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閼逢執徐六月,盡強圉協洽三月,凡二年有奇。
起閼逢執徐六月,盡強圉協洽三月,凡二年有奇。
僖宗惠聖恭定孝皇帝下之上中和四年(甲辰,公元八八四年)
唐僖宗和四年(甲辰,公元884年)
六月,壬辰,東川留後高仁厚奏鄭君雄斬楊師立出降。仁厚圍梓州久不下,乃為書射城中,道其將士曰:“仁厚不忍城中玉石俱焚,為諸君緩師十日,使諸君自成其功。若十日不送師立首,當分見兵為五番,番分晝夜以攻之,於此甚逸,於彼必困矣。五日不下,四麵俱進,克之必矣。諸君圖之!”數日,君雄大呼於眾曰:“天子所誅者元惡耳,他人無預也!”眾呼萬歲,大噪,突入府中,師立自殺,君雄挈其首出降。仁厚獻其首及妻子於行在,陳敬瑄釘其子於城北,敬瑄三子出觀之,釘者呼曰:“茲事行及汝曹,汝曹於後努力領取!”三子走馬而返。以高仁厚為東川節度使。
六月,壬辰(初三),東川留後高仁厚上奏說鄭君雄斬殺楊師立出來投降。高仁厚圍攻梓州城好長時間拿不下來,於是寫了一封信用箭射入城中,對城內的將領士卒說:“高仁厚不忍心看到城內良莠不分都遭殺戮,暫緩進攻十天,讓你們自己完成這一功業。如果十天內不送出楊師立的腦袋,就要把這些官兵分為五番,分番別在白天和黑夜輪流攻打,這樣對於我們是很安逸的,對於你們則一定是疲困不堪。五天若還沒有攻打下來,就從四麵八方一同進攻,一定會攻克的。你們考慮吧!”過了幾天,鄭君雄對眾人大聲疾呼說:“天子所要殺戮的是罪魁禍首,與別的人沒有關係。”大家高喊萬歲,嚷嚷吵吵,衝進府第,楊師立自殺身亡,鄭君雄提著楊師立的頭出來投降。高仁厚將楊師立的頭和他的妻子兒女送到唐僖宗那裏,陳敬下令把楊師立的兒子釘死在城的北麵,陳敬的三個兒子出去觀看這場景,被釘的人大叫:“這種事也會輪到你們,你們以後等著努力領取吧!”陳敬的三個兒子騎上馬逃了回去。朝廷任命高仁厚為東川節度使。
甲辰,武寧將李師悅與尚讓追黃巢至瑕丘,敗之。巢眾殆盡,走至狼虎穀,丙午,巢甥林言斬巢兄弟妻子首,將詣時溥,遇沙陀博野軍,奪之,並斬言首以獻於溥。
甲辰(十五日),武寧將軍李師悅和尚讓追擊黃巢到瑕丘,打敗黃巢。黃巢的人馬沒剩下多少,逃到泰山東南部的狼虎穀。丙午(十七日),黃巢的外甥林言斬下黃巢和黃巢的兄弟、妻子的頭顱,正要拿著送到時溥那裏,遇上了沙陀人博野軍,將黃巢等人的頭顱奪去,並且砍下林言的腦袋,一同獻給了時溥。
蔡州節度使秦宗權縱兵四出,侵噬鄰道。天平節度使硃瑄,有眾三萬,從父弟瑾,勇冠軍中。宣武節度使硃全忠為宗權所攻,勢甚窘,求救於瑄,瑄遣瑾將兵救之,敗宗權於合鄉。全忠德之,與瑄約為兄弟。
蔡州節度使秦宗權放縱士兵四處出擊,侵犯鄰近各道;天平節度使朱,有人馬三萬,堂弟朱瑾,勇猛過人,在軍營中可稱第一。宣武節度使朱全忠受到秦宗權的進攻,處境十分緊迫,向朱求救,朱派遣朱瑾帶領軍隊前往救援,在合鄉打敗了秦宗權。朱全忠很感激他,與朱結為兄弟。
秋,七月,壬午,時溥遣使獻黃巢及家人首並姬妾,上禦大玄樓受之。宣問姬妾:“汝曹皆勳貴子女,世受國恩,何為從賊?”其居首者對曰:“狂賊凶逆,國家以百萬之眾,失守宗祧,播遷巴、蜀;今陛下以不能拒賊責一女子,置公卿將帥於何地乎!”上不複問,皆戮之於市。人爭與之酒,其餘皆悲怖昏醉,居首者獨不飲不泣,至於就刑,神色肅然。
秋季,七月,壬午(二十四日),時溥派遣使臣進獻黃巢和他家人的頭顱以及他的眾妾,唐僖宗親臨成都大玄樓接受進獻。僖宗向黃巢的眾妾問話:“你們都是顯貴人家的子女,世代接受國家的恩惠,為什麼要跟隨賊寇呀?”站在前麵的一位回答說:“賊寇逞凶作亂,大唐有百萬軍隊,卻不能固守祖廟,流落到巴蜀一帶,今天陛下責備一個女子不能抗拒賊寇,那麼朝中的王公大臣將軍統帥們又怎麼說呢!”僖宗不再問話,下令全部在集市殺掉。人們爭著給黃巢的眾妾送酒,其餘的人都悲痛恐懼昏昏沉沉地喝醉了,唯獨站在前麵的那位既不飲酒也不哭泣,到了處刑的時候,神態臉色肅穆坦然。
硃全忠擊秦宗權,敗示權於溵水。
朱全忠攻擊秦宗權,在水將他打敗。
李克用至晉陽,大治甲兵,遣榆次鎮將雁門李承嗣奉表詣行在,自陳:“有破黃巢大功,為硃全忠所圖,僅能自免,將佐已下從行者三百餘人,並牌印皆沒不返。全忠仍榜東都、陝、孟,雲臣已死,行營兵潰,令所在邀遮屠翦,勿令潮失,將士皆號泣冤訴,請複仇讎。臣以朝廷至公,當俟詔命,拊循抑止,複歸本道。乞遣使按問,發兵誅討,臣遣弟克勤將萬騎在河中俟命。”時朝廷以大寇初平,方務姑息,得克用表,大恐,但遣中使賜優詔和解之。克用前後凡八表,稱:“全忠妒功疾能,陰狡禍賊,異日必為國患。惟乞下詔削其官爵,臣自帥本道兵討之,不用度支糧餉。”上累遣楊複恭等諭指,稱:“吾深知卿冤,方事之殷,姑存大體。”克用終鬱鬱不平。時籓鎮相攻者,朝廷不複為之辨曲直。由是互相吞噬,惟力是視,皆無所稟畏矣。
李克用到達晉陽,大規模地修整盔甲武器,派遣鎮守榆次的將軍雁門人李承嗣恭奉表文到唐僖宗那裏,部陳述道:“李克用有打敗黃巢的大功勞,卻中了朱全忠的陰謀圈套,僅是免於一死,身邊的將領輔佐官員之下跟隨的三百餘人,和朝廷授給的牌印都全覆沒。朱全忠還屢屢在東都、陝州、孟州張貼告示,說我已經死亡,軍營中的人馬潰散,他命令各地攔截阻擊全部斬殺,不許漏網一個,為此軍營中的將領和士兵都哭訴冤屈,請求報仇。我認為朝廷最為公正,應當等皇上頒發了詔命再行動,因此安撫手下人馬遵循朝綱,製止了他們要擅自報仇的請求,又回到原來的營地。現在懇求皇上派遣使臣審查訊問這一事件,發兵討伐朱全忠,我派弟弟李克勤帶領一萬騎兵在河中府等候命令。”當時朝廷認為黃巢大寇剛剛平滅,為政應當寬容一些,接到李克用的表文,大為吃驚,隻是派遣宦官賜發褒嘉獎勵李克用詔書,勸二人和解。李克用先後共八次進呈表文,說:“朱全忠妒忌他人的功勞和才能,是陰險狡詐的亂臣賊子,將來一定會成為國家的禍患。隻皇上頒發詔令削去朱全忠的官職和爵位,我親自率領本道官兵對他進行討伐,不用朝廷支給糧食和兵餉。”唐僖宗幾次派遣楊複恭等人向李克用傳達諭令,說:“我深知你的冤屈,可是現在事務繁多,你姑且以大局為重吧。”對此李克用一直憤懣不平。當時對各藩鎮的相互攻打,朝廷不再為他們明辨誰是誰非。由於這樣,各藩鎮盡管互相侵吞,隻看實力,都沒有什麼因稟告朝廷而畏懼的了。
