騎兵行參軍垣謙之、田曹行參軍臧肇之、集曹行參軍尹定、武陵左常侍杜幼文、殿中將軍程天祚等將之,直趨汝陽。魏人唯虎救兵自壽陽來,不備彭城。丁酉,泰之等潛進擊之,殺三千餘人,燒其輜重,魏人奔散,諸生口悉得東走。魏人偵知泰之等兵無後繼,複引兵擊之。垣謙之先退,士卒驚亂,棄仗走。泰之為魏人所殺,肇之溺死,天祚為魏所擒,謙之、定、幼文及士卒免者九百餘人,馬還者四百匹。
北魏國主圍攻懸瓠達四十二天,劉宋文帝派南平內史臧質到壽陽,讓他和安蠻司馬劉康祖一同率兵援救懸瓠。北魏國主派遣殿中尚書任城公拓跋乞地真率軍抗擊,臧質等人迎擊並殺了拓跋乞地真。劉康祖是劉道錫的堂兄。

魏主攻懸瓠四十二日,帝遣南平內史臧質詣壽陽,與安蠻司馬劉康祖共將兵救懸瓠。魏主遣殿中尚書任城公乞地真逆拒之。質等擊斬乞地真。康祖,道錫之從兄也。
夏季,四月,北魏國主率軍撤退,癸卯(十三日),抵達平城。

夏,四月,魏主引兵還。癸卯,至平城。
壬子(二十二日),劉宋安北將軍武陵王劉駿被貶為鎮軍將軍,坦謙之被殺,尹定、杜幼文則被交付尚方做苦役,提升陳憲為龍驤將軍和汝南、新蔡二郡的太守。

壬子,安北將軍武陵王駿降號鎮軍將軍,垣謙之伏誅,尹定、杜幼文付尚方;以陳憲為龍驤將軍、汝南、新蔡二郡太守。
北魏國主拓跋燾給劉宋文帝的信說:“以前,蓋吳反叛逆行,煽動關、隴一帶居民起來叛亂。你又派人前去誘導他們,把弓箭贈送給男人,把耳環金釧饋贈給女人。這隻不過是他們想用欺詐誑騙的手段獲取這些賄賂之財,否則,哪裏會有相距甚遠卻甘願服從的道理!作為大丈夫,為什麼不自己前來獲取,卻用金銀財寶誘惑我邊陲百姓?你又下令說,前往投奔你的,免除七年的捐稅,這是你在明目張膽地獎賞奸佞之人。我現在來到你們的國土上所得到的百姓數量,同你在此前後得到的我國百姓的數量相比,誰多誰少呢?

魏主遺帝書曰:“前蓋吳反逆,扇動關、隴。彼複使人就而誘之,丈夫遺以弓矢,婦人遺以環釧;是曹正欲譎誑取賂,豈有遠相服從之理!為大丈夫,何不自來取之,而以貨誘我邊民?募往者複除七年,是賞奸也。我今來至此土所得多少,孰與彼前後得我民邪?
“如果你還想保存劉氏家族的祖廟煙火,你就應當把長江以北的地方全部割讓給我,長江以北的守兵撤到江南;我放棄長江以南讓你居住。不然,你就應該好好命令你的方鎮、刺史、太守、宰令恭恭敬敬地準備好床帳、飲食器具崐,明年秋天,我將前去攻取揚州。這是大勢所趨,我最終不會放棄。以前,你北邊與柔然汗國來往,西邊與赫連、沮渠和吐穀渾勾結,向東又與馮弘、高麗聯係,這些國家如今都被我消滅了。由此看來,你怎麼能夠獨立存在呢?

“彼若欲存劉氏血食者,當割江以北輸之,攝守南渡。如此,當釋江南使彼居之。不然,可善敕方鎮、剌史、守宰嚴供帳之具,來秋當往取揚州。大勢已至,終不相縱。彼往日北通蠕蠕,西結赫連、沮渠、吐穀渾,東連馮私、高麗。凡此數國,我皆滅之。以此而觀,彼豈能獨立!
“柔然可汗鬱久閭吳提,鬱久閭吐賀真都已死去,如今我就要向北征伐,首先鏟除這些騎馬的賊寇,你如果不遵照我的命令去做,明年秋天我當再次親自前來攻取。因為你沒有那麼多騎馬賊寇,所以,我先不去討伐。我前往攻取那一天,你怎麼辦呢?無論你是挖壕溝自守,還是構築城牆作為屏障,我都會大大方方地前去攻取揚州,而不像你遮遮掩掩地去耍一些小詭計。你派來的偵探我已經抓獲,又把他放回去了。這個人看到了我們這裏所有的一切,詳細的情況你可以仔仔細細地去問他。

