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重光大荒落三月,盡十二月,不滿一年。
起重光大荒落三月,盡十二月,不滿一年。
高祖神堯大聖光孝皇帝中之中
高祖神堯大聖光孝皇帝中之中
武德四年辛巳,公元六二一年
唐高祖武德四年(辛巳,公元621年)
三月,庚申,以靺鞨渠帥突地稽為燕州總管。
三月庚申(初二),唐任命首領突地稽為燕州總管。
太子建成獲稽胡千餘人,釋其酋帥數十人,授以官爵,使還,招其餘黨,劉屳成亦降。建成詐稱增置州縣,築城邑,命降胡年二十以上皆集,以兵圍而殺之,死者六千餘人。屳成覺變,亡奔梁師都。
唐太子李建成俘獲一千多名稽胡,釋放了幾十名稽胡酋長、首領,授予他們官爵,讓他們返回部落,招降同黨,劉成也投降。李建成假稱增置州縣,要修建城邑,下令投降的稽胡年紀在二十歲以上的集中起來,然後派軍隊包圍全部殺死,共殺死了六千多人,劉成發覺情況不對,逃跑投奔了梁師都。
行軍總管劉世讓攻竇建德黃州,拔之。洺州嚴備,世讓不得進。會突厥將入寇,上召世讓還。
唐行軍總管劉世讓攻打竇建德的黃州,奪取了黃州。但州卻嚴加防備,劉世讓不能推進。恰值突厥準備進犯,高祖召劉世讓回師。
竇建德所署普樂令平恩程名振來降,上遙除名振永寧令,使將兵徇河北。名振夜襲鄴,俘其男女千餘人。去鄴八十裏,閱婦人乳有湩者九十餘人,悉縱遣之。鄴人感其仁,為之飯僧。
竇建德任命的普樂縣令平恩人程名振前來投降,高祖任命程名振為永寧縣令,讓他帶兵攻略河北。程名振於夜晚襲擊鄴縣,俘虜了一千多男女。離開鄴縣巳八十裏,看見有九十多名婦女乳汁流出,就全都將她們放了回去,鄴人受他仁義之心的感動,為他施僧求福。
突厥頡利可汗承父兄之資,士馬雄盛,有憑陵中國之誌。妻隋義成公主,公主從弟善經,避亂在突厥,與王世充使者王文素共說頡利曰:“昔啟民為兄弟所逼,脫身奔隋。賴文皇帝之力,有此土宇,子孫享之。今唐天子非文皇帝子孫,可汗宜奉楊政道以伐之,以報文皇帝之德。”頡利然之。上以中國未寧,待突厥甚厚,而頡利求請無厭,言辭驕慢。甲戌,突厥寇汾陰。
突厥頡利可汗繼承了父兄的兵馬,勢力強盛,頗有侵辱中原王朝的誌向。頡利的妻子是隋朝的義成公主,公主的堂弟楊善經在突厥躲避戰亂,楊善經和王世充的使者王文素一同勸頡利道:“過去啟民可汗遭兄弟逼迫,脫身後投奔隋朝,全靠文皇帝的力量,才擁有了突厥的領土君權,子孫後代享用不盡。現在唐天子非隋文皇帝的子孫,可汗您應當立楊政道為帝並伐唐,來報答昔日文皇帝的恩德。”頡利也深表讚同。唐高祖因為中原尚未平定,對待突厥十分優厚,而頡利可汗要求無度,言辭又很傲慢。甲戌(十六日),突厥侵犯汾陰縣。
唐兵圍洛陽,掘塹築壘而守之。城中乏食,絹一匹直粟三升,布一匹直鹽一升,服飾珍玩,賤如土芥。民食草根木葉皆盡,相與澄取浮泥,投米屑作餅食之,皆病,身腫腳弱,死者相枕倚於道。皇泰主之遷民入宮城也,凡三萬家,至是無三千家。雖貴為公卿,糠核不充,尚書郎以下,親自負戴,往往餒死。竇建德使其將範願守曹州,悉發孟海公、徐圓朗之眾,西救洛陽。至滑州,王世充行台仆射韓洪開門納之。己卯,軍於酸棗。
唐軍包圍洛陽,挖溝築壘困守。洛陽城內缺糧,一匹絹才值三升粟,十匹布才值一升鹽,服飾珍玩,賤如土芥。百姓把草根樹葉都吃光了,就一起澄取浮泥,放入米屑作成餅吃,食後都得病,身體腫脹腳跟發軟,餓死的人交錯著倒在路上。當初皇泰主遷百姓入宮城時,有三萬家,到這時不足三千家。就是地位高貴的公卿,這時連粗糠都吃不飽,尚書郎以下官吏,需自己親自參加勞動,還往往餓死。竇建德命他的將領範願守衛曹州,調孟海公、徐圓朗的所有兵馬,向西救援洛陽。到滑州,王世充的行台仆射韓洪打開城門迎他們入城。己卯(二十一日),軍隊到酸棗。
壬午,突厥寇石州,刺史王集擊卻之。
壬午(二十四日),突厥侵犯石州,石州刺史王集打退了進犯的突厥兵。
竇建德陷管州,殺刺史郭士安;又陷滎陽、陽翟等縣,水陸並進,泛舟運糧,溯河西上。王世充之弟徐州行台世辯遣其將郭士衡,將兵數千會之,合十餘萬,號三十萬,軍於成皋之東原,築宮板渚,遣使與王世充相聞。
竇建德攻陷管州,殺了管州刺史郭士安;又攻陷了滎陽、陽翟等縣,水陸並進,用船運糧,向西溯黃河而上。王世充的弟弟徐州行台王世辯派遣手下的將領郭士衡帶幾千兵馬與竇建德會合,共十幾萬人,號稱有三十萬,在成皋東原紮營,在板渚修築宮室,派人和王世充互通消息。
先是,建德遺秦王世民書,請退軍潼關,返鄭侵地,複修前好。世民集將佐議之,皆請避其鋒,郭孝恪曰:“世充窮蹙,垂將麵縛,建德遠來助之,此天意欲兩亡之也。宜據武牢之險以拒之,伺間而動,破之必矣。”記室薛收曰:“世充保據東都,府庫充實,所將之兵,皆江、淮精銳,即日之患,但乏糧食耳。以是之故,為我所持,求戰不得,守則難久。建德親帥大眾,遠來赴援,亦當極其精銳,致死於我。若縱之至此,兩寇合從,轉河北之粟以饋洛陽,則戰爭方始,偃兵無日,混一之期,殊未有涯也。今宜分兵守洛陽,深溝高壘,世充出兵,慎勿與戰,大王親帥驍銳,先據成皋,厲兵訓士,以待其至,以逸待勞,決可克也。建德既破,世充自下,不過二旬,兩主就縛矣。”世民善之。收,道衡之子也。蕭瑀、屈突通、封德彝皆曰:“吾兵疲老,世充憑守堅城,未易猝拔,建德席勝而來,鋒銳氣盛;吾腹背受敵,非完策也,不若退保新安,以承其弊。”世民曰:“世充兵摧食盡,上下離心,不煩力攻,可以坐克。建德新破海公,將驕卒惰,吾據武牢,扼其咽喉。彼若冒險爭鋒,吾取之甚易。若狐疑不戰,旬月之間,世充自潰。城破兵強,氣勢自倍,一舉兩克,在此行矣。若不速進,賊入武牢,諸城新附,必不能守;兩賊並力,其勢必強,何弊之承?吾計決矣!”通等又請解圍據險以觀其變,世民不許。中分麾下,使通等副齊王元吉圍守東都,世民將驍勇三千五百人東趣武牢。時正晝出兵,曆北邙,抵河陽,趨鞏而去。王世充登城望見,莫之測也,竟不敢出。癸未,世民入武牢;甲申,將驍騎五百,出武牢東二十餘裏,覘建德之營。緣道分留從騎,使李世勣、程知節、秦叔寶分將之,伏於道旁,才餘四騎,與之偕進。世民謂尉遲敬德曰:“吾執弓矢,公執槊相隨,雖百萬眾若我何!”又曰:“賊見我而還,上策也。”去建德營三裏所,建德遊兵遇之,以為斥候也。世民大呼曰:“我秦王也。”引弓射之,斃其一將。建德軍中大驚,出五六千騎逐之;從者鹹失色,世民曰:“汝弟前行,吾自與敬德為殿。”於是按轡徐行,追騎將至,則引弓射之,輒斃一人。追者懼而止,止而複來,如是再三,每來必有斃者,世民前後射殺數人,敬德殺十許人,追者不敢複逼。世民逡巡稍卻以誘之,入於伏內,世勣等奮擊,大破之,斬首三百餘級,獲其驍將殷秋、石瓚以歸。乃為書報建德,諭以“趙魏之地,久為我有,為足下所侵奪。但以淮安見禮,公主得歸,故相與坦懷釋怨。世充頃與足下修好,已嚐反覆,今亡在朝夕,更飾辭相誘,足下乃以三軍之眾,仰哺他人,千金之資,坐供外費,良非上策。今前茅相遇,彼遽崩摧,郊勞未通,能無懷愧!故抑止鋒銳,冀聞擇善;若不獲命,恐雖悔難追。”
