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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 作者:司馬光  

唐紀·唐紀三十

起閼逢閹茂,盡重光大荒落,凡八年。
起閼逢閹茂,盡重光大荒落,一共八年。

玄宗至道大聖大明孝皇帝中之中
玄宗至道大聖大明孝皇帝中之中

開元二十二年甲戌,公元七三四年
唐玄宗開元二十二年(甲戌,公元734年)

春,正月,己巳,上發西京;己醜,至東都。張九齡自韶州入見,求終喪;不許。
春季正月,己巳(初六),玄宗從西京出發;己醜(二十六日),到達東都。張九齡從韶州來入見,請求守喪結束後再回到朝廷,玄宗不準許。

二月,壬寅,秦州地連震,壞公私屋殆盡,吏民壓死者四千餘人;命左丞相蕭嵩賑恤。
二月壬寅(初十),秦州接連發生地震,公私房屋大多都被毀壞,壓死官吏和民眾四千餘人。玄宗命左丞相蕭嵩前去賑濟慰問災民。

方士張果自言有神仙術,誑人雲堯時為侍中,於今數千歲;多往來恒山中,則天以來,屢征不至。恒州刺史韋濟薦之,上遣中書舍人徐嶠齎璽書迎之。庚寅,至東都,肩輿入宮,恩禮甚厚。
方士張果自稱懂神仙道術,並騙人說自己在堯帝時代就做過侍中,至今已有數千歲。張果常常來往於恒山之中,從武則天當朝以來,朝廷多次征召而他不至。現在恒州刺史韋濟又向朝廷推薦,玄宗就派中書舍人徐嶠持璽書去迎接。庚寅(疑誤),張果來到東都,被人用轎子抬入宮中,受到玄宗的隆重接待。

張九齡請不禁鑄錢,三月,庚辰,敕百官議之。裴耀卿等皆曰:“一啟此門,恐小人棄農逐利,而濫惡更甚。”秘書監崔沔曰:“若稅銅折役,則官冶可成,計估度庸,則私鑄無利,易而可久,簡而難誣。且夫錢之為物,貴以通貨,利不在多,何待私鑄然後足用也!”右監門錄事參軍劉秩曰:“夫人富則不可以賞勸,貧則不可以威禁,若許其私鑄,貧者必不能為之;臣恐貧者益貧而役於富,富者益富而逞其欲。漢文帝時,吳王濞富埒天子,鑄錢所致也。”上乃止。秩,子玄之子也。
張九齡請求不要禁止私人鑄錢。三月庚辰(十九日),玄宗敕令百官商議此事。裴耀卿等人都說:“一旦取消這樣的禁令,恐怕那些小人都會棄農逐利,錢的濫惡就會更加嚴重。”秘書監崔沔說:“如果折勞役為收銅,官方就可以用來鑄錢,計算估價物品的價格,加上雇工的費用,私人鑄錢就無利可圖了。這樣的辦法既簡易可行,還可以杜絕欺詐行為。再說錢的用處,貴在通商,不在於謀利,為什麼說要允許私人鑄錢才能使錢夠用呢!”右監門錄事參軍劉秩說:“人富有了,就難以用獎賞來勸誘他,人貧窮了,就難以用威權來禁止他。如果允許民間私人鑄錢,貧窮的人必定不能冶鑄,我擔心這樣貧窮的人就會更加窮困,隻有被富人役使;富有的人就會更加富有,因而為所欲為。漢文帝時代,吳王劉濞之所以富有與天子相等,就是私人鑄錢所招致的結果。”於是玄宗才打消了這一念頭。劉秩是劉子玄的兒子。

夏,四月,壬辰,以朔方節度使信安王禕兼關內道采訪處置使,增領涇、原等十二州。
夏季四月,壬辰(初一),任命朔方節度使信安王李兼關內道采訪處置使,並增加管領涇、原等十二州。

吏部侍郎李林甫,柔佞多狡數,深結宦官及妃嬪家,侍候上動靜,無不知之。由是每奏對,常稱旨,上悅之。時武惠妃寵幸傾後宮,生壽王清,諸子莫得為比,太子浸疏薄。林甫乃因宦官言於惠妃,願盡力保護壽王;惠妃德之,陰為內助,由是擢黃門侍郎。五月,戊子,以裴耀卿為侍中,張九齡為中書令,林甫為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
吏部侍郎李林甫奸滑狡詐,與宦官以及後宮中的嬪妃深相交結,讓他們暗中伺察玄宗的行動,掌握了他的一舉一動,因此每次上朝奏事,都經常符合玄宗的意圖,深受玄宗的喜愛。當時武惠妃在後宮的嬪妃中最受玄宗的寵愛,生子為壽王李清,也深得玄宗的喜歡,諸皇子難以為比,因此太子漸漸被疏遠了。李林甫於是托宦官告訴武惠妃說,自己願意盡力保護壽王。武惠妃聽後十分感激,就暗中為助,因此李林甫被升為黃門侍郎。五月戊子(二十八日),玄宗任命裴耀卿為待中,張九齡為中書令,李林甫為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

上種麥於苑中,帥太子以來親往芟之,謂曰:“此所以薦宗廟,故不敢不親,且欲使汝曹知稼穡艱難耳。”又遍以賜侍臣曰:“比遣人視田中稼,多不得實,故自種以觀之。”
玄宗在宮苑中種小麥,率領太子以下等皇子親自去收割,並借此對太子說:“這些麥子將來是要用來祭祀祖先宗廟的,所以不敢不親自去收割,並想借此使你們知道耕種莊稼的艱辛。”然後玄宗又把這些小麥遍賜侍臣,並對他們說:“近年來我常派人去觀察百姓田中莊稼的好壞,但難以得到實情,所以我就親自耕種,來觀察收成好壞。”

六月,壬辰,幽州節度使張守珪大破契丹,遣使獻捷。
六月壬辰(初三),幽州節度使張守大敗契丹軍,並派使者前來報捷。

薛王業疾病,上憂之,容發為變。七月,己巳,薨,贈諡惠宣太子。
薛王李業病重,玄宗十分擔憂,以致麵容憔悴,頭發變白。七月己巳(初十),薛王李業去世,贈諡號為惠宣太子。

上以裴耀卿為江淮、河南轉運使,於河口置輸場。八月,壬寅,於輸場東置河陰倉,西置柏崖倉,三門東置集津倉,西置鹽倉;鑿漕渠十八裏,以避三門之險。
玄宗任命裴耀卿為江淮、河南轉運使,並在河口建了運輸場。八月壬寅(十四日),又於運輸場東設置了河陰倉,於運輸場西設置了柏崖倉,於三門東設置集津倉,於三門西設置鹽倉。又開鑿漕渠十八裏以避開三門之險。

先是,舟運江、淮之米至東都含嘉倉,僦車陸運,三百裏至陝,率兩斛用十錢。耀卿令江、淮舟運悉輸河陰倉,更用河舟運至含嘉倉及太原倉,自太原倉入渭輸關中,凡三歲,運米七百萬斛,省僦車錢三十萬緡。或說耀卿獻所省錢,耀卿曰:“此公家贏縮之利耳,奈何以之市寵乎!”悉奏以為市糴錢。
先前,用船運江淮地區的米至東都含嘉倉,再雇車陸運三百裏至陝郡,大約兩斛米運費一千錢。裴耀卿命令江淮地區的運米船都把米運到河陰倉,再用船通過黃河運到含嘉倉及太原倉,然後由太原倉通過渭水運到關中。三年中共運米七百萬斛,節省雇傭車費三十萬緡。有人勸裴耀卿把所節省的錢獻給皇上,裴耀卿說:“這是公家的贏利錢,我怎麼能借此來討好皇上呢!”於是就全部上奏作為調節市場糧價的經費。

張果固請歸恒山,製以為銀青光祿大夫,號通玄先生,厚賜而遣之。後卒,好異者奏以為屍解;上由是頗信神仙。
張果堅決請求返回恒山,玄宗下製任命他為銀青光祿大夫,賜號為通玄先生,然後重加賞賜而放歸。後來張果死後,一些好奇的人上奏說他屍體雖在,而靈魂已飛升成仙,因此玄宗更加相信神仙。

