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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 作者:司馬光  

後梁紀·後梁紀一

起強圉單閼,盡著雍執徐七月,凡一年有奇。
起強圉單閼,盡著雍執徐七月,凡一年有奇。

太祖神武元聖孝皇帝上開平元年(丁卯,公元九零七年)
後梁太祖開平元年(丁卯,公元907年)

春,正月,辛巳,梁王休兵於貝州。
春季,正月辛巳(初四),梁王朱全忠率兵在貝州休整。

淮南節度使兼侍中、東麵諸道行營都統弘農郡王楊渥既得江西,驕侈益甚,謂節度判官周隱曰:“君賣人國家,何麵複相見!”遂殺之。由是將佐皆不自安。
淮南節度使兼侍中、東麵諸道行營都統弘農郡王楊渥奪取江西以後,驕橫奢侈更加厲害,對節度判官周隱說:“您出賣我們的國家,有什麼臉麵再相見!”於是殺了周隱。因此屬下將佐都自感不安。

黑雲都指揮使呂師周與副指揮使綦章將兵屯上高,師周與湖南戰,屢有功,渥忌之。師周懼,謀於綦章曰:“馬公寬厚,吾欲逃死焉,可乎?”章曰:“茲事君自圖之,吾舌可斷,不敢泄!”師周遂奔湖南,章縱其孥,使逸去。師周,揚州人也。
黑雲都指揮使呂師周與副指揮使綦章率領軍隊駐紮上高。呂師周與湖南作戰,屢次立功,楊渥忌恨他。呂師周害怕,與綦章商議說:“馬殷寬厚,我想要死裏逃奔,可以嗎?”綦章說:“這件事您自己考慮,我的舌頭可以斷,但決不敢泄露!”呂師周於是投奔湖南馬殷,綦章放走他的妻子兒女讓他們逃走。呂師周是揚州人。

渥居喪,晝夜酣飲作樂,然十圍之燭以擊球,一燭費錢數萬。或單騎出遊,從者奔走道路,不知所之。左、右牙指揮使張顥、徐溫泣諫,渥怒曰:“汝謂我不才,何不殺我自為之!”二人懼。渥選壯士,號“東院馬軍”,廣署親信為將吏;所署者恃勢驕橫,陵蔑勳舊。顥、溫潛謀作亂。渥父行密之世,有親軍數千,營於牙城之內,渥遷出於外,以其地為射場,顥、溫由是無所憚。渥之鎮宣州也,命指揮使硃思勍、範思從、陳璠將親兵三千;及嗣位,召歸廣陵。顥、溫使三將從秦裴擊江西,因戍洪州,誣以謀叛,命別將陳祐往誅之。祐間道兼行,六日至洪州,微服懷短兵徑入秦裴帳中,裴大驚,祐告之故,乃召思勍等飲酒,祐數思勍等罪,執而斬之。渥聞三將死,益忌顥、溫,欲誅之。丙戍,渥晨視事,顥、溫帥牙兵二百,露刃直入庭中,渥曰:“爾思欲殺我邪?”對曰,“非敢然也,欲誅王左右亂政者耳!”因數渥所親信十餘人之罪,曳下,以鐵楇擊殺之,謂之“兵諫”。諸將不與之同者,顥、溫稍以法誅之,於是軍政悉歸二人,渥不能製。
楊渥服喪期間日夜飲酒,點燃粗大圍的蠟燭來擊球,一支蠟燭費錢數萬。有時單獨騎馬外出遊玩,隨從的人在道路奔走,不知他到哪裏去了。左、右牙指揮使張顥、徐溫哭著勸諫,楊渥勃然大怒說:“你們認為我沒有才能,為什麼不殺死我自己當節度使!”張顥、徐溫二人非常懼怕。楊渥挑選壯士,號稱“東院馬軍”,廣泛安置親信為將領官吏;所任命的人仗勢驕傲專橫,欺淩蔑視功臣舊人。張顥、徐溫暗中謀劃發動叛亂。楊渥父親楊行密在世的時候,有數千名親軍駐紮在節度使所居的牙城之內,楊渥把他們遷出在外,用騰出的空地作為騎射的場地,張顥、徐溫因此沒有忌憚了。楊渥鎮守宣州的時候,命令指揮使朱思、範思從、陳率領親兵三千人;等到繼位以後,召回廣陵。張顥、徐溫讓朱思等三位將領跟隨秦裴攻打江西,因此防守洪州,又誣陷三將圖謀叛變,派別將陳前去殺他們。陳從偏僻小路兼程前進,六天到達洪州,穿著平民衣服、懷揣短兵器直接進入秦裴帳中。秦裴大驚,陳告訴他緣故,於是召朱思等飲酒,陳數說朱思等的罪狀,把他逮捕斬首。楊渥聽說三將被殺,更加忌恨張顥、徐溫,想要殺死他們。丙戌(初九),楊渥早晨處理事務,張顥、徐溫率領二百牙兵,手執刀劍直入庭中,楊渥說:“你們真的要殺我嗎?”張顥、徐溫回答說:“不敢這樣做,想要殺您左右擾亂政事的人罷了!”於是數說楊渥的親信十餘人的罪狀,拖下去,用鐵打死。稱之為“兵諫”。諸將當中不與張顥、徐溫同心合力的,二人逐漸設法將其處死,於是軍政大權全歸二人,楊渥不能控製。