“蠕蠕吳提、吐賀真皆已死,我今北征,先除有足之寇。彼若不從命,來秋當複往取之;以彼無足,故不先討耳。我往之日,彼作何計,為握塹自守,為築垣以自障也?我當顯然往取揚州,不若彼翳行竊步也。彼來偵諜,我已擒之,複縱還。其人目所盡見,委曲善問之。
“你以前派裴方明前去攻取仇池,得到了這塊土地之後,你卻妒嫉裴方明的勇略和戰功,自己不能容納。有這麼好的大將,你尚且要殺了他,你又有什麼資格前來同我較量呢!你已經不是我的對手了。你經常想要同我交戰,我不是白癡,又不是自大驕橫的苻堅,什麼時候和你打一仗呢?我白天派輕騎圍在你營地的周圍,晚上就讓他們在距離你們一百裏以外的地方宿營。你們吳人恰好有夜間侵襲對方兵營宿地的伎倆,但是,你募集的這些士卒到這裏來,走不了五十裏,天色已經大亮了。你所募集的這些士卒的頭顱,又怎麼能不被我砍下呢?

“彼前使裴方明取仇池,既得之,疾其勇功,已不能容;有臣如此尚殺之,烏得與我校邪!彼非我敵也。彼常欲與我一交戰,我亦不癡,複非苻堅,何時與彼交戰?晝則遣騎圍繞,夜則離彼百裏外宿;吳人正有斫營伎,彼募人以來,不過行五十裏,天已明矣。彼募人之首,豈得不為我有哉!
“你父親時代的舊臣屬雖然年紀已老,都還是很有智謀的,我知道他們已經被你斬盡殺絕了,這難道不是天助我嗎?戰勝你也不需要動用我的兵刃器具,這裏有很會念咒的婆羅門,自然會有鬼神前去把你綁送到我這裏來。”

“彼公時舊臣雖老,猶有智策,知今已殺盡,豈非天資我邪!取彼亦不須我兵刃,此有善咒婆羅門,當使鬼縛以來耳。”
劉宋侍中、左衛將軍江湛升任吏部尚書。江湛秉性公正廉潔,他和仆射徐湛之同時受文帝所寵信,當時並稱江徐。

侍中、左衛將軍江湛遷吏部尚書。湛性公廉,與仆射徐湛之並為上所寵信,時稱“江徐”。
北魏司徒崔浩,自恃才能謀略很高並被北魏國主所寵愛信任,獨攬朝中大權。他曾經推薦冀、定、相、幽、並五州的士人幾十人直接做郡守。太子拓跋晃說:“早先征聘的人才,也是被作為州郡官入選的,他們擔任這一職務已經很久了,辛勤勞苦卻一直沒得到過朝廷的報答,應該首先補充他們作郡縣守令,讓新征聘的人代替他們做郎吏。而且太守、縣令管理百姓,應該由經曆過世麵有經驗的人來擔當。”但是,崔浩堅持力爭,派這些人就任。中書侍郎兼著作郎高允聽說後對東宮博士管恬說:“崔浩恐怕免不了一場災禍。為了順遂自己未必正確的私心而同朝廷有權勢的人對抗爭勝,他將用什麼來保全自己呢?

魏司徒崔浩,自恃才略及魏主所寵任,專製朝權,嚐薦冀、定、相、幽、並五州之士數十人,皆起家為郡守。太守晃曰:“先征之人,亦州郡之選也;在職已久,勤勞未答,宜先補郡縣,以新征者代為郎吏。且守令治民,宜得更事者。”浩固爭而遣之。中書侍郎、領著作郎高允聞之,謂東宮博士管恬曰:“崔公其不免乎!苟遂其非而校勝於上,將何以堪之!”
北魏國主任命崔浩兼管秘書事務,讓他和高允等人共同撰寫《國記》,對他們說:“一定要根據事實撰寫。”著作令史閔湛、郗標,性情乖巧、奸佞,很受崔浩寵信,崔浩曾經注解《易經》、《論語》、《詩經》、《書經》,閔湛、郗標就上疏建議說:“馬融、鄭玄、王肅、賈逵所作的注解,都不如崔浩的準確有深度,我們懇求陛下沒收國內由這些人作注的各種書,頒布崔浩的注本,命令全國上下都來學習。我們還請求陛下下令讓崔浩繼續注解《禮記》,使後人將來能看到正確的釋義。”崔浩也極力推薦閔湛、郗標有著書立說的才能。而閔湛、郗標反過來又建議崔浩把他所撰寫的《國史》刻在石碑上,以此來顯示作者崔浩的秉筆直書。高允聽說這件事後又對著作郎宗欽說:“閔湛、郗標所搞的這一切,若有一點差錯,恐怕就會給崔家帶來萬世的災禍,我們這些人也不會幸免。”崔浩竟然采納了閔湛、郗標的建議,把《國史》刻在石碑上,立在郊外祭祀的神壇東側,占地一百步見方,這一工程共使用勞力三百萬。崔浩寫北魏祖先們的事跡,每件事都非常詳細真實,他把這些陳列在交通要道上,來來往往過路的人看見後都用這些做為談論的材料,北方鮮卑人對此沒有不非常憤怒的,他們紛紛向北魏國主說崔浩的壞話,認為這是大肆張揚祖先的過錯和汙點。北魏國主大怒,派有關部門調查處理崔浩和其他秘書郎吏的罪。