當初,竇建德寫信給秦王李世民,請唐軍退到潼關,退還奪取的鄭國土地,重修原來的睦鄰關係。李世民召集將佐商議此事,眾人都請求避開竇建德的兵鋒,郭孝恪說:“王世充已是窮途末路,馬上就會成階下囚,竇建德遠道而來救助王世充,這是天意要鄭、夏兩國滅亡。我們應當憑借武牢之險抵禦竇建德,視情況而動,肯定能打敗他們!”記室薛收說:“王世充保據東都,倉庫充實,統帥的兵馬,都是江淮地區的精銳,現在的困難隻不過是缺糧。因為這個緣故,被我們拖住,想打打不了,要堅守又難以持久。竇建德親自統帥大軍遠道赴援,也會盡出其精銳。如果放他到此,兩寇合兵,將河北的糧食運來供給洛陽,那麼大戰才展開,不知什麼時候結束,統一天下的日子更是遙遙無期了。現在我們應當分出兵力圍困洛陽,加深壕溝增高壁壘,如果王世充出兵,要小心不和他交戰,大王您親自率領驍勇精銳,先占據成皋,磨快兵器訓練兵馬,等他們到來,以逸待勞,一定能夠克敵。打敗竇建德後,王世充自然也就敗亡,不出二十天,就會捉住兩個國君!”李世民十分讚賞他的計策。薛收是薛道衡的兒子。蕭、屈突通、封德彝都認為:“我軍疲憊不堪士氣低落,王世充憑借堅城固守,不容易很快攻克,竇建德挾勝利之勢而來,士氣高漲銳不可擋,我軍腹背受敵,不是好辦法,不如撤退保守新安,以便等待時機。”李世民說:“王世充損兵折將,糧食吃盡,上下離心,我們不必花氣力攻打,可以坐等他敗亡。竇建德剛剛打敗了孟海公,將領驕傲,士卒疲憊,我們占據武牢,等於扼住他的咽喉。他如果冒險決戰,我們可以輕而易舉打敗他;如果他猶豫不決,不來交戰,要不了十天半個月,王世充自己就會潰敗。破城後兵力增強,士氣軍勢自然倍增,一下打敗兩個敵人,就在這一仗了。如果不迅速進軍,竇建德進入武牢,周圍各城新歸附,必然不能堅守;兩敵合力,勢力必然強大,怎麼會有機可乘呢?我的計劃決定了!”屈突通等人又請求解除洛陽之圍,憑借險要以觀敵人變化,李世民不答應。於是將軍隊平分為兩部分,由屈突通等人輔助齊王李元吉圍困東都,李世民率領三千五百名驍勇向東赴武牢。李世於正午時分出發,過北邙,至河陽,取道鞏縣而去。王世充登上洛陽城望見唐軍行動,不知唐軍意圖,竟不敢出城交戰。癸未(二十五日),李世民進入武牢。甲申(二十六日),帶領五百驍騎,出武牢,到城東二十多裏處,觀察竇建德的營地。沿路分別留下隨行的騎兵,讓李世、程知節、秦叔寶分別統領,埋伏在路旁,隻帶四名騎兵和他一起前去。李世民對尉遲敬德說:“我拿著弓箭,你手握長槍跟著我,就是來一百萬人又能拿我們怎麼樣?”又說:“敵人看見我就返回,是上策。”離竇建德營地三裏處,李世民等與竇建德的遊兵相遇,遊兵以為他們是偵察敵情的斥候。李世民大喊:“我是秦王。”拉弓射箭,射死對方一員將領。竇建德軍中大為驚慌,出動五六千騎兵追趕,跟隨李世民的人都嚇得變了臉色。李世民說:“你們隻管在前麵走,我自己和敬德殿後。”於是勒住韁繩慢慢走,追兵快趕上了就拉弓放箭,每射一箭都殺死一人。追兵懼怕便停止了追擊,停一會兒又重新追趕,幾次三番,每次追趕上必定有人被殺死,李世民先後射殺了幾個人,尉遲敬德殺死十幾人,追兵不敢再進逼。李世民有意徘徊或稍稍後退引誘追兵到埋伏圈內,李世等人就奮力戰鬥,大敗追兵,斬首三百多級,俘獲竇建德的將領殷秋、石瓚返回武牢。於是李世民致函竇建德,說明:“趙、魏地區,曆來為我大唐所有,現被您侵奪,隻因為淮安王被俘受到您的禮遇,又蒙送回同安公主,所以彼此真誠相待放棄舊怨。王世充最近與您修好,但已有多次反複,現在王世充的滅亡就在眼前,卻花言巧語引誘您,您於是就率領三軍之眾,來聽從調遣,千金的軍費,白白為別人而消耗,實在不是上策。如今與您的前哨相遇,他們不堪一擊,您與王世充還沒能相見,能不心中有愧嗎?我所以稍挫您的銳氣,是希望您能聽從善意的勸告,如果您不聽,恐怕將會後悔莫及。”
立秦王世民之子泰為衛王。
立秦王李世民的兒子李泰為衛王。
夏,四月,己醜,豐州總管張長遜入朝。時言事者多雲,長遜久居豐州,為突厥所厚,非國家之利。長遜聞之,請入朝,上許之。會太子建成北伐稽胡,長遜帥所部會之,因入朝,拜右武候將軍。益州行台左仆射竇軌帥巴、蜀兵來會秦王擊王世充,以長遜檢校益州行台右仆射。
夏季,四月己醜(初二),唐豐州總管張長遜回到朝中。當時許多議論政事的人都說,張長遜長期在豐州,受到突厥的重視,不利於國家。張長遜聽到這些議論,請求回朝,高祖準許了他的請求。恰好太子李建成北伐稽胡,張長遜率領部隊與建成彙合,順勢回朝,官拜右武候將軍。唐益州行台左仆射竇軌率領巴、蜀兵馬前來與秦王會師攻打王世充,唐任命張長遜為益州行台右仆射。
己亥,突厥頡利可汗寇雁門,李大恩擊走之。
己亥(十二日),突厥頡利可汗侵犯雁門,李大恩擊退來敵。
壬寅,王世充騎將楊公卿、單雄信引兵出戰,齊王元吉擊之,不利,行軍總管盧君諤戰死。
壬寅(十五日),王世充的騎將楊公卿、單雄信帶兵出戰,齊王李元吉迎擊,失利,行軍總管盧君諤戰死。
太子還長安。
太子李建成返回長安。
王世充平州刺史周仲隱以城來降。
王世充的平州刺史周仲隱以城池前來降唐。
戊申,突厥寇並州。初,處羅可汗與劉武周相表裏,寇並州;上遣太常卿鄭元璹往諭以禍福,處羅不從。未幾,處羅遇疾卒,國人疑元璹毒之,留不遣。上又遣漢陽公瓖賂頡利可汗以金帛,頡利欲令瑰拜,瑰不從,亦留之。又留左驍衛大將軍長孫順德。上怒,亦留其使者。瑰,孝恭之弟也。