冬,十二月,戊子朔,日有食之。
冬季,十二月戊子朔(初一),出現日食。

乙巳,幽州節度使張守珪斬契丹王屈烈及可突幹,傳首。時可突幹連年為邊患,趙含章、薛楚玉皆不能討。守珪到官,屢擊破之。可突幹困迫,遣使詐降,守珪使管記王悔就撫之。悔至其牙帳,察契丹上下初無降意,但稍徙營帳近西北,密遣人引突厥,謀殺悔以叛;悔知之。牙官李過折與可突幹分典兵馬,爭權不葉,悔說過折使圖之。過折夜勒兵斬屈烈及可突幹,盡誅其黨,帥餘眾來降。守珪出師紫蒙州,大閱以鎮撫之,梟屈烈、可突幹首於天津之南。
乙巳(十八日),幽州節度使張守殺了契丹王屈烈及可突幹,並傳他們的頭顱到京城。當時可突幹連年侵擾唐朝的邊疆,趙含章和薛楚玉都無法討平,張守任節度使後,多次擊敗了可突幹。可突幹勢困計窮,派使者假裝說要降附,張守就派管記王悔前去安撫。王悔到了可突幹的牙帳,覺察到契丹上下並沒有真心降附的意思,隻不過是把軍營稍往西北移了一些,並秘密地派人去聯兵突厥,陰謀殺掉王悔而反叛。於是王悔知道可突幹是詐降。契丹牙官李過折與可突幹分掌兵馬,因爭權不和,於是王悔勸李過折謀取可突幹。李過折就在夜間領兵殺了屈烈及可突幹,並殺掉了他們的黨羽,然後率領其他部眾來降附唐朝。張守率兵來到紫蒙州,大顯兵威以鎮撫契丹。並割下屈烈與可突幹的頭顱在天津橋南麵示眾。

突厥毘伽可汗為其大臣梅錄啜所毒,未死,討誅梅錄啜及其族黨。既卒,子伊然可汗立。尋卒,弟登利可汗立。庚戌,來告喪。禁京城匄者,置病坊以廩之。
突厥毗伽可汗曾經被他的大臣梅錄啜投毒謀害,但沒有毒死,於是毗伽就殺了梅錄啜的家族和黨羽。毗伽死後,他的兒子伊然可汗繼位,不久伊然又去世,他的弟弟登利可汗繼位,庚戌(二十三日),派人前來告喪。禁止乞丐在京城行乞,並設置病坊接濟。

開元二十三年乙亥,公元七三五年
開元二十三年(乙亥,公元735年)

春,正月,契丹知兵馬中郎李過折來獻捷;製以過折為北平王,檢校鬆漠州都督。
春季正月,契丹知兵馬中郎李過折入朝報捷,玄宗下製任李過折為北平王、檢校鬆漠州都督。

乙亥,上耕藉田,九推乃止;公卿以下皆終畝。赦天下,都城酺三日。
乙亥(十八日),玄宗行藉田禮,親自春耕,以示重農,推耒九次之後才停止,公卿及以下官員都耕種到終畝。又大赦天下,東都城內聚會飲酒三天。

上禦五鳳樓酺宴,觀者喧隘,樂不得奏,金吾白梃如雨,不能遏;上患之。高力士奏河南丞嚴安之為理嚴,為人所畏,請使止之;上從之。安之至,以手板繞場畫地曰:“犯此者死!”於是盡三日,人指其畫以相戒,無敢犯者。時命三百裏內刺史、縣令各帥所部音樂集於樓下,各較勝負。懷州刺史上車載樂工數百,皆衣文繡,服箱之牛皆為虎豹犀象之狀。魯山令元德秀惟遣樂工數人,連袂歌《於蔿》。上曰:“懷州之人,其塗炭乎!”立以刺史為散官。德秀性介潔質樸,士大夫皆服其高。
玄宗登臨五鳳樓設宴,觀看的人十分擁擠喧鬧,以至宴樂也無法演奏,金吾衛兵像下雨般揮動白棍,但也無法遏製人群,玄宗十分憂愁。這時宦官高力士上奏說河南縣丞嚴安之為政嚴厲,人們都害怕他,請讓他來管製,玄宗同意。嚴安之到後,用手笏板繞著場地畫了一圈說:“違犯禁令越過此線的人問死罪!”於是三天之中,人們都指點告誡這條線,沒有敢於違犯的人。當時命令三百裏以內的刺史和縣令都帶領樂隊彙集於五鳳樓下,進行比賽。懷州刺史用車運來數百名樂工,都穿著繡花衣服,駕車的牛都被打扮成虎豹犀象的形狀。而魯山縣令元德秀隻派了數名樂工,手拉著手唱《於》歌。玄宗說:“懷州的人民可要遭受苦難了!”於是馬上貶懷州刺史為散官。元德秀性情耿介質樸,士大夫都非常欽佩他。

上美張守珪之功,欲以為相,張九齡諫曰:“宰相者,代天理物,非賞功之官也。”上曰:“假以其名而不使任其職,可乎?”對曰:“不可。惟名與器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且守珪才破契丹,陛下即以為宰相;若盡滅奚、厥,將以何官賞之?”上乃止。二月,守珪詣東都獻捷,拜右羽林大將軍,兼禦史大夫,賜二子官,賞賚甚厚。
玄宗讚美張守的功勞,想要任命為宰相,張九齡進諫說:“宰相是代表天子治理天下的,不是為了賞功而封的官。”玄宗說:“隻讓他掛宰相的虛名,而不讓他任實職,不知是否可以?”張九齡回答說:“就是這樣也不可以。權柄官位是天子所掌管的,不能隨便授與人。再說張守剛打敗了契丹,陛下就要任命他為宰相,如果以後消滅了奚與突厥,再加給他什麼官呢?”玄宗於是中止了拜相的打算。二月,張守至東都報捷,拜官為右羽林大將軍,兼禦史大夫,又贈兩個兒子官位,賞賜的東西很多。

初,殿中侍禦史楊汪既殺張審素,更名萬頃。審素二子瑝、琇皆幼,坐流嶺表;尋逃歸,謀伺便複仇。三月,丁卯,手殺萬頃於都城。係表於斧,言父冤狀,欲之江外殺與萬頃同謀陷其父者。至汜水,為有司所得。議者多言二子父死非罪,稚年孝烈,能複父仇,宜加矜宥;張九齡亦欲活之。裴耀卿、李林甫以為如此壞國法,上亦以為然,謂九齡曰:“孝子之情,義不顧死;然殺人而赦之,此塗不可啟也。”乃下敕曰:“國家設法,期於止殺。各伸為子之誌,誰非徇孝之人?展轉相仇,何有限極!咎繇作士,法在必行。曾參殺人,亦不可恕。宜付河南府杖殺。”士民皆憐之,為作哀誄,榜於衢路。市人斂錢葬之於北邙。恐萬頃家發之,仍為作疑塚凡數處。
起初,殿中侍禦史楊汪殺了張審素,就改名為萬頃。張審素的兩個兒子張和張年紀都小,因受牽連被流放到嶺表。不久逃回,商議伺機報仇。三月丁卯(十一日),他們親手於都城殺死了楊萬頃,並把表狀掛在斧頭之上,說自己的父親死得冤枉。然後又想去江外殺掉與楊萬頃共同陷害父親的人,到了汜水,被官方抓獲。議論的人都說他們的父親無罪而死,兩個兒子忠孝剛烈,能為父親報仇,應該赦免其罪,張九齡也想救他們的命。而裴耀卿與李林甫則認為,如果那樣,就會違背國法,玄宗也認為如此,並對張九齡說:“孝子的這種感情,是為義而不顧死,但殺了人而不問罪,這樣的風氣不能開。”於是就下敕說:“國家之所以製定法律,就是為了禁止殺人。如果各自都從為人兒子的方麵去伸明大誌,誰不是遵守孝道的人呢!這樣輾轉複仇,哪裏會有個完!咎繇在虞舜時做掌管刑法的官,有法必依。就是曾參殺了人,罪也不可赦。應該交付河南府杖殺他們。”民眾們都覺得十分惋惜,為他們作了哀祭的悼文,張貼在大路旁。市民們又捐錢把他們埋葬在北邙山,恐怕楊萬頃的家人挖他們的墳墓,所以又作了數處假墓。

