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章執徐,一年。
上章執徐,一年。
東昏侯下永元二年(庚辰,公元五零零年)
齊紀九齊東昏侯永元二年(庚辰,公元500年)
春,正月,元會,帝食後方出;朝賀裁竟,即還殿西序寢。自巳至申,百僚陪位,皆僵仆饑甚。比起就會,匆遽而罷。
春季正月,按例皇帝在大年初一接見群臣;但是東昏侯直到吃過飯之後方才出來露麵,朝賀之禮剛一完畢,就立即回殿內西廂屋就寢去了。從巳時到申時,群臣百僚們站著等待皇帝前來,都站得腰腿僵直,無法堅持而倒地,肚子也餓的咕咕著叫。所以,等到起來朝見時,隻好敷衍一通,匆匆收場。
乙巳,魏大赦,改元景明。
乙巳(初五),北魏大赦天下,改年號為景明。
豫州刺史裴叔業聞帝數誅大臣,心不自安;登壽陽城,北望肥水,謂部下曰:“卿等欲富貴乎?我能辦之!”及除南兗州,意不樂內徙。會陳顯達反。叔業遣司馬遼東李元護將兵救建康,實持兩端;顯達敗而還。朝廷疑叔業有異誌,叔業亦遣使參察建康消息,眾論益疑之。叔業兄子植、颺、粲皆為直閣,在殿中,懼,棄母奔壽陽,說叔業以朝廷必相掩襲,宜早為計。徐世檦等以叔業在邊,急則引魏自助,力未能製,白帝遣叔業宗人中書舍人長穆宣旨,許停本任。叔業猶憂畏,而植等說之不已。
南齊豫州刺史裴叔業得知東昏侯數番誅殺大臣,心中替自己不安,他登上壽陽城,朝北望著肥水,對部下們說:“你們想富貴嗎?我能替你們辦到。”後來朝廷調他任南兗州刺史,他心裏十分不樂意內調。陳顯達反叛之後,裴叔業派遣司馬遼東人李元護率領兵馬去解救建康,而實質上則持騎牆觀望態度,陳顯達失敗之後,李元護又回去了。朝廷懷疑裴叔業有異謀,裴叔業也派遣使者去建康觀察消息動靜,眾人對他更加懷疑了。裴叔業哥哥的兒子裴植、裴揚、裴粲都任直,在朝廷殿內,為此而懼怕,就扔下母親跑到了壽陽,告訴裴叔業朝廷必定要出其不意地前來襲剿,勸說他宜於早作準備。朝中徐世等人認為裴叔業在邊境上,情況緊急時他就會請北魏來幫助自己,以致使朝廷之力不能製服住他。所以,他們就告訴東昏侯,使派遣裴叔業的同宗之人中書舍人裴長穆去宣告聖旨,準許裴叔業繼續留任豫州刺史。但是,裴叔業還是感到憂慮害怕,而裴植等人則仍舊對他勸說個不停。
叔業遣親人馬文範至襄陽,問蕭衍以自安之計,曰:“天下大勢可知,恐無複自存之理。不若回麵向北,不失作河南公。”衍報曰:“群小用事,豈能及遠!計慮回惑,自無所成,唯應送家還都以安慰之。若意外相逼,當勒馬步二萬直出橫江,以斷其後,則天下之事,一舉可定。若欲北向,彼必遣人相代,以河北一州相處,河南公寧可複得邪!如此,則南歸之望絕矣。”叔業沉疑未決,乃遣其子芬之入建康為質,亦遣信詣魏豫州刺史薛真度,問以入魏可不之宜。真度勸其早降,曰:“若事迫而來,則功微賞薄矣。”數遣密信,往來相應和。建康人傳叔業叛者不已,芬之懼,複奔壽陽。叔業遂遣芬之及兄女婿杜陵韋伯昕奉表降魏。丁未,魏遣驃騎大將軍彭城王勰、東騎將軍王肅帥步騎十萬赴之;以叔業為使持節、都督豫、雍等五州諸軍事、征南將軍、豫州刺史,封蘭陵郡公。
裴叔業派遣親信馬文範到襄陽,向蕭衍討問如何保住自己的計策,對蕭衍講道:“天下大勢明顯可知,我們恐怕再也不會有保得住自己的道理了,所以還不如回頭投靠北魏,這樣還不失能封官賞爵,可以做河南公。”蕭衍回答說:“朝廷中這幫小人專權得勢,豈能長遠得了?反來複去地考慮,也實在想不出什麼好招數,隻是應當送家屬回京都去,以便讓他們對你感到安心些。如果他們意外地對你相逼,你就應率領步、騎兵兩萬直出橫江,斷掉他們的後路,如此,則天下之事一舉而可定。如果去投降北魏,他們一定會派別人代替你,而隻以黃河北邊的一個州給你,那裏還再能做河南公呢?這樣一來,重新歸回南方的希望就絕滅了。”裴叔業遲疑而不能決斷,於是就遣送自己的兒子裴芬之到建康作為人質,同時又派人送信給北魏豫州刺史薛真度,詢問他可否投奔北魏之事。薛真度勸裴叔業及早投降過來,說:“如果事情緊迫才來投降,那麼功勞就小了,賞封也就不會多重了。”他們數次派人傳送密信,互相往來商議。建康的人紛紛傳說裴叔業要反叛,裴芬之懼害被殺,又跑回壽陽去了。於是,裴叔業就派遣裴芬之以及他的哥哥的女婿杜陵人韋伯昕帶著降書去投降北崐魏。丁未(初七),北魏派遣驃騎大將軍彭城王元勰和車騎將軍王肅統領步、騎兵十萬前去受降,任命裴叔業為使持節,都督豫、雍等五州諸軍事,征南將軍,豫州刺史,並封他為蘭陵郡公。
庚午,下詔討叔業。二月,丙戌,以衛尉蕭懿為豫州刺史。戊戍,魏以彭城王勰為司徒,領揚州刺史,鎮壽陽。魏人遣大將軍李醜、楊大眼將二千騎入壽陽,又遣奚康生將羽林一千馳赴之。大眼,難當之孫也。
庚午(三十日),東昏侯下詔令討伐裴叔業。二月丙戌(十六日),南齊任命衛尉蕭懿為豫州刺史。戊戌(二十八日),北魏任命彭城王元勰為司徒,並且兼任揚州刺史,坐鎮壽陽。北魏派遣大將軍李醜、楊大眼率領兩千騎兵入壽陽,又派遣奚康生率領羽林兵一千急馳趕赴壽陽。楊大眼是楊難當的孫子。
魏兵未渡淮,己亥,裴叔業病卒,僚佐多欲推司馬李元護監州,一二日謀不定。前建安戍主安定席法友等以元護非其鄉曲,恐有異誌,共推裴植監州,秘叔業喪問,教命處分,皆出於植。奚康生至,植乃開門納魏兵,城庫管籥,悉付康生。康生集城內耆舊,宣詔撫賚之。魏以植為兗州刺史,李元護為齊州刺史,席法友為豫州刺史,軍主京兆王世弼為南徐州刺史。
北魏軍隊沒有渡過淮河,己亥(二十九日),裴叔業病死,僚佐們多數要推舉司馬李元護管理州事,一兩天議論不決。從前的建安戍所的戍主安定人席法友等人認為李元護與其不是同鄉,擔心他有異心,所以一致推舉由裴植來監管州務,並且對裴叔業的死訊保密,一切命令和布置安排,都由裴植來決定。奚康生到了,裴植於是打開城門接納北魏軍隊入城,把城內倉庫的鑰匙全部交給奚康生。奚康生進城之後,召集城內年高望重的老人,宣布了皇帝聖旨,安撫賞賜了他們。北魏任命裴植為兗州刺史,李元護為齊州刺史,席法友為豫州刺史,軍主京兆人王世弼為南徐州刺史。