魏主以浩監秘書事,使與高允等共撰《國記》,曰:“務從實錄。”著作令史閔湛、郗標,性巧佞,為浩所寵信。浩嚐注《易》及《論語》、《詩》、《書》,湛、標上疏言:“馬、鄭、王、賈不如浩之精微,乞收境內諸書,班浩所注,令天下習業。並求敕浩注《禮傳》,令後生得觀正義。”浩亦薦湛、標有著述才。湛、標又勸浩刊所撰《國史》於石,以彰直筆。高允聞之,謂著作郎宗欽曰:“湛、標所營,分寸之間,恐為崔門萬世之禍,吾徒亦無噍類矣!”浩竟用湛、標議,刊石立於郊壇東,方百步,用功三百萬。浩書魏之先世,事皆詳實,列於衢路,往來見者鹹以為言。北人無不忿恚,相與譖浩於帝,以為暴揚國惡。帝大怒,使有司案浩及秘書郎吏等罪狀。
當初,遼東公翟黑子被北魏國主所龐信,奉命出使並州,在並州接受一千匹絹布的賄賂,事發後,翟黑子向高允討計說:“主上審問我時,我是應該把實情說出來呢,還是應該把它藏起來不承認呢?”高允說:“你是朝廷寵臣,犯了罪就應該講實話,這樣或許還會被皇上赦免,不能再次欺騙皇上。”中書侍郎崔覽、公孫質則說:“如果你講實話自首,很難預測皇上該怎麼處理你,不如隱瞞不說。”翟黑子埋怨高允說:“你為什麼要引誘我去置身於死地呢?”翟黑子入宮拜見北魏國主,沒有把實情講出來,北魏國主大怒,斬了翟黑子。後來,北魏國主又派高允教授太子拓跋晃經書。

初,遼東公翟黑子有寵於帝,奉使並州,受布千匹。事覺,黑子謀於高允曰:“主上問我,當以實告,為當諱之?”允曰:“公帷幄寵臣,有罪首實,庶或見原,不可重為欺罔也。”中書侍郎崔覽、公孫質曰:“若首實,罪不可測,不如諱之”黑子怨允曰:“君奈何誘人就死地!”入見帝,不以實對,帝怒,殺之。帝使允授太子經。及崔浩被收,太子召允至東宮,因留宿。明旦,與俱入朝,至宮門,謂允曰:“入見至尊,吾自導卿;脫至尊有問,但依吾語。”允曰:“為何等事也?”太子曰:“人自知之。”太子見帝言“高允小心真密旦微賤;製由崔浩,請赦其死。”帝召允,問曰:“《國書》皆浩所為乎?”對曰:“《太祖記》,前著作郎鄧淵所為;《先帝記》及《今記》,臣與浩共為之。然浩所領事多,總裁而已;至於著述,臣多於浩。”帝怒曰:“允罪甚於浩,何以得生!”太子懼,曰:“天威嚴重,允小臣,迷亂失次耳。臣向問,皆雲浩所為。”帝問允:“信如東官所言乎?”對曰:“臣罪當滅族,不敢虛妄。殿下以臣侍講日久,哀臣,欲匄其生耳,實不問臣,臣亦無此言,不敢迷亂。”帝顧謂太子曰:“直哉!此人情所難,而允能為之!臨死不易辭,信也:為臣不欺君,貞也。宜特除其罪以旌之。”遂赦之。
等到崔浩被捕入獄,太子拓跋晃召高允到東宮,留他住了一夜。第二天早晨,拓跋晃與高允一同進宮朝見,二人來到宮門時,拓跋晃對高允說:“我們進去拜見皇上,我自會引導你該做些什麼。一旦皇上有什麼問話,你隻管按照我的話去回答。”高允問他說:“出了什麼事嗎?”太子拓跋晃說:“你進去自然就知道了。”太子拜見北魏國主說:“高允做事小心審慎,而且地位卑賤,人微言輕,所有的一切都是由崔浩主管製定的,我請求您赦免他的死罪。”北魏國主召見高允,問高允說:“《國書》都是崔浩一人寫的嗎?”高允回答說:“《太祖記》由前著作郎鄧淵撰寫,《先帝記》和《今記》是我和崔浩兩人共同撰寫的。但是崔浩兼事很多,他隻不過是總攬了一下《國書》的大納而已,並未親自撰寫多少,至於撰寫工作,我做得要比崔浩多得多。”北魏國主大怒說:“高允的罪行比崔浩要嚴重,怎麼能讓他不死呢?”太子拓跋晃很害怕,說:“陛下盛怒之下威嚴凝重,高允這麼一個小臣被您的威嚴嚇得驚慌失崐措、失去理智而語無傖次了。我以前曾經問過他這件事,他說全是崔浩一人幹的。”北魏國主質問高允說:“真的像太子所說的那樣嗎?”高允回答說:“以我的罪過是應該滅族的,不敢用虛假的話欺騙您。太子是因為我很久以來一直在他身邊侍奉講書而可憐我的遭遇,想要放我一條生路。實際上,他確實沒有問過我,我也確實沒有對他說這些話,我不敢胡言亂語欺騙您。”北魏國主回過頭去對太子說:“這就是正直嗬!這在人情上很難做到,而高允卻能做得到!馬上就要死了卻也不改變他說的話,這就是誠實。作為臣子,不欺騙皇帝,這就是忠貞。應該特別免除他的罪,作為榜樣而褒揚他的品質。”於是,赦免了高允。