唐初,公主實封止三百戶,中宗時,太平公主至五千戶,率以七丁為限。開元以來,皇妹止千戶,皇女又半之,皆以三丁為限;駙馬皆除三品員外官,而不任以職事。公主邑入少,至不能具車服,左右或言其太薄,上曰:“百姓租賦,非我所有。戰士出死力,賞不過束帛;女子何功,而享多戶邪?且欲使之知儉嗇耳。”秋,七月,鹹宜公主將下嫁,始加實封至千戶。公主,武惠妃之女也。於是諸公主皆加至千戶。
唐朝初年,公主的食邑實封隻有三百戶,到了中宗時,太平公主多達五千戶,每戶最多不超過七個成人。開元年間以來,皇妹最多隻有一千戶,皇女又減半,每戶最多不超過三個成人。駙馬都被命以三品員外官,而不實際任事。這些公主的食邑收入很少,以至不能滿足車馬服裝費用的需要,左右有的人說這些公主的食邑太少,玄宗說:“百姓的租賦,不是我私人的財產。前方的戰士出生入死,也隻不過賞賜一些布帛,這些女子有什麼功勞,而應該享受那麼多的食邑封戶呢?再說這樣也可以使她們知道節儉生活。”秋季,七月,鹹宜公主將要出嫁,才加食邑實封至一千戶。鹹宜公主是武惠妃的女兒。於是其他的公主都加到一千戶。

冬,十月,戊申,突騎施寇北庭及安西拔換城。
冬季十月,戊申(二十六日),突騎施侵擾北庭及安西撥換城。

閏月,壬午朔,日有食之。
閏月,壬午朔(初一),出現日食。

十二月,乙亥,冊故蜀州司戶楊玄琰女為壽王妃。玄琰,汪之曾孫也。是歲,契丹王過折為其臣涅禮所殺,並其諸子,一子刺乾奔安東得免。涅禮上言,過折用刑殘虐,眾情不安,故殺之。上赦其罪,因以涅禮為鬆漠都督,且賜書責之曰:“卿之蕃法多無義於君長,自昔如此,朕亦知之。然過折是卿之王,有惡輒殺之,為此王者,不亦難乎!但恐卿今為王,後人亦爾。常不自保,誰願作王!亦應防慮後事,豈得取快目前!”突厥尋引兵東侵奚、契丹,涅禮與奚王李歸國共擊破之。
十二月乙亥(二十四日),冊封前蜀州司戶楊玄琰的女兒為壽王李清的妃子。楊玄琰是楊汪的曾孫。這一年,契丹王李過折被臣下涅禮殺死,兒子也都被殺,隻有一個兒子剌乾逃到安東都護府,才幸免於難。涅禮上言說李過折用刑嚴酷,群情激憤,所以才殺了他。玄宗赦免了涅禮的罪,並任命他為鬆漠都督,然後賜信責備說:“你們蕃人的習慣是多不忠於君長,從來就是如此,朕也知道。但李過折是你們的國王,如果因為有罪就輕易殺掉他,那麼做你們的國王,不是非常危險的事嗎!隻是恐怕你做了國王,將來有人也會把你殺掉。這樣生命都常常難保,誰還願意再為王呢!也應該為後事著想,怎麼能隻圖目前的痛快!”不久,突厥兵向東侵擾奚與契丹,涅禮與奚王李歸國合兵打敗了突厥。

開元二十四年丙子,公元七三六年
開元二十四年(丙子,公元736年)

春,正月,庚寅,敕:“天下逃戶,聽盡今年內自首,有舊產者令還本貫,無者別俟進止;逾限不首,當命專使搜求,散配諸軍。”
春季,正月庚寅(初十),玄宗下敕說:“天下的逃亡戶,準許在今年內向官府自首,如果還有產業,令返回原籍,如果沒有家產,待另行安置。過期不自首者,就要派專使搜尋,分配到各地軍隊中服役。

北庭都護蓋嘉運擊突騎施,大破之。
北庭都護蓋嘉運率兵大敗突騎施。

二月,甲寅,宴新除縣令於朝堂,上作《令長新戒》一篇,賜天下縣令。
二月甲寅(初四),玄宗於朝堂宴請新任命的縣令,玄宗作了一篇文章名《令長新戒》,賞賜給各地的縣令。

庚午,更皇子名:鴻曰瑛,潭曰琮,浚曰璵,洽曰琰,涓曰瑤,滉曰琬,氵居曰琚,濰曰璲,沄曰璬,澤曰璘,清曰瑁,回曰玢,沐曰琦,溢曰環,沔曰理,泚曰玼漼曰珪,澄曰珙,潓曰瑱,漎曰璿,滔曰璥。
庚午(二十日),更改皇子的名字:李鴻改名為李瑛,李潭改名為李琮,李浚改名為李,李洽改名為李琰,李涓改名為李瑤,李改名為李琬,李改名為李琚,李濰改名為李,李改名為李,李澤改名為李,李清改名為李瑁,李洄改名為李玢,李沭改名為李琦,李溢改名為李環,李沔改名為李理,李改名為李,李改名為李,李澄改名為李珙,李改名為李,李改名為李,李滔改名為李。

舊製,考功員外郎掌試貢舉人。有進士李權,陵侮員外郎李昂,議者以員外郎位卑,不能服眾;三月,壬辰,敕自今委禮部侍郎試貢舉人。
按過去的製度,由考功員外郎主管科舉考試。有一個名叫李權的進士,侮辱考功員外郎李昂,議論者都認為員外郎職位太低,難以服眾。三月壬辰(十二日),玄宗下敕,從今以後,令禮部侍郎主管科舉考試。

張守珪使平盧討擊使、左驍衛將軍安祿山討奚、契丹叛者,祿山恃勇輕進,為虜所敗。夏,四月,辛亥,守珪奏請斬之。祿山臨刑呼曰:“大夫不欲滅奚、契丹邪!奈何殺祿山!”守珪亦惜其驍勇,欲活之,乃更執送京師。張九齡批曰:“昔穰苴誅莊賈,孫武斬宮嬪。守珪軍令若行,祿山不宜免死。”上惜其才,敕令免官,以白衣將領。九齡固爭曰:“祿山失律喪師,於法不可不誅。且臣觀其貌有反相,不殺必為後患。”上曰:“卿勿以王夷甫識石勒,枉害忠良。”竟赦之。
幽州節度使張守派遣平盧討擊使、左驍衛將軍安祿山討伐反叛的奚與契丹,安祿山逞勇恃強,冒險輕敵,打了敗仗。夏季,四月辛亥(初二),張守上奏請求殺了安祿山。安祿山在臨刑前大聲高呼說:“張大夫你難道不想消滅奚與契丹嗎?為何要殺掉我安祿山!”張守也覺得安祿山驍勇善戰,愛其才,於是就送往京師。張九齡在奏文中批道:“春秋時代齊國的大將穰苴殺了驕橫的監軍莊賈,吳國的孫武殺了不聽命令的宮女。如果張守已下了軍令,安祿山不應該免死。”玄宗因為愛惜安祿山的才能,下敕令免去其官,成為無官職的將領。張九齡堅持說:“安祿山違令敗軍,按照法律,不可不殺。再說我觀其麵貌有反相,不殺必為後患”玄宗說:“你不要像晉朝王夷甫看石勒那樣看安祿山,枉害了忠良之士。”最後竟赦免了安祿山。

安祿山者,本營州雜胡,初名阿犖山。其母,巫也;父死,母攜之再適突厥安延偃。會其部落破散,與延偃兄子思順俱逃來,故冒姓安氏,名祿山。又有史窣幹者,與祿山同裏閈,先後一日生。及長,相親愛,皆為互市牙郎,以驍勇聞。張守珪以祿山為捉生將,祿山每與數騎出,輒擒契丹數十人而返。狡黠,善揣人情,守珪愛之,養以為子。
安祿山本是營州地方的雜種胡人,原名阿犖山。他的母親是一個女巫。父親死後,帶著安祿山嫁給了突厥人安延偃。適逢突厥部落敗散,就與安延偃哥哥的兒子安思順逃到幽州,於是冒姓安氏,名叫祿山。還有一個雜種胡人名叫史幹,與安祿山原是街坊鄰居,兩人生日相差一天。長大後,成為朋友,都做了互市牙郎,以勇敢而聞名。張守以安祿山為捉生將,每次帶領數名騎兵出去,都要擒獲數十名契丹人而回。又加上安祿山狡猾,善於揣摩人的心意,所以深受張守的喜受,以為養子。