巴西民雍道晞聚眾萬餘逼郡城,巴西太守魯休烈嬰城自守。三月,劉季連遣中兵參軍李奉伯帥眾五千救之,與郡兵合擊道晞,斬之。奉伯欲進討郡東餘賊,涪令李膺止之曰:“卒惰將驕,乘勝履險,非完策也;不如少緩,更思後計。”奉伯不從,悉眾入山,大敗而還。
巴西平民雍道聚集了一萬餘民眾逼攻郡城,南齊巴西太守魯休烈環城自守。三月,劉季連派遣中兵參軍李奉伯率領五千人馬去援救魯休烈,與巴西郡的兵力合起來一道抗擊雍道,斬了雍道。李奉伯還想進一步討伐巴西郡東部的剩餘之賊,涪縣令李膺製止他說:“兵卒懶惰,將領驕奢,乘勝而步入險地,這不是全勝之策。所以,不如稍微緩一步,重新思考下一步該如何辦。”但是,李奉伯不聽其勸,帶領全部人馬入山,結果一敗塗地,狼狽逃回。
乙卯,遣平西將軍崔慧景將水軍討壽陽,帝屏除,出琅邪城送之。帝戎服坐樓上,召慧景單騎進圍內,無一人自隨者。裁交數言,拜辭而去。慧景既得出,甚喜。
乙卯(十五日),南齊派遣平西將軍崔慧景統率水軍討伐壽陽,東昏侯令人在所經過之處兩旁懸掛高幔,走出琅邪城為征軍送行。東昏侯身著武服,坐在樓上,傳召崔慧景一人騎馬進入他的所謂屏障長圍之內,沒有一人相隨。崔慧景進去之後,隻與東昏侯說了幾句話,就拜辭而出。崔慧景出來之後,心裏異常得意。
豫州刺史蕭懿將步軍三萬屯小峴,交州刺史李叔獻屯合肥。懿遣裨將胡鬆、李導士帥眾萬餘屯死虎。驃騎司馬陳伯之將水軍溯淮而上,以逼壽陽,軍於硤石。壽陽士民多謀應齊者。
豫州刺史蕭懿統領步兵三萬人屯駐小峴,交州刺史李叔獻屯駐合肥。蕭懿派遣裨將胡鬆、李居士率領一萬多兵馬駐守死虎。驃騎司馬陳伯之統率水軍溯淮河而上,以便逼近壽陽,駐紮在硤石。壽陽的民眾大多數都計劃如何接應南齊軍隊。
魏奚康生降禦內外,閉城一月,援軍乃至。丙申,彭城王勰、王肅擊鬆、伯之等,大破之,進攻合肥,生擒叔獻。統軍宇文福言於勰曰:“建安,淮南重鎮,彼此要衝,得之,則義陽易圖;不得,則壽陽難保。”勰然之,使福攻建安,建安戍主胡景略麵縛出降。
北魏奚康生內外防禦,關閉城門一個多月,增援的軍隊才來到。丙申(疑誤),彭城王元勰、王肅出擊胡鬆、陳伯之等部,給他們以致命的打擊,並且崐進攻合肥,活捉了李叔獻。北魏統軍宇文福對元勰說:“建安是淮南的軍事重鎮,是雙方的要衝之地,如果能奪得此地,那麼義陽就可以到手;如果奪不到,那麼壽陽也就難以保得住了。”元勰同意這一看法,就派宇文福去攻打建安,南齊駐守建安的戍主胡景略自縛出城投降。
己亥,魏皇弟恌卒。崔慧景之發建康也,其子覺為直閣將軍,密與之約,慧景至廣陵,覺走從之。慧景過廣陵數十裏,召會諸軍主曰:“吾荷三帝厚恩,當顧托之重。幼主昏狂,朝廷壞亂;危而不扶,責在今日。欲與諸君共建大功以安社稷,何如?”眾皆響應,於是還軍向廣陵。司馬崔恭祖守廣陵城,開門納之。帝聞變,壬子,假右衛將軍左興盛節,督建康水陸諸軍以討之。慧景停廣陵二日,即收眾濟江。
己亥(疑誤),北魏皇弟元去世。崔慧景從建康出發之時,他的兒子崔覺任直將軍,崔慧景秘密地與兒子約定要發動事變。崔慧景到達廣陵時,崔覺根據事先的約定,跑去追隨父親。崔慧景在過了廣陵幾十裏之後,召集各位軍主,對他們說:“我承受前麵三代皇帝的厚恩,擔負著明帝死前所托付的重任。但是,現在年幼的皇帝昏庸狂妄,搞得朝綱敗壞,一片混亂。國家危難而不加匡扶,責任就正在今天。所以,我要同諸君共同建立大功偉業,以便安定社稷江山,不知諸位意下如何呢?”眾人都一致響應。於是,崔慧景揮師返回廣陵,司馬崔恭祖駐守廣陵城,大開城門,接納崔慧景進城。東昏侯聞知事變,於壬子(十二日),臨時授與右衛將軍左興盛符節,讓他督率建康水陸諸軍討伐崔慧景。崔慧景在廣陵停駐了兩天之後,就集合軍隊渡過長江,進逼建康。
初,南徐、兗二州刺史江夏王寶玄娶徐孝嗣女為妃,孝嗣誅,詔令離婚,寶玄恨望。慧景遣使奉寶玄為主,寶玄斬其使,因發將吏守城,帝遣馬軍主戚平、外監黃林夫助鎮京口。慧景將渡江,寶玄密與相應,殺司馬孔矜、典簽呂承緒及平、林夫,開門納慧景,使長史沈佚之、谘議柳憕分部軍眾。寶玄乘八輿,手執絳麾,隨慧景向建康。台遣驍騎將軍張佛護、直閣將軍徐元稱等六將據竹裏,為數城以拒之。寶玄遣信謂佛護曰:“身自還朝,君何意苦相斷遏?”佛護對曰:“小人荷國重恩,使於此創立小戍。殿下還朝,但自直過,豈敢斷遏!”遂射慧景軍,因合戰。崔覺、崔恭祖將前鋒,皆荒傖善戰,又輕行不蒸食,以數舫緣江載酒貪為軍糧,每見台軍城中煙火起,輒盡力攻之。台軍不複得食,以此饑困。元稱等議,欲降,佛護不可。恭祖等進攻城,拔之,斬佛護。徐元稱降,餘四軍主皆死。
當初,南齊的南徐州和兗州刺史江夏王蕭寶玄娶徐孝嗣的女兒為妃子,徐孝嗣被誅殺之後,東昏侯詔令蕭寶玄與徐孝嗣的女兒離婚,蕭寶玄心裏對東昏侯非常忌恨。崔慧景派遣使者去見蕭寶玄,表示要奉立他為皇帝,蕭寶玄斬掉了前來的使者,並且發動將士們守城,東昏侯派遣馬軍主戚嚴、外監黃林夫協助蕭寶玄鎮守京口。崔慧景將要渡江之時,蕭寶玄秘密與他聯絡,與他響應合作。蕭寶玄殺了司馬孔矜、典簽呂承緒以及戚平、黃林夫,打開城門迎接崔慧景,並且使長史沈佚之、諮議柳調配布置軍隊。蕭寶玄乘坐八人抬大轎,手執絳紅色指揮旗,隨著崔慧景向建康進發。朝廷派遣驍騎將軍張佛護、直將軍徐元稱等六個將帥依據竹裏,築建了好幾個城堡以抵抗崔慧景。蕭寶玄派人送信給張佛護說:“我自己回朝廷,你為何要如此費力地阻攔呢?”張佛護回答說:“小人承蒙國家重恩,派我在這時略加設防,殿下回朝,隻管徑直通過,我豈敢加以阻截呢?”說著,張佛護就用箭射崔慧景的軍隊,於是雙方混戰開始。崔覺、崔恭祖率領前鋒部隊,士兵們都是江北人,十分英勇善戰,又都輕裝上陣,不帶軍糧煮飯吃,而用幾隻船沿著長江載送酒食為軍糧,供士兵們食用。他們一看見朝廷軍隊所住的城堡升起煙火,就立即拚力攻擊,使得朝廷士兵連頓飯也吃不成,因此都餓得饑腸轆轆,無力作戰。徐元稱等人在一起商議要投降,張佛護不允許。崔恭祖等人猛力攻城,一舉成功,斬了張佛護,徐元稱投降,其餘四個軍主都戰死。