於是召浩前,臨詰之。浩惶惑不能對。允事事申明,皆有條理。帝命允為詔,誅浩及僚屬宗欽、段承根等,下至僮吏,凡百二十八人,皆夷五族;允持疑不為。帝頻使催切,允乞更一見,然後為詔。帝引使前,允曰:“浩之所坐,若更有餘釁,非臣敢知;若直以觸犯,罪不至死。”帝怒,命武士執允。太子為之拜請,帝意解,乃曰:“無斯人,當更有數千口死矣。”
此時,北魏國主又召見崔浩前來,親自審問他。崔浩恐慌迷惑回答不上來。而高允當時卻是件件事申述得明明白白,有條有理。北魏國主於是命令高允寫詔書:誅斬崔浩和他的幕僚宗欽、段承根等人,以及他們的部屬、僮仆,共有一百二十八人,全都夷滅五族。高允猶豫不敢下筆,北魏國主多次派人催促,高允懇求再晉見北魏國主一次,然後再寫詔書。北魏國主命人將他帶到自己跟前,高允說:“崔浩被捕入獄,如果還有其他別的原因,我不敢多說。如果僅僅是因為他冒犯了皇族,他的罪過還達不到被處死的程度。”北魏國主大怒,命令武士逮捕高允。太子拓跋晃為他求情,北魏國主的怒氣才稍稍平息,說:“沒有這個人,就該會有幾千人被處死。”

六月,己亥,詔誅清河崔氏與浩同宗者無遠近,及浩姻家範陽盧氏、太原郭氏、河東柳氏,並夷其族,餘皆止誅其身。執浩置檻內,送城南,衛士數十人溲其上,呼聲嗷嗷,聞於行路。宗欽臨刑歎曰:“高允其殆聖乎!”
六月,己亥(初十),北魏國主下詔,誅斬清河崔氏老幼和與崔浩屬於同一宗族的人,不管血緣關係的疏密遠近;與崔浩有姻親關係的範陽盧氏、太原郭氏、河東柳氏,都被誅滅全族,其他人都隻誅斬罪犯一人。崔浩被放在一個四周都是欄杆的囚車裏,由士卒押送到平城南郊,押送士兵幾十人在崔浩的頭上撒尿,崔浩悲慘地嗷嗷呼叫,在路上行走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宗欽在臨近斬首時感歎說:“高允近乎於聖人呀!”

它日,太子讓允曰:“人亦當知機。吾欲為卿脫死,既聞端緒,而卿終不從,激怒帝如此。每念之,使人心悸。”允曰:“夫史者,所以記人主善惡,為將來勸戒,故人主有所畏忌,慎其舉措。崔浩孤負聖恩,以私欲沒其廉潔,愛憎蔽其公直,此浩之責也。至於書朝廷起居,言國家得失,此為史之大體,未為多違。臣與浩實同其事,死生榮辱,義無獨殊。誠荷殿下再造之慈,違心苟免,非臣所願也。”太子動容稱歎。允退,謂人曰:“我不奉東宮指導者,恐負翟黑子故也。”
過了幾天,太子拓跋晃責怪高允說:“人也應該知道見機行事,我想替你開脫死罪,已經有了好的開端,可是你卻始終不照我說的去做,使皇上氣憤到那種程度。現在每次回想起來都令人心有餘悸。”高允說:“史官,是要記載人主的善惡,作為對後人的鼓勵或勸誡,因此,人主心生畏忌,對自己的行為舉止都十分小心謹慎。崔浩辜負了聖上的大恩,用他自己的私欲蓋過了他的廉潔,用他個人的愛憎好惡遮住了他的公正秉直,這是崔浩的責任和錯誤。至於書寫皇上的起居生活,談論國家行政的得失,這是史官的重要任務,不能說這有多大罪過。我和崔浩事實上是一同從事這項工作,生死榮辱,在道義不應該不一樣。我接受殿下您使我再生的大恩,如果違背自己的良心得以幸免,這不是我所願意做的。”太子拓跋晃容顏感動,不斷讚歎。高允退下後對人說:“我之所以不按照太子的引導去做,就是為了怕辜負了翟黑子。”