窣幹嚐負官債亡入奚中,為奚遊弈所得,欲殺之;窣幹紿曰:“我,唐之和親使也。汝殺我,禍且及汝國。”遊弈信之,送詣牙帳。窣幹見奚王,長揖不拜,奚王雖怒,而畏唐,不敢殺,以客禮館之,使百人隨窣幹入朝。窣幹謂奚王曰:“王所遣人雖多,觀其才皆不足以見天子。聞王有良將瑣高者,何不使之入朝!”奚王即命瑣高與牙下三百人隨窣幹入朝。窣幹將至平盧,先使人謂軍使裴休子曰:“奚使瑣高與精銳俱來,聲雲入朝,實欲襲軍城,宜謹為之備,先事圖之。”休子乃具軍容出迎,至館,悉坑殺其從兵,執瑣高送幽州。張守珪以窣幹為有功,奏為果毅,累遷將軍。後入奏事,上與語,悅之,賜名思明。
窣幹曾經因欠了官債,逃入奚族地區,被奚族巡邏兵抓獲,要殺掉他,史幹就欺騙他們說“我是唐朝的和親使,你如果殺了我,你們的國家就要遭殃。”巡邏兵相信了他的話,就把他送到奚王的牙帳。史幹見到奚王,隻作揖而不拜,奚王雖然憤怒,但因為害怕唐朝,也不敢殺他,還把他當做賓客,讓他住到館舍裏,又讓一百人隨史幹入朝。史幹對奚王說:“大王你雖然派了這麼多的人入朝,但看他們的才能都不可以見我們的天子。聽說大王有一名良將名叫瑣高,為何不讓他一起入朝!”於是奚王就命令瑣高與部下的三百人隨史幹一起入朝。快到了平盧,史幹先派人對軍使裴休子說:“奚王派瑣高帶領精兵都來了,聲言入朝,實際上是想襲擊軍城,應該早為防備,先下手為強。”於是裴休子就整好軍隊來出迎,到了館舍,把隨從的奚兵全部活埋,然後抓住瑣高送往幽州。張守認為史幹立了大功,就奏請任命他為果毅,後又升為將軍。後來史幹入朝奏事,玄宗與他談話,十分喜歡他,就賜名為思明。

故連州司馬武攸望之子溫昚,坐交通權貴,杖死。乙醜,朔方、河東節度使信安王禕貶衢州刺史,廣武王承宏貶房州別駕,涇州刺史薛自勸貶澧州別駕;皆坐與溫昚交遊故也。承宏,守禮之子也。辛未,蒲州刺史王琚貶通州刺史;坐禕交書也。
前連州司馬武攸望的兒子武溫因與權貴交結,被杖死。乙醜(十六日),朔方、河東節度使信安王李被貶為衢州刺史,廣武王李承宏被貶為房州別駕,涇州刺史薛自勸被貶為州別駕,都是因與溫交遊的原故。李承宏是王李守禮的兒子。辛未(二十二日),薄州刺史王琚被貶為通州刺史,原因是與李通過書信。

五月,醴泉妖人劉誌誠作亂,驅掠路人,將趣鹹陽。村民走告縣官,焚橋斷路以拒之,其眾遂潰。數日,悉擒斬之。
五月,醴泉縣妖人劉誌誠作亂,驅趕搶掠過路的行人,將要前往鹹陽。村民們報告了縣官,並切斷道路,焚燒橋梁來阻攔他們,於是劉誌誠的部眾潰散,數天後,都被抓住殺了。

六月,初分月給百官俸錢。
六月,開始按月發給百官俸祿錢。

初,上因藉田赦,命有司議增宗廟籩豆之薦及服紀未通者。太常卿韋縚奏請宗廟每坐籩豆十二。
起初,玄宗因行藉田禮而大赦天下,命令有關部門商議增加祭祀宗廟的物品與服製標準不合理的問題。太常卿韋上奏請求祭祀宗廟時為每一神主祭獻籩豆十二。

兵部侍郎張均、職方郎中韋述議曰:“聖人知孝人之情深而物類之無限,故為之節製。人之嗜好本無憑準,宴私之饌與時遷移,故聖人一切同歸於古。屈到嗜芰,屈建不以薦,以為不以私欲幹國之典。今欲取甘旨肥濃,皆充祭用,苟逾舊製,其何限焉!《書》曰:‘黍稷非馨,明德惟馨。’若以今之珍饌,平生所習,求神無方,何必泥古,則簠簋可去而盤盂杯案當在禦矣,韶濩可息而箜篌箏笛當在奏矣。既非正物,後嗣何觀!夫神,以精明臨人者也,不求豐大;苟失於禮,雖多何為!豈可廢棄禮經以從流俗!且君子愛人以禮,不求苟合;況在宗廟,敢忘舊章?”
兵部侍郎張均與職方郎中韋述上議說:“聖人不但知道孝子對自己祖先的深情,而且也深知天下物品的眾多,所以設立製度予以節製。人們的愛好本來就沒有標準,宴會時所用的酒菜也隨著時代的不同而變化,所以聖人對一切事情都按照古代的製度辦事。戰國時代楚國的屈到喜歡吃芰,而他死後,屈建並不讓人們用芰祭祀他,這是為了表明不以個人的愛好而違犯國家的典章製度。現在想要用豐富精美的食物來祭祀祖先,隨便超越舊時規定下來的製度,那還有什麼限度呢!《尚書》說:‘祭祀時用的黍稷並沒有香氣,隻有賢明的德行才能香氣悠遠。’如果認為現在祭祀用的食物是平常所吃的,求神不靈驗,可以不必要按照古代的製度辦事,那麼簋都要去掉而代之以盤盂杯案等,《韶》、《》等音樂都要止息而演奏箜篌箏笛了。如果所使用的東西不合製度,讓後代的子孫們怎麼看呢!再說神是以精神靈明監視於人的,並不要求對他祭祀時鋪張豐盛。如果違背了禮法,再多又有什麼用呢!怎麼能夠廢棄禮儀而隨從流俗呢!再說君子對人都要有禮節,不要求隨便湊合。何況是祭祀宗廟,怎麼敢忘舊有的章程呢!”

太子賓客崔沔議曰:“祭祀之興,肇於太古。茹毛飲血,則有毛血之薦;未有麹蘖,則有玄酒之奠。施及後王,禮物漸備;然以神道致敬,不敢廢也。籩豆簠簋樽罍之實,皆周人之時饌也,其用通於宴饗賓客,而周公製禮,與毛血玄酒同薦鬼神。國家由禮立訓,因時製範,清廟時饗,禮饌必陳,用周製也。園寢上食,時膳具設,遵漢法也。職貢來祭,致遠物也。有新必薦,順時令也。苑囿之內,躬稼所收,搜狩之時,親發所中,莫不薦而後食,盡誠敬也。若此至矣,複何加焉!但當申敕有司,無或簡怠,則鮮美肥濃,盡在是矣,不必加籩豆之數也。”
太子賓客崔沔上議說:“祭祀這種製度,起源於遠古時代,當人們還茹毛飲血時,就用毛血祭祀,沒有蘖的時候,就用玄酒祭奠。到了後代的帝王,祭祀用的禮物才逐漸豐備起來。但為了崇敬神道,不敢廢棄過去的舊製度。用籩豆簋樽這些器物所盛放的祭祀禮品,都是周朝時代人們平常吃的東西,與設宴招待賓客時所用的食物沒有兩樣,周公製定禮儀時,把這些東西與毛血玄酒一同用來作為祭祀鬼神的食物。國家應該按照禮法來建立準則,根據不同時代情況的變化來製定規範。經常用食物祭祀宗廟,按照禮法來確定祭祀所用的食物,這是按照周朝的製度辦事。對祖先的陵園祭獻食物,把平常所吃的物品都陳設上,這是按照漢代的製度辦事。用四方進貢來的物品來祭祀,是為了讓祖先享受遠方的食物。用新出產的物品來祭祀,是為了順應時令的變化。苑囿之內,皇上親自耕種所收獲的莊稼,狩獵之時,皇上親自射中的獵物,都要先用來祭祀祖先,然後才可食用,這是表示心誠孝敬的意思。如果能夠按照上邊所說的去做,就足夠了,何必還要增加祭品呢!隻要下敕有關官吏,對祭祀不要稍有簡慢,這樣就等於把美味佳肴全部獻上去了,何必再增加籩豆的數目呢?”