乙卯,遣中領軍王瑩都督眾軍,據湖頭築壘,上帶蔣山西岩實甲數萬。瑩,誕之從曾孫也。慧景至查硎,竹塘人萬副兒說慧景曰:“今平路皆為台軍所斷,不可議進;唯宜從蔣山龍尾上,出其不意耳。”慧景從之,分遣千餘人,魚貫緣山自西岩夜下,鼓叫臨城中。台軍驚恐,即時奔散。帝又遣右衛將軍左興盛帥台內三萬人拒慧景於北籬門,興盛望風退走。
乙卯(十五日),東昏侯派遣中領軍王瑩統領眾路軍馬,依據湖頭修築堡壘,同時上連蔣山西岩一帶,布置甲兵數萬人。王瑩是王誕的堂曾孫。崔慧景到了查硎,竹塘人萬副兒對崔慧景說:“如今平坦大路全被朝廷軍隊攔斷,不可考慮從這裏進兵,隻宜從盤旋道登上蔣山,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崔慧景采納了他的意見,分派一千多人,一個緊隨一個,魚貫而上山,夜間從西岩而下,擊鼓呐喊,降臨城中。朝廷軍隊大為吃驚,惶恐萬分,一時逃奔,如鳥獸散。東昏侯又派遣右衛將軍左興盛統率台城內兵士三萬人在北籬門抵擋崔慧景,但是還未交戰,左興盛就望風敗逃。
甲子,慧景入樂遊苑,崔恭祖帥輕騎十餘突入北掖門,乃複出。宮門皆閉,慧景引眾圍之。於是東府、石頭、白下、新亭諸城皆潰。左興盛走,不得入宮,逃淮渚荻舫中,慧景擒殺之。宮中遣兵出蕩,不克。慧景燒蘭台府署為戰場。守衛尉蕭暢屯南掖門,處分城內,隨方應拒,眾心稍安。慧景稱宣德太後令,廢帝為吳王。
甲子(二十四日),崔慧景開進了樂遊苑,崔恭祖率領輕騎兵十多人突進北掖門,然後又退了出來。由於宮門都關閉,崔慧景帶領部下圍住宮城。這時,東府、石頭、白下、新亭幾城人馬潰散。左興盛退逃,進不了宮城,隻好逃進秦淮河邊蘆葦叢中的船裏藏匿起來,被崔慧景擒獲斬殺。宮中派遣兵力出城衝殺,但是沒有獲勝。崔慧景火燒了禦史台府署,辟為戰場。朝廷守禦尉蕭暢駐守南掖門,指揮布置城內兵力,根據戰情,調兵遣將,應對抵抗,這樣人心才稍微安定了一些。崔慧景以宣德太後名義發令,廢皇帝為吳王。
陳顯達之反也,帝複召諸王侯入宮。巴陵王昭胄懲永泰之難,與弟永新侯昭穎詐為沙門,逃於江西。昭胄,子良之子也。及慧景舉兵,昭胄兄弟出赴之。慧景意更向昭胄,猶豫未知所立。
陳顯達反叛之後,東昏侯再次召集諸王進宮。巴陵王蕭昭胄有鑒於永泰元年王敬則反,明帝召諸王入宮而欲行殺戮之事,與弟弟永新侯蕭昭穎裝扮成和尚,逃往江西。蕭昭胄是蕭子良的兒子。到崔慧景起兵之時,昭胄魴兄弟二人出來前去參加。崔慧景內心更傾向於立蕭昭胄為帝,所以一直猶豫不決,不知到底立誰為好。
竹裏之捷,崔覺與崔恭祖爭功,慧景不能決。恭祖勸慧景以火箭燒北掖樓。慧景以大事垂定,後若更造,費用功多,不從。慧景性好談義,兼解佛理,頓法輪寺,對客高談,恭祖深懷怨望。時豫州刺史蕭懿將兵在小峴,帝遣密使告之。懿方食,投箸而起,帥軍主胡鬆、李居士等數千人自采石濟江,頓越城舉火,城中鼓叫稱慶。恭祖先勸慧景遣二千人斷西岸兵,令不得渡。慧景以城旦夕降,外救自然應散,不從。至是,恭祖請擊懿軍,又不許;獨遣崔覺將精手數千人渡南岸。懿軍昧旦進戰,數合,士皆致死,覺大敗,赴淮死者二千餘人。覺單馬退,開桁阻淮。恭祖掠得東宮女伎,覺逼奪之。恭祖積忿恨,其夜,與慧景驍將劉靈運詣城降,眾心離壞。
竹裏一戰告捷,崔覺與崔恭祖互相爭功,崔慧景也不能決斷到底是誰的功勞。崔恭祖勸崔慧景用火箭射燒北掖樓,但是崔慧景卻以為大功即將告成,以後若要重新修複,得花費很多的功力,所以不予聽從。崔慧景生性愛好談論義理,兼通佛理,他停留在fǎ輪寺中,對著客人高談闊論,崔恭祖對他深懷不滿。其時,豫州刺史簫懿率兵屯駐小峴,東昏侯派遣密使去告訴他前來保駕。蕭懿正在吃飯,他扔下筷子站起來,立即率領軍主胡鬆、李居士等幾千人馬,從采石渡過長江,駐紮在越城,燃起大火,台城中見到火光,知道援兵到了,高興得打鼓歡叫,拍手稱慶。在這之前,崔恭祖勸說崔慧景派遣兩千人馬阻抵西岸之兵,讓他們不能渡江。然而,崔慧景卻以為宮城早晚要投降,外來的救援之兵自然會散去,所以不予采納。在這時,崔恭祖請求攻擊蕭懿的軍隊,而崔慧景還是不同意,隻派遣崔覺率領精銳兵力幾千人渡過秦淮河,到達南岸。蕭懿的軍隊在天快亮時發起進攻,交戰了幾個回合,士兵們都英勇死戰,崔覺一敗塗地,部下跳進秦淮河裏淹死的有兩千多人。崔覺單人匹馬逃退,打開朱雀橋上的浮橋,以秦淮河阻擋蕭懿軍隊。崔恭祖掠搶到東宮的女伎,崔覺強奪了過來。崔恭祖積忿已久,於這天夜裏,同崔慧景的驍將劉靈運來到城內投崐降,由此眾心離散,戰力銳減。
夏,四月,癸酉,慧景將腹心數人潛去,欲北渡江;城北諸軍不知,猶為拒戰。城中出蕩,殺數百人。懿軍渡北岸,慧景餘眾皆走。慧景圍城凡十二日而敗,從者於道稍散,單騎至蟹浦,為漁人所斬,以頭內鰍籃,擔送建康。恭祖係尚方,少時殺之。覺亡命為道人,捕獲,伏誅。
夏季四月,癸酉(初四),崔慧景帶領心腹數人偷偷離去,想北渡長江,城北的各路軍馬尚不知道,還在拒戰。城中兵力出來衝殺,殺死了數百人。蕭懿的軍隊渡過秦淮河到達北岸,崔慧景餘下的人馬都逃走了。崔慧景圍攻了宮城十二天,最後失敗而逃,跟隨他的人在道上逐漸散逃,他單人匹馬逃至蟹浦,被打魚人斬首,把他的首級放在盛魚的籃子中,擔送到建康,獻給朝廷。崔恭祖投降之後,被拘囚在尚方省,不久即被殺。崔覺逃亡當了道人,被捕獲,伏法被誅。
寶玄初至建康,軍於東城,士民多往投集。慧景敗,收得朝野投寶玄及慧景人名,帝令燒之,曰:“江夏尚爾,豈可複罪餘人!”寶玄逃亡數日,乃出。帝召入後堂,以步障裹之,令左右數十人鳴鼓角馳繞其外,遣人謂寶玄曰:“汝近圍我亦如此耳。”
蕭寶玄初到建康之時,駐紮在東府城,士人和民眾們紛紛前去投靠,聚集在東府城中。崔慧景失敗之後,朝廷收集了朝野上下投靠蕭寶玄以及崔慧景的人名,列為名冊,準備一一追查,東昏侯命令將它燒掉,說:“江夏王尚且還這樣,豈可以治罪他人呢?”蕭寶玄逃亡了好幾天,然後才露麵。東昏侯把他召入後堂用布帳把他圍起來,命令左右好幾十人擂鼓吹號,環繞著他跑動,並且派人對他說:“你近來圍攻我也如同這個樣子。”
