閼逢閹茂,一年。
閼逢閹茂,一年。
高宗明皇帝上建武元年(甲戌,公元四九四年)
齊紀五齊明帝建武元年(甲戌,公元494)
春,正月,丁未,改元隆昌;大赦。
春季正月,丁未(初一),鬱林王蕭昭業改年號為隆昌,大赦天下。
雍州刺史晉安王子懋,以主幼時艱,密為自全之計,令作部造仗;征南大將軍陳顯達屯襄陽,子懋欲脅取以為將。顯達密啟西昌侯鸞,鸞征顯達為車騎大將軍;徙子懋為江州刺史,仍令留部曲助鎮襄陽,單將白直、俠轂自隨。顯達過襄陽,子懋謂曰:“朝廷令身單身而返,身是天王,豈可過爾輕率!今猶欲將二三千人自隨,公意何如?”顯達曰:“殿下若不留部曲,乃是大違敕旨,其事不輕;且此間人亦難可收用。”子懋默然。顯達因辭出,即發去。子懋計未立,乃之尋陽。
雍州刺史晉安王蕭子懋考慮到皇帝年幼,時局不穩定,就暗中籌措,以便發生不測之事時能自我保全。他命令所轄兵器作坊打造兵器;又想脅迫當時駐紮在襄陽的征南大將陳顯達擔任自己的大將。陳顯達把情況密告西昌侯蕭鸞,蕭鸞任命陳顯達為車騎大將軍,而調蕭子懋為江州刺史,並且命令他把部曲留下來幫助鎮守襄陽,僅僅帶周圍隨從、侍衛人員隨行。陳顯達經過襄陽時,蕭子懋對他說:“朝廷命令我單身而返,我身為皇室王爵,難道能過於輕率嗎!現在我想要二三千人馬隨行,不知將軍您意下如何呢?”陳顯達回答道:“殿下您如果不把部曲留下,就是完全違抗聖旨,這可是罪過不輕的事情呀!況且,這個地方的人也難以收用,您帶上他們也未必能盡聽指揮。”蕭子懋見目的難以達到,隻好沉默不語了。於是,陳顯達告辭而出,很快就出發走了。蕭子懋因計謀未成,就去了尋陽。
西昌侯鸞將謀廢立,引前鎮西谘議參軍蕭衍與同謀。荊州刺史隨王子隆,性溫和,有文才;鸞欲征之,恐其不從。衍曰:“隨王雖有美名,其實庸劣。既無智謀之士,爪牙唯仗司馬垣曆生、武陵太守卞白龍耳。二人唯利是從,若啖以顯職,無有不來;隨王止須折簡耳。”鸞從之。征曆生為太子左衛率,白龍為遊擊將軍;二人並至。續召子隆為侍中、撫軍將軍。豫州刺史崔慧景,高、武舊將,鸞疑之,以蕭衍為寧朔將軍,戍壽陽。慧景懼,白服出迎;衍撫安之。
西昌侯鸞蕭將要謀劃廢除鬱林王,另立新皇帝,因此叫來原鎮西諮議參軍蕭衍一起密謀。擔任荊州刺史的隨王蕭子隆性情溫和,風雅而有文才,蕭鸞想要調用他,但又擔心他不聽從。蕭衍說:“隨王這個人雖然美名外傳,其實非常平庸頑劣。他身邊沒有一個智謀人物,手下武將中他隻依靠司馬垣曆生和武陵太守卞白龍。垣曆生和卞白龍這兩個家夥是唯利是從之徒,如果以顯要的官職引誘他們,沒有不來的道理。至於隨王本人,僅用一封信即可請到。”蕭鸞聽從了蕭衍的計劃。於是,就征召垣曆生為太子左衛率,卞白龍為遊擊將軍,垣、卞兩人一起來了。接著,又征召蕭子隆為侍中、撫軍將軍。豫州刺史崔慧景是齊高帝蕭道成、齊武帝蕭賾的舊將,蕭鸞對他有疑心,就派遣蕭衍為寧朔將軍,戍守壽陽。崔慧景害怕了,穿著白色衣服出城迎接蕭衍,蕭衍對他大加安撫。
辛亥,鬱林王祀南郊;戊午,拜崇安陵。
辛亥(初五),鬱林王在南郊祭天;戊午(十二日)拜謁其父文惠太子墓崇安陵。
癸亥,魏主南巡;戊辰,過比幹墓,祭以太牢,魏主自為祝文曰:“烏呼介士,胡不我臣!”
癸亥(十七日),北魏孝文帝南下巡視;戊辰(二十二日),經過比幹的墳墓時,用牛、羊、豬三性祭於墓前,孝文帝親自撰寫祭文,其中說道:“嗚呼!如此耿直之士,為何不生於當今成為朕的大臣呢!”
帝寵幸中書舍人綦毌珍之、硃隆之、直閣將軍曹道剛、周奉叔、宦者徐龍駒等。珍之所論薦,事無不允;內外要職,皆先論價,旬月之間,家累千金;擅取官物及役作,不俟詔旨。有司至相語雲:“寧拒至尊敕,不可違舍人命。”帝以龍駒為後閣舍人,常居含章蓼,著黃綸帽,被貂裘,南麵向案,代帝畫敕;左右侍直,與帝不異。
南齊鬱林王寵幸偏愛中書舍人綦毋珍之、朱隆之、直將軍曹道剛、周崐奉叔、宦官徐龍駒等人。凡是綦毋珍之所論定、薦舉的事情和人選,沒有得不到信任、答應的。因此,綦毋珍之把朝廷內外的重要官職統統劃定價格,然後交錢任命,一月之間,他就富得家累千金。他還擅自攫取朝中物品,占用差役人員供自己驅使,不等待朝廷的詔旨。朝中的官員在一起言談時說:“寧可抗拒皇上的聖旨,也不可以違背綦毋珍之的命令。”明帝任徐龍駒為後舍人,徐龍駒經常住在含章殿中,戴著黃綸帽,披著貂皮大衣,麵朝南坐在案前,代替皇帝批閱文告,左右侍奉,與皇帝沒有什麼兩樣。
帝自山陵之後,即與左右微服遊走市裏,好於世宗崇安陵隧中擲塗、賭跳,作諸鄙戲,極意賞賜左右,動至百數十萬。每見錢,曰:“我昔思汝一枚不得,今日得用汝未?”世祖聚錢上庫五億萬,齋庫亦出三億萬,金銀布帛不可勝計;鬱林王即位未期歲,所用垂盡。入主衣庫,令何後及寵姬以諸寶器相投擊破碎之,用為笑樂。蒸於世祖幸姬霍氏,更其姓曰徐。朝事大小,皆決於西昌侯鸞。鸞數諫爭,帝多不從;心忌鸞,欲除之。以尚書右仆射鄱陽王鏘為世祖所厚,私謂鏘曰:“公聞鸞於法身如何?”鏘素和謹,對曰:“臣鸞於宗戚最長,且受寄先帝;臣等皆年少,朝廷所損,唯鸞一人,願陛下無以為慮。”帝退,謂徐龍駒曰:“我欲與公共計取鸞,公既不同,我不能獨辦,且複小聽。”
鬱林王自從登基之後,就與左右侍從們穿上民服在鬧市中遊走戲玩,還喜歡在文惠太子崇安陵的墓道中扔擲泥巴、比賽跳高,做種種粗鄙下流的遊戲,使勁賞賜服從人員,動輒就是成千上萬。一見到錢,他就說:“過去我想得到你十個都不行,現在我還用得著你嗎?”武帝生前聚斂錢財,上庫中存有五億萬之多,齋庫中所存也多於三億萬,至於金銀布帛更不可勝計,而鬱林王即位還不滿一年,就揮霍將盡。他經常進入主衣庫,讓何皇後以及寵愛的妃子們用各種寶貴器具互相投擊,直到把它們打破成碎片,以此玩笑取樂。他還luàn倫,與父親文惠太子的寵妾霍氏通奸,讓她改姓徐。朝廷中的大小事情,全部由西昌侯蕭鸞來決定。蕭鸞數次勸諫,可是鬱林王不但不聽從,反而心生忌怨,想把蕭鸞除掉。由於尚書右仆射鄱陽王蕭鏘曾被齊武帝所厚愛優待,鬱林王就私下裏對蕭鏘說:“您聽說蕭鸞對待我如何呢?”蕭鏘為人向來平和謹慎,就回答說:“蕭鸞在皇室宗族中年歲最長,而且接受了先帝的托囑,我們都年幼,朝廷中所可以依賴之人唯有蕭鸞,盼願陛下您不要以他為慮。”鬱林王回宮之後,對徐龍駒說:“我想與蕭鏘一起合計收拾掉蕭鸞,蕭鏘不同意,而我獨自一人又不能辦到,那麼隻好讓蕭鸞繼續專權一陣子了。”