初,冀州刺史崔賾,武城男崔模,與浩同宗而別族;浩常輕侮之,由是不睦。及浩誅,二家獨得免。賾,逞之子也。
當初,冀州刺史崔賾、武城男爵崔模和崔浩屬於同一祖宗,但不是同一族係。崔浩經常侮辱怠慢他們,因此,感情一直不和。等到崔浩被斬、誅滅全族,隻有這兩家得以幸免。崔賾是崔逞的兒子。辛醜,魏主北巡陰山。魏主既誅崔浩而悔之。會北部尚書李孝伯病篤,或傳已卒。魏主悼之曰:“李宣城可惜!”既而曰:“朕失言;崔司徒可惜,李宣城可哀!”孝伯,順之從父弟也,自浩之誅,軍國謀議皆出孝伯,寵眷亞於浩。

辛醜,魏主北巡陰山。魏主既誅崔浩而悔之,會北部尚書宣城公李孝伯病篤,或傳已卒,魏主悼之曰:“李宣城可惜!”既而曰:“朕失言,崔司徒可惜,李宣城可哀!”孝伯,順之從父弟也,自浩之誅,軍國謀議皆出孝伯,寵眷亞於浩。
辛醜(十二日),北魏國主北去陰山巡察。北魏國主誅殺了崔浩後就很後悔,偏巧,北部尚書李孝伯患病很重,有人傳說他已經去世了。北魏國主哀悼他說:“李宣城死得可惜!”不一會兒,又說:“朕說錯了。應該是崔司徒死得可惜,李宣城的死令人哀痛!”李孝伯是李順的堂弟,自從崔浩被斬後,國家軍政大事的謀劃都由李孝伯決定,北魏國主對他的寵信次於崔浩。

初,車師大帥車伊洛世服於魏,魏拜伊洛平西將軍,封前部王。伊洛將入朝,沮渠無諱斷其路,伊洛屢與無諱戰,破之。無諱卒,弟安周奪其子乾壽兵,伊洛遣人說乾壽,乾壽遂帥其民五百餘家奔魏;伊洛又說李寶弟欽等五十餘人下之,皆送於魏。伊洛西擊焉耆,留其子歇守城。沮渠安周引柔然兵間道襲之,攻拔其城。歇走就伊洛,共收餘眾,保焉耆鎮,遣使上書於魏主,言:“為沮渠氏所攻,首尾八年,百姓饑窮,無以自存。臣今棄國出奔,得免者才三分之一,已至焉耆東境,乞垂賑救!”魏主詔開焉耆倉以賑之。
當初,車師國大帥車伊洛世代臣服於北魏,北魏任命車伊洛為平西將軍,封為前部王。車伊洛將要去平城朝見北魏國主,據守高昌的沮渠無諱攔斷了去路,車伊洛幾次與沮渠無諱交戰,並把沮渠無諱打得大敗。不久,沮渠無諱去世,其弟沮渠安周奪了沮渠無諱兒子沮渠乾壽所統率的軍隊,車伊洛趁此機會派人前去遊說沮渠乾壽,沮渠乾壽於是率領他手下五百多戶投奔北魏。車伊洛又遊說李寶的弟弟李欽等五十多人,遊說成功,他把這些人都送到了北魏。車伊洛西去襲擊焉耆,留下他的兒子車歇固守車師城。沮渠安周率領柔然兵從小路偷襲他們,攻克了車師城。車歇逃到了父親車伊洛所在地,父子兩人共同收集殘餘部眾,保衛焉耆鎮,同時,派使節前去平城上書給北魏國主,信中說:“我們被沮渠氏圍攻襲擊,前前後後已經八年了,老百姓挨餓受苦,沒有辦法養活自己。我現在放棄自己的國土逃奔在外,同我一同逃走免於一死的人僅剩下了三分之一,我們現在已到達焉耆東部邊界,乞求您能救濟我們一下。”於是,北魏國主下詔命令打開焉耆的糧倉,賑濟車師將士。

吐穀渾王慕利延為魏所逼,上表求入保越巂,上許之;慕利延竟不至。
吐穀渾王慕容慕利延被北魏逼迫,上書給文帝請求進入到越自保。文帝同意,可慕容慕利延卻沒有去。

上欲伐魏,丹楊尹徐湛之、吏部尚書江湛、彭城太守王玄謨等並勸之;左軍將軍劉康祖以為“歲月已晚,請待明年。”上曰:“北方苦虜虐政,義徒並起。頓兵一周,沮向義之心,不可。”
文帝想要攻伐北魏,丹楊尹徐湛之、吏部尚書江湛、彭城太守王玄謨等人都讚成和擁護,隻有左軍將軍劉康祖認為:“今年已到年底,等到明年再說。”文帝說:“北方老百姓苦於北方蠻虜的虐政,反抗義軍不斷興起,我們停兵延遲一年進攻,就會使這些義軍的抗暴之心受挫,我們不能這麼做。”