初,慧景欲交處士何點,點不顧。及圍建康,逼召點。點往赴其軍,終日談義,不及軍事。慧景敗,帝欲殺點。蕭暢謂茹法珍曰:“點若不誘賊共講,未易可量。以此言之,乃應得封!”帝乃止。點,胤之兄也。
起初,崔慧景想結交處士何點,但是何點沒有理睬他。到圍攻建康時,崔慧景又強迫召何點前來,何點隻好往赴其軍中,但是整日與崔慧景談論義理,毫不涉及軍事方麵的事情。崔慧景失敗之後,東昏侯要殺何點,蕭暢就對茹法珍說:“何點如果不誘使賊首崔慧景一起講論玄義,那麼崔慧景專意攻城,朝廷安危就未可估量了。由此而言,何點不但不應被殺,反而應該給他封官。”於是,東昏侯就不殺他了。何點是何胤的哥哥。
蕭懿既去小峴,王肅亦還洛陽。荒人往來者妄雲肅複謀歸國;五月,乙巳,詔以肅為都督豫、徐、司三州諸軍事、豫州刺史、西豐公。
蕭懿離開小峴,王蕭也回洛陽去了。邊境上的人胡亂傳說王肅又計謀要回歸南齊,五月乙巳(初六),北魏宣武帝元恪發出詔令,任命王肅為都督豫、徐、司三州諸軍事及豫州刺史,並封他為西豐公。
己酉,江夏王寶玄伏誅。
己酉(初十),南齊江夏王蕭寶玄伏法被誅。
壬子,大赦。
壬子(十三日),南齊大赦天下。
六月,丙子,魏彭城王勰進位大司馬,領司徒;王肅加開府儀同三司。
六月,丙子(初八),北魏彭城王元勰升任大司馬,兼任司徒,王肅加授開府儀同三司。
太陽蠻田育丘等二萬八千戶附於魏,魏置四郡十八縣。
大陽蠻人田育丘等兩萬八千戶投附北魏,北魏設置四個郡十八個縣。
乙醜,曲赦建康、南徐、兗二州。先是,崔慧景既平,詔赦其黨。而嬖幸用事,不依詔書,無罪而家富者,皆誣為賊黨,殺而籍其貲;實附賊而盆者皆不問。或謂中書舍人王咺之雲:“赦書無信,人情大惡。”咺之曰:“正當複有赦耳。”由是再赦。既而嬖幸誅縱亦如初。
乙醜(疑誤),南齊特赦建康、南徐州、兗州三處追隨崔慧景起兵之眾。起先,崔慧景之亂被平定之後,東昏侯詔令赦免崔的同黨。然而,東昏侯身邊的寵幸們專權,不依皇帝詔書辦事,一些本無罪而家中富足的人,全被誣陷為崔慧景的黨徒,統統殺掉,沒收其財產,而實際上投附了崔慧景,但家中貧窮者卻都不予問罪。有人對中書舍人王之說:“朝廷的赦令沒有信用,人們大有意見。”王之回答說:“正應當有再次赦免。”因此,又發了特赦令崐。然而,特赦令發出之後,那夥寵幸之徒們照舊濫殺無辜。
是時,帝所寵左右凡三十一人,黃門十人。直閣、驍騎將軍徐世忄剽素為帝所委任,凡有殺戮,皆在其手。及陳顯達事起,加輔國將軍;雖用護軍崔慧景為都督,而兵權實在世忄剽。世忄剽亦知帝昏縱,密謂其黨茹法珍、梅蟲兒曰:“何世天子無要人,但儂貨主惡耳!”法珍等與之爭權,以白帝。帝稍惡其凶強,遣禁兵殺之,世忄剽拒戰而死。自是法珍、蟲兒用事,並為外監,口稱詔敕;王咺之專掌文翰,與相脣齒。
這時,東昏侯所寵幸的左右侍從共有三十一人,宦官十人。直、驍騎將軍徐世向來為東昏侯所信任,凡有殺戮之事,都由他去執行。到陳顯達舉事之時,東昏侯又加任他為輔國將軍,雖然任用護軍崔慧景為都督,然而朝廷兵權實際上掌握在徐世手中。徐世也知道東昏侯昏庸狂縱,所以暗中對茹法珍、梅蟲兒二人說:“哪一朝代的天子身邊沒有要人?但是我這是出售主上的惡行呀。”茹法珍等人與徐世爭奪權力,因此就把徐世的話報告給東昏侯。於是,東昏侯就逐漸厭惡徐世的凶猛強悍,派遣宮中衛兵去殺他,徐世與衛兵們搏戰,但最終被殺。從此之後,茹法珍、梅蟲兒專權,一並擔任外監,口頭宣布皇帝的詔令,而王之則專掌文書,與茹、梅二人緊密勾結。
帝呼所幸潘貴妃父寶慶及茹法珍為阿丈,梅蟲兒及俞靈韻為阿兄。帝與法珍等俱詣寶慶家,躬身汲水,助豆人作膳。寶慶恃勢作奸,富人悉誣以罪,田宅貲財,莫不啟乞。一家被陷,禍及親鄰。又慮後患,盡殺其男口。
東昏侯呼所寵幸的潘貴妃的父親潘寶慶以及茹法珍為阿丈,稱梅蟲兒、俞靈韻為阿兄。東昏侯同茹法珍等人一起去潘寶慶家中,親自去打水,幫助廚子做飯。潘寶慶仗勢欺人,作奸犯科,對於富有之人,他都以罪名誣陷,對於這些人的田產宅院以及財物,他都要啟告皇上索取。某一人家被他陷害之後,還要禍及到親戚鄰裏,又害怕留有後患,因此把那家所有的男子全部殺掉。
帝數往諸刀敕家遊宴,有吉凶輒往慶吊。
東昏侯數次去在他身邊執刀和傳達聖旨的人家中遊玩吃喝,這些人家中有紅白喜事,他都前去慶賀或吊唁。
奄人王寶孫,年十三四,號“倀子”,最有寵,參預朝政,雖王咺之、梅蟲兒之徒亦下之;控製大臣,移易詔敕,乃至騎馬入殿,詆訶天子;公卿見之,莫不懾息焉。
閹人王寶孫,年齡才十三四歲,外號叫“倀子”,最受東昏侯寵幸。他參預朝廷政事,就是王之、梅蟲兒之輩也對他恭順。他可以控製大臣,篡改聖旨,甚而至於騎著馬進入殿內,敢於當麵詆斥東昏侯。所以,公卿大臣們見了他,都嚇得連大氣也不敢喘。
吐穀渾王伏連籌事魏盡禮,而居其國,置百官,皆如天子之製,稱製於其鄰國。魏主遣使責而宥之。
吐穀渾王伏連籌事奉北魏能夠盡藩臣之禮,但是在自己的國內,卻設置百官,一切都同天子一模一樣,並且給鄰國的公文像皇帝一樣稱為“製”。所以,北魏國主派遣使節去既指責了他的這種做法,同時又寬恕了他。
冠軍將軍、驃騎司馬陳伯之再引兵攻壽陽,魏彭城王勰拒之。援軍未至,汝陰太守傅永將郡兵三千救壽陽。伯之防淮口甚固,永去淮口二十餘裏,牽船上汝水南岸,以水牛挽之,直南趣淮,下船即渡;適上南岸,齊兵亦至。會夜,永潛進入城,勰喜甚,曰:“吾北望已久,恐洛陽難可複見,不意卿能至也。”勰令永引兵入城,永曰:“永之此來,欲以卻敵;若如教旨,乃是與殿下同受功圍,豈救援之意!”遂軍於城外。