衛尉蕭諶,世祖之族子也,自世祖在郢州,諶已為腹心。及即位,常典宿衛,機密之事,無不預聞。征南谘議蕭坦之,諶之族人也,嚐為東宮直閣,為世宗所知。帝以二人祖父舊人,甚親信之。諶每請急出宿,帝通夕不寐,諶還乃安。坦之得出入後宮。帝褻狎宴遊,坦之皆在側。帝醉後,常裸袒,坦之輒扶持諫諭。西昌侯鸞欲有所諫,帝在後宮不出,唯遣諶、坦之徑進,乃得聞達。
衛尉蕭諶是武帝的本家侄子,從武帝在郢州時起,蕭諶就成為他的心腹之人。武帝登基即位之後,蕭諶經常在宮中值宿,擔任警衛,凡是機密的事情,他無不參預知曉。征南諮議蕭坦之是蕭諶的本家,曾經做過東宮直,為文惠太子所知遇。鬱林王因為蕭諶、蕭坦之兩人曾是祖父和父親的人,所以就特別親近、信賴他們。每當蕭諶有急事請假不值宿,鬱林王就通夜不寐,直到蕭鸞回來才能安下心來。蕭坦之也可以出入於後宮,凡是鬱林王褻狎宴遊的場合,他都守在旁邊侍奉。鬱林王酒醉之後,常常脫光上衣,蕭坦之經常扶持著他,並且諫言勸諭。西昌侯蕭鸞想要進諫,鬱林王就躲在後宮中不出來,蕭鸞隻好派遣蕭諶、蕭坦之直接進到後宮,才能把要說的話轉告於他。
何後亦淫泆,私於帝左右楊瑉,與同寢處如伉儷;又與帝相愛狎,故帝恣之。迎後親戚入宮,以耀靈殿處之。齋閣通夜洞開,外內淆雜,無複分別。西昌侯鸞遣坦之入奏誅瑉,何後流涕覆麵曰:“楊郎好年少,無罪,何可枉殺!”坦之附耳語帝曰:“外間並雲楊瑉與皇後有情,事彰遐邇,不可不誅。”帝不得已許之;俄敕原之,已行刑矣。鸞又啟誅徐龍駒,帝亦不能違,而心忌鸞益甚。蕭諶、蕭坦之見帝狂縱日甚,無複悛改,恐禍及己,乃更回意附鸞,勸其廢立,陰為鸞耳目,帝不之覺也。
何皇後也非常淫蕩,私通於鬱林王的隨從楊瑉,與他同枕共寢就像夫妻一般。何後又對鬱林王極盡狎昵親熱之能事,所以鬱林王很是寵縱她。他還把何崐後的親戚迎進宮中,安排住在耀靈殿裏,門戶徹夜洞開,內外淆雜混處,沒有任何分別。西昌侯蕭鸞派遣蕭坦之進去宮奏請誅殺楊瑉,何皇後哭得淚流滿麵,對鬱林王說:“楊郎多麼年輕、多麼英俊啊!又沒有什麼罪,怎麼可以無緣無故就殺掉呢?”蕭坦之見狀趕緊向鬱林王悄悄耳語道:“外麵紛紛傳說楊瑉同皇後有苟且之情,事實確鑿,遠近皆知,不可以不殺掉呀。”鬱林王不得已,隻好同意處死楊瑉。不一會兒,鬱林王又後悔了,詔令赦免楊瑉,可是已經行刑完畢了。蕭鸞又啟奏鬱林王,請求誅死徐龍駒,鬱林王亦不得不違心同意,但是從此對蕭鸞的忌恨之心更加強烈了。蕭諶、蕭坦之見鬱林王狂蕩放縱一日甚於一日,已經到了無可悔改的地步,擔心連累自己,禍害及身,就反過來一心依附蕭鸞,勸說他把鬱林王廢掉,另立新皇帝。從此,他們兩人就成了蕭鸞安排在鬱林王身邊的耳目,而鬱林王卻絲毫沒有覺察。
周奉叔恃勇挾勢,陵轢公卿。常翼單刀二十口自隨,出入禁闥,門衛不敢訶。每語人曰:“周郎刀不識君!”鸞忌之,使蕭諶、蕭坦之說帝出奉叔為外援。己巳,以奉叔為青州刺史,曹道剛為中軍司馬。奉叔就帝求千戶侯;許之。鸞以為不可,封曲江縣男,食三百戶。奉叔大怒,於眾中攘刀厲色;鸞說諭之,乃受。奉叔辭畢,將之鎮,部伍已出。鸞與蕭諶稱敕,召奉叔於省中,毆殺之,啟雲:“奉叔慢朝廷。”帝不獲已,可其奏。
周奉叔倚仗自己的勇武和與皇帝親近,有恃無恐,淩辱欺侮朝中公卿百官,常常以二十口單刀分掛在身體兩側,出入於皇宮禁門,門衛敢怒而不敢言。他還經常對人講:“我周某人的刀可是不認人啊!”蕭鸞對他特別忌恨,指使蕭諶和蕭坦之去遊說鬱林王,讓把周奉叔弄出朝廷,安排到外地去。已巳(二十三日),下令周奉叔為青州刺史,曹道剛為中軍司馬。周奉叔來見鬱林王,請求封自己為千戶侯,鬱林王準許了。蕭鸞卻不同意,隻封他為曲江縣男的爵位,食邑三百戶。周奉叔大怒,站在人群中揮刀喊叫,表示不滿,蕭鸞反複勸諭告說,他才接受了。周奉叔辭謝完畢,將要去青州,部下人馬已經出發了,蕭鸞與蕭諶稱皇帝有令,把他召到官署中來,毆打他,直至喪命,並啟奏皇帝說:“周奉叔傲慢朝廷,因此處死。”鬱林王不得已,隻好認可他們的奏章。
溧陽令錢唐杜文謙,嚐為南郡王侍讀,前此說綦毋珍之曰:“天下事可知,灰盡粉滅,匪朝伊夕;不早為計,吾徒無類矣。”珍之曰:“計將安出?”文謙曰:“先帝舊人,多見擯斥,今召而使之,誰不慷慨!近聞王洪範與宿衛將萬靈會等共語,皆攘袂捶床;君其密報周奉叔,使萬靈會等殺蕭諶,則宮內之兵皆我用也。即勒兵入尚書,斬蕭令,兩都伯力耳。今舉大事亦死,不舉事亦死;二死等耳,死社稷可乎!若遲疑不斷,複少日,錄君稱敕賜死,父母為殉,在眼中矣。”珍之不能用。及鸞殺奉叔,並收珍之、文謙,殺之。
溧陽令錢唐人杜文謙,曾經在鬱林王初封南郡王時,陪伴他讀過書。不久以前,杜文謙遊說綦毋珍之,對他講道:“天下之事至此已不難料知,朝廷危難將近,難以保全,這已是早晚之間的事情了。所以如果不及早作好打算,我們這些人將遭滅族之災了。綦毋珍之問道:“有什麼辦法呢?”杜文謙說:“先前皇帝的舊人,多數被排斥在一邊,如今召他們回來加以重用,誰能不意氣風發呢?近來聽說王洪範與宿衛將萬靈會等人在一起議論時,都氣得攘袖床,急忿萬分。所以,您可密告周奉叔,讓他派萬靈會等人殺掉蕭諶,這樣的話,皇宮內的衛兵就可以掌握在我們手中。然後,派兵進入尚書省,斬掉蕭鸞,隻需兩個劊子手就可以辦到的。如今,這樣幹一場是一死,不幹也是一死,同樣是死,還是為朝廷而死吧!如果前瞻後顧,遲疑寡斷,用不了許久,蕭鸞就會以皇帝的名義賜我們死,父母也要受牽連而死,事情已經近在眼前了。”綦毋珍之沒有采納杜文謙的意見。等到蕭鸞殺了周奉叔之後,就把綦毋珍之和杜文謙二人也抓了起來,一起殺掉了。