八月,李克用奏請割麟州隸河東,又奏請以弟克修為昭義節度使,皆許之。由是昭義分為二鎮,進克用爵隴西郡王。克用奏罷雲蔚防禦使,依舊隸河東,從之。
八月,李克用上奏請求朝廷把麟州割讓隸屬河東節度使管轄,又請求任命他的弟弟李克為昭義節度使,朝廷都準許了他。從此,昭義分成了兩個鎮。朝廷還為李克用晉升爵位為隴西郡王。李克用奏請裁撤雲蔚防禦使,雲州、蔚州、朔州仍隸屬河東節度使管轄,朝廷也依從了他。
九月,己未,加硃全忠同平章事。
九月,己未(初二),朝廷加封朱全忠為同平章事。
以右仆射、大明宮留守王徽知京兆尹事。上以長安宮室焚毀,故久留蜀未歸。徽招撫流散,戶口稍歸,複繕治宮室,百司粗有緒。冬,十月,關東籓表請車駕還京師。
朝廷任命右仆射、大明宮留守王徽為知京兆尹牧事。唐僖宗因為長安宮殿被黃巢燒毀,所以長期留在蜀地而沒回去。王徽招撫流散的百姓,長安的居民稍微回來一些,又修繕治理宮室,各官署粗略地有了些頭緒。冬季,十月,關東的藩鎮進呈表文請求唐僖宗回京師長安。
硃全忠之降也,義成節度使王鐸為都統,承製除官。全忠初鎮大梁,事鐸禮甚恭,鐸依以為援。而全忠兵浸強,益驕倨,鐸知不足恃,表請還朝,徙鐸為義昌節度使。
朱全忠投降的時候,義成節度使王鐸是都統,受命為朱全忠封官授職。起初朱全忠鎮守大梁,侍奉王鐸禮節十分恭謙,王鐸依賴朱倉忠為援。隨著朱全忠人馬的漸漸強大,他越來越驕橫傲慢,王鐸知道朱全忠這人靠不住,便進呈表文請求回到朝廷任職,朝廷於是將王鐸調任義昌節度使。
鹿晏弘之去河中,王建、韓建、張造、晉暉、李師泰各帥其眾與之俱;及據興元,以建等為巡內刺史,不遣之官。晏弘猜忌,眾心不附,王建、韓建素相親善,晏弘尤忌之,數引入臥內,待之加厚。二建密相謂曰:“仆射甘言厚意,疑我也,禍將至矣!”田令孜密遣人以厚利誘之,十一月,二建與張造、晉暉、李師泰帥眾數千逃奔行在,令孜皆養為假子,賜與巨萬,拜諸衛將軍,使各將其眾,號隨駕五都。又遣禁兵討晏弘,晏弘率眾棄興元走。
鹿晏弘離開河中時,王建、韓建、張造、晉暉、李師泰分別率領所部人馬與他一同前去,等到占據了興元,便任命王建等人為巡內剌史,但沒有派遣他們赴任。鹿晏弘猜疑各將領不再真心依附,王建、韓建二人平時相互親近友善,鹿晏弘尤為忌恨,多次把他倆帶進內室,以很厚的禮節款待他們,王建、韓建相互說:“鹿仆射以好言美意招侍我們,是在懷疑我們,大禍快要降臨了。”田令孜秘密派人以豐厚利益去引誘王建等人。十一月,王建、韓建與張造、晉暉、李師泰率領幾千人馬逃奔到成都唐僖宗那裏,田令孜把他們都收養為義子,賞賜給他們大量錢財,封他們為各衛將軍,讓他們分別帶領自己的人馬,號稱隨駕五都。朝廷又派遣禁衛軍討伐鹿晏弘,鹿晏弘放棄興元城逃跑。
初,宦者曹知愨,本華原富家子,有膽略。黃巢陷長安,知愨歸鄉裏,集壯士,據嵯峨山南,為堡自固,巢黨不敢近。知愨數遣壯士變衣服語言,效巢黨,夜入長安攻賊營,賊驚以為鬼神;又疑其下有叛者,由是心不自安。朝廷聞而嘉之,就除內常侍,賜金紫。知愨聞車駕將還,謂人曰:“吾施小術,使諸軍得成大功,從駕群臣但平步往來,俟至大散關,當閱其可歸者納之。”行在聞之,恐其為變;田令孜尤惡之,密以敕旨諭邠寧節度使王行瑜,使誅之。行瑜潛師自嵯峨山北乘高攻之,知愨不為備,舉營盡殪。令孜益驕橫,禁製天子,不得有所主斷。上患其專,時語左右而流涕。
當初,宦官曹知愨,本來是華原富貴人家的兒子,有勇氣和智謀。黃巢攻陷長安後,曹知愨回到故鄉,招集強壯勇士,占據嵯峨山南部,建築營壘固守,黃巢的人馬不敢接近。曹知愨多次派遣招集的強壯勇士變換衣服和言語,仿效黃巢手下的人,夜間進入長安攻打賊寇軍營,賊寇驚恐萬狀以為是鬼神作怪。黃巢又懷疑手下人有叛變的,因此心神不定。朝廷得知這一情況特地嘉獎曹知愨,授給他內常侍官職,賜給金印紫綬。曹知愨聽說唐僖宗要回京師長安,對人講:“我略施小說,使各路官軍取得了收複長安的大功,那些跟隨皇上的百官隻是輕鬆地來來往往,等到他們到達大散關,我要審視其中應該返回京師任職的人才能接納。”這話傳到僖宗那裏,朝廷擔心曹知愨會發動變亂。田令孜尤其仇視曹知愨,便暗中假借僖宗的旨意諭令寧節度使王行瑜,讓他將曹知愨殺掉,王行瑜秘密派出軍隊從嵯峨山的北麵登上高處發起進攻,曹知愨沒有任何準備,全部人馬都被殺死。田令孜更加驕橫起來,控製皇上,使僖宗不能主斷事務。僖宗厭恨田令孜的專權,經常向身邊的人談起這事而痛哭流涕。
鹿晏弘引兵東出襄州,秦宗權遣其將秦誥、趙德諲將兵會之,共攻襄州,陷之;山南東道節度使劉臣容奔成都。德諲,蔡州人也。晏弘引兵轉掠襄、鄧、均、房、廬、壽,複還許州。忠武節度使周岌聞其至,棄鎮走,晏弘遂據許州,自稱留後,朝廷不能討,因以為忠武節度使。
鹿晏弘帶領軍隊往東出發奔向襄州,秦宗權派遣將領秦誥、趙德率領軍隊與鹿晏弘會合,共同攻陷襄州。山南東道節度使劉巨容逃奔成都。趙德是蔡州人。鹿晏弘帶領人馬,在襄州、鄧州、均州、房州、廬州、壽州各州之間輾轉搶掠,又回到許州。忠武節度使周岌聽說鹿晏弘來到,放棄州城逃跑,鹿晏弘於是占據了許州,自稱留後,朝廷難以對他進行討伐,便任命他為忠武節度使。
十二月,己醜,陳敬瑄表辭三川都指揮、招討、製置、安撫等使,從之。
十二月,己醜(初三),陳敬具呈表章請求辭去三川都指揮、招討、製置、安撫等官職、朝廷依從。
初,黃巢轉掠福建,建州人陳岩聚眾數千保鄉裏,號九龍軍,福建觀察使鄭鎰奏為團練副使。泉州刺史、左廂都虞候李連有罪,亡入溪洞,合眾攻福州,岩擊敗之。鎰畏岩之逼,表岩自代,壬寅,以岩為福建觀察使。岩為治有威惠,閩人安之。
當初,黃巢輾轉掠侵福建時,建州人陳岩招集了幾千人保衛家鄉,號稱九龍軍,福建觀察使鄭鎰奏請,朝廷,任命陳岩為團練副使。泉州剌史、左廂都虞候李連犯了罪,逃入河間石洞,陳岩將李連打敗。鄭鎰害怕陳岩威逼自己,便上表請讓陳岩代替自己,壬寅(十六日),朝廷任命陳岩為福建觀察使。陳岩治理地方恩威並用,福建民人都較安定。
義昌節度使兼中書令王鐸,厚於奉養,過魏州,侍妾成列,服禦鮮華,如承平之態。魏博節度使樂彥禎之子從訓,伏卒數百人於漳南高雞泊,圍而殺之,及賓僚從者三百餘人皆死,掠其資裝侍妾而還。彥禎奏雲為盜所殺,朝廷不能詰。