戊申(二十一日),突厥侵犯並州。當初,處羅可汗與劉武周內外呼應,侵犯並州;高祖派太常卿鄭元前去曉以禍福,處羅不聽。不久,處羅患病身亡,突厥國的人懷疑是被鄭元毒死,扣留了鄭元,不許他回國。高祖又派漢陽公李用金子布帛賄賂頡利可汗,頡利想讓李行禮,李不從,也被扣留了下來。突厥還扣留了唐左驍衛大將軍長孫順德。唐高祖很氣憤,也扣留了突厥的使者。李是李孝恭的弟弟。
甲寅,封皇子元方為周王,元禮為鄭王,元嘉為宋王,元則為荊王,元茂為越王。
甲寅(二十七日),唐封皇子李元方為周王,李元禮為鄭王,李元嘉為宋王,李元則為荊王,李元茂為越王。
竇建德迫於武牢不得進,留屯累月,戰數不利,將士思歸。丁巳,秦王世民遣王君廓將輕騎千餘抄其糧運,又破之,獲其大將軍張青特。淩敬言於建德曰:“大王悉兵濟河,攻取懷州、河陽,使重將守之,更鳴鼓建旗,逾太行,入上黨,徇汾、晉,趣蒲津,如此有三利:一則蹈無人之境,取勝可以萬全;二則拓地收眾,形勢益強;三則關中震駭,鄭圍自解。為今之策,無以易此。”建德將從之,而王世充遣使告急相繼於道,王琬、長孫安世朝夕涕泣,請救洛陽,又陰以金玉啖建德諸將,以撓其謀。諸將皆曰:“淩敬書生,安知戰事,其言豈可用也!”建德乃謝敬曰:“今眾心甚銳,天讚我也,因之決戰,必將大捷,不得從公言。”敬固爭之,建德怒,令扶出。其妻曹氏謂建德曰:“祭酒之言不可違也。今大王自滏口乘唐國之虛,連營漸進,以取山北,又因突厥西抄關中,唐必還師自救,鄭圍何憂不解!若頓兵於此,老師費財,欲求成功,在於何日?”建德曰:“此非女子所知!吾來救鄭,鄭今倒懸,亡在朝夕,吾乃舍之而去,是畏敵而棄信也,不可。”
竇建德在武牢受阻不能前進,停留了一個多月,打了幾仗都未能取勝,將士們人心思歸。丁巳(三十日),秦王李世民派王君廓率領一千多輕騎搶奪竇建德的運糧隊,再次打敗了他,並俘獲竇建德的大將軍張青特。淩敬對竇建德說:“大王您不如出動全部兵力渡過黃河,攻取了懷州、河陽,派重將守衛,又擂響戰鼓豎起戰旗,翻越太行山,進入上黨,略地汾州、晉州,奔赴蒲津,這樣做有三點好處:一是進入無人之境,取勝可以說是萬無一失;二是開拓了領士召收兵馬,國勢更加強盛;三是關中的唐受震駭,鄭國洛陽之圍自然會解除。眼下的計策,沒有比這更妥當的了。”竇建德準備按照淩敬的建議行事,但是王世充連續不斷地派人來告急,王琬、長孫安世也日夜哭泣,請求竇建德援救洛陽,又暗地裏用金玉收買竇建德手下的將領,阻撓淩敬的計劃。諸將都說:“淩敬是個書生,哪裏懂得打仗的事,他的話怎麼能聽呢?”於是竇建德向淩敬道歉說:“現在大家士氣很高,這是上天在幫助我,趁此機會決戰,必定能大勝,不能照您的意見辦了。”淩敬再三爭辯,竇建德不高興,命人把他架了出去。竇建德的妻子曹氏對他說:“祭酒淩敬的話不能不遵從。現在大王從滏口趁唐國空虛,連營漸進奪取山北並、代、汾、晉等地,又借助突厥的軍隊向西抄掠關中,唐軍必然回師自救,還用擔心鄭國的東都之圍不解嗎?如果在此地停頓不前,磨滅了士氣,消耗了財力,要想成功,就沒有日期了!”竇建德說:“這不是女人能懂的!我來救鄭,鄭如今處境很危急,就要亡國,我棄他而去,是畏懼敵人而背信棄義,不能這麼做。”
諜者告曰:“建德伺唐軍芻盡,牧馬於河北,將襲武牢。”五月,戊午,秦王世民北濟河,南臨廣武,察敵形勢,因留馬千餘匹,牧於河渚以誘之,夕還武牢。己未,建德果悉眾而至,自板渚出牛口置陳,北距大河,西薄汜水,南屬鵲山,亙二十裏,鼓行而進。諸將皆懼,世民將數騎升高丘以望之,謂諸將曰:“賊起山東,未嚐見大敵,今度險而囂,是無紀律,逼城而陳,有輕我心;我按甲不出,彼勇氣自衰,陳久卒饑,勢將自退,追而擊之,無不克者。與公等約,甫過日中,必破之矣!”建德意輕唐軍,遣三百騎涉汜水,距唐營一裏所止。遣使與世民相聞曰:“請選銳士數百與之劇。”世民遣王君廓將長槊二百以應之,相與交戰,乍進乍退,兩無勝負,各引還。王琬乘隋煬帝馬,鎧仗甚鮮,迥出陳前以誇眾。世民曰:“彼所乘真良馬也!”尉遲敬德請往取之,世民止之曰:“豈可以一馬喪猛士?”敬德不從,與高甑生、梁建方三騎直入其陳,擒琬,引其馬以歸,眾無敢當者。世民使召河北馬,待其至,乃出戰。
唐軍密探報告:“竇建德探聽到唐軍草料用完,在黃河以北放馬,準備襲擊武牢。”五月戊午(初一),秦王李世民向北渡過黃河,從南麵逼進廣武,偵察敵情,乘機留下一千多匹馬,在黃河邊放牧以引誘竇建德,當晚返回武牢。己未(初二),竇建德果然傾巢而出,從板渚出牛口列戰陣,北靠黃河,西臨汜水,南連鵲山,連綿二十裏,擂鼓前進。唐軍諸將都十分驚慌,李世民帶幾名騎兵登上高丘望敵陣,對諸將說:“敵人從山東起兵,還沒有碰見過強大的對手,如今身涉險境卻很喧囂,是沒有紀律,逼近城池排列戰陣,有輕視我們的意思。我們如果按兵不動,他們的勇氣自然就會衰竭,列陣時間一長士卒饑餓,勢必就會自動撤退,我們再追上去攻擊,必然會取勝。我和各位相約,一過正午,肯定能打敗他們!”竇建德輕視唐軍,派三百騎兵涉過汜水,在離唐營一裏地方停止。派人通報李世民說:“請挑選幾百名精兵和他們打著玩玩。”李世民派王君廓帶領二百名長槍手應戰,相互交鋒,驟進驟退,雙方不分勝負,各自返回營地。王琬騎著隋煬帝的青驄馬,鎧甲兵器都很新,遠離陣前向眾人誇耀。李世民說:“他騎的真是匹好馬!”尉遲敬德請求去奪馬,李世民製止他說:“怎麼能為了一匹馬損失一員猛士呢?”尉遲敬德不聽,和高甑生、梁建方三人騎馬直衝入敵陣,活捉了王琬,牽著他的坐騎奔回唐營,眾人沒有敢阻擋的。李世民讓他去召回黃河以北的牧馬,等他返回才出戰。
建德列陳,自辰至午,士卒饑倦,皆坐列,又爭飲水,逡巡欲退。世民命宇文士及將三百騎經建德陳西,馳而南上,戒之曰:“賊若不動,爾宜引歸,動則引兵東出。”士及至陳前,陳果動,世民曰:“可擊矣!”時河渚馬亦至,乃命出戰。世民帥輕騎先進,大軍繼之,東涉汜水,直薄其陳。建德群臣方朝謁,唐騎猝來,朝臣趨就建德,建德召騎兵使拒唐兵,騎兵阻朝臣不得過,建德揮朝臣令卻,進退之間,唐兵已至,建德窘迫,退依東陂。竇抗引兵擊之,戰小不利。世民帥騎赴之,所向皆靡。淮陽王道玄挺身陷陳,直出其後,複突陳而歸,再入再出,飛矢集其身如胃毛,勇氣不衰,射人,皆應弦而仆。世民給以副馬,使從己。於是諸軍大戰,塵埃漲天。世民帥史大柰、程知節、秦叔寶、宇文歆等卷旆而入,出其陳後,張唐旗幟,建德將士顧見之,大潰;追奔三十裏,斬首三千餘級。建德中槊,竄匿於牛口渚。車騎將軍白士讓、楊武威逐之,建德墜馬,士讓援槊欲刺之,建德曰:“勿殺我,我夏王也,能富貴汝。”武威下擒之,載以從馬,來見世民。世民讓之曰:“我自討王世充,何預汝事,而來越境,犯我兵鋒!”建德曰:“今不自來,恐煩遠取。”建德將士皆潰去,所俘獲五萬人,世民即日散遣之,使還鄉裏。