乙亥,魏主如洛陽西宮。中書侍郎韓顯宗上書陳四事:其一以為:“竊聞輿駕今夏不巡三齊,當幸中山。往冬輿駕停鄴,當農隙之時,猶比屋供奉,不勝勞費。況今蠶麥方急,將何以堪命!且六軍涉暑,恐生癘疫。臣願早還北京,以省諸州供張之苦,成洛都營繕之役。”其二以為:“洛陽宮殿故基,皆魏明帝所造,前世已譏其奢。今茲營繕,宜加裁損。又,頃來北都富室,競以第舍相尚;宜因遷徙,為之製度。及端廣衢路,通利溝渠。”其三以為:“陛下之還洛陽,輕將從騎。王者於闈闥之內施警蹕,況涉履山河而不加三思乎!”其四以為:“陛下耳聽法音,目玩墳典,口對百辟,心虞萬機,景昃而食,夜分而寢;加以孝思之至,隨進而深;文章之業,日成篇卷;雖睿時所用,未足為煩,然非所以嗇神養性,保無疆之祚也。伏願陛下垂拱司契而天下治矣。”帝頗納之。顯宗,麒麟之子也。
乙亥(二十九日),北魏孝文帝到了洛陽西宮。中書侍郎韓顯宗向孝文帝上書講陳了四件事情:其一,認為:“我聽說陛下今年夏天輿駕出行,不是去巡視三齊,就是臨幸中山。往年冬天大駕停在鄴城,雖然正當農閑之時,但仍使每家每戶出資出力供奉,不勝辛勞破費。何況現在正是蠶麥剛熟的農忙時節,您大駕所至,百姓將如何忍受得住呢?而且六軍冒著酷暑護駕,恐怕要生癘疫。臣希望早點回到北京平城,以便能節省各州張羅供奉的費用,這樣就能使營建修繕洛陽都城的工程早日完成。”其二,認為:“洛陽宮殿的舊基,都是魏明帝所建造的,在那時人們就批評他太奢侈了。如今我們的營建,應該縮減規模。還有,近來北都平城的富室大戶,競相比逐宅舍房宇的高下,應該借這次遷都搬移的機會,在這方麵定出一個製度。同時,對於都城的道路交通要拓寬加直,水溝渠道也要加以疏通。其三,認為:“陛下您往還洛陽,隨從保衛的武器人員很少。皇帝平時住在宮中,還要施行警戒保護措施,何況出外巡察山河呢?對此不可不加以三思。”其四,認為:“陛下耳聽雅樂,眼觀聖人典籍,口對百官言談,心慮萬機,日頭偏西方才吃飯,午夜時分才能入侵。再加上自文明太後去世之後,陛下對她的孝思隨著時日的推移而日日加深;陛下還撰寫文章,每日都有篇章寫成。雖然陛下聰明睿智,這些都不足以成為煩若,但是終非修心養性、愛惜聖體,以保萬壽無疆之良策。所以,俯請陛下無為而治,隻管重要之事,不必事事親躬。”孝文帝對上述建議頗有采納。韓顯宗是韓麒麟的兒子。
顯宗又上言,以為:“州郡貢察,徒有秀、孝之名,而無秀、孝之實;朝廷但檢其門望,不複彈坐。如此,則可令別貢門望以敘士人,何假冒秀、孝之名也!夫門望者,乃其父祖之遺烈,亦何益於皇家!益於時者,賢才而已。苟有其才,雖屠、釣、奴、虜,聖王不恥以為臣;苟非其才,雖三後之胤,墜於皁隸矣。議者或雲‘今世等無奇才,不若取士於門’,此亦失矣。豈可以世無周、邵,遂廢宰相邪!但當校其寸長銖重者先敘之,則賢才無遺矣。
韓顯宗又上書上天,指出:“各州郡舉薦上貢的秀才、孝廉,徒有其名而無其實,朝廷隻查他們的門第出身如何,而不彈劾其違實之罪。如果這樣的話,那麼以後可以命令下麵另以門第資望為舉薦標準,以此來品評、選拔讀書人,何必又冒假秀才、孝廉之名呢?門第資望,是他們父、祖的功業,於朝廷皇家有何用處呢?有益於現時的是賢才。如果真正有才能,即使如薑太公那樣屠牛於朝歌,釣於渭濱;又如箕子那樣身為奴隸,周文王、武王也都禮遇而用為臣子,不以此為恥。如果沒有才能,即便他是夏、商、周三代之王的後裔,也照樣編入仆隸差役之列。有人可能會議論說:‘當今世上實在沒有奇才,所以不如以門第取士。’這也是不對的。難道可以因為世上沒有周公、召公二人那樣的相才,於是就廢除掉宰相的位子嗎?隻要一個人比眾人稍有一寸之長、一銖之重,就應當先選拔、錄用他,這樣就可以做到賢才沒有遺漏。
“又,刑罰之要,在於明當,不在於重。苟不失有罪,雖捶撻之薄,人莫敢犯;若容可僥幸,雖參夷之嚴,不足懲禁。今內外之官,欲邀當時之名,爭以深酷為無私,迭相敦厲,遂成風俗。陛下居九重之內,視人如赤子;百司分萬務之任,遇下如億讎。是則堯、舜止一人,而桀、紂以千百;和氣不至,蓋由於此。謂宜敕示百僚,以惠元元之命。
“還有,刑罰的關鍵,在於運用得當,而不在於專門求重。如果執法嚴明,不使有罪者漏網,雖然捶撻的很輕,人們也不敢再犯;如果執法不嚴明,給留有僥幸逃脫的餘地,雖然有夷殺三族的嚴厲刑法,也不足以完全懲禁住犯罪行為。當今朝廷內外的官員,都想獲得時下的名聲,爭著以嚴酷表示無私,於是互相比賽,不得不嚴上再嚴,遂成為一時之風氣。陛下您住在深宮之內,看待人民如赤子,而百官分擔著處理各種具體事務的職責,對待百姓則如仇敵。如堯、舜者隻有陛下一人,而如桀、紂者則以成百上千計,官民不和,原因正在於此。所以,我認為陛下應該詔示內外官員注意,以有利於百姓的生息。
“又,昔周居洛邑,猶存宗周;漢遷東都,京兆置尹。案《春秋》之義,有宗廟曰都,無曰邑。況代京,宗廟山陵所托,王業所基,其為神鄉福地,實亦遠矣,今便同之郡國,臣竊不安。謂宜建畿置尹,一如故事,崇本重舊,光示萬葉。
“還有,過去周成王居處洛陽,但仍保存豐鎬為故都;東漢遷都洛陽,而在長安仍置京兆尹。根據《春秋》大義,有宗廟的叫‘都’,沒有宗廟叫‘邑’。況且平城這個地方,是宗廟和先帝陵墓所在之地,是朝廷王業的根基所在,其作為一塊神奇福地,意義是非常久遠的,如今就把它等同於一般的州郡,我私下裏非常不安。所以,我認為應該如過去的慣例那樣,在平城建置京兆尹,以示崇尚根本,重視過去,光昭萬世。
“又,古者四民異居,欲其業專誌定也。太祖道武皇帝創基撥亂,日不暇給,然猶分別士庶,不令雜居,工伎屠沽,各有攸處;但不設科禁,久而混殽。今聞洛邑居民之製,專以官位相從,不分族類。夫官位無常,朝榮夕悴,則是衣冠、皁隸不日同處矣。借使一裏之內,或調習歌舞,或講肄詩書,縱群兒隨其所之,則必不棄歌舞而從詩書矣。然則使工伎之家習士人風禮,百年難成;士人之子效工伎容態,一朝而就。是以仲尼稱裏仁之美,孟母勤三徙之訓。此乃風俗之原,不可不察。朝廷每選人士,校其一婚一宦以為升降,何其密也!至於度地居民,則清濁連甍,何其略也!今因遷徙之初,皆是公地,分別工伎,在於一言,有何可疑,而闕盛美!