義昌節度使兼中書令王鐸,生活享受極其豐厚,當他經過魏州時,侍從眾妾竟站成一排,穿著打扮鮮豔華麗,像天下太平時的樣子。魏博節度使樂彥禎的兒子樂從訓,在漳南雞泊一帶設下幾百名伏兵,圍攻並將王鐸殺掉,連同王鐸的賓客幕僚三百多人也都處死,然後掠搶王鐸所帶的行李侍妾回去。樂彥禎上奏說王鐸被盜賊殺害,朝廷也未能查問。
賜邠寧軍號曰靜難。
朝廷賜寧軍名號為靜難。
是歲,餘杭鎮使陳晟逐睦州刺史柳超,潁州都知兵馬使汝陰王敬蕘逐其刺史,各領州事,朝廷因命為刺史。
這一年,餘杭鎮使陳晟驅逐睦州剌史柳超,潁州都知兵馬使汝陰人王敬蕘趕走當地剌史,分別主持本州事宜,朝廷於是分別任命他們為睦州剌史、潁州剌史。
均州賊帥孫喜聚眾數千人,謀攻州城,刺史呂燁不知所為。都將武當馮行襲伏兵江南,自乘小舟迎喜,謂曰:“州人得良牧,無不歸心,然公所從之卒大多,州人懼於剽掠,尚以為疑。不若置軍江北,獨與腹心輕騎俱進,行襲請為前道,告諭州人,無不服者矣。”喜以為然,從之;既渡江,軍吏迎謁,伏兵發,行襲手擊喜,斬之,從喜者皆死,江北軍望之俱潰。山南東道節度使上其功,詔以行襲為均州刺史。州西有長山,當襄、鄧入蜀之道,群盜據之,抄掠貢賦,行襲討誅之,蜀道以通。
均州地方的賊寇頭目孫喜召集幾千人,籌劃攻打均州城,剌史呂燁不知如何應付,都將武當人馮行襲在漢江南岸設下伏兵,自己乘坐小船過江迎接孫喜,對孫喜說:“均州城內的百姓得到象你這樣賢良的長官,沒有不歸順的,可是跟隨你的兵卒太多了,均州城內的人害怕搶劫,尚且對你有疑心。你不如把人馬放在江北,單獨與左右親信輕裝過江,我馮行襲請求在前麵為你開道,告訴均州城內的人,那麼就沒有人不順服你的人了。”陳喜認為這樣不錯,便聽從馮行襲的安排。不久,孫喜渡過漢江,軍中官吏前來迎接拜見,原來設下的伏兵突然發起進攻,馮行襲親手與孫喜搏頭,將孫喜斬殺,跟隨孫喜過來的人也都被殺死,江北麵孫喜的人馬看到這種情況都潰散了。山南東道節度使上疏奏報馮行襲的功勞,唐僖宗頒詔任命馮行襲為均州剌史。均州西麵有座長山,正對著從襄州、鄧州進入蜀地的交通要道,不少盜賊占據長山,掠搶送往成都的貢品賦稅,馮行襲消滅了長山的盜賊,使去往蜀地的道路得以通行。
鳳翔節度使李昌言病,表弟昌符知留後。昌言薨,製以昌符為鳳翔節度使。
鳳翔節度使李昌言患病,進表請讓他的弟弟李昌符主管留後事宜。李昌言死去,唐僖宗便頒詔任命李昌符為鳳翔節度使。
時黃巢雖平,秦宗權複熾,命將出兵,寇掠鄰道,陳彥侵淮南,秦賢侵江南,秦誥陷襄、唐、鄧,孫儒陷東都、孟、陝、虢,張晊陷汝、鄭,盧瑭攻汴、宋,所至屠翦焚蕩,殆無孑遺。其殘暴又甚於巢,軍行未始轉糧,車載鹽屍以從。北至衛、滑,西及關輔,東盡青、齊,南出江、淮,州鎮存者僅保一城,極目千裏,無複煙火。上將還長安、畏宗權為患。
當時黃巢雖已消滅,可是秦宗權又興起作亂,命令各將領派出軍隊,搶掠鄰近各道,陳彥進攻淮南,秦賢進攻江南,秦誥攻克襄州、唐州、鄧州,孫儒攻克東都、孟州、陝州、虢州,張攻克汝州、鄭州,盧瑭攻打汴州、宋州,所到之處燒殺搶掠,無人能免,其殘暴程度比黃巢更為厲害。軍隊出征未來得及轉運糧食,竟把鹽醃的死屍裝在車上隨軍出發。北麵到衛州、滑州,西及關輔,東麵包括青州、齊州,南麵直達江、淮以遠,上此範圍內州鎮得以保存的僅有一城,千裏遠望,也見不到煙火。唐僖宗將要返回長安,又害怕秦宗權作亂危害。
僖宗惠聖恭定孝皇帝下之上光啟元年(乙巳,公元八八五年)
光啟元年(乙巳,公元885年)
春,正月,戊午,下詔招撫之。
春季正月,戊午(初二),唐僖宗頒發詔令招撫秦宗權。
己卯,車駕發成都,陳敬瑄送至漢州而還。
已卯(十九日),唐僖宗從成都出發,陳敬將皇帝送到漢州才回去。
荊南監軍硃敬玫所募忠勇軍暴橫,節度使陳儒患之。鄭紹業之鎮荊南也,遣大將申屠琮將兵五千擊黃巢於長安。軍還,儒告琮,使除之。忠勇將程君之聞之,帥其眾奔朗州,琮追擊之,殺百餘人,餘眾皆潰,自是琮複專軍政。
荊南監軍朱敬玫招募來的忠勇軍殘暴橫行,節度使陳儒很是擔憂。鄭紹業鎮守荊南,派遣大將申屠琮帶領軍隊五千到長安攻打黃巢;軍隊回來,陳儒告訴申屠琮忠勇軍的暴行,讓申屠琮消滅它。忠勇軍將領程君從得知,便率領人馬奔往朗州,中屠琮追擊攻打忠勇軍,斬殺一百多人,此後申屠琮又獨自掌管軍政大權。
雷滿屢攻掠荊南,儒重賂以卻之。淮南將張瑰、韓師德叛高駢,據複、嶽二州,自稱刺史,儒請瑰攝行軍司馬,師德攝節度副使,將兵擊雷滿。師德引兵上峽大掠,歸於嶽州,瑰還兵逐儒而代之。儒將奔行在,瑰劫還,囚之。瑰,渭州人,性貪暴,荊南舊將夷滅殆盡。
雷滿多次攻打搶掠荊南,陳儒用豐厚的資財賄賂讓他退兵。淮南將領張、韓師德背叛高駢,分別占據複州、嶽州,自稱刺史,陳儒請張暫為行軍司馬,韓師德暫為節度副使,帶領軍隊攻打雷滿。韓師德率領軍隊到巫峽一帶大肆搶掠,回到嶽州;張率軍回去驅逐陳儒而取代了他。陳儒要逃奔唐僖宗那裏,被張挾持回去,囚禁起來。張是滑州人,性情貪婪暴虐,荊南地方的舊有將領幾乎全被他殺光了。
先是,硃敬玫屢殺大將及富商以致富,朝廷遣中使楊玄晦代之。敬玫留居荊南,嚐曝衣。瑰見而欲之,遣卒夜攻之,殺敬玫,盡取其財。瑰惡牙將郭禹慓悍,欲殺之,禹結黨千人亡去,庚申,襲歸州,據之,自稱刺史。禹,青州人成汭也,因殺人亡命,更其姓名。
在這之前,朱敬玫多次屠殺軍中大將和富商,霸占他們的資財使自己富有,朝廷派遣宦官楊玄晦去取代了他。朱敬玫留居荊南,他曾經晾曬衣服,被張看到而產生了貪欲,便派遣軍隊夜間前去攻打,殺掉朱敬玫,把財物全部搶去。張很忌恨牙將郭禹的勇悍,想殺害他,郭禹聯合黨羽一千人逃離。庚申(初四),郭禹攻占歸州,予以占據,自稱刺史。郭禹本來是青州人叫成,因為殺人逃亡,更改了姓名。
南康賊帥盧光稠陷虔州,自稱刺史,以其裏人譚全播為謀主。
南康賊寇頭目盧光稠攻克虔州,自稱刺史,用他的同鄉譚全播為主謀。
秦宗權責租賦於光州刺史王緒,緒不能給,宗權怒,發兵擊之。緒懼,悉舉光、壽兵五千人,驅吏民渡江,以劉行全為前鋒,轉掠江、洪、虔州,是月,陷汀、漳二州,然皆不能守也。