竇建德排列戰陣,從早晨到中午,士卒們饑餓疲憊,都坐了下來,又爭著喝水,遲疑著想撤退。李世民命令宇文士及帶三百騎兵經過竇建德軍陣西邊向南奔馳,告誡他:“敵人如果不動,你就帶兵返回,如果動了,就領兵東進。”宇文士及到竇建德陣前,敵陣果然動了,李世民說:“可以打了!”這時黃河灘上的牧馬也已到達,於是下令出擊。李世民率領輕騎先出發,大軍跟隨在後,向東涉過汜水,直撲敵陣。竇建德的群臣正在朝謁,唐軍騎兵突然降臨,朝臣都跑向竇建德,竇建德召騎兵抵禦唐軍,因朝臣阻隔騎兵過不去,竇建德揮手令朝臣退下,這一進一退之際,唐軍已到陣前,竇建德形勢窘迫,後撤靠近東麵的山坡。竇抗帶兵攻打他,交戰後形勢稍不利。李世民率領騎兵赴援,所向披靡。淮陽王李道玄挺身衝鋒陷陣,直衝出敵陣後方,又重新返回衝入陣中,幾番進出,身上聚集的箭像刺蝟毛一樣,勇氣仍然不減,放箭射人,都應聲倒地。李世民把自己備用的戰馬送給他,讓他跟隨自己,於是各軍大戰,戰場上塵土飛揚遮天蔽日。李世民率領史大奈、程知節、秦叔寶、宇文歆等人將旌旗卷起,衝入敵陣,從陣後而出,打開唐軍旗幟,竇建德的士兵回頭看見唐旗在陣後飄揚,迅速崩潰,唐軍追出三十裏,殺了三千多人。竇建德被長槍刺中,逃竄到牛口渚躲避。唐車騎將軍白土讓、楊武威追逐竇建德,竇建德落馬,白土讓挺槍欲刺,竇建德說:“別殺我,我是夏王,獻上我可以使你們得到富貴榮華。”楊武威下馬捉住竇建德,用備用馬匹馱著竇建德,來見李世民。李世民斥責竇建德道:“我們討伐王世充,與你有什麼相幹,竟跑到你的領土之外,來與我們交戰!”竇建德說:“現在我不自己來,恐怕以後還得煩您遠途去攻取。”竇建德的將士都逃走了,唐軍俘虜了五萬人,李世民當天就遣散了俘虜,讓他們返回家鄉。
封德彝入賀,世民笑曰:“不用公言,得有今日。智者千慮,不免一失乎!”德彝甚慚。
封德彝進帳表示慶賀,李世笑著說:“沒聽您的話,才有今天的勝利。智者千虎,難免有一失呀!”封德彝羞愧萬分。
建德妻曹氏與左仆射齊善行將數百騎遁歸洺州。
竇建德的妻子曹氏和左仆射齊善行帶著幾百名騎兵逃回州。
甲子,世充偃師、鞏縣皆降。
甲子(初七),王世充的偃師、鞏縣均降唐。
乙醜,以太子左庶子鄭善果為山東道撫慰大使。
乙醜(初八),唐任命太子左庶子鄭善果為山東道撫慰大使。
世充將王德仁棄故洛陽城而遁,亞將趙季卿以城降。秦王世民囚竇建德、王琬、長孫安世、郭士衡等至洛陽城下,以示世充。世充與建德語而泣,仍遣安世等入城言敗狀。世充召諸將議突圍,南走襄陽,諸將皆曰:“吾所恃者夏王,夏王今已為擒,雖得出,終必無成。”丙寅,世充素服帥其太子、郡臣、二千餘人詣軍門降。世民禮接之,世充俯伏流汗。世民曰:“卿常以童子見處,今見童子,何恭之甚邪?”世充頓首謝罪。於是部分諸軍,先入洛陽,分守市肆,禁止侵掠,無敢犯者。
王世充的將領王德仁放棄舊洛陽城逃跑,副將趙季卿以城降唐。秦王李世民押解著竇建德、王琬、長孫安世、郭士衡等人到洛陽城下,給王世充看。王世充流著淚和竇建德接話,於是李世民讓長孫安世等人進城敘說失敗的情況。王世充召集諸將商議突圍,準備南奔襄陽,眾將領都說:“我們依賴的是夏王竇建德,如今夏王已被俘,我們就是突圍,最終也無法成功。”丙寅(初九),王世充身穿白衣帶領鄭國的太子、百官及二千多人到軍營門前投降。李世民按禮節接受他們投降,王世充俯下身汗流浹背。李世民說道:“你總認為我是個小孩,如今見了小孩,為什麼這麼恭敬?”王世充叩頭謝罪。於是李世民分派出一部分人,先進入洛陽,分別把守市場商店,禁止騷擾搶掠,沒有一人敢違犯禁令。
丁卯,世民入宮城,命記室房玄齡先入中書、門下省收隋圖籍製詔,已為世充所毀,無所獲。命蕭瑀、竇軌等封府庫,收其金帛,班賜將士。收世充之黨罪尤大者段達、王隆、崔洪丹、薛德音、楊汪、孟孝義、單雄信、楊公卿、郭什柱、郭士衡、董睿、張童兒、王德仁、硃粲、郭善才等十餘人斬於洛水之上。
丁卯(初十),李世民進入洛陽宮城,命令記室房玄齡先進入中書省和門下省,收集隋朝的地圖戶籍、製文詔書,但已經都被王世充銷毀,沒有找到什麼。又命令蕭、竇軌等人封存了隋的倉庫,沒收金錢布帛,頒賜給將士們。拘押了罪行特別大的十幾名王世充的同黨,有段達、王隆、崔洪丹、薛德音、楊汪、孟孝義、單雄信、楊公卿、郭什柱、郭士衡、董睿、張童兒、王德仁、朱粲、郭善才等,在洛水岸邊斬首。
初,李世勣與單雄信友善,誓同生死。及洛陽平,世勣言雄信驍健絕倫,請盡輸己之官爵以贖之,世民不許。世勣固請不能得,涕泣而退。雄信曰:“我固知汝不辦事!”世勣曰:“吾不惜餘生,與兄俱死;但既以此身許國,事無兩遂。且吾死之後,誰複視兄之妻子乎?”乃割股肉以啖雄信,曰:“使此肉隨兄為土,庶幾猶不負昔誓也!”士民疾硃粲殘忍,競投瓦礫擊其屍,須臾如塚。囚韋節、楊續、長孫安世等十餘人送長安。士民無罪為世充所囚者,皆釋之,所殺者祭而誄之。
當初,李世與單雄信很要好,發誓同生共死。等到唐平定了洛陽,李世說單雄信驍健無比,請求用自己所有的官爵來贖單雄信,李世民不準。李世再三請求仍不得,痛哭著退下。單雄信對他說:“我早知道你辦不成事。”李世說:“我不惜餘生,和兄長你一同死;但是既然將這條命獻給了國家,事情就無法兩全。況且我死了以後,誰照顧兄長你的妻兒呢?”於是割下一塊大腿肉,讓單雄信吃下,說道:“讓這塊肉隨兄長化為塵土,也許可以不負當年的誓言吧!”老百姓痛恨朱粲的殘忍,爭相用瓦塊磚頭砸他的屍體,不一會兒堆成了一座小山。李世民拘押了韋節、楊續、長孫安世等十幾個人送往長安。老百姓沒有罪而被王世充關押起來的,一律釋放;被殺死的,作誄文加以祭奠。