“還有,古代士、農、工、商分別居處,不使雜混,以便他們能各專其業、各安其誌。太祖道武皇帝創基立國之始,撥亂反正,日夜操勞,無有閑暇之時,然而仍然不忘區別士族與庶族,不讓他們雜混居處,工匠、技人、屠夫、商販等各有所處,但沒有製定禁止措施,時間久了就互相混淆而住了。現在聽說洛陽城居民居處製度專以官位來分劃,而不以士族庶族分類。官職並非是永久不變的,有時朝得之而夕失之,所以以官位來劃分居處,則勢必使衣冠之士和仆隸之徒不日而相雜混處。假如同一裏居之內,有的人家調教演習歌舞,有的人家講讀《詩》、《書》,在此情況之下,即使讓孩子們選擇自己的愛好,則必定不能棄歌舞而接近《詩》、《書》。但是,讓工匠、伎藝人家學習士人的禮儀習俗,一百年也難以學成;讓士人的子弟仿效工匠、伎藝們的舉止言談,一朝半夕就可以學成。所以,孔子指出人選擇居處,應居於仁者之裏,如此就是美;孟母三次擇鄰而居,以便使孟子遠下賤而近禮儀。這乃是風俗禮儀的根本所在,不可不加以明察。朝廷每次選拔人才,考察其婚姻和仕宦情況作為升降的標準,何其嚴密認真啊!可是,在安置民眾居住事情上,卻尊卑貴賤不辨,使他們雜混居住在一起,又是何等的疏略啊!如今正是遷徙初始之時,洛陽城中皆是空地,使工匠、伎藝等行當的人分別居住,甚為容易,一言之令即可以辦到,有何疑難而不為,以致使如此盛美之事付之闕如呢?
“又,南人昔有淮北之地,自比中華,僑置郡縣。自歸附聖化,仍而不改,名實交錯,文書難辨。宜依地理舊名,一皆厘革,小者並合,大者分置,及中州郡縣,昔以戶少並省,今民口既多,亦可複舊。
“還有,南朝過去占有淮北之地時,自己比作是中華,在那裏設置了僑郡僑縣。但是,自從淮北歸附本朝管轄之後,這一情況仍然沿而未改,以致名實交錯,給文書方麵帶來諸多不便。所以,現在應該依照地理上的舊名,一一核實,重新加以規定,小的合並,大的分開設置。至於中原地區的郡縣,過去我們因為戶少人稀而合並撤消了一些,如今人口既然多起來了,就可以恢複舊有設置了。
“又,君人者以天下為家,不可有所私。倉庫之儲,以供軍國之用,自非有功德者不當加賜。在朝諸貴,受祿不輕;比來頒賚,動以千計。若分以賜鰥寡孤獨之民,所濟實多;今直以與親近之臣,殆非‘周急不斷富’之謂也。”帝覽奏,甚善之。
“還有,國君以天下為家,不應該有所偏私。倉庫之中的儲藏,是供給軍隊和國家所用的,除非有大功大德者不可以隨意加以賞賜。朝廷中的諸位大臣,已經享受俸祿不輕了,但是近來對他們的賜予,動輒以千數計。如果把這些錢物分別賞賜給那些鰥寡孤獨的老百姓,就一定能救濟許多人。但是,現在隻是一個勁地賞賜給那些親近的大臣們,這種做法不正好與孔子所說的君子周濟人以急需而不幫助富人使其更富背道而馳了嗎?”孝文帝看了韓顯宗的奏章,非常稱讚他的意見。
二月,乙醜,魏主如河陰,規方澤。
二月乙醜(疑誤),北魏孝文帝駕臨河陽,勘測劃定築建夏至日祭地時所用方澤的地址。
辛卯,帝祀明堂。
辛卯(十六日),南齊鬱林王在明堂舉行祭祀儀式。
司徒參軍劉斅等聘於魏。
司徒參軍劉等人出使北魏。
丙申,魏徙河南王幹為趙郡王,潁川王雍為高陽王。
丙申(二十一日),北魏改任河南王拓跋幹為趙郡王,潁川王拓跋雍為高陽王。
壬寅,魏主北巡;癸卯,濟河;三月,壬申,至平城。使群臣更論遷都利害,各言其誌。燕州刺史穆羆曰:“今四方未定,未宜遷都。且征伐無馬,將何以克?”帝曰:“廄牧在代,何患無馬!今代在恒山之北,九州之外,非帝王之都也。”尚書於果曰:“臣非以代地為勝伊、洛之美也。但自先帝以來,久居於此,百姓安之;一旦南遷,眾情不樂。”平陽公丕曰:“遷都大事,當迅之卜筮。”帝曰:“昔周、邵聖賢,乃能卜宅。今無其人,卜之何益!且卜以決疑,不疑何卜!黃帝卜而龜焦,天老曰‘吉’,黃帝從之。然則至人之知未然,審於龜矣。王者以四海為家,或南或北,何常之有!朕之遠祖,世居北荒,平文皇帝始都東木根山,昭成皇帝更營盛樂,道武皇帝遷於平城。朕幸屬勝殘之運,何為獨不得遷乎!”群臣不敢複言。羆,壽之孫;果,烈之弟也。癸酉,魏主臨朝堂,部分遷留。
壬寅(二十七日),北魏孝文帝到北方巡視;癸卯(二十八日),渡過黃河;三月壬申(二十七日),到了平城。孝文帝讓諸大臣再次議論遷都的利害關係,各位臣子們都表述了自己對此問題的看法。燕州刺史穆羆說:“如今天下四方沒有安定,所以不宜於遷都。況且到時軍中缺少戰馬,這樣如何能克敵取勝呢?”孝文帝回答說:“養馬的地方在平城地區,何愁沒有馬呢?如今的都城代京到處恒山的北邊,九州之外,並不是理想的帝王之都。”尚書於果接著說道:“我並不是認為代京這塊地方就比洛陽好,但是自從道武皇帝以來,就一直居住在這裏,老百姓已經安居於此,一旦讓他們往南邊搬遷,恐怕會產生不滿情緒。”平陽公拓跋丕說:“遷都是一件大事,應當通過卜筮來決定。”孝文帝說:“古代的周公、召公是聖賢之人,所以才能卜問宅居。如今沒有他們這樣的聖賢了,卜筮又有什麼用處呢?況且古人曾言:‘卜筮為了決疑,沒有猶疑,何必占卜?’過去,黃帝灼龜甲卜吉凶,龜甲燒焦了,黃帝的臣子天老說是‘吉’,黃帝聽從了。那麼,至美至善的完人知曉未發生的事情,是通過龜兆而審悉的。但是,統治天下做王稱帝的人以四海為家,南北不定,哪有常常居留一地而不動的呢?朕的遠祖,世世代代居住在北方荒涼之地,到平文皇帝之時方才建都於東木根山。其後,昭成皇帝又營建了盛東而遷居。道武皇帝之時,又遷都於平城。朕很幸運遇上了能平定天下、施行教化的時運,為什麼就不能遷都呢?”群臣百僚們不敢再表示反對意見了。穆羆是穆壽的孫子,於果是於烈的弟弟。癸酉(二十八日),孝文帝駕臨朝堂,主持部署了遷往新都洛陽和留在平城的人事、機構安排事項。
夏,四月,庚辰,魏罷西郊祭天。
夏季,四月庚辰(初六),北魏免去了西郊祭天儀式。
辛巳,武陵昭王曄卒。
辛巳(初七),南齊武陵昭王蕭曄去世。
戊子,竟陵文宣王子良以憂卒。帝常憂子良為變,聞其卒,甚喜。
戊子(十四日),竟陵文宣王蕭子良因憂鬱成疾而去世。鬱林王常常擔憂蕭子良謀反,聽到他死了,大喜過望。
臣光曰:孔子稱“鄙夫不可與事君,未得之,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苟患失之,無所不至。”王融乘危徼幸,謀易嗣君。子良當時賢王,雖素以忠慎自居,不免憂死。跡其所以然,正由融速求富貴而已。輕躁之士,烏可近哉!
臣下司馬光說:孔子說:“貪鄙的人不可以奉事君王,這種人對自己的利害得失斤斤計較,當他沒有得到之時,處心積慮於如何得到;一旦得到了,又惟恐失去。如果擔憂失去,就會不擇手段,無所不用其極。”王融正是如此,他乘著危難之時,投機取巧,陰謀廢君另立。蕭子良是當時的賢王,雖然素來以崐忠心謹慎而自居,但是仍然不免憂鬱而死。分析他之所以憂死的原因,正是由於王融急於貪求富貴所致。輕薄躁急的人,豈可以接近呢?