秦宗權責令光州刺史王緒提供田租賦稅,王緒不能供給;秦宗權大為震怒,發兵攻打王緒。王緒恐懼,調動光州、壽州全部軍隊五千人,驅趕這裏的百姓過江,任命劉行全為前鋒,輾轉搶掠江州、洪州、虔州,這個月,又攻克了汀州、漳州,但都不能固守。
秦宗權寇潁、亳,硃全忠敗之於焦夷。
秦宗權進犯潁州、毫州,朱全忠在焦夷將他打敗。
二月,丙申,車駕至鳳翔。三月,丁卯,至京師;荊棘滿城,狐兔縱橫,上淒然不樂。己巳,赦天下,改元。時朝廷號令所在,惟河西、山南、劍南、嶺南數十州而已。
二月,丙申(初十),唐僖宗到達鳳翔。三月,丁卯(十二日),唐僖宗回到京師。長安城內到處野草叢生,狐狸野兔四下亂跑,唐僖宗悲傷難過,悶悶不樂。已巳(十四日),唐僖宗下詔赦免犯人,改用光啟年號。當時,朝廷號令能夠達到的,隻有河西、山南、劍南、嶺南的幾十個州罷了。
秦宗權稱帝,置百官,詔以武寧節度使時溥為蔡州四麵行營兵馬都統以討之。
秦宗權自稱皇帝,設置百官。朝廷下詔命令武寧節度使時溥任蔡州四麵行營兵馬都統討伐秦宗權。
盧龍節度使李可舉、成德節度使王鎔惡李克用之強,而義武節度使王處存與克用親善,為侄鄴娶克用女。又,河北諸鎮,惟義武尚屬朝廷,可舉等恐其窺伺山東,終為己患,乃相與謀曰:“易、定,燕、趙之餘也。”約共滅處存而分其地。又說雲中節度使赫連鐸使攻克用之背。可舉遣其將李全忠將兵六萬攻易州,鎔遣將將兵攻無極。處存告急於克用,克用遣其將康君立等將兵救之。
盧龍節度使李可舉、成德節度使王熔忌恨李克用的強大,但是義武節度使王處存與李克用親善,為侄子王鄴迎取李克用的女兒為妻。河北各鎮中,隻有義武節度使還歸屬朝廷,李可舉等人擔心義武節度使會圖謀恒山以東的地盤,最終成為自己的隱患,於是他們互相籌謀說:“易州、定州,本來是燕國、趙國的舊地方。”相約一起消滅王處存然後瓜分他的地盤,又勸說雲中節度使赫連鋒,讓他攻打克用的後方。李可舉派遣將領李全忠帶領六萬人馬攻打易州,王熔派遣將領帶領軍隊攻打定州的無極。王處存向李克用報急,李克用派遣將領康君立等人帶領軍隊前往救援。
閏月,秦宗權遣其弟宗言寇荊南。初,田令孜在蜀募新軍五十四都,每都千人,分隸兩神策,為十軍以統之,又南牙、北司官共萬餘員。是時籓鎮各專租稅,河南、北、江、淮無複上供,三司轉運無調發之所,度支惟收京畿、同、華、鳳翔等數州租稅,不能贍,賞賚不時,士卒有怨言。令孜患之,不知所出。先是,安邑、解縣兩池鹽皆隸鹽鐵,置官榷之。中和以來,河中節度使王重榮專之,歲獻三千車以供國用,令孜奏複如舊製隸鹽鐵。夏,四月,令孜自兼兩池榷鹽使,收其利以贍軍。重榮上章論訴不已,遣中使往諭之,重榮不可。時令孜多遣親信覘籓鎮,有不附己者,輒圖之。令孜養子匡祐使河中,重榮待之甚厚,而匡祐傲甚,舉軍皆憤怒。重榮乃數令敢罪惡,責其無禮,監軍為講解,僅得脫去。匡祐歸,以告令孜,勸圖之。五月,令孜徙重榮為泰寧節度使,以泰寧節度使齊克讓為義武節度使,以義武節度使王處存為河中節度使,仍詔李克用以河東軍援處存赴鎮。
閏三月,秦宗權派令他的弟弟秦宗言進犯荊南。起初,田令孜在蜀地招募新的軍隊設五十四都,每都一千人,分別隸屬左右神策軍,共組成十個軍進行統率,還有南牙、北司的官員共一萬餘人,當時各藩鎮獨占田租賦稅,河南道、河北道、江南道、淮南道不再向朝廷進貢納賦,朝廷的鹽鐵使、度支使、戶部使三司轉運錢糧而沒有調取征發的地方,財政上隻是收取京畿、同州、華州和鳳翔等幾個州的田租賦稅,不夠用,賞賜不能準時,軍中士卒有怨言。田令孜對此很擔心,但又不知從何處開辟財源。在這以前,安邑、解縣的兩池鹽都隸屬戶部的鹽鐵使,朝廷命官吏管理池鹽專賣事宜。中和年號以來,河中節度使王重榮獨占池鹽收入,每年向朝廷進獻三千車鹽供國家調用,田令孜上奏請求恢複過去的製度仍由鹽鐵使管理安邑、解縣的兩鹽池。夏季,四月,田令孜自己兼任安邑、解縣兩鹽池的榷鹽使,收取所得利錢來供養軍隊。王重榮不停地上奏辯論申訴,唐僖宗派遣宦官前往曉諭,王重榮仍不罷休。當時,田令孜派遣許多親信偵探各個藩鎮的內情,有不歸附自己的,田令孜就暗算他。田令孜的養子匡被派往河中任職,王重榮對待他十分優厚,可是匡極其傲慢,全軍士卒都怨恨他。這時,王重榮便曆數田令孜的罪狀,譴責匡放肆無禮,監軍為他們講和勸解,匡才逃脫走掉。匡回去,把王重榮的所做所為告訴田令孜,勸田令孜設法整治王重榮。五月,田令孜將王重榮調任泰寧節度使,以泰寧節度使齊克讓為義武節度使,而將義武節度使王處存調任河中節度使,多次詔令李克用動用河東軍隊援助王處存前赴鎮所。
盧龍兵攻易州,裨將劉仁恭穴地入城,遂克之。仁恭,深州人也。李克用自將救無極,敗成德兵。成德兵退保新城,克用複進擊,大破之,拔新城,成德兵走,追至九門,斬首萬餘級。盧龍兵既得易州,驕怠,王處存夜遣卒三千蒙羊皮造城下,盧龍兵以為羊也,爭出掠之,處存奮擊,大破之,複取易州,李全忠走。
盧龍的軍隊攻打易州,副將劉仁恭挖地道進入城內,予以攻克。劉仁恭是深州人。李克用親自率領人馬救援無極,打敗成德軍隊。成德軍退到新城固守,李克用再次發動進攻,大破守兵,攻占了新城,成德軍隊逃跑,李克用追到九門,斬殺一萬餘人。盧龍軍隊占據了易州,驕傲鬆懈,王處存夜間派遣士兵三千人蒙上羊皮到易州城下,盧龍軍隊以為是羊群,爭先恐後地出來搶掠,王處存率兵奮力攻打,大破盧龍軍,又奪回易州,李全忠逃跑。
加陝虢節度使王重盈同平章事。
朝廷加封陝虢節度使王重盈同平章事。
李全忠既喪師,恐獲罪,收餘眾還襲幽州。六月,李可舉窘急,舉族登樓自焚死,全忠自為留後。
李全忠損兵折將喪失了人馬,擔心會被治罪,便召集剩下的人回去攻打幽州。六月,李可舉因形勢緊迫,帶全族人登上幽州城樓自焚而死,李全忠便自稱幽州留後。
東都留守李罕之與秦宗權將孫儒相拒數月,罕之兵少食盡,棄城,西保澠池,宗權陷東都。
東都留守李罕之與秦宗權的將領孫儒相互攻打持續了幾個月。李罕之人馬缺少,糧食也用完,最後放棄東都城,往西退到澠池固守,於是秦宗權攻占了東都。
秋,七月,以李全忠為盧龍留後。
秋季七月,朝廷任命李全忠為盧龍留後。
乙巳,右補闕常浚上疏,以為:“陛下姑息籓鎮太甚,是非功過,駢首並足,致天下紛紛若此,猶未之寤,豈可不念駱穀之艱危,複懷西顧之計乎!宜稍振典刑以威四方。”田令孜之黨言於上曰:“此疏傳於籓鎮,豈不致其猜忿!”庚戌,貶浚萬州司戶,尋賜死。