初,秦王府屬杜如晦叔父淹事王世充。淹素與如晦兄弟不協,譖如晦兄殺之,又囚其弟楚客,餓幾死,楚客終無怨色。及洛陽平,淹當死,楚客涕泣請如晦救之,如晦不從。楚客曰:“曩者叔已殺兄,今兄又殺叔,一門之內,自相殘而盡,豈不痛哉!”欲自剄,如晦乃為之請於世民,淹得免死。秦王世民坐閶闔門,蘇威請見,稱老病不能拜。世民遣人數之曰:“公隋室宰相,危不能扶,使君弑國亡。見李密、王世充皆拜伏舞蹈。今既老病,無勞相見。”及至長安,又請見,不許。既老且貧,無複官爵,卒於家,年八十二。
當初,秦王府的官員杜如晦的叔父杜淹侍奉王世充。杜淹與杜如晦兄弟一向不和,進讒言殺了杜如晦的兄長,又把杜如晦的弟弟杜楚客關了起來,幾乎餓死。但杜楚客卻始終沒有怨恨的樣子。待到平定了洛陽,杜淹應當處死,杜楚客痛哭流涕請杜如晦救杜淹,杜如晦不答應。杜楚客說:“過去叔父已經殺子大哥,如今兄長又要殺叔父,一家人自相殘殺而死光,豈不令人痛心!”說著要自殺,於是杜如晦替他向李世民請求,杜淹因此免於一死。秦王李世民在閶闔門辦公,蘇威請求參見,但自稱年老有病不能行禮。李世民派人去責備他說:“您是隋朝宰相,國家危亡不能匡扶,致使君主被弑、國家滅亡。見了李密、王世充都能叩頭行禮,現在既然年老有病,就不必麻煩相見了。”後到了長安,蘇威又請求參見,仍然不準。蘇威既老又窮,再也沒能做官,死在家中,年紀八十二歲。
秦王世民觀隋宮殿,歎曰:“逞侈心,窮人欲,無亡得乎!”命撤端門樓,焚乾陽殿,毀則天門及闕;廢諸道場,城中僧尼,留有名德者各三十人,餘皆返初。
秦王李世民觀看隋朝的宮殿,感歎道:“窮奢極欲,能不亡國嗎!”下令拆了端門樓,燒了乾陽殿,毀去則天門及其門前闕樓,廢除諸佛寺,城中的和尚尼姑,隻各留下三十名有德之人,其餘都下令還俗。
前真定令周法明,法尚之弟也,隋末結客,襲據黃梅,遣族子孝節攻蘄春,兄子紹則攻安陸,子紹德攻沔陽,皆拔之。庚午,以四郡來降。
前真定縣令周法明是周法尚的弟弟,隋未交結賓客,攻占了黃梅縣,派同族兄弟之子周孝節攻蘄春,侄子周紹則攻安陸,兒子周紹德攻沔陽,三郡全部攻克。庚午(十三日),周法明以黃梅等四郡前來降唐。
壬申,齊善行以洺、相、魏等州來降。時建德餘眾走至洺州,欲立建德養子為主,征兵以拒唐;又欲剽掠居民,還向海隅為盜。善行獨以為不可,曰:“隋末喪亂,故吾屬相聚草野,苟求生耳。以夏王之英武,平定河朔,士馬精強,一朝為擒,易如反掌,豈非天命有所屬,非人力所能爭邪!今喪敗如此,守亦無成,逃亦不免;等為亡國,豈可複遺毒於民!不若委心請命於唐。必欲得繒帛者,當盡散府庫之物,勿複殘民也!”於是運府庫之帛數十萬段,置萬春宮東街,以散將卒,凡三晝夜乃畢。仍布兵守坊巷,得物者即出,無得更入人家。士卒散盡,然後與右仆射裴矩、行台曹旦,帥其百官奉建德妻曹氏及傳國八璽,並破宇文化及所得珍寶,請降於唐。上以善行為秦王左二護軍,仍厚賜之。
壬申(十五日),齊善行以、相、魏等州來降唐。此時,竇建德潰逃的部眾跑到州,打算扶立竇建德的養子為王,征兵抵抗唐軍;這些人又想剽掠居民,回到海邊作強盜。唯有齊善行不讚成這樣做,他說:“隋末喪亂,因此我們這些人才在民間聚集起來,暫且求得生存。以夏王那樣的英武之人,平定了河朔地區,兵強馬壯,但是還被唐軍一戰打敗被俘,竟然易如反掌,這豈不是天命已有所歸屬,決不是人力能夠爭到的嗎?如今敗亡到這種程度,守也沒用,逃也不能免於滅亡,同樣是亡國,我們怎麼可以再給百姓帶來災難呢!不如傾心向唐投降,一定想要得到酬勞,就分光倉庫裏的財物,不要再殘害老百姓了!”於是將倉庫中幾十萬段帛運到萬春宮東麵街上,分發給將士,發了三天三夜才發完。仍舊布署士兵把守街市坊巷,已分得布匹的人立即離開,不準再進老百姓家。士卒走光以後,齊善行和夏國的仆射裴矩、行台曹旦,帶領百官奉竇建德的妻子曹氏和傳國八璽以及打敗宇文化及時得到的珍寶,向唐請求投降。唐高祖任命齊善行為秦王左二護軍,並給他很優厚的賞賜。
初,竇建德之誅宇文化及也,隋南陽公主有子曰禪師,建德虎賁郎將於士澄問之曰:“化及大逆,兄弟之子皆當從坐,若不能舍禪師,當相為留之。”公主泣曰:“虎賁既隋室貴臣,茲事何須見問!”建德竟殺之。公主尋請為尼。及建德敗,公主將歸長安,與宇文士及遇於洛陽,士及請與相見,公主不可。士及立於戶外,請複為夫婦。公主曰:“我與君仇家,今所以不手刃君者,但謀逆之日,察君不預知耳。”訶令速去。士及固請,公主怒曰:“必欲就死,可相見也!”士及知不可屈,乃拜辭而去。
當初,竇建德殺宇文化及時,宇文士及的妻子隋南陽公主有個兒子名叫宇文禪師,竇建德的虎賁郎將於士澄問公主道:“宇文化及犯大逆罪,兄弟的兒子都要連坐從死,如果您舍不得禪師,會替您留下他來。”公主流淚道:“虎賁您既然是隋室的貴臣,這事還用得著問我嗎?”最終竇建德殺了宇文禪師。公主接著請求出家作尼姑。待到竇建德敗亡,公主將要返回長安,在洛陽和宇文士及相遇,宇文士及請求和她相見,公主不答應。宇文士及站在門外,請求恢複夫妻關係。公主說:“我和你家是仇人,現在之所以沒有親手殺你,是因為我知道謀逆時你未曾參預密謀罷了。”怒聲讓宇文士及馬上離開。宇文士及再三請求,公主生氣地說:“你一定想要死,就可以相見。”宇文士及知道公主的意誌不可更改,於是作揖告辭離去。
乙亥,以周法明為黃州總管。
乙亥(十八日),唐任命周法明為黃州總管。
戊寅,王世充徐州行台杞王世辯以徐、宋等三十八州詣河南道安撫大使任襄請降;世充故地悉平。
戊寅(二十一日),王世充的徐州行台杞王王世辯到河南道安撫大使任處,以徐、宋等三十八州之地請求投降。原屬王世充的地區全部平定。
竇建德博州刺史馮士羨複推淮安王神通為慰撫山東使,徇下三十餘州;建德之地悉平。
竇建德的博州刺史馮士羨又推舉唐淮安王李神通為慰撫山東使,攻下三十幾州,竇建德的領地全部平定。
己卯,代州總管李大恩擊苑君璋,破之。
己卯(二十二日),唐代州總管李大恩進攻並打敗了苑君璋。
突厥寇邊,長平靖王叔良督五將擊之,叔良中流矢;師旋,六月,戊子,卒於道。
突厥侵犯唐邊境,長平靖王李叔良督率五位將領還擊,李叔良身中流箭,回師。六月戊子(初二),李叔良在途中去世。
戊戌,孟海公餘黨蔣善合以鄆州,孟啖鬼以曹州來降。啖鬼,海公之從兄也。庚子,營州人石世則執總管晉文衍,舉州叛,奉靺鞨突地稽為主。