上固欲量加品味。縚又奏每室加籩豆各六,四時各實以新果珍羞;從之。
玄宗堅持要增加祭祀的物品,韋就又奏請在宗廟中每個祖先的房中各增加籩豆六個,並按季節替換新鮮的果品和美味的食物,玄宗同意。

縚又奏:“《喪服》‘舅,緦麻三月,從母,外祖父母皆小功五月。’外祖至尊,同於從母之服;姨、舅一等,服則輕重有殊。堂姨、舅親即未疏,恩絕不相為服,舅母來承外族,不如同爨之禮。竊以古意猶有所未暢者也,請加外祖父母為大功九月,姨、舅皆小功五月,堂舅、堂姨、舅母並加至袒免。”
韋又上奏說:“《儀禮·喪守篇》說:‘為舅父守喪三個月,為姨母和外祖父母守喪都是五個月。’外祖父母最尊貴,所以與姨母的喪服相同。姨母和舅父雖然同屬一個等級,但喪服的輕重有差別。堂姨與舅母雖然關係不疏遠,但恩情不深不為他們守喪,因為舅母來自外族,不能像同居同吃的親屬那樣服喪禮。我認為古時規定的禮節還有不合理的地方,請為外祖父母喪九個月,姨母和舅父都守喪五個月,堂舅、堂姨和舅母加到袒免服。”

崔沔議曰:“正家之道,不可以貳;總一定義,理歸本宗。是以內有齊、斬,外皆緦麻,尊名所加,不過一等,此先王不易之道也。願守八年明旨,一依古禮,以為萬代成法。”
崔沔上議說:“治家之道,對待一家人不能夠有兩樣,要有一個總的原則,使道理有所本。所以內親服齊衰、斬衰喪,外親都服緦麻喪,如果因是尊親要加服喪禮,也不能超過一級,這是先王定下的不可隨意改變的禮儀。希望能夠遵守過去八年所定的禮儀,一切都像古人的禮儀一樣,作為千秋萬代不變的法則。”

韋述議曰:“《喪服傳》曰:‘禽獸知母而不知父。野人曰,父母何等焉!都邑之士則知尊禰矣;大夫及學士則知尊祖矣。’聖人究天道而厚於祖禰,係族姓而親其子孫,母黨比於本族,不可同貫,明矣。今若外祖及舅加服一等,堂舅及姨列於服紀,則中外之製,相去幾何!廢禮徇情,所務者末。古之製作者,知人情之易搖,恐失禮之將漸,別其同異,輕重相懸,欲使後來之人永不相雜。微旨斯在,豈徒然哉!苟可加也,亦可減也;往聖可得而非,則《禮經》可得而隳矣。先王之製,謂之彝倫,奉以周旋,猶恐失墜;一紊其敘,庸可止乎!請依《儀禮》喪服為定。”
韋述上議說:“《儀禮·喪服傳》說:‘禽獸知道母親而不知道父親。那些住在偏僻鄉村中的人說父親與母親並不等同。住在城裏的人則知道尊重自己死去的父親,士大夫和有知識的人則知道尊重自己的祖先。’聖人研求天人之道而深深地敬重祖先,維係族姓之間的關係而親愛自己的子孫,母親一族與自己家族相比不能等同,這是十分明白的道理。現在如果外祖父母與舅父加喪服一等,並為堂舅與姨母也列入守喪,那麼內親與外親的製度還有什麼差別呢!這樣因情而廢棄禮法的作法是不可取的。古代製定禮儀的人知道人們容易感情用事,恐怕逐漸違背了禮儀,所以規定不同的親屬關係服喪不同,其中有很大的差別,就是讓後代人永遠不要把它們相混。製定禮儀人的用心就在於此,難道是白費心機嗎!如果喪禮的等級可以隨便加,也可以隨便減,那麼過去的聖賢就可以隨便非難,《禮經》所規定的製度也可以不遵守。先王規定下來的製度被稱為倫理道德,我們嚴格地遵守,還怕有違背的地方,如果再故意亂改,就更沒有限製了!還是應該按照《儀禮》所定的喪服製度辦事。”

禮部員外郎楊仲昌議曰:“鄭文貞公魏征始加舅服至小功五月。雖文貞賢也,而周、孔聖也,以賢改聖,後學何從!竊恐內外乖序,親疏奪倫,情之所沿,何所不至!昔子路有姊之喪而不除,孔子曰:‘先王製禮,行道之人,皆不忍也。’子路除之。此則聖人援事抑情之明例也。《記》曰:‘無輕議禮。’明其蟠於天地,並彼日月,賢者由之,安敢損益也!”
禮部員外郎楊仲昌上議說:“鄭文貞公魏徵首先為舅父增加服喪期到五個月。鄭文貞公雖然賢明,但周公與孔子是聖人,賢人隨便改變聖人定下來的製度,讓後來的人該怎麼辦呢!我深怕這樣下去,使內親與外親的製度混亂,親與疏之間的倫理綱常不能遵守,都以感情用事,那什麼事做不出來呢!春秋時代的子路為他的姐姐服喪,到期還不除去喪服,孔子說:‘這是先王製定的禮儀,必須遵守,作為仁孝的人都是不忍心這樣做的。’子路聽後就除去了喪服。這件事情是聖人遵守禮法而不徇私情的典型例子。《禮記》說:‘不要輕易地議論禮儀。’這說明禮儀充滿於天地之間,可以與日月相爭輝,所以賢明之人都得遵守禮儀,怎麼敢隨便增減呢!”

敕:“姨舅既服小功,舅母不得全降,宜服緦麻,堂姨舅宜服袒免。”
玄宗下敕:“姨母與舅父既然服喪五個月,舅母也不能全不服,應服喪三個月,堂姨和堂舅則應服袒免喪服。”

均,說之子也。
張均是張說的兒子。

秋,八月,壬子,千秋節,群臣皆獻寶鏡。張九齡以為以鏡自照見形容,以人自照見吉凶,乃述前世興廢之源,為書五卷,謂之《千秋金鏡錄》,上之;上賜書褒美。
秋季,八月壬子(初五),是玄宗生日,稱為千秋節,群臣都奉獻寶鏡。張九齡認為用鏡子自照可以見自己的形貌,將自己與別人相對照可以知道吉凶禍福。於是撰寫了一部關於過去朝代興盛衰敗原因的書,共為五卷,名為《千秋金鏡錄》,獻給玄宗。玄宗賜信讚揚他。

甲寅,突騎施遣其大臣胡祿達幹來請降,許之。
甲寅(初七),突騎施國派遣大臣胡祿達幹來朝請求降附,玄宗準許。

禦史大夫李適之,承乾之孫也,以才幹得幸於上,數為承乾論辨;甲戌,追贈承乾恒山湣王。
禦史大夫李適之是李承乾的孫子,因為有才能而受到玄宗的器重,曾多次在玄宗麵前為李承乾鳴冤,甲戌(二十七日),玄宗追贈李承乾為恒山湣王。