南齊冠軍將軍、驃騎司馬陳伯之再次率兵去攻打壽陽,北魏彭城王元勰率部抵抗。北魏增援部隊沒有到來,汝陽太守傅永率領郡中之兵三千人去援救壽陽。陳伯之守淮口,防守堅固,傅永離開淮口二十多裏,用水牛牽拉著船上了汝水南岸,直接往南去淮河。到了淮河,把船推入河中立即渡河而過。過河之後,剛上了淮河南岸,南齊軍隊也到了。正好是夜間,傅永偷偷進入壽陽城中,元勰見傅永前來增援,高興萬分,說道:“我一直向北邊張望,盼望援兵快點到來,唯恐不能再見到洛陽,實在沒想到您能前來。”元勰命令傅永領兵進城,但是傅永卻說:“我此番前來,為的是抵擋敵兵,如果象您所吩咐的崐這樣把部隊帶入城內,乃是與殿下一同受敵人圍攻,那裏是來援救呢?”於是,把部隊駐紮在城外。
秋,八月,乙酉,勰部分將士,與永並勢擊伯之於肥口,大破之,斬首九千,俘獲一萬。伯之脫身遁還,淮南遂入於魏。
秋季,八月乙酉(十八日),元勰調遣、部署將士,同傅永協力作戰,在肥口對陳伯之發起猛烈攻擊,大獲全勝,斬殺南齊兵將九千,俘虜一萬,陳伯之死裏逃生,逃回去了。於是,淮南被北魏占領。
魏遣鎮南將軍元英將兵救淮南,未至,伯之已敗,魏主召勰還洛陽。勰累表辭大司馬、領司徒,乞還中山;魏主不許。以元英行揚州事,尋以王肅為都督淮南諸軍事、揚州刺史,持節代之。
北魏派遣鎮南將軍元英率兵援救淮南,還沒有到達,陳伯之就失敗了,宣武帝元恪詔令元勰返回洛陽。元勰屢次上表要辭去大司馬兼司徒的官職,乞請回到中山去,元恪不批準。北魏派任元英代理揚州刺史,但是很快又任命王肅為都督淮南諸軍事、揚州刺史,持朝廷所授符節取代了元英。
甲辰,夜,後宮火。時帝出未還,宮內人不得出,外人不敢輒開;比及開,死者相枕,燒三千餘間。
甲辰(疑誤),夜間,南齊後宮失火。當時,東昏侯去市裏遊走沒有回宮,宮內之人不得出去,而外麵的人又不敢擅自打開後宮門去救火,等到後宮門開了之後,燒死者屍體遍地,共燒毀房宇三十多間。
時嬖幸之徒皆號為鬼。有趙鬼者,能讀《西京賦》,言於帝曰:“柏梁既災,建章是營。”帝乃大起芳樂、玉壽等諸殿以麝香塗壁,刻畫裝飾,窮極綺麗。役者自夜達曉,猶不副速。
當時,東昏侯周圍的寵幸之徒都號稱為鬼,有一個叫趙鬼的,能讀《西京賦》,引用其中之言對東昏侯說:“柏梁台既然被燒毀了,那麼就營建章宮。”於是,東昏侯就大興土木,修建芳樂、玉壽等殿,並且用麝香塗在牆壁上,雕畫裝飾,富麗堂皇,豪華到了極點。參加營建的勞役白天黑夜不停地幹,還不能達到東昏侯所要求的速度。
後宮服禦,極選珍奇,府庫舊物,不複周用。貴市民間金寶,價皆數倍。建康酒租皆折使輸金,猶不能足。鑿金為蓮華以帖地,令潘妃行其上,曰:“此步步生蓮華也。”又訂出雉頭、鶴氅、白鷺縗。嬖幸因緣為奸利,課一輸十。又各就州縣求人為輸,準取見直,不為輸送,守宰皆不敢言,重更科斂。如此相仍,前後不息。百姓困盡,號泣道路。
後宮中的服飾用具,無不是盡意挑選的珍奇之品,如此奢侈,以致府庫中舊有的物品,不再能滿足其用。東昏侯派人以高價收買民間的金王寶器,價格皆高於正常之價數倍。他又讓把建康的酒稅全都折合成銀錢交入官庫,就這樣仍不能滿足後宮之用。他命人把金子鑿製成蓮花貼在地上,讓潘貴妃在上麵行走,說:“這是步步生蓮花呀。”他又命令交納賦稅的民眾上貢錦雞頭,白鶴翎、白鷺羽毛,而寵幸們則借此機會大肆撈取,按應該交納數目的十倍加以索取。他們又分別跑到各州縣強迫人們交納,並且折合成錢馬上收取,但是並不上交,而中飽私囊。太守和縣令們對此都不敢吭聲,於是他們就更加貪得無厭,再次攤派斂取,如此反來複去地勒索敲榨,沒完沒了,使得老百姓傾家蕩產,沒有活路,無不呼號泣哭於道路之中。
軍主吳子陽等出三關侵魏,九月,與魏東豫州刺史田益宗戰於長風城,子陽等敗還。
南齊軍主吳子陽等人率兵出三關侵擾北魏,九月,同北魏東豫州刺史田益宗交戰於長風城,吳子陽等人敗逃而歸。
蕭懿之入援也,蕭衍馳使所親虞安福說懿曰:“誅賊之後,則有不賞之功。當明君賢主,尚或難立;況於亂朝,何以自免!若賊滅之後,仍勒兵入宮,行伊、霍故事,此萬世一時。若不欲爾,便放表還曆陽,托以外拒為事,則威振內外,誰敢不從!一朝放兵,受其厚爵,高而無民,必生後悔。”長史徐曜甫亦苦勸之,懿並不從。
蕭懿援助朝廷平定崔慧景反叛之時,蕭衍急忙派親信虞安福去遊說蕭懿,對蕭懿講道:“如果誅殺了崔慧景,平定叛亂之後,則你所立的功勞太大了,不是朝廷的封賞所能酬勞,即使遇上一個聖明賢仁的君主,你尚且難以立得住腳,何況在現今混亂的朝廷之中,昏君奸臣們那能容得了你,不知到時你將何以自全?所以,如果把反賊殲滅之後,進一步再率兵進宮,如商代的伊尹放逐太甲、漢代的霍光廢昌邑王那樣,廢掉昏君東昏侯,此乃千載難逢之良機。如果你不願意這樣做,便以抵拒北魏為借口,上表求放還曆陽,這樣,則威震崐朝廷內外,誰敢不聽從。如果一旦放棄了兵權,雖然所享受的官爵很高,但手中無有軍隊和民眾,必將束手就死,到時後悔也來不及了。”長史徐曜甫對蕭懿苦苦相勸,但蕭懿並不為所動,沒有采納蕭衍的建議。
崔慧景死,懿為尚書令。有弟九人:敷、衍、暢、融、宏、偉、秀、憺、恢。懿以元勳居朝右,暢為衛尉,掌管籥。時帝出入無度,或勸懿因其出門,舉兵廢之;懿不聽。嬖臣茹法珍、王咺之等憚懿威權,說帝曰:“懿將行隆昌故事,陛下命在晷刻。”帝然之。徐曜甫知之,密具舟江渚,勸懿西奔襄陽。懿曰:“自古皆有死,豈有叛走尚書令邪!”懿弟侄鹹為之備。冬,十月,己卯,帝賜懿藥於省中。懿且死,曰:“家弟在雍,深為朝廷憂之。”懿弟侄皆亡匿於裏巷,無人發之者;唯融捕得,誅之。
崔慧景死後,蕭懿被任為尚書令。蕭懿有九個弟弟:蕭敷、蕭衍、蕭暢、蕭融、蕭宏、蕭偉、蕭秀、蕭、蕭恢。蕭懿以朝廷元勳,位列朝班之首,蕭暢任衛尉,掌握著宮門的鑰匙。當時,東昏侯時常出外遊走玩嬉,有人就勸蕭懿乘其出遊之際,起兵廢之,但是蕭懿不聽。寵臣茹法珍、王之等人忌憚蕭懿的威望和權力,遊說東昏侯:“蕭懿將要象隆昌年間廢鬱林王那樣把你廢掉,陛下命在旦夕。”東昏侯聽了表示同意。徐曜甫知道這一情況之後,秘密準備了船隻,停在長江邊上,力勸蕭懿西奔襄陽。然而,蕭懿卻說:“自古以來,人誰無一死,豈有尚書令叛逃的呢?”蕭懿的弟弟和侄子們都對將會發生的事變做了準備。冬季,十月,己卯(十三日),東昏侯派人到尚書省給蕭懿賜送藥酒,蕭懿臨死之前說道:“家弟蕭衍在雍州,是朝廷的一大憂患。”蕭懿死後,他的弟弟和侄子們全都逃亡藏匿於裏巷之中,沒有人加以告發,隻有蕭融被捕獲,遭到殺害。