戊戌(十二日),孟海公的餘黨蔣善合以鄆州,孟啖鬼以曹州來降唐。孟啖鬼是孟海公的堂兄。庚子(十四日),營州人石世則捉住總管晉文衍,以全州反叛,擁戴族突地稽為主。
黃州總管周法明攻蕭銑安州,拔之,獲其總管馬貴遷。
唐黃州總管周法明攻打蕭銑的安州,攻陷安州並俘獲蕭銑的安州總管馬貴遷。
乙巳,以右驍衛將軍盛彥師為宋州總管,安撫河南。
乙巳(十九日),唐任命右驍衛將軍盛彥師為宋州總管,安撫河南。
乙卯,海州賊帥臧君相以五州來降,拜海州總管。
乙卯(二十九日),海州賊帥臧君相帶著五個州來降唐,唐任命他為海州總管。
秋,七月,庚申,王世充行台王弘烈、王泰、左仆射豆盧行褒、右仆射蘇世長以襄州來降。上與行褒、世長皆有舊,先是,屢以書招之,行褒輒殺使者;既至長安,上誅行褒而責世長。世長曰:“隋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陛下既得之矣,豈可複忿同獵之徒,問爭肉之罪乎!”上笑而釋之,以為諫議大夫。嚐從校獵高陵,大獲禽獸,上顧群臣曰:“今日畋,樂乎?”世長對曰:“陛下遊獵,薄廢萬機,不滿十旬,未足為樂!”上變色,既而笑曰:“狂態複發邪?”對曰:“於臣則狂,於陛下甚忠。”嚐侍宴披香殿,酒酣,謂上曰:“此殿煬帝之所為邪?”上曰:“卿諫似直而實多詐,豈不知此殿朕所為,而謂之煬帝乎?”對曰:“臣實不知,但見其華侈如傾宮、鹿台,非興王之所為故也。若陛下為之,誠非所宜。臣昔侍陛下於武功,見所居宅僅庇風雨,當時亦以為足。今因隋之宮室,已極侈矣,而又增之,將何以矯其失乎?”上深然之。
秋季,七月庚申(初五),王世充的行台王弘烈、王泰、左仆射豆盧行褒、右仆射蘇世長以襄州前來降唐。高祖與豆盧行褒、蘇世長都有交情,早先,多次通過書信招降二人,豆盧行褒總是殺了唐的使者。他們到了長安後,高祖殺了豆盧行褒並責備蘇世長。蘇世長回答說:“隋喪失了政權,天下之人都在追逐它。陛下既已得到了統治大權,怎麼能再怨恨同您一起追逐的人,要判他們爭權的罪呢?”高祖笑了,釋放了蘇世長,任命他為諫議大夫。蘇世長曾經隨高祖在高陵圍獵,捉了很多飛禽野獸,高祖對群臣說:“今天打獵,高興嗎?”世長回答:“陛下遊獵,隻稍稍耽誤了政事,打獵不足十旬,還稱不上高興!”高祖聽後臉色大變,一會兒笑著說:“你又發狂了?”世長回答:“在臣下我來說是狂,對陛下而言是絕對忠誠。”蘇世長還曾在披香殿侍奉高祖飲宴,酒喝到興頭上,對高祖說:“這披香殿是隋煬帝建的吧?”高祖說:“你的勸告好像挺直率,其實很多是裝傻,你難道不知道這披香殿是朕建造的,怎麼能說是煬帝建的?”蘇世長回答道:“臣下我實在不知道是誰建的,隻不過因為看到這殿像商紂王的傾宮、鹿台一樣華麗奢侈,不是新興帝王所應該建的罷了。如果是陛下建造的,確實不合適。我過去在武功侍陛下,看見您所住的房屋僅能夠遮住風雨,當時您也認為很滿足了。如今繼承隋朝的宮殿,已經極端奢侈了。卻又增加新的宮殿,這樣又怎麼能夠矯正隋朝的過失呢?”高祖深表同意。
甲子,秦王世民至長安。世民被黃金甲,齊王元吉、李世勣等二十五將從其後,鐵騎萬匹,甲士三萬人,前後部鼓吹,俘王世充、竇建德及隋乘輿、禦物獻於太廟,行飲至之禮以饗之。
甲子(初九),秦王李世民到達長安。李世民身披黃金甲,齊王李元吉、李世等二十五員戰將跟隨其後,有一萬匹鐵騎,前後奏響軍樂,到太廟獻俘獲的王世充、竇建德以及隋皇家的車駕、禦物,舉行清點戰利品的“飲至禮”祭祀祖先。
乙醜,高句麗王建武遣使入貢。建武,元之弟也。
乙醜(初十),高句麗國王高建武派遣使節到唐朝進貢。高建武是高元的弟弟。
上見王世充而數之,世充曰:“臣罪固當誅,然秦王許臣不死。”丙寅,詔赦世充為庶人,與兄弟子侄徙處蜀;斬竇建德於市。
唐高祖見到王世充,曆數他的罪行,王世充說:“我的罪固然該殺,但是秦王答應我不死。”丙寅(十一日),唐下詔赦免王世充,讓他作為平民和兄弟子侄一起安置在蜀中;在鬧市中將竇建德處斬。
丁卯,以天下略定,大赦。百姓給複一年。陝、鼎、函、虢、虞、芮六州,轉輸勞費,幽州管內,久隔寇戎,並給複二年。律、令、格、式,且用開皇舊製。赦令既下,而王、竇餘黨尚有遠徙者,治書侍禦史孫伏伽上言:“兵、食可去,信不可去,陛下已赦而複徙之,是自違本心,使臣民何所憑依?且世充尚蒙寬宥,況於餘黨,所宜縱釋。”上從之。
丁卯(十二日),唐因為天下已大致平定,大赦天下百姓罪人,免除一年的徭役。陝、鼎、函、虢、虞、芮六州由於轉運辛勞、耗費,幽州境內因長期受敵軍阻隔,均免除二年徭役。國家的律、令、格、式,暫,暫使用隋朝開皇舊製。赦令頒布後,王世充、竇建德的餘黨仍然有人被遷移到很遠的地方,治書侍禦史孫伏伽上言:“可以沒有軍隊、糧食,但不可以不講信義。陛下既然已經發布赦令,又將人遷走,這是自己違背了自己的本心,讓大臣平民以哪個為標準呢?而且王世充尚且得到寬大,何況是他的餘黨,應當將他們釋放。”高祖聽從了他的勸諫。
王世充以防夫未備,置雍州廨舍。獨孤機之子定州刺史修德帥兄弟至其所,矯稱敕呼鄭王;世充與兄世惲趨出,修德等殺之。詔免修德官。其餘兄弟子侄等,於道亦以謀反誅。
因為防守人員尚未配備好,王世充一行被安置在雍州官衙內。被王世充所殺的獨孤機的兒子定州刺史獨孤修德帶著兄弟們到王世充停留的地方,假稱有敕令傳喚鄭王,王世充和兄長王世惲跑出門,被獨孤修德等人殺死。唐下詔罷免了獨孤修德的官爵。王世充其餘的兄弟子侄等人,也在赴蜀途中以謀反罪被處死。
隋末錢幣濫薄,至裁皮糊紙為之,民間不勝其弊。至是,初行開元通寶錢,徑八分,重二銖四參,積十錢重一兩,輕重大小最為折衷,遠近便之。命給事中歐陽詢撰其文並書,回環可讀。
隋朝末年,錢幣的弊病是質量低劣份量不足,甚至有裁剪皮革或糊紙作錢的,老百姓無法承受這弊害。到此時,才開始行用“開元通寶”錢,一枚重二銖四參,十枚錢重一兩,輕重、大小很合適,各地使用方便。唐高祖命給事中歐陽詢撰錢幣上的文字並書寫,文字回環往複都能成義。
以屈突通為陝東道大行台右仆射,鎮洛陽;以淮陽王道玄為洛州總管,李世勣父蓋竟無恙而還,詔複其官爵。竇軌還益州。軌將兵征討,或經旬月不解甲。性嚴酷,將佐有犯,無貴賤立斬之,鞭撻吏民,常流血滿庭,所部重足屏息。