己亥,魏罷五月五日、七月七日饗祖考。
已亥(二十五日),北魏免除五月五日、七月七日祭祀祖先的禮俗。
魏錄尚書事廣陵王羽奏:“令文:每歲終,州鎮列屬官治狀,及再考,則行黜陟。去十五年京官盡經考為三等,今已三載。臣輒準外考,以定京官治行。”魏主曰:“考績事重,應關朕聽,不可輕發;且俟至秋。”
北魏錄尚書事廣陵王拓跋羽上奏說:“朝令規定:每年年終,各州鎮要列出所屬官員的政績情況,經過考察核對之後,進行降免或提拔。自太和十五年京官們全部經過考評列為三等之後,到如今已經整整滿三年了。所以,我欲參照考評州鎮屬官的辦法來考核京官,以便評定他們的政績等級。”孝文帝說:“考評京官政績事關重大,應該由朕來決定,不可輕率從事,且等到秋天再說吧。”
閏月,丁卯,鎮軍將軍鸞即本號,開府儀同三司。
閏四月丁卯(二十三日),南齊鎮軍將軍蕭鸞以這個名號,開府儀同三司。
戊辰,以新安王昭文為揚州刺史。
戊辰(二十四),新安王蕭昭文任揚州刺史。
五月,申戌朔,日有食之。
五月甲戌(初一),發生日食。
六月,己巳,魏遣兼員外散騎常侍盧昶、兼員外散騎侍郎王清石為聘。昶,度世之子也。清石世仕江南,魏主謂清石曰:“卿勿以南人自嫌。彼有知識,欲見則見,欲言則言。凡使人以和為貴,勿迭相矜誇,見於辭色,失將命之體也。”
六月已巳(二十六日),北魏派遣兼員外散騎常侍盧昶、兼員外散騎侍郎王清石來訪。盧昶是盧度世的兒子。王清石世代做官於江南,北魏孝文帝告訴他說:“你不要因為是南方人而有顧慮,他們之中如果有誰與你相識,想見麵就見麵,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做使節出訪別國,要以和為貴,不要一味地矜持誇耀,尤其不能從言談舉止中表現出來,否則就失去了奉命出使的本體。”
秋,七月,乙亥,魏以宋王劉昶為使持節、都督吳、越、楚諸軍事、大將軍,鎮彭城。魏主親餞之。以王肅為昶府長史。昶至鎮,不能撫接義故,卒無成功。
秋季,七月乙亥(初三),北魏任命宋王劉昶為使持節、都督吳越楚諸軍事、大將軍、鎮守彭城。孝文帝親自為他餞行。又派遣王肅為劉昶府署的長史。劉昶到了彭城之後,沒有能安撫接收過去受過他的恩義的部屬,所以未能取得成功。
壬午,魏安定靖王休卒。自卒至殯,魏主三臨其第;葬之如尉元之禮,送之出郊,慟哭而返。
壬午(初十),北魏安定靖王拓跋休去世。從去世到出殯,孝文帝三次駕臨他的府上。安葬時的禮儀與拓跋尉元的一樣,孝文帝親自送靈柩到郊外,然後失聲慟哭返宮。
壬戌,魏主北巡。
壬戌,(疑誤),北魏孝文帝在北方巡視。
西昌侯鸞既誅徐龍駒、周奉叔,而尼媼外入者,頗傳異語。中書令何胤,以後之從叔,為帝所親,使直殿省。帝與胤謀誅鸞,令胤受事;胤不敢當,依違諫說,帝意複止。乃謀出鸞於西州,中敕用事,不複關谘於鸞。
南齊西昌侯蕭鸞誅殺徐龍駒、周奉叔之後,一些進宮的尼姑婦女紛紛傳言,說蕭鸞等人密謀叛亂。中書令何胤是何皇後的堂叔,鬱林王非常親近信任他,讓他在殿省入值。鬱林王與何胤共同策劃誅殺蕭鸞,命令何胤承擔這件事情,但是何胤不敢擔當,不顧鬱林王的意圖而反複勸諫,鬱林王隻好作罷。於是,又謀劃使蕭鸞離開台城到西州去,詔令及朝廷事務等,不再谘問於蕭鸞。
是時,蕭諶、蕭坦之握兵權,左仆射王晏總尚書事。諶密召諸王典簽,約語之,不許諸王外接人物。諶親要日久,眾皆憚而從之。鸞以其謀告王晏,晏聞之,響應;又告丹陽尹徐孝嗣,孝嗣亦從之。驃騎錄事南陽樂豫謂孝嗣曰:“外傳籍籍,似有伊、周之事。君蒙武帝殊常之恩,荷托附之重,恐不得同人此舉。人笑褚公,至今齒冷。”孝嗣心然之,而不能從。
這時候,蕭諶、蕭坦之掌握著兵權,左仆射王晏總領尚書事。蕭諶秘密召見諸王的典簽官,對他們打招呼,不許諸王與外人接觸。蕭諶長時期以來一著崐受寵幸,所以大家都害怕他,沒有不聽從的。蕭鸞把自己的計謀告訴王晏,王晏聽了之後,立即讚同迎合。蕭鸞又告訴了丹楊尹徐孝嗣說:“外界傳言紛紛,說蕭鸞要廢掉鬱林王,另立幼主,自己象伊尹、周公那樣攝政,操持國事。您承蒙武帝超乎尋常的恩待,在遺詔中被委以統管尚書省的事務,既然擔負著如此重大的托付,恐怕就不應該再隨同別人一起做這種舉動了。人們對於褚淵當年的所作所為,至今還嘲笑不已,這可是前車之鑒啊!”徐孝嗣心裏完全同意樂豫說的,但是身不由己,不能聽從。
帝謂蕭坦之曰:“人言鎮軍與王晏、蕭諶欲共廢我,似非虛傳。卿所聞雲何?”坦之曰:“天下寧當有此,誰樂無事廢天子邪!朝貴不容造此論,當是諸尼姥言耳,豈有信邪!官若無事除此二人,誰敢自保!”直閣將軍曹道剛疑外間有異,密有處分,謀未能發。
鬱林王對蕭坦之說:“人們都說鎮軍將軍蕭鸞同王晏、蕭諶一起想把我廢掉,似乎並不是虛傳謠言。你聽到的是些什麼呢?”蕭坦之回答道:“豈能有這樣的事情呢?誰喜歡沒事找事廢除天子呢?朝廷中的大臣們是不可能製造這種謠言的,一定是那些瞎尼姑們說的,豈可以相信呢?陛下如果無故把他們三人除掉,誰還又能保全自身呢?”直將軍曹道剛懷疑外麵有異變,秘密地有所布置,然而沒有能夠執行。
時始興內史蕭季敞、南陽太守蕭穎基皆內遷,諶欲待二人至,藉其勢力以舉事。鸞慮事變,以告坦之,坦之馳謂諶曰:“廢天子,古來大事。比聞曹道剛、硃隆之等轉已猜疑,衛尉明日若不就事,無所複及。弟有百歲母,豈能坐聽禍敗,正應作餘計耳!”諶惶遽從之。
當時,始興內史蕭季敞、南陽太守蕭穎基都調遷朝中,蕭諶想等待他們二人到後,憑借他們的勢力而開始行動。蕭鸞擔心事情有變故,就把自己的憂慮告訴了蕭坦之,蕭坦之又騎馬去急告蕭諶說:“廢除天子,自古以來就是一件大事。最近聽說曹道剛、朱隆之等人反而已經猜疑我們了,您如果明天還不行動,就要失去機會,無法加以彌補了。我有百歲老母親在堂,豈能坐視不動,眼看災禍降臨呢?所以不能不為以後想一想。”蕭諶聽了,也覺得事情危急,心中非常不安,就匆忙地答應了。
壬辰,鸞使蕭諶先入宮,遇曹道剛及中書舍人硃隆之,皆殺之。直後徐僧亮盛怒,大言於眾曰:“吾等荷恩,今日應死報!”又殺之。鸞引兵自尚書入雲龍門,戎服加硃衣於上,比入門,三失履。王晏、徐孝嗣、蕭坦之、陳顯達、王廣之、沈文季皆隨其後。帝在壽昌殿。聞外有變,猶密為手敕呼蕭諶,又使閉內殿諸房閣。俄而諶引兵入壽昌閣,帝走趨徐姬房,拔劍自刺,不入,以帛纏頸,輿接出延德殿。諶初入殿,宿衛將士皆操弓楯欲拒戰。諶謂之曰:“所取自有人,卿等不須動!”宿衛素隸服於諶,皆信之,及見帝出,各欲自奮,帝竟無一言。行至西弄,弑之。輿屍出殯徐龍駒宅,葬以王禮。徐姬及諸嬖幸皆伏誅。鸞既執帝,欲作太後令;徐孝嗣於袖中出而進之,鸞大悅。癸巳,以太後令追廢帝為鬱林王,又廢何後為王妃,迎立新安王昭文。