乙巳(二十三日),右補闕常浚向唐僖宗具呈奏章,他認為:“陛下對藩鎮的寬容放縱太過份了,是非曲直功勞過錯,齊頭並足不分高低,致使天下紛紛攘攘這樣混亂,可是皇上對此還不醒悟,怎麼能不想想駱穀時的艱難險境,難道還有西走蜀地的打算嗎!現在應該整頓一下朝綱法紀以使四方敬畏朝廷的威嚴。”田令孜的黨羽對唐僖宗說:“常浚這個奏疏的內容若是傳到各藩鎮,豈不是讓他們產生猜忌怨恨嗎?”庚戌(二十八日),朝廷將常浚貶為萬州司戶,不久賜死。
滄州軍亂,逐節度使楊全玫,立牙將盧彥威為留後,全玫奔幽州。以保鑾都將曹誠為義昌節度使,以彥威為德州刺史。
滄州軍隊發生叛亂,趕走節度使楊全玫,擁立牙將盧彥威為留後,楊全玫逃奔幽州。朝廷任命保鑾都將曹誠為義昌節度使,任命盧彥威為德州刺史。
孫儒據東都月餘,燒宮室、官寺、民居,大掠席卷而去,城中寂無雞犬。李罕之複引其眾入東都,築壘於市西而居之。
孫儒占據東都一個多月,焚燒宮殿、官府、寺廟、民房,大肆搶掠席卷而去,留下的東都城寂靜得連雞鳴狗叫之聲都聽不到。李罕之又帶領他的人馬進入東都,在市西築造營壘駐守。
王重榮自以有複京城功,為田令孜所擯,不肯之兗州,累表論令孜離間君臣,數令孜十罪,令孜結邠寧節充使硃玫、鳳翔節度使李昌符以抗之。王處存亦上言:“幽、鎮兵新退,臣未敢離易、定。且王重榮無罪,有大功於國,不宜輕有改易,搖籓鎮心。”詔趣其上道。八月,處存引軍至晉州,刺史冀君武閉城不內而還。
王重榮自以為有收複京城長安的功勞,卻受到田令孜的排擠,不肯到兗州任職,多次上表訴說田令孜挑拔皇帝和臣僚不和,曆數田令孜的十大罪狀;田令孜交結寧節度使朱玫、鳳翔節度使李昌符,來與王重榮抗衡。王處存也上疏言道:“李可舉、王的人馬剛剛退去,我不敢輕易離開易州、定州一帶。而且,王重榮沒有罪過,卻對國家有莫大的功勞,不應該草率地有所變更。”唐僖宗頒詔催促王處存啟程,八月,王處存帶領軍隊到達晉州,刺史冀君武關閉城門不讓他進入,王處存隻好回去。
洺州刺史馬爽,與昭義行軍司馬奚忠信不葉,起兵屯邢州南,脅孟方立請誅忠信。既而眾潰,爽奔魏州,忠信使人賂樂彥禎而殺之。
洺州刺史馬爽,與昭義行軍司馬奚忠信不和,起兵駐紮邢州南部,脅迫孟方立請求誅殺奚忠信。不久,馬爽的軍隊潰敗,馬爽本人逃奔魏州,奚忠信派人賄賂樂彥禎而殺死了馬爽。
秦宗權攻鄰道二十餘州,陷之;唯陳州距蔡百餘裏,兵力甚弱,刺史趙犨日與宗權戰,宗權不能屈。詔以犨為蔡州節度使。犨德硃全忠之援,與全忠結婚,凡全忠所調發,無不立至。
秦宗權攻打臨近各道二十多個州,都予攻克。唯有陳州距離蔡州一百餘裏,兵力很弱,刺史趙每天與秦宗權對陣,秦宗權不能使趙屈服。唐僖宗頒詔任命趙為蔡州節度使。趙感激朱全忠的救援,與朱全忠結為姻親,凡是朱全忠有所調動分派,趙馬上就到。
王緒至漳州,以道險糧少,令軍中“無得以老弱自隨,犯者斬!”唯王潮兄弟扶其母董氏崎嶇從軍,緒召潮等責之曰:“軍皆有法,未有無法之軍。汝違吾令而不誅,是無法也。”三子曰:“人皆有母,未有無母之人;將軍奈何使人棄其母!”緒怒,命斬其母。三子曰:“潮等事母如事將軍,既殺其母,安用其子!請先母死。”將士皆為之請,乃舍之。有望氣者謂緒曰:“軍中有王者氣。”於是緒見將卒有勇略逾己及氣質魁岸者皆殺之。劉行全亦死,眾皆自危,曰:“行全親也,且軍鋒之冠,猶不免,況吾屬乎!”行至南安,王潮說其前鋒將曰:“吾屬違墳墓,捐妻子,羈旅外鄉為群盜,豈所欲哉!乃為緒所迫脅故也。今緒猜刻不仁,妄殺無辜,軍中孑孑者受誅且盡。子須眉若神,騎射絕倫,又為前鋒,吾竊為子危之!”前鋒將執潮手泣,問計安出。潮為之謀,伏壯士數十人於篁竹中,伺緒至,挺劍大呼躍出,就馬上擒之,反縛以徇,軍中皆呼萬歲。潮推前鋒將為主,前鋒將曰:“吾屬今日不為魚肉,皆王君力也。天以王君為主,誰敢先之!”相推讓數四,卒奉潮為將軍。緒歎曰:“此子在吾網中不能殺,豈非天哉!”潮引兵將還光州,約其屬,所過秋豪無犯。行及沙縣,泉州人張延魯等以刺史廖彥若貪暴,帥耆老奉牛酒遮道,請潮留為州將,潮乃引兵圍泉州。
王緒到達漳州,因為道路艱險糧食缺少,便傳令軍中“不許老弱家人跟隨,違犯命令者斬首!”唯有王潮兄弟攙扶母親董氏在崎嶇不平的道路上跟隨軍隊行走,王緒召來王潮兄弟斥責他們說:“軍隊都有軍法,沒有軍法的軍隊是沒有的。你們違犯我的命令而不誅殺,那就沒有軍法了。”王潮兄弟三人說:“人都有自己的母親,沒有母親的人是沒有的;將軍你怎麼能叫人拋棄他們的生母呢?”王緒勃然大怒,命令斬殺王潮的母親。王潮兄弟三人說:“我們兄弟侍奉母親如同侍奉將軍一樣,既然要殺我們的母親,還怎麼能用母親的兒子!請在處死母親之前先把我們殺了吧!”軍中將士都為王潮兄弟求情,這才免除處罰。有個觀望雲氣以測吉凶征兆的方士對王緒說:“軍營中雲氣顯示有的人要稱王。”於是,王緒見到將領士卒中有膽略智謀超過自己以及氣質不凡身材魁梧的人都殺掉。劉行全也被斬殺,軍營中人人自危,大家說:“劉行全是王緒的親戚,而且在軍中的勇猛數第一,這樣的人還不能免於殺身之禍,更何況我們這些人!”軍隊行到南安,王潮勸說前鋒將說:“我們背井離鄉,舍棄老婆孩子,流落外鄉做一群盜賊,這難道是我們希望的嗎?這都是王緒裹脅逼迫的結果。現在王緒猜忌苛刻不仁不義,亂殺無罪之人,軍營中有氣度、才幹出眾的人都快要殺光了,你的容貌如同天神,騎馬射箭的技藝在軍中獨一無二,而且又是前鋒將,我暗地裏為你的安危擔憂呀!”前鋒將拉著王潮的手哭泣,問他該怎麼辦。王潮為前鋒將謀劃,在竹林裏埋伏下幾十名強壯士兵,等到王緒來到,這些人拔出劍大聲呼喊著跳出來,在馬背上將王緒擒獲,然後把他反綁起來遊行,軍營中的將士都呼喊萬歲。王潮推舉前鋒將做主帥,前鋒將說:“我們今天避免了殺身之禍,都是王先生的功勞。天意讓王先生做主帥,有誰敢爭!”他們相互推讓了好多次,最後尊王潮為將軍。王緒歎息道:“王潮這個人是我手中之物而沒能殺掉他,難道不是天意嗎!”王潮帶領人馬準備回光州,約令他的部屬,所經過的地方不能有絲毫的侵犯。隊伍行到沙縣,有泉州人張延魯等帶領年高望重的老人敬獻牛肉美酒攔住道路,訴說刺史廖彥若的貪婪殘暴,請求王潮留下做泉州的刺史,王潮於是率領人馬圍攻泉州。