太子步兵校尉沈慶之諫曰:“我步彼騎,其勢不敵。檀道濟再行無功,到彥之失利而返。今料王玄謨等,未逾兩將,六軍之盛,不過往時,恐重辱王師。”上曰:“王師再屈,別自有由,道濟美寇自資,彥之中塗疾動。虜所恃者唯馬;今夏水浩汗,河道流通,泛舟北下,碻磝必走,滑台小戍,易可覆拔。克此二城,館穀吊民,虎牢、洛陽,自然不固。比及冬初,城守相接,虜馬過河,即成擒也。”慶之又固陳不可。上使徐港之、江湛難之。慶之曰:“治國譬如治家,耕當問奴,織當訪婢。陛下今欲伐國,而與白麵書生輩謀之,事何由濟!”上大笑。太子劭及護軍將軍蕭思話亦諫,上皆不從。
太子步兵校尉沈慶之進諫說:“我們是步兵,他們是騎兵,在攻勢上我們敵不過他們。檀道濟兩次出兵都沒有打贏,到彥之也是失利而回。如今,我估計王玄謨等人的能力也不會超過前兩位將領。我們軍隊的氣勢也不如以前了,恐怕會使我們的軍隊再次招來羞辱和災難。”文帝說:“我們的大軍兩次受屈,另有它自己的原因:檀道濟保存賊寇以抬高自己,到彥之在進攻的半路上正好眼病加重。蠻虜魏所能依仗的隻有馬。今年夏天雨水很多,河道暢通無阻,如果我們乘船北上,魏的守軍一定會逃走,而駐守滑台的小股軍隊,也很容易全盤攻克。攻克了這兩個城,就利用他們糧倉裏堆積的糧秣去安撫老百姓崐,虎牢、洛陽自然也就保不住了。等到冬天到來,我們的城池之間已經相互連接,蠻虜的戰馬如果跨過黃河,我們就可以把他們活活抓住。”沈慶之還是堅持不該現在討伐北魏的意見,於是,文帝就讓徐湛之、江湛同他辯論。沈慶之說:“治理國家就像治理自己的家一樣,耕田種地的事,應該請教種地農夫,紡織的事該問紡織婢女。陛下您現在想要去討伐一個國家,卻和白麵書生們謀劃大略,這對大事又有什麼幫助呢?”文帝大笑。太子劉劭和護軍將軍蕭思話也歇力勸諫,文帝都沒接受他們的建議。

魏主聞上將北伐,複與上書曰:“彼此和好日久,而彼誌無厭,誘我邊民。今春南巡,聊省我民,驅之使還。今聞彼欲自來,設能至中山及桑幹川,隨意而行,來亦不迎,去亦不送。若厭其區宇者,可來平城居,我亦往揚州,相與易。彼年已五十,未嚐出戶,雖自力而來,如三歲嬰兒,與我鮮卑生長馬上者果如何哉!更無餘物可以相與,今送獵馬十二匹並氈、藥等物。彼來道遠,馬力不足,可乘;或不服水土,藥可自療也。”
北魏國主拓跋燾聽說劉宋文帝要率領大軍大舉北伐,就又一次給文帝去信說:“我們兩國和好的時間已經很長了,可你卻貪得無厭,引誘我邊境的老百姓。今年春季我南下巡察,順便去看看我那些逃亡到你那裏的人民,驅趕他們回到自己的土地上。現在聽說你打算自己親自來,倘若你能到中山及桑幹川,就請隨便行動。來的時候,我不迎接,離開這裏我也不相送。如果你已厭倦你所居住的國土,那麼,你可以到平城來居住,我也前去揚州居住,我們不妨易地而居。你已有五十歲了,還未曾邁出過家門口,雖然你自己有力量前來,你也不過像三歲的孩子,同我們生長在馬背上的鮮卑人相比,你該是個什麼模樣呢?我們也沒有多餘的東西可以送給你,現在暫且送給你十二匹獵馬和毛氈、藥物等等。你從很遠的地方來此,你的馬力不足,可以乘我送給你的馬。或許有時水土不服,可以吃我送去的藥自己治療。”