乙亥,汴哀王璥薨。
乙亥(二十八日),汴哀王李去世。

冬,十月,戊申,車駕發東都。先是,敕以來年二月二日行幸西京,會宮中有怪,明日,上召宰相,即議西還。裴耀卿、張九齡曰:“今農收未畢,請俟仲冬。”李林甫潛知上指,二相退,林甫獨留,言於上曰:“長安、洛陽,陛下東西宮耳,往來行幸,何更擇時!借使妨於農收,但應蠲所過租稅而已。臣請宣示百司,即日西行。”上悅,從之。過陝州,以刺史盧奐有善政,題讚於其聽事而去。奐,懷慎之子也。丁卯,至西京。朔方節度使牛仙客,前在河西,能節用度,勤職業,倉庫充實,器械精利;上聞而嘉之,欲加尚書。張九齡曰:“不可。尚書,古之納言,唐興以來,惟舊相及揚曆中外有德望者乃為之。仙客本河湟使典,今驟居清要,恐羞朝廷。”上曰:“然則但加實封可乎?”對曰:“不可。封爵所以勸有功也。邊將實倉庫,修器械,乃常務耳,不足為功。陛下賞其勤,賜之金帛可也;裂土封之,恐非其宜。”上默然。李林甫言於上曰:“仙客,宰相才也,何有於尚書!九齡書生,不達大體。”上悅。明日,複以仙客實封為言,九齡固執如初。上怒,變色曰:“事皆由卿邪?”九齡頓首謝曰:“陛下不知臣愚,使待罪宰相,事有未允,臣不敢不盡言。”上曰:“卿嫌仙客寒微,如卿有何閥閱!”九齡曰:“臣嶺海孤賤,不如仙客生於中華;然臣出入台閣,典司誥命有年矣。仙客邊隅小吏,目不知書,若大任之,恐不愜眾望。”林甫退而言曰:“苟有才識,何必辭學!天子用人,有何不可!”十一月,戊戌,賜仙客爵隴西縣公,食實封三百戶。
冬季,十月戊申(初二),玄宗從東都出發。先前,玄宗下敕書說明年二月二日返回西京,適逢宮中出現鬼怪,第二天,就召來宰相,商議返回西京。裴耀卿與張九齡都說:“現在糧食還沒有收獲完,請等到冬季中期。”而李林甫暗中覺察到了玄宗的心意,等到他們兩個退下去後,自己單獨留下來對玄宗說:“長安和洛陽就好像是陛下的東西兩座宮殿,可以自由地行動往來,那裏用得著選擇時間!假如說返回西京妨礙農作物收獲,可以免除所經過地方的租稅。我請求宣告朝廷各部門,立刻回西京。”玄宗十分高興,聽從了李林甫的話。經過陝州時,因為陝州刺史與盧奐善於治理地方,玄宗就在盧奐辦公的廳中題寫了一篇讚揚他的文章,然後離去,盧奐是盧懷慎的兒子。丁卯(二十一日),玄宗到達西京。朔方節度使牛仙客以前在河西鎮時,能夠節約用費,勤於職守,所以河西鎮倉庫中的物資充實,軍用器械精利。玄宗聽說此事後,想要嘉獎他,任命他為尚書。張九齡說:“不能這樣做。尚書就是古代的納言,唐朝建立以後,隻有曾經做過宰相和朝野內外有名望有德行的人才能擔任。而牛仙客原本是河湟地區節度使判官,現在聚然被任命為這麼顯要的官職,恐怕有辱於朝廷。”玄宗說:“那麼隻封給他有實封戶數的食邑可以嗎?”張九齡回答說:“這也不可以。封爵本是為了獎賞有戰功的人。牛仙客作為邊將,充實倉庫,修理軍器,都是他應該做的事,談不上有什麼功勞。陛下如果要獎賞他勤於政事的功勞,賜給他金帛就可以了。而分土封爵,恐怕不合適。”玄宗沉默不語。李林甫對玄宗說:“牛仙客具有宰相的才能,當不當尚書又有何妨!張九齡是一介書生,不懂得大道理。”玄宗聽後十分高興,第二天,又說要封給牛仙客食邑,張九齡仍然堅持說不可以。玄宗極為憤怒,臉色大變說:“朝廷大事都要由你來做主嗎?”張九齡叩頭謝罪說:“陛下不認為我無能,使我為宰相,所以朝中大事有不對的地方,我不敢不直言。”玄宗說:“你嫌牛仙客出身貧寒,那麼你的出身有什麼高貴呢?”張九齡說:“我不過是嶺南地區一個十分貧賤的人,不像牛仙客出生於中原。但是我在台閣中,掌管誥書詔命已有許多年了。牛仙客原本是邊疆地區的一個小官吏,目不識丁,如果委以大任,恐怕難服眾望。”李林甫退朝後說:“隻要有才能,何必一定要會寫歌文章!天子要重用一個人,又有什麼不可以呢!”十一月戊戌(二十三日),玄宗賜牛仙客隴西縣公爵位,並給食邑實封三百戶。

初,上欲以李林甫為相,問於中書令張九齡,九齡對曰:“宰相係國安危,陛下相林甫,臣恐異日為廟社之憂。”上不從。時九齡方以文學為上所重,林甫雖恨,猶曲意事之。侍中裴耀卿與九齡善,林甫並疾之。是時,上在位歲久,漸肆奢欲,怠於政事。而九齡遇事無細大皆力爭;林甫巧伺上意,日思所以中傷之。
先前,玄宗想要任命李林甫為宰相,征求中書令張九齡的意見,張九齡回答說:“宰相一身係國家之安危,陛下如果任命李林甫為宰相,恐怕以後要成為國家的禍患。”玄宗不聽。當時張九齡因為有文學才能,正受到玄宗的器重,李林甫雖然怨恨他,但表麵上還不得不奉承他。侍中裴耀卿與張九齡關係密切,所以也受到李林甫的嫉恨。這時玄宗做皇帝已有多年,生活逐漸奢侈腐化,懶於處理政事。而張九齡遇到事情,不論大小,覺得有不對之處,都要與玄宗爭論。李林甫卻善於窺伺玄宗的意圖,日夜想著如何陷害中傷張九齡。玄宗在當臨淄王的時候,趙麗妃、皇甫德儀和劉才人都受到寵愛,趙麗妃生了太子李瑛、皇甫德儀生了鄂王李瑤,劉才人生了光王李琚。玄宗即帝位後,又愛上武惠妃,趙麗妃等人都被冷落。武惠妃生了壽王李瑁,李瑁受到的寵愛超過了其他皇子。太子曾與李瑤、李琚在禁中的宅第中聚會,都因為自己的母親失寵而心中怨恨,大發牢騷。駙馬都尉楊洄娶的是武惠妃的女兒鹹宜公主,常常暗中打聽三個皇子的過失,然後去告訴武惠妃。武惠妃哭泣著告訴玄宗說:“太子陰謀網羅黨羽,想要謀害我們母子,而且斥責皇上。”玄宗聽後大怒,把此事告訴了宰相,想要廢掉太子和鄂王、光王。張九齡說:“陛下登上皇位將近三十年了,太子和諸王都沒有離開過深宮,每天都受到皇上的訓誡,天下的人都慶幸陛下治理有方,在位長久,子孫繁盛。現在三個皇子都已年長成人,沒聽說有什麼大的過失,陛下為何要聽信那些無稽之談,以一時的喜怒,把他們全部廢掉呢!再說太子是天下的根本,不可輕易動搖他的地位。春秋時代晉獻公因為聽信驪姬的讒言殺了太子申生,引起晉國三世大亂。漢武帝因為相信江充的誣告,治了戾太子的罪,使京城發生了流血事件。晉惠帝因為相信賈後的誣陷,廢掉了湣懷太子,使五胡亂華,中原塗炭。隋文帝聽信了獨孤皇後的話,廢掉了太子楊勇而立隋煬帝,以至失掉了天下。由此來看,對廢立太子的事不可不謹慎對待。陛下如果一定要那樣做,我難以遵命。”玄宗聽後不高興。李林甫起初沒有說什麼,而退朝後私下卻對受玄宗器重的宦官說:“這種事情是皇上的家事,何以要與外人商量!”玄宗仍然猶豫不決。武惠妃又暗中讓官奴牛貴兒對張九齡說:“有廢必有立,你如果能夠從中助一臂之力,就可以長做宰相。”張九齡斥責了牛貴兒,並把這些話告訴了玄宗,玄宗因此有所感悟,所以一直到張九齡罷相,太子的地位沒有動搖。李林甫一有機會就在玄宗麵前說張九齡的壞話,所以玄宗逐漸疏遠張九齡。