九月,戊申,以陳敬瑄為三川及峽內諸州指揮、製置等使。
九月,戊申(二十七日),朝廷任命陳敬為三川及三峽之內各州都指揮、製置等使。
蔡軍圍荊南,馬步使趙匡謀奉前節度使陳儒以出,留後張瑰覺之,殺匡及儒。
蔡州軍隊圍攻荊南,馬步使趙匡謀劃擁立被張囚禁的前任節度使陳儒重出來主政,被留後張察覺,殺死了趙匡和陳儒。
冬,十月,癸醜,秦宗權敗硃全忠於八角。
冬季十月,癸醜(初二),秦宗權在八角鎮打敗朱全忠。
王重榮求救於李克用,克用方怨朝廷不罪硃全忠,選兵市馬,聚結諸胡,議攻汴州,報曰:“待吾先滅全忠,還掃鼠輩如秋葉耳!”重榮曰:“待公自關東還,吾為虜矣。不若先除君側之惡,退擒全忠易矣。”時硃玫、李昌符亦陰附硃全忠,克用乃上言:“玫、昌符與全忠相表裏,欲共滅臣,臣不得不自救,已集蕃、漢兵十五萬,決以來年濟河,自謂北討二鎮;不近京城,保無掠擾。既誅二鎮,乃旋師滅全忠以雪仇恥。”上遣使者諭釋,冠蓋相望。硃玫欲朝廷討克用,數遣人潛入京城,燒積聚,或刺殺近侍,聲雲克用所為。於是京師震恐,日有訛言。令孜遣玫、昌符將本軍及神策鄜、延、靈、夏等軍各三萬人屯沙苑,以討王重榮。重榮發兵拒之,告急於李克用,克用引兵赴之。十一月,重榮遣兵攻同州,刺史郭璋出戰,敗死。重榮與玫等相守月餘,克用兵至,與重榮俱壁沙苑,表請誅令孜及玫、昌符。詔和解之,克用不聽。十二月,癸酉,合戰,玫、昌符大敗,各走還本鎮,潰軍所過焚掠。克用進逼京城,乙亥夜,令孜奉天子自開遠門出幸鳳翔。
王重榮向李克用請求救援,李克用正在怨恨朝廷對朱全忠在上源驛陷害他而不治罪,挑選兵卒購買馬匹,聚集聯合北方的各胡族部落,商議攻打汴州,他回答王重榮說:“等我先消滅了朱全忠,回頭再收拾這些鼠輩就象秋風落葉一樣容易!”王重榮說:“等您從關東回來,我已成為階下囚了。不如先除掉皇帝身邊的惡棍,然後再退兵擒拿朱全忠就容易了。”當時朱玫、李昌符也暗中歸附朱全忠、李克用於是上疏說:“朱玫、李昌符與朱全忠內外勾結,要一起消滅我,我不得不自救,現已集結蕃夷和漢族的軍隊十五萬,決意在明年過河,從渭河的北麵討伐朱玫、李昌符;但不逼近京城,保證長安不會受到驚擾。殺掉朱玫、李昌符二人之後,便撤回軍隊消滅朱全忠,以報仇雪恥。”唐僖宗接連不斷地派遣使臣前往李克用處進行規勸解釋。朱玫想使朝廷討伐李克用,多次派人偷偷進入京城,縱火焚燒積聚的財物,或者刺殺近臣,放出風聲說是李克用幹的,於是京師長安震驚恐慌,每天都有謠言傳出。田令孜派遣朱玫、李昌符帶領他們自身的軍隊以及神策軍、州、延州、靈州、夏州等地的軍隊共三萬人,駐紮在沙苑,以征伐王重榮,王重榮派出軍隊進行抵抗,並向李克用告急,李克用帶領人馬趕往這裏。十一月,王重榮派遣軍隊攻打同州,刺史郭璋出來迎戰,戰敗身亡。王重榮與朱玫、李昌符相互對持一個多月,李克用的軍隊趕到,與王重榮一起在沙苑設置營壘,進呈表文請求誅殺田令孜及朱玫、李昌符。唐僖宗頒詔勸李克用與田令孜等和解,李克用拒絕接受。十二月,癸酉(二十三日),雙方會戰,朱玫、李昌符大敗,分別逃回自己的鎮所,潰敗的軍隊在所經過的地方大肆焚燒搶掠。李克用逼近京城,乙亥(二十五日)夜間,田令孜侍奉唐僖宗從長安城的開遠門出奔鳳翔。
初,黃巢焚長安宮室而去,諸道兵入城縱掠,焚府寺民居什六七,王徽累年補葺,僅完一二,至是複為亂兵焚掠,無孑遺矣。
當初,黃巢離開長安時曾縱放火焚燒宮殿房舍,各道官兵進入長安城後大肆搶掠,焚燒官府、寺廟和民房有十分之六七,經王徽多年修補,僅完成了十分之一二,到這時再次遭到作亂軍隊的焚燒搶掠,就沒有什麼遺留的了。
是歲,賜河中軍號護國。
本年,朝廷賜河中官軍護國稱號。
僖宗惠聖恭定孝皇帝下之上光啟二年(丙午,公元八八六年)
光啟二年(丙午,公元886年)
春,正月,鎮海牙將張鬱作亂,攻陷常州。
春季,正月,鎮海牙將張鬱興兵作亂,攻占常州。
李克用還軍河中,與王重榮同表請大駕還宮,因罪狀田令孜,請誅之。上複以飛龍使楊複恭為樞密使。
李克用撤軍回到河中,與王重榮一同進呈表章請唐僖宗返回長安,並指出田令孜的罪狀,請求誅殺田令孜。唐僖宗再次任命飛龍使楊複恭為樞密使。
戊子,令孜請上幸興元,上不從。是夜,令孜引兵入宮,劫上幸寶雞,黃門衛士從者才數百人,宰相朝臣皆不知。翰林學士承旨杜讓能宿直禁中,聞之,步追乘輿,出城十餘裏,得人所遺馬,無羈勒,解帶係頸而乘之,獨追及上於寶雞。明日,乃有太子少保孔緯等數人繼至。讓能,審權之子;緯,戣之孫也。宗正奉太廟神主至鄠,遇盜,皆失之。朝士追乘輿者至盩厔,為亂兵所掠,衣裝殆盡。庚寅,上以孔緯為禦史大夫,使還召百官,上留寶雞以待之。時田令孜弄權,再致播遷,天下共忿疾之。硃玫、李昌符亦恥為之用,且憚李克用、王重榮之強,更與之合。
戊子(初八),田令孜請僖宗前往興元,唐僖宗不同意。這天夜間,田令孜帶領軍隊進入僖宗的行宮,劫持僖守前去寶雞,跟隨的宦官侍衛士兵僅幾百人,宰相和朝中大臣都不知道。翰林學士承旨杜讓能這天正在唐僖宗行宮值宿,聽說僖宗被劫持,跑步追趕皇帝的車輿,出以鳳翔城十幾裏,杜讓能碰到一匹別人遺棄的馬,沒有籠頭韁繩,便下腰帶綁在馬脖子上,騎馬獨自追到寶雞見到僖宗。第二天,才有太子少保孔緯等幾個人相繼趕到。杜讓能是杜審權的兒子;孔緯是孔的孫子。宗正官奉持太廟先帝的牌位行至縣時,遇到盜賊,神主牌位都散失了。朝臣追趕僖宗到達,遭到作亂軍隊的搶掠,衣服幾乎都丟光了。庚寅(初十),唐僖宗任命孔緯為禦史大夫,派他回鳳翔召來朝中百官,僖宗留在寶雞等待他們。當時田令孜玩弄權勢,以致皇帝再次離開京城流亡遷徒,天下的人們都對田令孜憤怒痛恨。朱玫、李昌符也感到被田令孜利用的羞恥,並且懼怕李克用、王重榮兵力的強大,便改弦更張與李克用、王重榮聯合起來。
蕭遘因邠寧奏事判官李鬆年至鳳翔,遣召硃玫亟迎車駕,癸巳,玫引步騎五千至鳳翔。孔緯詣宰相,欲宣詔召之,蕭遘、裴澈以令孜在上側,不欲往,辭疾不見。緯令台吏趣百官詣行在,皆辭以無袍笏,緯召三院禦史,泣謂:“布衣親舊有急,猶當赴之。豈有天子蒙塵,為人臣子,累召而不往者!”禦史請辦裝數日而行,緯拂衣起曰:“吾妻病垂死且不顧,諸君善自為謀,請從此辭!”乃詣李昌符,請騎衛送至行在,昌符義之,贈裝錢,遣騎送之。