丁亥,魏以彭城王勰為司徒,錄尚書事;勰固辭,不免。勰雅好恬素,不樂勢利。高祖重其事幹,故委以權任,雖有遺詔,複為世宗所留。勰每乖情願,常淒然歎息。為人美風儀,端嚴若神,折旋合度,出入言笑,觀者忘疲。敦尚文史,物務之暇,披覽不輟。小心謹慎,初無過失;雖閑居獨處,亦無惰容。愛敬儒雅,傾心禮待。清正儉素,門無私謁。
丁亥(二十一日),北魏任命彭城王元勰為司徒,錄尚書事,元勰堅決推辭,但是沒有推辭掉。元勰性情恬淡素樸,不樂於追逐權勢利益。北魏孝文帝特別看重他處理事情的才幹,所以委以重任,雖然在遺詔中同意他引退,但是仍被宣武帝元恪留用。元勰因不能脫身政務,不得已而為之,有違於自己的意願,所以常常內心感到淒然,歎息不已。他一表人才,風度甚佳,端莊肅穆,宛如神人,接人待物無不合度,走到哪裏都談笑風生,使在場的人樂而忘疲。他愛好文史,公務之餘,披閱瀏覽,手不釋卷。他小心謹慎,從來沒有過失之處。即使閑居獨處,也沒有懶散毛病,總是那麼精神充沛。他還愛惜、敬重儒雅之士,對他們傾心禮待。他能做到清廉公正,府上從來沒有為私事而托情的來訪者。
十一月,己亥,魏東荊州刺史桓暉入寇,拔下笮戍,歸之者二千餘戶。暉,誕之子也。
十一月己亥(初三),北魏東荊州刺史桓暉率兵入侵南齊,占取了下笮戍,歸順史桓暉的有兩千多戶。史桓暉是史誕的兒子。
初,帝疑雍州刺史蕭衍有異誌。直後滎陽鄭植弟紹叔為衍寧蠻長史,帝使植以候紹叔為名,往刺衍。紹叔知之,密以白衍,衍置酒紹叔家,戲植曰:“朝廷遣卿見圖,今日閑宴,是可取良會也。”賓主大笑。又令植曆觀城隍、府庫、士馬、器械、舟艦,植退,謂紹叔曰:“雍州實力,未易圖也。”紹叔曰:“兄還,具為天子言之:若取雍州,紹叔請以此眾一戰!”送植於南峴,相持慟哭而別。
起初,東昏侯懷疑雍州刺史簫衍有異謀。直後滎陽人鄭植的弟弟鄭紹叔擔任了蕭衍的寧蠻長史,東昏侯就派鄭植以探望弟弟鄭紹叔為借口,去刺殺蕭衍。鄭紹叔知道了這一陰謀,秘密地報告了蕭衍,蕭衍在鄭紹叔家中備辦了酒席,以開玩笑的口吻對鄭植說:“朝廷派遣您來謀害我,今天我正得閑,與您宴飲,這正是下手的好機會呀。”說罷,賓主大笑不已。蕭衍又讓鄭植把雍州的城牆壕溝、倉庫、兵士、戰馬、器械、船艦等仔細觀察一番,以便弄清蕭衍的實力。鄭植看過之後,對鄭紹叔說:“雍州的實力強大,是無法輕易解決了的。”鄭紹叔對他說:“哥哥回到朝廷之後,請一字不差地對天子說:如果崐要攻取雍州的話,我鄭紹叔要率眾搏一死戰!”鄭植回朝去,鄭紹叔把他送到南峴,兄弟二人執手相視,慟哭而別。
及懿死,衍聞之,夜召張弘策、呂僧珍、長史王茂、別駕柳慶遠、功曹吉士瞻等入宅定議。茂,天生之子;慶遠,元景之弟子也。乙巳,衍集僚佐謂曰:“昏主暴虐,惡逾於紂,當與卿等共除之!”是日,建牙集眾,得甲士萬餘人,馬千餘匹,船三千艘。出檀溪竹木裝艦,葺之以茅,事皆立辦。諸將爭櫓,呂僧珍出先所具者,每船付二張,爭者乃息。
到蕭懿死之後,蕭衍知道噩耗,連夜召集張弘策、呂僧珍、長史王茂、別駕柳慶遠、功曹吉士瞻等人到府第議定對策。王茂是王天生的兒子,柳慶遠是柳元景弟弟的兒子。乙巳(初九),蕭衍把手下的僚佐們召集到一起,對他們說:“昏亂的君主殘暴,罪惡超過了紂王。所以,我應當與你們一起把他除掉。”在這一天,蕭衍樹起大旗,召集兵馬,共得到帶甲兵士一萬多人,戰馬一千多匹,船艦三千艘。蕭衍又命令搬出檀溪中的竹子木料,裝到戰艦之上,上麵蓋上茅草,這些事情很快就都辦妥了。各將領爭搶船櫓,呂僧珍把自己原先準備好的拿出來,每隻船發給兩張,才停止了爭搶。
是時,南康王寶融為荊州刺史,西中郎長史蕭穎胄行府州事,帝遣輔國將軍、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劉山陽將兵三千之官,就穎胄兵使襲襄陽。衍知其謀,遣參軍王天虎詣江陵,遍與州府書,聲雲:“山陽西上,並襲荊、雍。”衍因謂諸將佐曰:“荊州素畏襄陽人,加以脣亡齒寒,寧不暗同邪!我合荊、雍之兵,鼓行而東,雖使韓、白複生,不能為建康計;況以昏主役刀敕之徒哉!”穎胄等得書,疑未能決。山陽至巴陵,衍複令天虎齎書與穎胄及其弟南康王龍穎達。天虎既行,衍謂張弘策曰:“用兵之道,攻心為上。近遣天虎往荊州,人皆有書。今段乘驛甚急,止有兩函與行事兄弟,雲‘天虎口具’;及問天虎而口無所說,天虎是行事心膂,彼間必謂行事與天虎共隱其事,則人人生疑。山陽惑於眾口,判相嫌貳,則行事進退無以自明,必入吾謀內。是馳兩空函定一州矣。”
這時,南康王蕭寶融任荊州刺史,西中郎長史蕭穎胄代理州府事務,東昏侯派遣輔國將軍、巴西和梓潼兩郡太守劉山陽率領三千兵士赴任,會同蕭穎胄的兵力一起襲擊襄陽。蕭衍知道了這一計劃,就派遣參軍王天虎去江陵,給荊州和西中郎府的官員們每人送去一封書信,信中說:“劉山陽率兵西進,要同時襲擊荊州和雍州。”於是蕭衍對部下的眾位將佐們說:“荊州人向來害怕襄陽人,況且雍州和荊州地界相鄰,唇亡而齒寒,所以豈能不與我們暗中聯絡,通力合作呢?我隻要能會合荊州和雍州的兵力,大張旗鼓地東進,就是使韓信、白起再生,也無法為朝廷想出什麼好招來,何況是昏君差使著一幫提刀傳敕的寵幸之徒呢!”蕭穎胄收到蕭衍的信之後,心中遲疑而不能決斷。劉山陽到了巴陵,蕭衍再次命令王天虎送信與蕭穎胄及其弟弟南康王蕭寶融的僚友蕭穎達。王天虎出發之後,蕭衍又對張弘策說:“用兵之道,攻心為上。前不久,我派遣王天虎去荊州,給每個人都送了信。近來驛使四出傳信,忙個不停,但隻有兩封信給蕭疑胄、蕭穎達兄弟二人,信中隻寫‘王天虎口述’。他們問具體情況時,王天虎又一句也說不上來,因為我壓根就沒有向他交代過一句。王天虎是蕭穎胄信得過的心腹之人,所以荊州方麵一定要以為蕭穎胄與王天虎一起隱瞞著事情,於是人人心中疑慮叢生。劉山陽會被眾人的言說搞迷糊了,就一定要對蕭穎胄產生疑心,他們互相之間將不信任。這樣的話,蕭穎胄將進退兩難,無論如何也解釋不清自己,因此就必定要落入我的圈套之中。這是以兩封空函定一州之妙計啊。”