唐任命屈突通為陝東道大行台右仆射,鎮守洛陽;任命淮陽王李道玄為洛州總管。李世之父李蓋終於平安歸來,下詔恢複了他的官爵。竇軌返回益州。竇軌帶兵征討,有時一連十天半個月不脫戰袍。性格嚴酷,部下將佐有過錯,不分貴賤立即斬首,鞭打下屬官吏和老百姓,經常鮮血流滿庭院,部下見到他都很害怕,連腳都不敢移動,氣也不敢出。
癸酉,置錢監於洛、並、幽、益等諸州,秦王世民、齊王元吉賜三爐,裴寂賜一爐,聽鑄錢。自餘敢盜鑄者,身死,家口配沒。
癸酉(十八日),唐在洛、並、幽、益等州設置錢監,賜予秦王李世民、齊王李元吉各三處官爐,裴寂一處官爐,準許他們鑄錢。除此之外,有敢私自鑄錢的,本人處死,家屬沒收流放邊地。
河北既平,上以陳君賓為洺州刺史。將軍秦武通等將兵屯洺州,欲使分鎮東方諸州;又以鄭善果等為慰撫大使,就洺州選補山東州縣官。
平定河北之後,高祖任命陳君賓為州刺史。將軍秦武通等人統兵駐劄在州,高祖想讓他們分別鎮守東部各州。唐又任命鄭善果等人為慰撫大使,赴州選拔任命山東各州縣的官員。
竇建德之敗也,其諸將多盜匿庫物,及居閭裏,暴橫為民患,唐官吏以法繩之,或加捶撻,建德故將皆驚懼不安。高雅賢、王小胡家在洺州,欲竊其家以逃,官吏捕之,雅賢等亡命至貝州。會上征建德故將範願、董康買、曹湛及雅賢等,於是願等相謂曰:“王世充以洛陽降唐,其將相大臣段達、單雄信等皆夷滅;吾屬至長安,必不免矣。吾屬自十年以來,身經百戰,當死久矣,今何惜餘生,不以之立事。且夏王得淮安王,遇以客禮,唐得夏王即殺之。吾屬皆為夏王所厚,今不為之報仇,將無以見天下之士!”乃謀作亂,卜之,以劉氏為主吉,因相與之漳南,見建德故將劉雅,以其謀告之。雅曰:“天下適安定,吾將老於耕桑,不願複起兵!”眾怒,且恐泄其謀,遂殺之。故漢東公劉黑闥,時屏居漳南,諸將往詣之,告以其謀,黑闥欣然從之。黑闥方種蔬,即殺耕牛,與之共飲食定計,聚眾得百人。甲戌,襲漳南縣據之。是時,諸道有事則置行台尚書省,無事則罷之。朝廷聞黑闥作亂,乃置山東道行台於洺州,魏、冀、定、滄並置總管府。丁醜,以淮安王神通為山東道台右仆射。
竇建德敗亡時,他手下的將領有不少盜竊了倉庫中的財物藏起來,待到在民間安居,又暴虐橫行鄉裏,成了老百姓的禍害,唐朝官吏將他們繩之以法,有時用鞭子痛笞他們,因此竇建德的舊將領都驚恐不安。高雅賢、王小胡的家在州,打算私下帶著家財逃跑,官吏追捕他們,高雅賢等人逃到貝州。恰好高祖征召竇建德的舊將範願、董康買、曹湛以及高雅賢等人,於是範願等人互相商量:“王世充以洛陽降唐,他的將相大臣段達、單雄信等人都遭滿門抄斬;我們到長安,肯定也逃不脫。自大業十年以來,我們這些人身經百戰,早就該死了,現在為什麼還吝惜餘生,而不用有生之年幹一番大事呢?況且夏王抓住唐淮安王李神通,以客人的禮節對待他,而唐捉住夏王卻馬上殺了他。我們這些人都受到夏王的厚待,現在不替他報仇,以後怎麼見天下的人?”於是策劃反叛,占卜的結果,以姓劉的人為首領吉利,於是一同到漳南縣,去見竇建德的舊將領劉雅,將計劃告訴了劉雅。劉雅說:“天下剛剛安定,我打算在鄉下養老,不想再起兵!”眾人很生氣,又怕計劃被泄露,於是殺了劉雅。竇建德所封漢東公劉黑闥,這時在漳南隱居,眾將領去拜見他,告訴了他計劃,劉黑闥欣然從命。劉黑闥正在種菜,當即殺了耕牛和眾將領一同邊吃邊商定大計,集合了一百人。甲戌(十九日),他們襲擊並占領了漳南縣。當時,各道如若有事就設置行台尚書省,無事就停罷。唐朝廷得知劉黑闥作亂,於是在州設置了山東行台,在魏、冀、定、滄等州都設置了總管府。丁醜(二十二日),唐任命淮安王李神通為山東道行台右仆射。
辛巳,褒州道安撫使郭行方攻蕭銑鄀州,拔之。
辛巳(二十六日),唐褒州道安撫使郭行方攻打並奪取了蕭銑的州。
孟海公與竇建德同伏誅,戴州刺史孟敢鬼不自安,挾海公之子義以曹、戴二州反,以禹城令蔣善合為腹心;善合與其左右同謀斬之。
孟海公與竇建德一同伏法,他的堂兄戴州刺史孟啖鬼內心不安,挾持孟海公的兒子孟義以曹、戴二州反唐,將禹城縣令蔣善合當作心腹,蔣善合與身邊的人合謀殺了孟啖鬼。
八月,丙戌朔,日有食之。
八月丙戌朔(初一),出現日食。
丁亥,命太子安撫北邊。
丁亥(初二),唐命太子李建成安撫北部邊疆。
丁酉,劉黑闥陷鄃縣,魏州刺史權威、貝州刺史戴元祥與戰,皆敗死,黑闥悉收其餘眾及器械。竇建德舊黨稍稍出歸之,眾至二千人,為壇於漳南,祭建德,告以舉兵之意,自稱大將軍。詔發關中步騎三千,使將軍秦武通、定州總管藍田李玄通擊之;又詔幽州總管李藝引兵會擊黑闥。
丁酉(十二日),劉黑闥攻陷縣,唐魏州刺史權威、貝州刺史戴元祥和他交戰,均失敗身亡,劉黑闥重新得到他原來的殘部及全部武器裝備。竇建德的舊部有些人投奔劉黑闥,劉黑闥擁有了二千人馬,在漳南築壇,祭奠竇建德,向竇的亡魂報告他們起兵的意圖,自稱大將軍。唐高祖下詔調發關中三千步騎兵,由將軍秦武通、定州總管蘭田人李玄通率領攻打劉黑闥,又下詔命幽州總管李藝帶兵合力攻劉黑闥。
癸卯,突厥寇代州,總管李大恩遣行軍總管王孝基拒之,舉軍皆沒。甲辰,進圍崞縣。乙巳,王孝基自突厥逃歸,李大恩眾少,據城自守,突厥不敢逼,月餘引去。
癸卯(十八日),突厥侵犯代州,唐總管李大恩派遣行軍總管王孝基拒敵,全軍覆沒。甲辰(十幾日),突厥進軍包圍崞縣。乙巳(二十日),王孝基從突厥逃回,李大恩人馬不多,據城自守,突厥不敢進逼,一個多月後撤兵。
上以南方寇盜尚多,丙午,以左武候將軍張鎮周為淮南道行軍總管,大將軍陳智略為嶺南道行軍總管,鎮撫之。
高祖因為南方的寇盜還很多,丙午(二十一日),任命左武候將軍張鎮周為淮南道行軍總管,大將軍陳智略為嶺南道行軍總管,鎮守安撫淮南、嶺南。
丁未,劉黑闥陷曆亭,執屯衛將軍王行敏,使之拜,不可,遂殺之。
丁未(二十二日),劉黑闥攻陷曆亭縣,捉住唐屯衛將軍王行敏,讓他行禮,王行敏不拜,於是劉黑闥殺了他。
初,洛陽既平,徐圓朗請降,拜兗州總管,封魯郡公。劉黑闥作亂,陰與圓朗通謀。上使葛公盛彥師安集河南,行至任城;辛亥,圓朗執彥師,舉兵反。黑闥以圓朗為大行台元帥,兗、鄆、陳、杞、伊、洛、曹、戴等八州豪右皆應之。圓朗厚禮彥師,使作書與其弟,令舉虞城降。彥師為書曰:“吾奉使無狀,為賊所擒,為臣不忠,誓之以死;汝善侍老母,勿以吾為念。”圓朗初色動,而彥師自若。圓朗乃笑曰:“盛將軍有壯節,不可殺也。”待之如舊。