宰相蕭遘見寧的奏事判官李鬆年到達鳳翔,便派他召令朱玫快來迎接唐僖宗。癸巳(十三日),朱玫帶領步兵和騎兵五千人趕到鳳翔。孔緯到達宰相那裏,想宣讀詔令請他們去寶雞;蕭遘、裴澈因為田令孜在皇帝身邊,不想去,就以有病為托辭而不見孔緯。孔緯命令台吏催促朝中百官去寶雞唐僖宗駐地,都以沒有衣袍和朝笏為詞拒絕前往。孔緯再召請台院、殿院和察院這三院的禦史大夫,流著眼淚對他們說:“普通平民的親朋舊友有了危難,還應當前去幫忙。哪裏有皇帝蒙受風法流亡在外,做臣僚的被再三召請仍不動身前往的!”禦史大夫們請求置辦行裝過幾天再啟程,孔緯把衣袖一甩起身說:“我的妻子患病都快要死了我尚且不顧,你們如此為自己打算,那麼我們從此分手吧!”孔緯於是去見李昌符,請李昌符派騎兵護送他回寶雞唐僖宗那裏,李昌符感佩孔緯的大義行動,便向他贈送服裝錢糧,派遣騎兵護送孔緯啟行。
瑄寧、鳳翔兵追逼乘輿,敗神策指揮使楊晟於潘氏,鉦鼓之聲聞於行宮。田令孜奉上發寶雞,留禁軍守石鼻為後拒。置感義軍於興、鳳二州,以楊晟為節度使,守散關。
瑄寧寧、鳳翔的軍隊追趕逼近寶雞唐僖宗的行宮,在寶雞東北的潘氏打敗神策軍指揮使楊晟,激戰的鑼鼓聲在僖宗的行宮都能聽見。田令孜侍奉皇帝離開寶雞,留下禁衛軍固守石鼻寨在後麵阻擊掩護。又在興州、鳳州置感義軍,任命楊晟為節度使,堅守散關。
時軍民雜糅,鋒鏑縱橫,以神策軍使王建、晉暉為清道斬斫使,建以長劍五百前驅奮擊,乘輿乃得前。上以傳國寶授建使負之以從,登大散嶺。李昌符焚閣道丈餘,將摧折,王建扶掖上自煙焰中躍過。夜,宿板下,上枕建膝而寢,既覺,始進食,解禦袍賜建曰:“以其有淚痕故也。”車駕才入散關,硃玫已圍寶雞。石鼻軍潰,玫長驅攻散關,不克。嗣襄王煴,肅宗之玄孫也,有疾,從上不及,留遵塗驛,為玫所得,與俱還鳳翔。
當時軍隊和百姓混雜在一起,交戰的刀刃和箭頭縱橫飛舞,僖宗任命神策軍使王建、晉暉為清道斬斫使。王建率領王百人手持長劍在前麵奮力衝殺開路,僖宗乘坐的車輿才得以向前行進。僖宗把傳國之寶交給王建背著隨行,攀登大散嶺。李昌符放火將登山的棧道焚燒了一丈多長,棧道就要折斷,王建攙扶著僖宗從煙火中跳過。夜裏,就睡在木板下,僖宗枕著王建的膝蓋入睡,睡完覺開始吃飯,僖宗脫下身穿的禦袍賞給王建說:“這上麵粘滿了淚痕,所以賞賜給你。”僖宗剛剛進入散關,朱玫的人馬已經圍攻寶雞。石鼻的軍隊潰敗,朱玫長驅直入進攻散關,沒有攻克。襄王的兒子李,是肅宗的第五代孫子,身患疾病,跟不上僖宗,便留在遵塗驛,被朱玫俘獲,和他一起回到鳳翔。
庚戌,李克用還太原。
庚戌(三十日),李克用回到太原。
二月,王重榮、硃政、李昌符複上表請誅田令孜。
二月,王重榮、朱玫、李昌符再次進呈表章,請求誅殺田令孜。
以前東都留守鄭從讜為守太傅兼侍中。
朝廷任命從前的東都留守鄭從讜為守太傅兼侍中。
硃玫、李昌符使山南西道節度使石君涉柵絕險要,燒郵驛,上由它道以進。山穀崎嶇,邠軍迫其後,危殆者數四,僅得達山南。三月,壬午,石君涉棄鎮逃歸硃玫。
朱玫、李昌符指使山南西道節度使石君涉在險要的地方安設柵欄斷絕交通,燒毀郵傳驛站,唐僖宗一行隻好經由其他道路向前行進;高山深穀,道路崎嶇不平,朱玫的軍隊在後麵副近,險情再三出現,最後才勉強到達山南。三月,壬午(初三),石君涉放棄鎮所逃奔朱玫。
癸未,鳳翔百官蕭遘等罪狀田令孜及其黨韋昭度,請誅之。初,昭度因供奉僧澈結宦官,得為相。澈師知玄鄙澈所為,昭度每與同列詣知玄,皆拜之,知玄揖使詣澈啜茶。
癸未(初四),留在鳳翔的百官蕭遘等譴責田令孜及其黨羽韋昭度的罪行,奏請將他們斬殺。當初,韋昭度因為侍奉和尚澈而得以與宦官交結,最後當上宰相。澈的師傅知玄鄙視澈的所做所為,韋昭度每次與澈一同去知玄那裏,都向知玄行禮,而知玄卻作揖讓他們到澈那裏去喝茶。
山南西道監軍馮翊嚴遵美迎上於西縣,丙申,車駕至興元。
山南西道監軍馮翊人嚴遵美在西縣迎接唐僖宗,丙申(十七日),唐僖宗到達興元。
戊戌,以禦史大夫孔緯、翰林學士承旨、兵部尚書杜讓能並為兵部侍郎、同平章事。
戊戌(十九日),朝廷任命禦史大夫孔緯、翰林學士承旨、兵部尚書杜讓能二人同為兵部侍郎、同平章事。
保鑾都將李鋋等敗邠軍於鳳州。
保鑾都將李鋌等人在鳳州打敗朱玫的軍隊。
詔加王重榮應接糧料使,使調本道穀十五萬斛以濟國用。重榮表稱令孜未誅,不奉詔。
唐僖宗頒詔加封王重榮為應接糧料使,命令他調集本道的糧穀十五萬斛以接濟國家急用。王重榮進呈表章聲稱田令孜沒有斬除,不能奉行詔令。
以尚書左丞盧渥為戶部尚書,充山南西道留後。以嚴遵美為內樞密使,遣王建帥部兵戍三泉,晉暉及神策使張造帥四都兵屯黑水,修棧道以通往來。以建遙領壁州刺史。將帥遙領州鎮自此始。
朝廷任命尚書左丞盧渥為戶部尚書,充任山南西道留後。任命嚴遵美為內樞密使,派遣王建率領本部人馬在三泉防守,晉暉和神策軍使張造率領從駕的四都人馬駐紮黑水,修建棧道以便相互交通往來。朝廷任命王建隔地遙領壁州刺史。軍中將帥隔地兼任州鎮官職從這時開始。
陳敬瑄疑東川節度使高仁厚,欲去之。遂州刺史鄭君立起兵攻陷漢州,進向成都。敬瑄遣其將李順之逆戰,君立敗死。敬瑄又發維、茂羌軍擊仁厚,殺之。
陳敬對東川節度使高仁厚起了疑心,想除掉他。遂州刺史鄭君雄興兵攻占了漢州,向成都進發。陳敬派遣將領李順之迎戰,鄭君雄戰敗身亡。陳敬又派出維、茂兩地羌族軍隊攻打高仁厚,將高仁厚殺掉。
硃玫以田令孜在天子左右,終不可去,言於蕭遘曰:“主上播遷六年,中原將士冒矢石,百姓供饋餉,戰死餓死,什減七八,僅得複京城。天下方喜車駕還宮,主上更以勤王之功為敕使之榮,委以大權,使墮綱紀,騷擾籓鎮,召亂生禍。玫昨奉尊命來迎大駕,不蒙信察,反類脅君。吾輩報國之心極矣,戰賊之力殫矣,安能垂頭弭耳,受製於閽寺之手哉!李氏孫尚多,相公盍改圖以利社稷乎?”遘曰:“主上踐阼十餘年,無大過惡。正以令孜專權肘腋,致坐不安席,上每言之,流涕不已。近日上初無行意,令孜陳兵帳前,迫脅以行,不容俟旦。罪皆在令孜,人誰不知!足下盡心王室,正有引兵還鎮,拜表迎鑾。廢立重事,伊、霍所難,遘不敢聞命!”玫出,宣言曰:“我立李氏一王,敢異議者斬!”