壬辰(二十日),蕭鸞派蕭諶先進入宮中,正遇上了曹道剛以及中書舍人朱隆之,就把二人一齊殺了。負責鬱林王車輿後麵侍衛任務的宿衛官徐僧亮見此情形,怒氣衝天,大聲對眾人喊道:“我們承受皇恩,今日應當以死相報!”言未畢,也被殺掉。蕭鸞帶兵從尚書府進入雲龍門,他在朝服外麵又加穿了戰服,武裝披掛,但是心中難免恐懼緊張,才進入宮門,鞋子就掉了三次。王晏、徐孝嗣、蕭坦之、陳顯達、王廣之、沈文季等人都緊隨在蕭鸞之後。這時,鬱林王正在壽昌殿中,聽得外麵有變故,還秘密寫詔令傳喚蕭諶前來相救,又讓人把內殿的門窗全關閉了。不一會兒,蕭諶就領兵進入壽昌殿,鬱林王見狀,匆忙跑進徐姬的房中,拔出寶劍抹脖子自殺,但所進不深,被蕭諶製止,又用帛綢把他的脖子纏裹好,然後用轎把他抬出了延德殿。蕭諶剛進入殿內時,侍衛將士們都操起兵器準備和他搏戰一場,蕭諶對他們說:“我的目標是他人,與你們無關,請你們不要亂動!”這些侍衛們向來屬蕭諶所管,因此都聽他的話,就不再準備抗拒了。等到看見鬱林王出來了,這些侍衛們又都想解救他,但是鬱林王竟然連一句話也沒說。蕭諶帶鬱林王到延德殿西邊夾道,就把他殺了崐。屍體運出宮中,靈柩停在徐龍駒的府中,用親王的禮儀安葬。徐姬和其他寵人統統被殺。蕭鸞抓住鬱林王之後,想假造太後的手令,這時徐孝嗣馬上從衣袖中取出已準備好的太後手令遞過去,於是蕭鸞異常高興。癸巳(二十一日),蕭鸞以太後之令追封廢帝蕭昭業為鬱林王,又廢黜何皇後為王妃,另準備迎立新安王蕭昭文為新皇帝。
吏部尚書謝瀹方與客圍棋,左右聞有變,驚走報瀹。瀹每下子,輒雲“其當有意”,竟局,乃還齋臥,竟不問外事。大匠卿虞悰竊歎曰:“王、徐遂縛袴廢天子,天下豈有此理邪!”悰,嘯父之孫也。朝臣被召入宮。國子祭酒江斅至雲龍門,托藥發,吐車中而去。西昌侯鸞欲引中散大夫孫謙為腹心,使兼衛尉給甲仗百人。謙不欲與之同,輒散甲士;鸞亦不之罪也。
吏部尚書謝瀹正和客人下圍棋,手下的人聽說宮廷發生事變,驚慌地跑來報告。然而,謝瀹就象沒聽見一般,繼續下棋,每下一子,就說聲:“恐怕裏麵含有深意”,一局終了,就回室中躺下休息,竟然沒有問一下外麵發生的事情。大匠卿虞私下裏歎息說:“王晏、徐孝嗣如此輕易地就把皇帝廢黜了,天底下那有這樣的道理呢?”虞是虞嘯父的孫子。朝中大臣都被召進宮中,惟有國子祭酒江來到雲龍門時,借口藥性發作,在車中嘔吐不已,因而返回去了。西昌侯蕭鸞想使中散大夫孫謙成為自己的心腹,就讓他兼任衛尉,並且派給他披甲執兵的衛士一百人。然而,孫謙卻不想與蕭鸞同黨,就把那些衛士統統打發走了,可是蕭鸞也不因之而怪罪孫謙。
丁酉,新安王即皇帝位,時年十五。以西昌侯鸞為驃騎大將軍、錄尚書事、揚州刺史、宣城郡公。大赦,改元延興。
丁酉(二十五日),新安王蕭昭文即皇帝位,其時他年紀才十五歲。任命西昌侯蕭鸞為驃騎大將軍、錄尚書事、揚州刺史、宣城郡公。大赦天下,改年號為延興。
辛醜,魏主至朔州。
辛醜(二十九日),北魏孝文帝到達朔州。
八月,甲辰,以司空王敬則為太尉。鄱陽王鏘為司徒,車騎大將軍陳顯達為司空,尚書左仆射王晏為尚書令。魏主至陰山。
八月甲辰(初二),南齊任命司空王敬則為太尉,鄱陽王簫鏘為司徒,車騎大將軍陳顯達為司空,尚書左仆射王晏為尚書令。北魏孝文帝到達陰山。
以始安王遙光為南郡太守,不之官。遙光,鸞之兄子也。鸞有異誌,遙光讚成之,凡大誅賞,無不預謀。戊申,以中書郎蕭遙欣為兗州刺史。遙欣,遙光之弟也。鸞欲樹置親黨,故用之。
南齊又任命始安王蕭遙光為南郡太守,但蕭遙光沒有去就任。蕭遙光是蕭鸞哥哥的兒子。蕭鸞有了廢立的意圖,蕭遙光十分讚同幫助他,凡是有關重大的誅殺或賞拔事情,蕭遙光都參加了預謀。戊申(初六),又任命中書郎蕭遙欣為兗州刺史。蕭遙欣是蕭遙光的弟弟。蕭鸞想樹立親信,廣攬同黨,所以重用他。
癸醜,魏主如懷朔鎮;己未,如武川鎮;辛酉,如撫宜鎮;甲子,如柔玄鎮;乙醜,南還;辛未,至平城。
癸醜(十一日),北魏孝文帝來到懷朔鎮;己未(十七日),又到了撫宜鎮;甲子(二十二日),到達柔玄鎮;乙醜(二十三日),南下返回;辛未(二十九日),到了平城。
九月,壬申朔,魏詔曰:“三載考績,三考黜陟;可黜者不足為遲,可進者大成賒緩。朕今三載一考,即行黜陟,欲令愚滯無妨於賢者,才能不擁於下位。各令當曹考其優劣為三等,其上下二等仍分為三。六品已下,尚書重問;五品已上,朕將親與公卿論其善惡,上上者遷之,下下者黜之,中者守其本任。”
九月壬申(初一),北魏孝文帝下詔令說:“每三年考評一次官員們的政績,考評三次後根據情況對他們進行罷免或提升,這對於那些應該被罷免的人來說當然不會認為是太遲了,但是對於那些應該提升的人來說就大大地拖欠了。朕現在決定三年考評一次,考評完畢就實行罷黜或提升處理,目的是為了使那些低能者不要妨礙了忠賢者的上進,使有才能的不要總是處在低位。崐分別命令負責考評的部門官員,把考評者分為優劣三等,其中上等和下等仍然再分為三等。六品以下的官員,由尚書複核審查,五品以上的官員,朕將親自與各位公卿一起評議其好壞,上上者提升使用,下下者罷免不用,中等的原任不變。”
魏主之北巡也。留任城王澄銓簡舊臣。自公侯已下,有官者以萬數,澄品其優劣能否為三等,人無怨者。
北魏孝文帝北巡期間,留下任城王拓跋澄考評百官。朝中從公侯以下,有官職的以萬計數,拓跋澄評定他的優劣和才能高低,劃為三個等級,結果沒有一個人有怨言。
壬午,魏主臨朝堂,黜陟百官,謂諸尚書曰:“尚書,樞機之任,非徒總虛務,行文書而已;朕之得失,盡在於此。卿等居官,年垂再期,未嚐獻可替否,進一賢退一不肖,此最罪之大者。”又謂錄尚書事廣陵王羽曰:“汝為朕弟,居機衡之右,無勤恪之聲,有阿黨之跡。今黜汝錄尚書、廷尉,但為特進、太子太保。”又謖尚書令陸睿曰:“叔翻到省之初,甚有善稱;比來偏頗懈怠,由卿不能相導以義。雖無大責,宜有小罰,今奪卿祿一期。”又謂左仆射拓跋讚曰:“叔翻受黜,卿應大辟;但以咎歸一人,不複重責;今解卿少師,削祿一期。”又謂左丞公孫良、右丞乞伏義受曰:“卿亦應大辟;可以白衣守本官,冠服祿恤盡從削奪。若三年有成,還複本任;無成,永歸南畝。”又謂尚書任城王澄曰:“叔神誌驕傲,可解少保。”又謂長兼尚書於果曰:“卿不勤職事,數辭以疾。可解長兼,削祿一期。”其餘守尚書尉羽、盧淵等,並以不職,或解任,或黜官,或奪祿,皆麵數其過而行之。淵,昶之兄也。