當初,洛陽平定後,徐圓朗請求投降,唐授予他兗州總管,封魯郡公。劉黑闥反叛,秘密地與徐圓朗聯係。高祖命葛公盛彥師安撫河南,走到任城。辛亥(二十六日),徐圓朗逮捕盛彥師,起兵反唐。劉黑闥以徐圓朗為大行台元師,兗、鄆、陳、杞、伊、洛、曹、戴等八州的豪強均響應徐圓朗。徐圓朗對盛彥師極其優待,讓盛彥師寫信給他的弟弟,命他以整個虞城投降。盛彥師在信中寫道:“我奉命出使未能稱職,被賊人俘虜,作為臣子不忠,立誓赴死;你好好奉養老母親,不要牽掛我。”徐圓朗一開始變了臉色,而盛彥師神色自如,徐圓朗於是笑了,說:“盛將軍很有膽量氣節,不可殺。”像原來一樣對待盛彥師。
河南道安撫大使任瑰行至宋州,屬圓朗反,副使柳浚勸瑰退保汴州,瑰笑曰:“柳以何怯也!”圓朗又攻陷楚丘,引兵將圍虞城,瑰遣部將崔樞、張公謹自鄢陵帥諸州豪右質子百餘人守虞城。濬曰:“樞與公謹皆王世充將,諸州質子父兄皆反,恐必為變。”瑰不應。樞至虞城,分質子使與土人合隊共守城。賊稍近,質子有叛者,樞斬其隊帥。於是諸隊帥皆懼,各殺其質子,樞不禁,梟其首於門外,遣使白瑰。瑰陽怒曰:“吾所以使與質子俱者,欲招其父兄耳,何罪而殺之!”退謂濬曰:“吾固知崔樞能辦此也。縣人既殺質子,與賊深仇,吾何患乎!”賊攻虞城,果不克而去。
河南道安撫大使任走到宋州,恰好遇徐圓朗反叛,副使柳浚勸任返回汴州自守,任笑著說:“柳公膽子怎麼這麼小?”徐圓朗又攻陷了楚丘,帶兵準備圍攻虞城,任派部下將領崔樞、張公謹從鄢陵率領各州豪強作人質的子弟一百多人去守衛虞城。柳浚說;“崔樞和張公謹原來都是王世充的部下,各州人質的父兄也都反叛了,這一去恐怕會叛變。”任不作回答。崔樞到虞城,分派人質讓他們和本地人混合編隊共同守城。叛軍逐漸逼近,有人質反叛的,崔樞就殺了他們的隊長。於是各個隊長都害怕,紛紛殺了隊裏的人質,崔樞也不禁止,將人質的頭割下掛在城門外,並派人告訴了任。任假裝很生氣地說:“我所以讓人質一起去,是打算用來招降他們的父兄,他們有什麼罪而要殺了他們?”退下後對柳浚說:“我早知道崔樞能這麼做。虞城縣人既然殺了人質,加深與叛軍的仇恨,我還擔心什麼呢?”叛軍攻打虞城,果然未能攻克而撤走。
初,竇建德以鄱陽崔元遜為深州刺史,及劉黑闥反,元遜與其黨數十人謀於野,伏甲士於車中,以禾覆其上,詐為農人,直入聽事,自禾中呼噪而出,執刺史裴晞殺之,傳首黑闥。
當初,竇建德任命鄱陽人崔元遜為深州刺史,等到劉黑闥反叛,崔元遜和幾十名同黨在郊外謀劃,在車中埋伏下武裝士兵,用稻草蓋在上麵,直接衝入州府衙門,從草中呐喊著衝出來,捉住唐任命的深州刺史裴,殺了他,他首級送給劉黑闥。
九月,乙卯,文登賊帥淳於難請降;置登州,以難為刺史。
九月乙卯(初一),文登賊帥淳於難請求投降,唐設置登州,任命淳於難為登州刺史。
突厥寇並州;遣左屯衛大將軍竇琮等擊之。戊午,突厥寇原州;遣行軍總管尉遲敬德等擊之。
突厥侵犯並州,唐派遣左屯衛大將軍竇琮等人迎擊。戊午(初四),突厥侵犯原州,唐派行軍總管尉遲敬德等人迎擊。
辛酉,徐圓朗自稱魯王。
辛酉(初七),徐圓朗自稱魯王。
隋末,歙州賊帥汪華據黟、歙等五州,有眾一萬,自稱吳王。甲子,遣使來降;拜歙州總管。
隋末,歙州賊首汪華占據黟、歙等五州,擁有一萬人,自稱吳王。甲子(初十),汪華派人前來投降,唐授予他歙州總管之官。
隋末,弋陽盧祖尚糾合壯士以衛鄉裏,部分嚴整,群盜畏之。及煬帝遇弑,鄉人奉之為光州刺史;時年十九,奉表於皇泰主。及王世充自立,祖尚來降;丙子,以祖尚為光州總管。
隋末,弋陽人盧祖尚糾集青壯保衛鄉裏,軍隊部署嚴整,群盜都懼怕他。隋煬帝被殺後,鄉親擁載盧祖尚為光州刺史,當時年僅十九,上表給隋東都的皇泰主。待王世充自立,盧祖尚前來降唐。丙子(二十二日),唐任命盧祖尚為光州總管。
己卯,詔括天下戶口。徐圓朗寇濟州,治中吳亻及論擊走之。
己卯(二十五日),唐高祖下詔搜檢天下戶口。徐圓朗侵濟州,唐濟州治中吳論擊退徐圓朗的進攻。
癸未,詔以太常樂工皆前代因罪配沒,子孫相承,多曆年所,良可哀湣;宜並蠲除為民,且令執事,若仕宦入流,勿更追集。
癸未(二十九日),唐高祖下詔以為,太常寺樂工均是前代因犯罪而被發配或收為官奴的人,子子孫孫相互繼承,經過多年,實是可哀可惜,宜一律免除為民;並令管理此事的官吏,如果他們已經做官入流內,不要再追查。
甲申,靈州總管楊師道擊突厥,破之。師道,恭仁之弟也。
甲申(三十日),唐靈州總管楊師道攻打突厥,太敗突厥。楊師道是楊恭仁的弟弟。
詔發巴、蜀兵,以趙郡王孝恭為荊湘道行軍總管,李靖攝行軍長史,統十二總管,自夔州順流東下;以廬江王瑗為荊郢道行軍元帥,出襄州道,黔州刺史田世康出辰州道,黃州總管周法明出夏口道,以擊蕭銑。是月,孝恭發夔州。時峽江方漲,諸將請俟水落進軍,李靖曰:“兵貴神速。今吾兵始集,銑尚未知,若乘江漲,倏忽抵其城下,掩其不備,此必有擒;不可失也!”孝恭從之。
唐下詔征發巴、蜀軍隊,任命趙郡王李孝恭為荊湘道行軍總管,李靖代理行軍長史,統領十二總管,從夔州沿長江向東順流而下;又任命廬江王李瑗為荊郢道行軍元帥,黔州刺史田世康取道辰州道,黃州總管周法明走夏口道,銅攻打蕭銑。當月,李孝恭從夔州出發。當時峽江正漲水,眾位將領請求待水落後再進軍,李靖說:“兵貴神速。現在我們的兵力剛剛調集,蕭銑還不知道,如果趁長江漲水,疾速抵達他的城下,趁他沒有防備突然襲擊,這樣必定能活擒蕭銑,不可失去良機!”李孝恭聽從了他的意見。
淮安王神通將關內兵至冀州,與李藝兵合。又發邢、洺、相、魏、恒、趙等州兵合五萬餘人,與劉黑闥戰於饒陽城南,布陳十餘裏;黑闥眾少,依堤單行而陳以當之。會風雪,神通乘風擊之,既而風返,神通大敗,士馬軍資失亡三分之二。李藝居西偏,擊高雅賢,破之,逐奔數裏,聞大軍不利,退保槁城;黑闥就擊之,藝亦敗,薛萬均、萬徹皆為所虜,截發驅之。萬均兄弟亡歸,藝引兵歸幽州。黑闥兵勢大振。
淮安王李神通率領關內兵到冀州,與李藝軍會師。唐又征調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