朱玫因為田令孜在唐僖宗身邊,到頭來還是沒有把他除掉,就對蕭遘說:“六年來皇上流離遷徙,中原一帶的將領士卒出入於刀箭之中,老百姓供給軍糧,交戰中陣亡和饑餓致死的人,十分已去了七八,才得以收複京師。天下官民正為皇上返回長安宮殿高興,皇上卻把拯救皇室的功勞歸於宦官田令孜,將朝廷大權委任給他,致使朝綱法紀遭到踐踏,各藩鎮不進受到騷擾,召致王重榮興兵作亂惹出禍害。我昨天奉您的命令來迎接皇上,不但沒有受到信任理解,反而似乎有脅迫皇上的嫌疑。我們這些人報效國家的一片忠心最為赤誠,征討賊寇竭盡全力,現在怎能俯首貼耳,去受宦官們的控製管束!大唐皇室李氏的子孫還有許多,你為什麼不為杜稷國家的長治久安而另做圖謀呢?”蕭遘對他說:“當今皇上即位十幾年,沒有什麼大的過錯。正是因為,田令孜在皇上身邊擅攬大權,致使皇上坐立不安,皇上每當談到這些,都痛苦器流涕不止。近些天的事,皇上起初沒有意圖遷移,無奈田令孜在皇上的住所安置兵卒,強迫皇上出走,竟不容許等到天亮。一切罪過都在田令孜身上,人們有誰不知。你對皇室盡心效力,正應當帶領人馬回到鎮所,進呈表章迎接皇上。廢黜和擁立皇上事關重大,商朝伊尹放逐商王太甲、漢朝霍光廢黜昌邑王都曾感到為難,我蕭遘可不敢遵命。”朱玫出去後,公開宣告說:“我擁立大唐皇室李氏的一個王,有敢反對的人一律斬頭!”
夏,四月,壬子,玫逼鳳翔百官奉襄王煴權監軍國事,承製封拜指揮,仍遣大臣入蜀迎駕,盟百官於石鼻驛。玫使蕭遘為冊文,遘辭以文思荒落;乃使兵部侍郎判戶部鄭昌圖為之。乙卯,煴受冊,玫自兼左、右神策十軍使,帥百官奉煴還京師;以鄭昌圖同平章事、判度支、鹽鐵、戶部,各置副使,三司之事一以委焉。河中百官崔安潛等上襄王箋,賀受冊。
夏季,四月,壬子(初三),朱玫逼迫留在鳳翔的朝中百官尊奉襄王李暫且監管軍國大事,受命授任指揮各官,仍派遣大臣進入蜀地迎接車駕,在石鼻驛會盟百官。朱玫讓蕭遘撰寫擁立襄王李的冊文,蕭遘以文筆生疏思路下暢為托詞推辭了。於是朱玫委命兵部侍郎判戶部鄭昌圖起草冊文。乙卯(初六),李接受眾官擁立他的冊文,朱玫自己兼任左、右神策十軍使,率領朝中百官侍奉李返回京師長安。又任命鄭昌圖為同平章事,判度支、鹽錢、戶部事,分別設置副使,所有三司的事務都委托給他一人。留在河中府的朝中百官崔安潛等人向襄王李進呈表箋,恭賀他接受擁立。
田令孜自知不為天下所容,乃薦樞密使使楊複恭為左神策中尉、觀軍容使,自除西川監軍使,往依陳敬瑄。複恭斥令孜之黨,出王建為利州刺史,晉暉為集州刺史,張造為萬州刺史,李師泰為忠州刺史。
田令孜自己知道天下官民不會饒恕他,於是推薦樞密使楊複恭為左神策中尉、觀軍容使,自己充任西川監軍使,前去依附陳敬,楊複恭排斥田令孜的黨羽,調出王建為利州刺史,晉暉為集州刺史,張造為萬州刺史,李師泰為忠州刺史。
五月,硃玫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蕭遘為太子太保,自加侍中、諸道鹽鐵、轉運等使;加裴澈判度支,鄭昌圖判戶部;以淮南節度使高駢兼中書令,充江、淮鹽鐵、轉運等使、諸道行營兵馬都統;淮南右都押牙、和州刺史呂用之為嶺南東道節度使;大行封拜以悅籓鎮。遣吏部侍郎夏侯潭宣諭河北,戶部侍郎楊陟宣諭江、淮,諸籓鎮受其命者什六七,高駢仍奉箋勸進。
五月,朱玫委任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蕭遘為太子太保,自加侍中、諸道鹽鐵、轉運等使官職;加授裴澈判度支,鄭昌圖判戶部;委任淮南節度使高駢兼中書令,充任江淮鹽鐵、轉運等使,及諸道行營兵馬都統;任命淮南右都押牙、和州刺史呂用之為嶺南東道節度使。朱玫大行封爵拜官,目的是以此求得各藩鎮的支持。他還派遣吏部侍郎夏侯潭到河北,派戶部侍郎楊陟到江州淮,分別傳達旨意,各處藩鎮接受朱玫命令的占十分之六七,高駢因而進呈表箋勸襄王李稱帝。
呂用之建牙開幕,一與駢同;凡駢之腹心,及將校能任事者,皆逼以從己,諸所施為,不複谘稟。駢頗疑之,陰欲奪其權,而根蒂已固,無如之何。用之知之,甚懼,訪於其黨前度支巡官鄭杞、前知廬州事董瑾,杞曰:“此固為晚矣!”用之問策安出,杞曰:“曹孟德有言:‘寧我負人,無人負我。’”明日,與瑾共為書一緘授用之,其語秘,人莫有知者。
呂用之設置的官府衙署,都與高駢相同,所有高駢的親信及各將校中能夠委任的人,都逼迫他們順從自己,所做所為,不再向高駢稟告,可是呂用之已是根深蒂固,沒有辦法對付。呂用之察覺到駢有疑心,十分恐懼,便去征詢他的黨羽、以前的度支巡官鄭和以前主管廬州事宜的董瑾,鄭說:“高駢現在為時已晚了。”呂用之問鄭有什麼計策,鄭杞說:“曹操曾經有這樣的話:‘寧可我負別人,決不能讓別人負我。”第二天,鄭與董瑾共同寫了一封信給呂用之,信中所談十分秘密,人們都不知道。
蕭遘稱疾歸永樂。
蕭以身體有病為托辭回到永樂縣。
初,鳳翔節度使李昌符與硃玫同謀立襄王,既而玫自為宰相專權,昌符怒,不受其官,更通表興元。詔加昌符檢校司徒。硃玫遣其將王行瑜將邠寧、河西兵五萬追乘輿,感義節度使楊晟戰數卻,棄散關走,行瑜進屯鳳州。
當初,鳳翔節度使李昌符和朱玫共同謀劃擁立襄王李,後來朱玫自己做宰相獨攬大權;李昌符很惱怒,不接受朱玫封給他的官職,改變立場向興元唐僖宗進呈表章。唐僖宗頒詔加封李昌符為檢校司徒。朱玫派遣手下將領王行瑜帶領寧、河西軍隊五萬人追趕唐僖宗,感義節度使楊晟交戰後再三退卻,最後放棄散關逃走,王行瑜開進鳳駐紮。
是時,諸道貢賦多之長安,不之興元,從官衛士皆乏食,上涕泣,不知為計。杜讓能言於上曰:“楊複光與王重榮同破黃巢,複京城,相親善;複恭其兄也。若遣重臣往諭以大義,且致複恭之意,宜有回慮歸國之理。”上從之,遣右諫議大夫劉崇望使於河中,齎詔諭重榮,重榮既聽命,遣使表獻絹十萬匹,且請討硃玫以自贖。
當時,各道進貢納賦大多都是送往長安,而不關給唐僖宗,跟隨唐僖宗的官員和衛士都缺乏糧食,唐僖宗痛器流涕,不知如何是好。杜讓能向唐僖宗進言說:“楊複光與王重榮一同打敗黃巢,收複京師長安,彼此親近友好;楊複恭是他的哥哥。如果派遣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