上之為臨淄王也,趙麗妃、皇甫德儀、劉才人皆有寵,麗妃生太子瑛,德儀生鄂王瑤,才人生光王琚。及即位,幸武惠妃,麗妃等愛皆馳;惠妃生壽王瑁,寵冠諸子。太子與瑤、琚會於內第,各以母失職有怨望語。駙馬都尉楊洄尚鹹宜公主,常伺三子過失以告惠妃。惠妃泣訴於上曰:“太子陰結黨與,將害妾母子,亦指斥至尊。”上大怒,以語宰相,欲皆廢之。九齡曰:“陛下踐祚垂三十年,太子諸王不離深宮,日受聖訓,天下之人皆慶陛下享國久長,子孫蕃昌。今三子皆已成人,不聞大過,陛下奈何一旦以無根之語,喜怒之際,盡廢之乎!且太子天下本,不可輕搖。昔晉獻公聽驪姬之讒殺申生,三世大亂。漢武帝信江充之誣罪戾太子,京城流血。晉惠帝用賈後之譖廢湣懷太子,中原塗炭。隋文帝納獨孤後之言黜太子勇,立煬帝,遂失天下。由此觀之,不可不慎。陛下必欲為此,臣不敢奉詔。”上不悅。林甫初無所言,退而私謂宦官之貴幸者曰:“此主上家事,何必問外人!”上猶豫未決。惠妃密使官奴牛貴兒謂九齡曰:“有廢必有興,公為之援,宰相可長處。”九齡叱之,以其語白上;上為之動色,故訖九齡罷相,太子得無動。林甫日夜短九齡於上,上浸疏之。
李林甫引薦蕭炅為戶部侍郎。蕭炅一向不學無術,有一次在中書侍郎嚴挺之麵前把“伏臘”讀為“伏獵”。嚴挺之對張九齡說:“尚書省怎麼能有‘伏獵侍郎’呢!”於是蕭炅被調出京城,為岐州刺史,從此李林甫怨恨嚴挺之。張九齡與嚴挺之關係親密,想要推薦嚴挺之為宰相,曾經對他說:“李尚書正受到皇上的器重,你應該去登門拜訪,與他搞好關係。”而嚴挺之素來傲氣,看不起李林甫的為人,竟不去拜訪。李林甫就更加恨他。嚴挺子先前娶的妻子,被休掉後改嫁給蔚州刺史王元琰。王元琰因為貪汙錢財罪被禦史大夫、中書省和門下省三司逮捕審問,嚴挺之為他說情。李林甫就乘機讓左右的人到宮中告訴了玄宗。玄宗對宰相說:“嚴挺之在有關官吏麵前為罪人說情。”張九齡說:“王元琰娶的是嚴挺之休掉的妻子,不可能有私情。”玄宗說:“雖然已離婚,但還有私情。”

林甫引蕭炅為戶部侍郎。炅素不學,嚐對中書侍郎嚴挺之讀“伏臘”為“伏獵”。挺之言於九齡曰:“省中豈容有‘伏獵侍郎’!”由是出炅為岐州刺史,故林甫怨挺之。九齡與挺之善,欲引以為相,嚐謂之曰:“李尚書方承恩,足下宜一造門,與之款昵。”挺之素負氣,薄林甫為人,竟不之詣;林甫恨之益深。挺之先娶妻,出之,更嫁蔚州刺史王元琰,元琰坐贓罪下三司按鞫,挺之為之營解。林甫因左右使於禁中白上。上謂宰相曰:“挺之為罪人請屬所由。”九齡曰:“此乃挺之出妻,不宜有情。”上曰:“雖離乃複有私。”
玄宗又聯想到以前的事情,認為裴耀卿與張九齡庇護自己的黨羽,壬寅(二十七日),任命裴耀卿為左丞相,張九齡為右丞相,二人並罷參加政事。任命李林甫兼中書令;牛仙客為工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仍兼領朔方節度使。把嚴挺之貶為州刺史,王元琰流放到嶺南。

於是上積前事,以耀卿、九齡為阿黨;壬寅,以耀為左丞相,九齡為右丞相,並罷政事。以林甫兼中書令;仙客為工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鄰朔方節度如故。嚴挺之貶洺州刺史,王元琰流嶺南。
玄宗即皇帝位以來,所任用的宰相中,姚崇善於調解各方麵的關係,宋執法嚴厲,張嘉貞重視吏治,張說善於寫文章,李元與杜暹能夠節儉治國,韓休與張九齡個性直率,這些人都有所長。張九齡因罪被罷相後,朝廷中的百官從此都明哲保身,沒有人再敢於直言。

上即位以來,所用之相,姚崇尚通,宋珪尚法,張嘉貞尚吏,張說尚文,李元紘、杜暹尚儉,韓休、張九齡尚直,各其所長也。九齡既得罪,自是朝廷之士,皆容身保位,無複直言。
李林甫想要堵塞住玄宗的視聽,自己大權獨攬,就把諫官們召來明確地告訴他們說:“現在有賢明的君主在上,群臣順從皇帝都顧不過來,那裏還用得著再多說什麼!你們難道沒有看見那些立在正殿下麵作為儀仗用的馬匹嗎?雖然吃的是三品等級的糧料,但如果要嘶鳴叫喚,都要立刻被拉下去,到那時後悔也來不及了。”

李林甫欲蔽塞人主視聽,自專大權,明召諸諫官謂曰:“今明主在上,群臣將順之不暇,烏用多言!諸君不見立仗馬乎?食三品料,一鳴輒斥去,悔之何及!”
補闕杜曾經向玄宗上書談論政事,第二天就被貶為下縣令。從此玄宗的諫爭之路斷絕了。

補闕杜璡嚐上書言事,明日,黜為下邽令。自是諫爭路絕矣。
牛仙客既然是靠李林甫的引薦當上宰相,遇事隻是做應聲蟲而已,不敢有任何異議。但這兩個人都嚴格地遵守規定,對於百官的升遷,都按照常規辦事,雖然有的人有特殊的才能,也不免老死於難以發揮才智的職位上,而那些善於阿諛奉承搞歪門邪道的人,卻能夠從其他門路上得到重用提拔。李林甫的城府極深,人們難以摸透他的心思。他善於當麵奉承,而暗中陷害,從來不露聲色。凡與玄宗關係親密的人,開始時他總是相接近拉關係,等到地位權勢稍微接近他時,就千方百計地除掉。就是那些老奸巨滑的官吏,也逃不脫他的圈套。

牛仙客既為林甫所引進,專給唯諾而已。然二人皆謹守格式,百官遷除,各有常度,雖奇才異行,不免終老常調;其以巧諂邪險自進者,則超騰不次,自有它蹊矣。林甫城府深密,人莫窺其際。好以甘言啖人,而陰中傷之,不露辭色。凡為上所厚者,始則親結之,及位勢稍逼,輒以計去之。雖老奸巨猾,無能逃其術者。
開元二十五年(丁醜,公元737年)

開元二十五年丁醜,公元七三七年
春季,正月,首次設置玄學博士,每年都像科舉中的明經科一樣考試。

春,正月,初置玄學博士,每歲依明經舉。
二月,玄宗下敕書說:“科舉考試中的進士科主要以考聲韻辭學為主,不能夠通古今之變;明經科主要以考帖經和誦經為主,很少有人知道其意義。從今以後,明經科考大義十條,回答對時事的看法三道;進士科考試帖大經士道。”

二月,敕曰:“進士以聲韻為學,多昧古今;明經以貼誦為功,罕窮旨趣。自今明經問大義十條,對時務策三首;進士試大經十貼。”
戊辰(二十四日),新羅國王金興光去世,他的兒子金承慶繼位。