秋,七月,庚午,詔曰:“虜近雖摧挫,獸心靡革。比得河朔、秦、雍華戎表疏,歸訴困棘,跂望綏拯,潛相糾結以候王師;芮芮亦遣間使遠輸誠款,誓為掎角;經略之會,實在茲日。可遣寧朔將軍王玄謨帥太子步兵校尉沈慶之、鎮軍谘議參軍申坦水軍入河,受督於青、冀二州刺史蕭斌;太子左衛率臧質、驍騎將軍王方回徑造許、洛;徐、兗二州刺史武陵王駿、豫州刺史南平王鑠各勒所部,東西齊舉;梁、南、北秦三州刺史劉秀之震蕩汧、隴;太尉江夏王義恭出次彭城,為眾軍節度。”坦,鍾之曾孫也。
秋季,七月,庚午(十二日),文帝下詔說:“蠻虜魏雖然近來被我們挫敗,但是,他們的野獸般的心並沒有除去。最近,朝廷得到河朔、秦、雍等州的漢族和戎族上疏表奏,他們都訴說了自己的痛苦,舉踵翹首地等待我們前去拯救,他們已經暗中秘密相互聯合起來,等待朝廷派去的軍隊。甚至柔然汗國也派遣秘密使節,從小路趕來向我朝廷表達他們的誠意,發誓聯合夾擊。向北征伐的機會,正在這天。現在,可派遣寧朔將軍王玄謨率領太子步兵校尉沈慶之、鎮軍諮議參軍申坦率領水軍進入黃河,受青、冀二州刺史蕭斌的督統。太子左衛率臧質、驍騎將軍王方回直接到許昌、洛陽。徐、兗二州刺史武陵王劉駿,豫州刺史南平王劉鑠各目統領自己的部隊,在東西兩個方向一起舉兵進攻。梁州、南秦、北秦三州刺史劉秀之在、隴一帶騷擾破壞。太尉、江夏王劉義恭出駐彭城,但任各路大軍的調度、指揮。”申坦是申鍾的曾孫。

是時軍旅大起,王公、妃主及朝士、牧守,下至富民,各獻金帛、雜物以助國用。又以兵力不足,悉發青、冀、徐、豫、二兗六州三五民丁,倩使暫行,符到十日裝束;緣江五郡集廣陵,緣淮三郡集盱眙。又募中外有馬步眾藝武力之士應科者,皆加厚賞。有司又奏軍用不充,揚、南徐、兗、江四州富民家貲滿五十萬,僧尼滿二十萬,並四分借一,事息即還。
此時,全國軍隊大規模動員,上起王公、王妃、公主及朝廷官員、牧守,下到富有的民眾,每人都捐獻出金銀、玉帛及其他物品來援助國家的用度。因為兵力不足,又動員並征召了青州、冀州、徐州、豫州、北兗、南兗六個州郡的青壯年,以每三個壯丁抽一人、每五個壯丁抽二人的比例進行征召,也可以雇用他人代替參軍。命令到達之日起,十天時間整理行李衣物,然後出發。沿長江五郡的應征青年在廣陵集合,淮河一帶三郡的應征青年在盱眙集台。同時,朝廷又募集國內有騎兵、步兵專長的勇武壯士,對他們都加以厚賞。有關部崐門又向朝廷啟奏說軍隊費用、物資都不充足,因此揚州、南徐州,南兗州、江州四州,凡是富足人家家產超過五十萬錢的,僧侶尼姑的積蓄有滿二十萬錢的,都要借出四分之一來供軍隊急用,戰事結束即歸還。

建武司馬申元吉引兵趨碻磝。乙亥,魏濟州刺史王買德棄城走。蕭斌遣將軍崔猛攻樂安,魏青州刺史張淮之亦棄城走。斌與沈慶之留守碻磝,使王玄謨進圍滑台。雍州刺史隨王誕遣中兵參軍柳元景、振威將軍尹顯祖、奮武將軍曾方平、建武將軍薛安都、略陽太守龐法起將兵出弘農。後軍外兵參軍龐季明,年七十餘,自以關中豪右,請入長安招會夷、夏,誕許之;乃自貲穀入盧氏,盧氏民趙難納之。季明遂誘說士民,應之者甚眾,安都等因之,自熊耳山出;元景引兵繼進。豫州刺史南平王鑠遣中兵參軍胡盛之出汝南,梁坦出上蔡向長社。魏荊州刺史魯爽鎮長社,棄城走。爽,軌之子也。幢主王陽兒擊魏豫州刺史仆蘭,破之,仆蘭奔虎牢;鑠又遣安蠻司馬劉康祖將兵助坦,進逼虎牢。
建武司馬申元吉率領軍隊向趨近。乙亥(十七日),北魏濟州刺史王買德棄城逃跑。劉宋青、冀二州刺史蕭斌派遣將軍崔猛攻打樂安,北魏的青州刺史張淮之也棄城逃走。蕭斌和沈慶之留下據守,派王玄謨進攻包圍滑台。雍州刺史隨王劉誕命令中兵參軍柳元景、振威將軍尹顯祖、奮武將軍曾方平、建武將軍薛安都、略陽太守龐法起率軍進攻弘農。後軍外兵參軍龐季明,年紀已七十多歲,他自認為自己是關中的豪門望族,請求允許他偷偷進入長安招募漢夷民眾,劉誕同意他的請求。龐季明就從貲穀進入盧氏,盧氏人趙難收容了他。龐季明就誘勸說服當地的士大夫和老百姓,響應他的人非常多,薛安都等人借此從熊耳山通過。柳元景率領士卒隨後跟著前進。豫州刺史南平王劉鑠命令中兵參軍胡盛之從汝南出發,梁坦從上蔡出發向長社進軍。北魏荊州刺史魯爽鎮守長社,棄城逃走。魯爽是魯軌的兒子。劉宋軍幢主王陽兒進擊北魏豫州刺史仆蘭,仆蘭被擊敗而逃奔虎牢。劉鑠再次命令安蠻司馬劉康祖率兵援助梁坦,進逼虎牢。