山陽至江安,遲回十餘日,不上。穎胄大懼,計無所出,夜遣呼西中郎城局參軍安定席闡文、谘議參軍柳忱,閉齋定議。闡文曰:“蕭雍州蓄養士馬,非複一日。江陵素畏襄陽人,又眾寡不敵,取之必不可製;就能製之,歲寒不為朝廷所容。今若殺山陽,與雍州舉事,立天子以令諸侯,則霸業成矣!山陽持疑不進,是不信我。今斬送天虎,則彼疑可釋。至而圖之,罔不濟矣。”忱曰:“朝廷狂悖日滋,京師貴人莫不重足累息。今幸在遠,得假日自安。雍州之事,且藉以相斃耳。獨不見蕭令君乎?以精兵數千,竟為群邪所陷,禍酷相尋。‘前事之不忘,後事之師也。’且雍州士銳糧多,蕭使君雄姿冠世,必非山陽所能敵。若破山陽,荊州複受失律之責,進退無可,宜深慮之。”蕭穎達亦勸穎胄從闡文等計。詰旦,穎胄謂天虎曰:“卿與劉輔國相識,今不得不借卿頭!”乃斬天虎送示山陽,發民車牛,聲雲起步軍征襄陽。山陽大喜。
劉山陽到了江安,遲疑了十多日,不往前開進。蕭穎胄對此大為恐懼,然而又想不出什麼良策妙計來,夜裏,他叫來西中郎城局參軍安定人席闡文、諮議參軍柳忱,關起門來一起商議對策。席闡文說:“蕭衍在雍州招兵買馬,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江陵人向來害怕襄陽人,又寡不敵眾,要收拾他們必定辦不到,即使能製服了他們,最終也不會為朝廷所容忍。如今,如果殺了劉山陽,與雍州方麵一起起兵舉事,立天子以令諸侯,則霸業可成。劉山陽遲疑而不進,這是不相信我們。現在,如果斬了王天虎,把首級送給劉山陽,那麼他的疑慮就可以消除。等他來了之後,再把他收拾掉,無不可以成功的。”柳忱接著說道:“朝廷的昏狂悖亂一天比一天嚴重,京城中的大臣們惴惴不安,人人嚇得連大氣也不敢出,隻有垂首聽命的份兒,那敢稍有移動。現在,我們幸好遠離朝廷,可以暫時安全。朝廷命令我們襲擊雍州,隻不過借此而讓雙方互相殘殺罷了。難道忘記了尚書令蕭懿了嗎?他以幾千精兵,打敗了崔慧景的十萬大軍,然而竟被那幫邪惡的小人所陷害,很快就災禍及身。‘前事不忘,後事之師’,他的教訓實在值得我們記取。再說雍州兵力精銳,糧草充足,蕭衍雄姿英發,謀略過人,罕有人能匹敵,劉山陽一定不是他的對手。如果他擊敗了劉山陽,我們荊州也會因沒有執行朝廷之令而受到責難,這真是進也不可,退也不可,所以應該認真加以考慮。”蕭穎達也勸蕭穎胄聽從席闡文等人的計策。第二天早晨,蕭穎胄對王天虎說:“您同劉山陽相識,現在不得不借您的頭用一用。”於是,蕭穎胄令人斬了王天虎,把他的腦袋送給劉山陽看,並且調用民眾的車和牛,聲稱派遣步軍去征討襄陽。劉山陽見狀欣喜若狂。
甲寅,山陽至江津,單車白服,從左右數十人詣穎胄。穎胄使前汶陽太守劉孝慶等伏兵城內,山陽入門,即於車中斬之。副軍主李無履收餘眾請降。
甲寅(十八日),劉山陽到了江津,獨自乘坐一輛車,穿著白色便服,隻帶了幾十個隨從,去見蕭穎胄。蕭穎胄指派曾經任過汶陽太守的劉孝慶等人在城內埋伏兵力,劉山陽進入城門之後,就在車中把他斬了,副軍主李元履收集餘部,請求投降。
柳忱,世隆之子也。穎胄慮西中郎司馬夏侯詳不同,以告忱,忱曰:“易耳!近詳求婚,未之許也。”乃以女嫁詳子夔,而告之謀,詳從之。乙卯,以南康王寶融教纂嚴,又教赦囚徒,施惠澤,頒賞格。丙辰,以蕭衍為使持節都督前鋒諸軍事。丁巳,以蕭穎胄為都督行留諸軍事。穎胄有器局,既舉大事,慮心委己,眾情歸之。以別駕南陽宗夬及同郡中兵參軍劉坦、谘議參軍樂藹為州人所推信,軍府經略,每事諮焉。穎胄、夬各獻私錢穀及換借富貲以助軍。長法寺僧素富,鑄黃金為龍數千兩埋土中。穎胄取之,以充軍費。
柳忱是柳世隆的兒子。蕭穎胄顧慮西中郎司馬夏侯詳不合作,把心中之慮告訴了柳忱,柳忱說:“這再容易不過了。前不久,夏侯詳曾來求婚,要娶我的女兒做兒媳婦,我沒有答應他,現在為了成就大業,我就答應與他做親家好了。”於是,柳忱就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了夏侯詳的兒子夏夔,並且把密謀告訴了夏侯詳,夏侯詳服從了。乙卯(十九日),蕭穎胄以南康王蕭寶融的名義發布戒嚴令,又赦放囚徒,施布恩惠,頒布獎賞標準。丙辰(二十日),朝廷任命蕭衍為使持節都督前鋒諸軍事。丁巳(二十一日),朝廷任命蕭穎胄為都督行留諸軍事。蕭穎胄有才識與度量,一旦已經開始謀舉大業,就能做到虛心接人待物,處處委曲求全,所以眾心都向著他。由於別駕、南陽人宗,以及同郡中兵參軍劉坦、諮議參軍樂藹深得州人的推崇信任,所以蕭穎胄在軍府大事方麵,常常向他們諮問。蕭穎胄和宗各自捐獻自己的錢糧,並且轉借了大量的資金,以便資助軍用。長沙寺的僧人向來富有,他們把黃金鑄成金龍,約有數千兩,埋藏在地下,蕭穎胄取出來,用以資助軍費開支。
穎胄遣使送劉山陽首於蕭衍,且言年月未利,當須明年二月進兵。衍曰:“舉事之初,所藉者一時驍銳之心。事事相接,猶恐疑怠;若頓兵十旬,必生悔吝。且坐甲十萬,糧用自竭;若童子立異,則大事不成。況處分已定,安可中息哉!昔武王伐紂,行逆太歲,豈複待年月乎!”
蕭穎胄派遣使者把劉山陽的首級送給蕭衍,並且告訴蕭衍說年月不吉利,應當等到明年二月再起兵出發。蕭衍說:“起兵的開頭,所憑藉的就是一時之驍銳的氣勢與信心,即使不停息地幹下去,還恐怕要擔心出現鬆勁情緒,如果崐停兵等待三個來月,必定會產生後悔和顧惜。何況聚集了十萬大軍,時間一長,糧食就要消耗光。如果那毛孩子再提出什麼不同意見,那麼大事就難以成功。況且現在已經一切安排就緒,怎麼能中途停息呢?過去周武王討滅殷紂王,出發時間正好衝犯太歲星,豈能等待什麼吉利的年月呢?”