戊辰,新羅王興光卒,子承慶襲位。
乙酉,幽州節度使張守於捺祿山打敗契丹軍隊。

乙酉,幽州節度使張守珪破契丹於捺祿山。
己亥,河西節度使崔希逸率兵襲擊吐蕃軍隊,敗吐蕃於青海西麵。

己亥,河西節度使崔希逸襲吐蕃,破之於青海西。
起初,崔希逸派遣使者對吐蕃將領乞力徐說:“我們兩國已經和好,就像一家人一樣,何必在邊疆再設置兵力防守捉人,而妨礙邊民耕田放牧!希望撤消這些兵力。”乞力徐說:“崔常侍忠厚老實,必定不會欺騙我。但是你們朝廷未必把邊防大權都交給邊將,萬一有奸詐小人從中搗鬼離間,乘我們不備而襲擊,到那時後悔也來不及了!”崔希逸堅持請求罷兵,於是就殺白狗歃血結盟,各自撤去守衛的軍隊。從此吐蕃邊民畜牧業繁盛,牛羊遍野。這時吐蕃向西攻打勃律國,勃律派遣使者來求援,玄宗命令吐蕃罷兵,吐蕃不聽,並打敗了勃律,玄宗十分憤怒。正好崔希逸的侍從孫誨入朝上奏邊事,自己想要立功,就上奏說吐蕃軍隊毫無防備,如果出兵襲擊,必能大獲全勝。玄宗就命令內給事趙惠琮與孫誨一起回河西鎮,研究部署襲擊吐蕃的軍事行動。趙惠琮到後,就假傳詔旨令崔希逸向吐蕃進攻。崔希逸沒有辦法,隻好率兵從涼州出發,向南深入吐蕃內二千餘裏,到了青海西麵,與吐蕃軍隊交戰,打敗了吐蕃,殺死二千餘人,乞力徐逃走。趙惠琮和孫誨都因此受到朝廷的重賞,於是吐蕃再次斷絕了對唐朝的朝貢。

初,希逸遣使謂吐蕃邊將乞力徐曰:“兩國通好,今為一家,何必更置兵守捉,妨人耕牧!請皆罷之。”乞力徐曰:“常侍忠厚,言必不欺。然朝廷未必專以邊事相委,萬一有奸人交鬥其間,掩吾無備,悔之何及!”希逸固請,乃刑白狗為盟,各去守備;於是吐蕃畜牧被野。時吐蕃西擊勃律,勃律來告急。上命吐蕃罷兵,吐蕃不奉詔,遂破勃律;上甚怒。會希逸傔人孫誨入奏事,自欲求功,奏稱吐蕃無備,請掩擊,必大獲。上命內給事趙惠琮與誨偕往,審察事宜。惠琮等至,則矯詔令希逸襲之。希逸不得已,發兵自涼州南入吐蕃境二千餘裏,至青海西,與吐蕃戰,大破之,斬首二千餘級,乞力徐脫身走。惠琮、誨皆受厚賞。自是吐蕃複絕朝貢。
夏季,四月辛酉(十七日),監察禦史周子諒彈劾說牛仙客非宰相之才,並引讖書中的讖語為證。玄宗大怒,命令左右的人在朝堂猛打周子諒,周子諒被打昏了又蘇醒過來,然後又在朝堂用棍棒毒打,並流放州。周子諒走到藍田就死了。李林甫說:“周子諒是張九齡推薦的人。”甲子(二十日),貶張九齡為荊州長史。

夏,四月,辛酉,監察禦史周子諒彈牛仙客非才,引讖書為證。上怒,命左右扌暴於殿庭,絕而複蘇;仍杖之朝堂,流瀼州,至藍田而死。李林甫言:“子諒,張九齡所薦也。”甲子,貶九齡荊州長史。
楊洄又上奏說太子李瑛、鄂王李瑤與光王李琚聯結太子妃子的哥哥駙馬薛鏽圖謀不軌,玄宗就召宰相商議。李林甫回答說:“這是陛下的家事,我們做臣下的不應該參與。”玄宗聽後才下了決心。乙醜(二十一日),讓宦官於宮中宣布製書,廢李瑛、李瑤與李琚為平民,流放薛鏽於州。不久,李瑛、李瑤與李琚被賜死於京城東麵的驛站,薛鏽被賜死於藍田縣。李瑤與李琚都很有才學,無罪而死,人們都十分惋惜。丙寅(二十二日),李瑛的舅家趙氏、妃子家薛氏以及李瑤的舅家皇甫氏因此案被流放貶官的達數十人,隻有李瑤的妃子家韋氏因為韋妃賢惠而免受懲罰。

楊洄又譖太子瑛、鄂王瑤、光王琚,雲與太子妃兄駙馬薛鏽潛構異謀,上召宰相謀之。李林甫對曰:“此陛下家事,非臣等所宜豫。”上意乃決。乙醜,使宦者宣製於宮中,廢瑛、瑤、琚為庶人,流鏽於瀼州。瑛、瑤、琚尋賜死城東驛,鏽賜死於藍田。瑤、琚皆好學,有才識,死不以罪,人皆惜之。丙寅,瑛舅家趙氏、妃家薛氏、瑤舅家皇甫氏,坐流貶者數十人,惟瑤妃家韋氏以妃賢得免。
五月,夷州刺史楊浚因為貪汙錢財應該處死,玄宗命令杖打六十棍棒,流放到古州。左丞相裴耀卿上疏說:“以杖刑代替死罪,陛下的處理確是寬厚的,但是這樣被打得肢體損傷,卻是一件恥辱的事情,這種刑罰隻能用於平民百姓,不應該用在讀書人身上。”玄宗聽從了他的建議。

五月,夷州刺史楊浚坐贓當死,上命杖之六十,流古州。左丞相裴耀卿上疏,以為:“決杖贖死,恩則甚優;解體受笞,事頗為辱,上可施之徒隸,不當及於士人。”上從之。
癸未(初十),玄宗下敕書說,因國家邊疆安定,命令中書省、門下省與諸道節度使根據各軍鎮事務多少與地位輕重,確定邊兵的定額,在各種應服兵役的人和客戶中招募成年壯士,長期為邊軍,增加他們的田宅地,條件一定要優厚。

癸未,敕以方隅底定,令中書門下與諸道節度使量軍鎮閑劇利害,審計兵防定額,於諸色征人及客戶中召募丁壯,長充邊軍,增給田宅,務加優恤。
辛醜(二十八日),玄宗命令有關部門選拔皇室子弟中有才能的人,授給他們台省和法官、京縣官,並下敕書說:“如果你們違背道義不顧常倫,我是不會因私情而徇王法的;如果你們能夠培養自己的美德忠於職守,皇恩怎麼能夠對你們比別人薄呢!希望你們能夠兢兢業業地為國效力,作為表率,以影響社會,激勵他人。”

辛醜,上命有司選宗子有才者,授以台省及法官、京縣官,敕曰:“違道慢常,義無私於王法;修身效節,恩豈薄於它人!期於帥先,勵我風俗。”
秋季,七月己卯(初七),大理少卿徐嶠上奏說:“今年全國被判處死刑的隻有五十八個人,大理寺的獄院中,過去一直傳說殺氣太盛,以至鳥雀都不停棲,而現在卻有喜鵲在那裏的樹上做巢。”因此朝中百官認為國家安寧,很少用刑法,上表祝賀。玄宗把此事歸功於宰相,庚辰(初八),賜李林甫晉國公爵位,牛仙客國公爵位。

秋,七月,己卯,大理少卿徐嶠奏:“今歲天下斷死刑五十八,大理獄院,由來相傳殺氣太盛,鳥雀不棲,今有鵲巢其樹。”於是百官以幾致刑措,上表稱賀。上歸功宰輔,庚辰,賜李林甫爵晉國公,牛仙客豳國公。
玄宗命令李林甫、牛仙客與法官修改的《律令格式》完成,九月壬申(初一),頒布實施。

上命李林甫、牛仙客與法官刪修《律令格式》成,九月,壬申,頒行之。
先前,唐朝的西北邊疆數十州駐紮著重兵,當地的地租和軍隊屯田所收的糧食都不夠吃,開始實行用錢買糧的辦法。有一個名叫彭果的人,通過牛仙客向朝廷獻計,請求在關中地區也實行這一辦法。戊子(十七日)玄宗下敕書說,因今年糧食豐收,穀賤傷農,命令按市場上的糧價再增加十分之二三,買東、西畿的糧食各數百萬斛,停止今年從江、淮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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