壬午(十一日),北魏孝文帝親臨朝堂,宣布對眾臣百官們的罷黜或提升情況,他對諸位尚書們說:“尚書是關鍵性的要害職位,並非僅僅是總管事務,處理一下文書而已。朕的成敗得失,完全關係於尚書。你們擔任這職務,已經有兩年了,但是從來沒有向朕建議過什麼事可為,什麼事不可信;沒有推薦過一個賢才,撤換過一個不稱職的人,這是罪過中之最大者。”孝文帝又對錄尚書事廣陵王拓跋羽說:“你是朕的弟弟,處在執掌要害部門的位置上。但是,你沒有勤勉為政、恪守本職的聲譽,卻有結黨營私的行跡。現在,罷免去你的錄尚書、廷尉之職,隻擔任特進、太子太保。”又對尚書令陸睿說:“拓跋羽初到尚書省任職之時,人們對他的評價相當高,可是近來偏聽偏信,論事不公,而且鬆懈懶惰,這完全是由於你不能以道義引導相勸他的結果。你雖然沒有大的責任,但是也應該受到小小的罰處,因此減去你一年的俸祿。”又對左仆射拓跋讚說:“拓跋羽被罷黜,你應處以死刑。但是,事情既然歸咎於拓跋羽一人了,就不再處分他人了,所以隻解除你少師之職,削去一年的俸祿。”接著又對左丞公孫良、右丞乞伏義受說:“你們的罪過也應該處以死刑,但是隻對你們進行如下處罰;削去你們的官服和俸祿,以布衣身份繼續留任本職,如果在三年之內有政績,就官複原職;如果沒有任何成就,那就永遠削職為民,回去種地去。”又接著對尚書任城王拓跋澄說:“叔叔你趾高氣揚,驕傲自大,所以解除少保官職。”還對長兼尚書於果說:“你不勤於職任之事,數次以疾病為借口,所以亦解除長兼,削去一年的俸祿。”其餘如守尚書尉羽、盧淵等人,均以不稱職,或者被解除職務,或者被罷黜官位,或者被削去俸祿,孝文帝當麵指責了他們的過失,所受處罰立即執行。盧淵是盧昶的哥哥。
帝又謂陸睿曰:“北人每言‘北俗質魯,何由知書!’朕聞之,深用憮然!今知書者甚眾,豈皆聖人!顧學與不學耳。朕修百官,興禮樂,其誌固欲移風易俗。朕為天子,何必居中原!正欲卿等子孫漸染美俗,聞見廣博;若永居恒北,複值不好文之主,不免麵牆耳。”對曰:“誠如聖言。金日磾不入仕漢朝,何能七世知名!”帝甚悅。
孝文帝又對陸睿說:“北方人常說:‘北方風俗樸質、粗獷,怎麼會變得知書識禮、文質彬彬呢?’朕聽了之後,感到異常失望。現在好讀書、有學識的人很多,難道他們都是聖人嗎?完全在於好學與不好學。朕整頓百官,大興禮樂,全部心意在於移風易俗。朕身為天子,何必一定要去中原地區居住呢?還不是為了使你們的子孫後代漸漸習染當地好的風俗習慣,能多聞多見,增加見識。如果永遠住在恒山之北,再遇上一個不喜歡詩書禮樂的國君的話,那就難免會變得孤陋寡聞。”陸睿回答道:“確實如聖上所說。金日如果不到漢朝去做官,怎麼能夠知名於世呢?”孝文帝聽了陸睿的話,心裏十分喜悅。
鬱林王之廢也,鄱陽王鏘初不知謀。及宣城公鸞權勢益重,中外皆知其蓄不臣之誌。鏘每詣鸞,鸞常屣履至車後迎之;語及家國,言淚俱發,鏘以此信之。宮台之內皆屬意於鏘,勸鏘入宮發兵輔政。製局監謝粲說鏘及隨王子隆曰:“二王但乘油壁車入宮,出天子置朝堂,夾輔號令;粲等閉城門、上仗,誰敢不同!東城人正共縛送蕭令耳。”子隆欲定計。鏘以上台兵力既悉度東府,且慮事不捷,意甚猶豫。馬隊主劉巨,世祖時舊人,詣鏘,請間,叩頭勸鏘立事。鏘命駕將入,複還內,與母陸太妃別,日暮不成行。典簽知其謀,告之。癸酉,鸞遣兵二千人圍鏘第,殺鏘,遂殺子隆及謝粲等。於時太祖諸子,子隆最壯大,有才能,故鸞尤忌之。
南齊鄱陽王簫鏘最初並不知道蕭鸞有廢掉鬱林王的陰謀。後來,鬱林王被廢,宣城公蕭鸞的權勢日益增大,朝廷內外都知道他心裏有凱覦皇位之意。但是,蕭鏘每次去拜見他時,蕭鸞常常匆忙得連鞋都來不及穿好就到車子後麵去迎接,說到國家大事,蕭鸞無不聲淚俱下,表現的非常忠貞,因此蕭鏘還是很信任他。朝中各方都傾向於蕭鏘,勸他入宮發兵,取代蕭鸞,輔佐朝政。製局監謝粲遊說蕭鏘和隨王蕭子隆,對二人說:“二位王爺隻需乘著油壁車進入宮中,把皇帝帶出來,挾持到朝堂之上,左右輔佐,發布號令,我和其他人關閉城門,帶衛士前來聲援,誰敢不聽令呢?隻怕東府裏的人會乖乖地把蕭鸞縛送過來呢。”蕭子隆想認真計謀一番,但是蕭鏘卻因朝中兵力全控製在蕭鸞手中,且考慮到事情不一定能成功,心中猶豫萬分。馬隊頭目劉巨是武帝時的舊人,他來見蕭鏘,要求和蕭鏘單獨說話,跪下磕頭,力勸蕭鏘采取行動。蕭鏘命令準備車馬,將要進宮,但是又回到內室,與母親陸太妃告別,結果天黑了還沒有出發。蕭鏘身邊的典簽知道了這一計劃,就向蕭鸞告發了他。癸酉(初二),蕭鸞派遣兩千士兵圍住蕭鏘的住處,把他殺了,接著又殺了蕭子隆、謝粲等人。在當時,武帝的兒子中數蕭子隆強壯高大,且頗有才能,因此蕭鸞尤其忌妒他。
江州刺史晉安王子懋聞鄱陽、隨王死,欲起兵,謂防閣吳郡陸超之曰:“事成則宗廟獲安,不成猶為義鬼。”防閣丹陽董僧慧曰:“此州雖小,宋孝武嚐用之。若舉兵向闕以請鬱林之罪,誰能禦之!”子懋母阮氏在建康,密遣書迎之,阮氏報其同母兄於瑤之為計。瑤之馳告宣城公鸞;乙亥,假鸞黃鉞,內外纂嚴,遣中護軍王玄邈討子懋,又遣軍主裴叔業與於瑤之先襲尋陽,聲雲為郢府司馬。子懋知之,遣三百人守湓城。叔業溯流直上,至夜,回襲湓城;城局參軍樂賁開門納入。子懋聞之,帥府州兵力據城自守。子懋部曲多雍州人,皆勇躍願奮。叔業畏之,遣於瑤之說子懋曰:“今還都必無過憂,正當作散官,不失富貴也。”子懋既不出兵攻叔業,眾情稍沮。中兵參軍於琳之,瑤之兄也,說子懋重賂叔業,可以免禍。子懋使琳之往,琳之因說叔業取子懋。叔業遣軍主徐玄慶將四百人隨琳之入州城,僚佐皆奔散。琳之從二百人,拔白刃入齋,子懋罵曰:“小人!何忍行此!”琳之以袖障麵,使人殺之。王玄邈執董僧慧,將殺之,僧慧曰:“晉安舉義兵,仆實預其謀;得為主人死,不恨矣!願至大斂畢,退就鼎鑊。”玄邈義之,具以白鸞;免死配東冶。子懋子昭基,九歲,以方二寸絹為書,參其消息,並遺錢五百,行金得達,僧慧視之曰:“郎君書也!”悲慟而卒。於琳之勸陸超之逃亡,超之曰:“人皆有死,此不足懼!吾若逃亡,非唯孤晉安之眷,亦恐田橫客笑人!”玄邈等欲囚以還都,超之端坐俟命。超之門生謂殺超之當得賞,密自後斬之,頭墜而身不僵。玄邈厚加殯斂。門生亦助舉棺,棺墜,壓其首,折頸而死。