戊午,衍上表勸南康王寶融稱尊號;不許。十二月,穎胄與夏侯詳移檄建康百官及州郡牧守,數帝及梅蟲兒、茹法珍罪惡。穎胄遣冠軍將軍天水楊公則向湘州,西中郎參軍南郡鄧元起向夏口。軍主王法度坐不進軍免官。乙亥,荊州將佐複勸寶融稱尊號;不許。夏侯詳之子驍騎將軍亶為殿中主帥,詳密召之,亶自建康亡歸。壬辰,至江陵,稱奉德皇太後之令:“南康王宜纂承皇祚,方俟清宮,未即大號;可封十郡為宣城王、相國、荊州牧,加黃鉞,選百官,西中郎府、南康國如故。須軍次近路,主者備法駕奉迎。”
戊午(二十二日),蕭衍上表南康王蕭寶融,勸他稱帝,但蕭寶融不答應。十二月,蕭穎胄同夏侯詳向建康朝廷中的百官群臣以及各州郡的長官們傳送了聲討東昏侯以及梅蟲兒、茹法珍罪惡的檄文。蕭穎胄派遣冠軍將軍、天水人楊公則出發去湘州,派遣西中郎參軍、南郡人鄧元起向夏口進發。軍主王法度因按兵不進而被免職。乙亥(初十),荊州的將佐們再次勸蕭寶融稱帝,仍舊沒有答應。夏侯詳的兒子驍騎將軍夏侯任殿中主帥,夏侯詳秘密召他前來,夏侯就從建康逃回來了。壬辰(二十七日),蕭穎胄到達江陵,聲稱接奉宣德皇太後的命令:“南康王蕭寶融應當繼承皇位,但由於要等待清除去宮中的昏君和奸臣,所以暫時不稱帝,而封地十郡,為宣城王、相國、荊州牧,並且授予黃鉞,可以挑選任命百官,原有的西中郎府和南康國照舊不變。等待軍隊到了附近之時,由主管官員備辦車駕前去奉迎他。”
竟陵太守新野曹景宗遣親人說蕭衍,迎南康王都襄陽,先正尊號,然後將軍;衍不從。王茂私謂張弘策曰:“今以南康置人手中,彼扶天子以令諸候,節下前進為人所使,此豈它日之長計乎!”弘策以告衍,衍曰:“若前塗大事不捷,故自蘭艾同焚;若其克捷,則威振四海,誰敢不從,豈碌碌受人處分者邪!”
竟陵太守、新野人曹景宗派遣親屬去遊說蕭衍,建議他去迎接南康王,以襄陽為都城,先稱帝即位,然後再進軍建康,蕭衍沒有采納他的意見。王茂私下裏對張弘策說:“現在,南康王被掌握在蕭穎胄手中,他挾天子以令諸侯,使持節大人蕭衍的前進後退都將受他驅使,這豈能是來日的長久之計嗎?”張弘策把王茂的話告訴了蕭衍,蕭衍說:“假若下一步的大事不能成功,那麼無論貴賤都將一塊遭難而死;如果大事能告捷,那麼我將威振四海,又豈能會碌碌無為而受他人擺布呢?”
初,陳顯達、崔慧景之亂,人心不安。或問時事於上庸太守杜陵韋睿,睿曰:陳雖舊將,非命世才;崔頗更事,懦而不武;其赤族宜矣。定天下者,殆必在吾州將乎?”乃遣二子自結於蕭衍。及衍起兵,睿帥郡兵二千倍道赴之。華山太守藍田康絢帥郡兵三千赴衍。馮道根時居母喪,聞衍起兵,帥鄉人子弟勝兵者悉往赴之。梁、南秦二州刺史柳惔亦起兵應衍。惔,忱之兄也。
當初,陳顯達、崔慧景反叛之時,人心不安定,有人向上庸太守、杜陵人韋睿討問時局問題,韋睿說:“陳顯達雖然是一員老將,但不是治世之才;崔慧景頗懂些事理,但懦怯而缺少英武之氣,他的結局恐怕是落個滿門誅斬的下場。平定天下的人,大概必定是我們州的刺史蕭衍吧?”於是,韋睿就派遣他的兩個兒子自動前去結交蕭衍。等到蕭衍起兵之時,韋睿率領郡兵兩千兼程而行,前去參加。華山太守、藍田人田康絢也率領郡兵三千名去投附蕭衍。馮道根當時正在為母親守喪,也率領鄉親的子弟中可以行軍打仗者前去加入蕭衍的軍隊。梁州和南秦州兩州的刺史柳也起兵響應蕭衍。柳是柳忱的哥哥。
帝聞劉山陽死,發詔討荊、雍。戊寅,以冠軍長史劉澮為雍州刺史;遣驍騎將軍薛元嗣、製局監暨榮伯將兵及過糧百四十餘船送郢州刺史張衝,使拒西師。元嗣等懲劉山陽之死,疑衝,不敢進,停夏口浦;聞西師將至,乃相帥入郢城。前竟陵太守房僧寄將還建康,至郢,帝敕僧寄留守魯山,除驍騎將軍。張衝與之結盟,遣軍主孫樂祖將數千人助僧寄守魯山。
東昏侯聽說劉山陽死了,就發出詔書,命令討伐荊州和雍州。戊寅(十三日),東昏侯任命冠軍長史劉澮為雍州刺史,並派遣驍騎將軍薛元嗣、製局監暨榮伯率兵以及運糧一百四十餘船,送給郢州刺史張衝,讓張衝抵擋西邊荊、雍二州的軍隊。薛元嗣等人有鑒於劉山陽之死,對張衝有懷疑,所以不敢前進崐,停在夏口浦,聽說西邊的軍隊將要開過來了,方才率兵進入郢城。原先的竟陵太守房僧寄將要回建康,到了郢州時,東昏侯敕令房僧寄留守魯山,任命他為驍騎將軍。張衝與房僧寄結盟,派遣軍主孫樂祖率領數千人幫助房僧寄守護魯山。
蕭穎胄與武寧太守鄧元起書,招之。張衝待元起素厚,眾皆勸其還郢,元起大言於眾曰:“朝廷暴虐,誅戮宰輔,群小用事,衣冠道盡。荊、雍二州同舉大事,何患不克!且我老母在西,若事不成,正受戮昏朝,幸免不孝之罪。”即日治嚴上道,至江陵,為西中郎中兵參軍。
蕭穎胄給武寧太守鄧元起去信,讓他前來。張衝對待鄧元起向來優厚,眾人都勸鄧元起回郢州去,鄧元起大聲對眾人說:“如今朝廷殘暴肆虐,殺戮宰輔大臣,一幫小人們在朝中專權,士大夫前途窮盡。荊州和雍州共同謀舉大事,何愁不能成功?況且我的老母親在西邊,如果事情不能成功,正好讓昏庸的朝廷把我殺掉,這樣反而可以免於我對老母親的不孝之罪。”鄧元起當日就收拾好,上道西行,到達江陵之後,被蕭穎胄任命為西中郎中兵參軍。
湘州行事張寶積發兵自守,未知所附。楊公則克巴陵,進軍白沙,寶積懼,請降,公則入長沙,撫納之。
湘州行事張寶積發兵自守,不知道該依附那一方。楊公則攻克巴陵之後,進軍白沙,張寶積害怕了,請求投降,楊公則率部進入長沙,安撫、招納了張寶積及其部下。
是歲,北秦州刺史楊集始將眾萬餘自漢中北出,規複舊地。魏梁州刺史楊椿將步騎五千出頓下辯,遺集始書,開以利害,集始遂複將其部曲千餘人降魏。魏人還其爵位,使歸守武興。
這一年,南齊北秦州刺史楊集始率領一萬多人馬從漢中向北出兵,要收複他的舊地。北魏梁州刺史楊椿率領步、騎兵五千來駐紮於下辯,派人給楊集始送去書信,曉以利害,於是楊集始就又率領部曲千餘人投降了北魏。北魏恢複了楊集始過去的爵位,讓他回去駐守武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