魏群臣初聞有宋師,言於魏主,請遣兵救緣河穀帛。魏主曰:“馬今未肥,天時尚熱,速出必無功。若兵來不止,且還陰山避之。國人本著羊皮褲,何用綿帛!展至十月,吾無憂矣。”
北魏朝廷眾大臣剛剛聽說劉宋發動軍隊攻擊,馬上報告給了北魏國主,請求派遣兵力搶救黃河沿岸儲存的糧食、布帛。北魏國主說:“現在我們的戰馬還沒有養肥,天氣還處於炎熱期,我們反擊,一定不會取勝。倘若劉宋軍不斷地前進,我們暫且撤退到陰山躲避一下。我們鮮卑人本來就是穿羊皮褲子的,要這些棉布絲帛有什麼用?!隻要拖到十月,我就沒有什麼可憂慮的了。”

九月,辛卯,魏主引兵南救滑台,命太子晃屯漠南以備柔然,吳王餘守平城。庚子,魏發州郡兵五萬分給諸軍。
九月,辛卯(疑誤),北魏國主率領軍隊南去援助滑台,命令太子拓跋晃屯駐漠南,以防備柔然的進攻,又命令吳王拓跋餘留守平城。庚子(疑誤),北魏征招國內各州郡五萬士卒分配給各支部隊。

王玄謨士眾甚盛,器械精嚴;而玄謨貪愎好殺。初圍滑台,城中多茅屋,眾請以火箭燒之。玄謨曰:“彼吾財也,何遽燒之!”城中即撤屋穴處。時河、洛之民競出租穀、操兵來赴者日以千數,玄謨不即其長帥而以配私昵;家付匹布,責大梨八百;由是眾心失望。攻城數月不下,聞魏救將至,眾請發車為營,玄謨不從。
劉宋寧朔將軍王玄謨的軍隊士氣旺盛,武器精良,但是,王玄謨剛愎自用,貪婪好戰。最初包圍滑台時,滑台城裏有很多茅草房,眾士卒請求用火箭把這些茅草房燒掉。王玄謨說:“那些茅草房是我們的財產,為什麼馬上燒了它們?”這樣一來,滑台城裏的北魏守軍就趕快撤掉茅草房而挖掘洞穴住進去。當時,居住在黃河、洛水沿岸的老百姓都爭先恐後地給劉宋軍隊送糧秣,而且,每天都有數以千計的人拿著武器前來投奔,王玄謨不按這些人的原來組織統率,而把他們配備給與自己關係密切的人使用。他發放給每家一匹布,卻又命令每家交出八百個大梨,於是,眾人失望。王玄謨進攻滑台,幾個月都沒有攻下,聽說北魏救援軍隊就要來到,眾將士請求用馬車作為營壘,王玄謨沒有同意。

冬,十月,癸亥,魏主至枋頭,使關內侯代人陸真夜與數人犯圍,潛入滑台,撫慰城中,且登城視玄謨營曲折還報。乙醜,魏主渡河,眾號百萬,鞞鼓之聲,震動天地;玄謨懼,退走。魏人追擊之,死者萬餘人,麾下散亡略盡,委棄軍資器械山積。
冬季,十月,癸亥(疑誤),北魏國主來到枋頭,派關內侯、代郡人陸真在深夜同幾個人穿過劉宋軍的包圍,偷偷進入滑台,安撫那裏的守城軍隊,登上城頭察看王玄謨軍營情況,輾轉返回報告給太武帝。乙醜(疑誤),北魏國主渡過黃河,號稱百萬士兵,敲鼓之聲如打雷般震天動地。王玄謨見狀害怕了,趕快撤退逃走。北魏軍隊追擊他們,殺死一萬多人,王玄謨部下逃跑戰死,到最後幾乎沒剩一人,喪失的軍用物資及武器堆積如山。

先是,玄謨遣鍾離太守垣護下以百舸為前鋒,據石濟,在滑台西南百二十裏。護之聞魏兵將至,馳書勸玄謨急攻曰:“昔武皇攻廣固,死沒者甚眾。況今事迫於曩日,豈得計士眾傷疲!願以屠城為急。”玄謨不從。及玄謨敗退,不暇報護之。魏人以所得玄謨戰艦,連以鐵鎖三重,斷河以絕護之還路。河水迅急,護之中流而下。每至鐵鎖,以長柯斧斷之,魏不能禁;唯失一舸,餘皆完備而返。
在這之前,王玄謨派遣鍾離太守垣護之率領一百隻船作前鋒,據守石濟,距滑台西南一百二十裏處。埂護之聽說北魏軍隊就要到來,立即派人騎駿馬送信,勸王玄謨發動緊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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