江州刺史晉安王蕭子懋聞知鄱陽王蕭鏘和隨王蕭子隆已被蕭鸞殺死,準備起兵討伐,他對防吳郡人陸超之說:“事情如果能成功則朝廷獲得安寧,如果失敗我們死而猶榮。”防丹陽人董僧慧說:“江州雖然地域狹小,但是宋孝武帝就曾從這裏起兵討伐殺死宋文帝而自立的劉劭。現在,我們如果發兵進朝,討伐蕭鸞殺害鬱林王之罪,誰能夠抵抗呢?”蕭子懋的母親阮氏住在建康,蕭子懋派人秘密傳書把她接來,阮氏把情況告訴了自己的同母哥哥於瑤之,與他計謀,誰知於瑤之立即派快馬報告了宣城公蕭鸞。乙亥(初四),授蕭鸞黃鉞,內外戒嚴,派遣中護軍王玄邈討伐蕭子懋,另又派遣軍主裴叔業與於瑤之先去襲擊尋陽,聲稱是郢府司馬。蕭子懋知道情況之後,派遣三百人守衛湓城。裴叔業溯江而上,到了夜間,又回過頭來奔襲湓城,城局參軍樂賁打開城門,迎接裴叔業進入城中。蕭子懋知此情況後,率領府州的兵力據城自守。蕭子懋崐的部曲大多是雍州人,都自告奮勇,躍躍欲試。裴叔業害怕了,派遣於瑤之去說服蕭子懋,瑤之對子懋講:“你現在如果能夠主動放棄,回到京城去,一定不會有什麼擔心之處,正好可以做一個閑散之官,仍然不失富貴榮華呀。”蕭子懋既然不出兵攻打裴叔業,部下的情緒就漸漸有幾分沮喪低落。中兵參軍於琳之是於瑤之的哥哥,他勸說蕭子懋以重金賄賂裴叔業,可以免除災禍。蕭子懋派於琳之前去,但是於琳之卻又勸說裴叔業捉拿蕭子懋。裴叔業派軍主徐玄慶帶領四百兵士隨於琳之進入江州城,蕭子懋手下的官員們紛紛奔散逃命。於琳之領著二百人,手執刀劍進入蕭子懋的住處,蕭子懋見此情形,大罵於琳之說:“無恥小人,怎麼能忍心幹出這樣的事呢?”於琳之用衣袖遮住自己的臉,讓人殺死了蕭子懋。王玄邈抓住了董僧慧,將要殺他,董僧慧說:“晉安王蕭子懋舉義兵,討逆賊,本人確實參與了策謀,現在能為主人而死,死而無怨!但是,希望能在晉安王的大斂之禮舉行完畢之後,我便就身鼎鑊,以求一死。”王玄邈覺得董僧慧非常有義氣,就把情況告訴了蕭鸞,結果董僧慧免於處死,被發配到東治做苦工。蕭子懋的兒子蕭昭基當時年齡才九歲,他以二寸見方的絲織寫成一封書信,打問董僧慧的情況,並送去五百錢,用這些錢行賄管製人員,信才被轉交董僧惠。董僧惠看到絹書之後,一眼就認出來了,說道:“這是小公子寫的啊!”於是悲慟萬分,氣絕而死。於琳之勸說陸超之逃跑,陸超之卻不為所動,並且對他說:“人遲早都有一死,這絲毫也沒有什麼可畏懼的。我如果逃亡了,不但已經死去的晉安王的家眷孤單而無人照料,而且恐怕還遭田橫門客們的嘲笑。王玄邈等人想把陸超之押送到京都,陸超之端坐不動,等待他們前來捕他。陸超之的門生以為殺了陸超之一定能得到重賞,就偷偷地從背後把陸超之斬了,但是他的頭雖然落地了,身子卻還不倒下去。王玄邈以豐厚的物品裝斂了陸超之,為他殯葬,那個門生也來幫忙舉棺入葬,棺材突然墜下,壓住了門生的腦袋,折頸而死。
鸞遣平西將軍王廣之襲南兗州刺史安陸王子敬。廣之至歐陽,遣部將濟陰陳伯之先驅。伯之因城開獨入,斬子敬。
蕭鸞派遣平西將軍王廣之去襲擊南兗州刺史安陸王蕭子敬。王廣之到歐陽後,就派部下將領濟陰人陳伯之為先驅,前去襲擊。陳伯之到後,見城門大開,就率先而入,斬了蕭子敬。
鸞又遣徐玄慶西上害諸王。臨海王昭秀為荊州刺史,西中郎長史何昌寓行州事。玄慶至江陵,欲以便宜從事。昌寓曰:“仆受朝廷意寄,翼輔外籓。殿下未有愆失,君以一介之使來,何容即以相付邪!若朝廷必須殿下,當自啟聞,更聽後旨。”昭秀由是得還建康。昌寓,尚之之弟子也。
蕭鸞又派遣徐玄慶去西邊殺害諸位藩王。臨海王蕭昭秀為荊州刺史,西中郎長史何昌主持州中事務,徐玄慶到了江陵之後,想不經奏報直接作出處置殺了臨海王,何昌義正辭嚴地說道:“我受朝廷之委托,輔助臨海王。殿下並沒有什麼過失,你隻不過是別人派來的一個使臣,如何就能讓我把殿下交給你呢?如果聖上一定索要殿下,我自己會啟奏陳述,等待聖上的答複。”徐玄慶的目的沒有實現。於是,蕭昭秀才得以回到建康。何昌是何尚之弟弟之子。
鸞以吳興太宗孔琇之行郢州事,欲使之殺晉熙王銶。琇之辭不許,遂不食而死。琇之,靖之孫也。裴叔業自尋陽仍進向湘州,欲殺湘州刺史南平王銳,防閣周伯玉大言於眾曰:“此非天子意。今斬叔業,舉兵匡社稷,誰敢不從!”銳典簽叱左右斬之。乙酉,殺銳;又殺郢州刺史晉熙王銶、南豫州刺史宜都王鏗。
蕭鸞派吳興太守孔之主管郢州事務,想讓他殺害晉熙王蕭。孔之堅決辭而不幹,但是蕭鸞不答應,於是就絕食而亡。孔之是孔靖的孫子。裴叔業從尋陽出發,來到了湘州,想要殺掉湘州刺史南平王蕭銳,南平王屬下的防周伯玉對眾人大聲說道:“這並不是天子的命令。現在,我要斬掉裴叔業,舉眾發兵,匡扶社稷江山,哪個敢不聽從呢?”蕭銳的典簽喝退周圍的人,斬了周伯玉。乙酉(十四日),殺害了南平王蕭銳,郢州刺史晉熙王蕭、南豫州刺史宜都王蕭鏗亦同時被殺害。
丁亥,廬陵王子卿為司徒,杜陽王鑠為中軍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丁亥(十六日),任命廬陵王蕭子卿為司徒,桂陽王蕭鑠為中軍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冬,十月,丁酉,解嚴。
冬季,十月丁酉(疑誤),解除戒嚴。
以宣城公鸞為太傅、領大將軍、揚州牧、都督中外諸軍事,加殊禮,進爵為王。
任命宣城公蕭鸞為太傅、領大將軍、揚州牧、都督中外諸軍事,並加以特殊的禮儀,進爵位為王。
宣城王謀繼大統,多引朝廷名士與參籌策。侍中謝朏心不願,乃求出為吳興太守。至郡,致酒數斛遺其弟吏部尚書瀹,為書曰:“可力飲此,勿豫人事!”
宣城王蕭鸞策劃篡位當皇帝,因此廣為招攬朝廷名士參與籌謀。侍中謝心裏不願意,於是就請求出任吳興太守。他到任之後,給擔任吏部尚書的弟弟謝瀹送去好幾斛酒,並且附信一封,信上說:“可以盡量飲酒,不要參與人事。”
臣光曰:臣聞“衣人之衣者懷人之憂,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二謝兄弟,比肩貴近,安享榮祿,危不預知;為臣如此,可謂忠乎!
臣司馬光曰:我聽說:“穿了他人衣服的人替他人分憂,吃了他人東西的人要替他人的事情而死。”謝、謝瀹弟兄二人,同時任皇帝身邊的親近大臣,但是他們隻知道安享自己的榮華富貴,朝廷的危難竟然不參預不過問,如此做臣,可以說是忠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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