初,梁王以河北諸鎮皆服,唯幽、滄未下,故大舉伐之,欲以堅諸鎮之心,既而潞州內叛,王燒營而還,威望大沮。恐中外因此離心,欲速受禪以鎮之。丁亥,王入館於魏,有疾,臥府中,魏博節度使羅紹威恐王襲之,入見王曰:“今四方稱兵為王患者,皆以翼戴唐室為名,王不如早滅唐以絕人望。”王雖不許而心德之,乃亟歸。壬寅,至大梁。甲辰,唐昭宣帝遣禦史大夫薛貽矩至大梁勞王,貽矩請以臣禮見,王揖之升階,貽矩曰:“殿下功德在人,三靈改卜,皇帝方行舜、禹之事,臣安敢違!”乃北麵拜舞於庭。王側身避之。貽矩還,言於帝曰:“元帥有受禪之意矣!”帝乃下詔,以二月禪位於梁,又遣宰相以書諭王;王辭。
當初,梁王朱全忠因河北各藩鎮全都歸服,隻有幽州劉仁恭、滄州劉守文父子沒有攻下,所以大舉討伐他們,想要藉以堅定各藩鎮的歸服之心。不久,潞州內部叛變,朱全忠燒毀營寨而返回,威望大受損害。朱全忠恐怕內外因此離心離德,想要迅速接受唐昭宣帝禪讓來鎮懾他們。丁亥(初十),朱全忠進入魏州,患病,躺在節度使府中。魏博節度使羅紹威擔心朱全忠襲擊自己,進見朱全忠說:“現在四方發兵成為您禍患的人,都以擁戴唐室為名義,您不如先滅唐室來斷絕眾望。”朱全忠雖然沒有應允,心裏卻感激他,於是急忙起程回歸。壬寅(二十五日),到達大梁。甲辰(二十七日),唐昭宣帝派遣禦史大夫薛貽矩到大梁慰勞朱全忠,薛貽矩請以臣子見君之禮請見,朱全忠拱手作揖讓他登階而上,薛貽矩說:“殿下的功業德行都在人們心裏,天、地、人三靈已經另選新君,皇帝正要舉行舜、禹禪讓事宜,我怎麼敢違抗!”於是,麵朝北在廳堂行朝拜皇帝之禮。朱全忠側身避開。薛貽矩回到東都洛陽,對唐昭宣帝說:“元帥有接受禪讓帝位的意思了!”唐昭宣帝於是頒下詔書,在二月讓位給梁王朱全忠。又派遣宰相拿著書信告訴朱全忠;朱全忠推辭。

河東兵猶屯長孑,欲窺澤州。王命保平節度使康懷貞悉發京兆,同華之兵屯晉州以備之。
河東李克用的軍隊仍然駐紮長子,想要南下窺伺澤州。梁王朱全忠命令保平節度使康懷貞全部征發京兆、同華的軍隊駐紮晉州來防禦守備。

二月,唐大臣共奏請昭宣帝遜位。壬子,詔宰相帥百官箋詣元帥府勸進,王遣使卻之。於是朝臣、籓鎮,乃至湖南、嶺南上箋勸進者相繼。
二月,唐大臣共同奏請昭宣帝退位。壬子(初五),詔令宰相率領百官前往元帥府勸即帝位,朱全忠派遣使者到洛陽推卻不受。於是,朝中大臣、藩鎮乃至湖南、嶺南呈進奏箋勸朱全忠即帝位的接連不斷。

三月,癸未,王以亳州刺史李思安為北路行軍都統,將兵擊幽州。
三月癸未(初六),梁王朱全忠任命毫州刺使李思安為北路行軍都統,率領軍隊攻擊幽州。

庚寅,唐昭宣帝詔薛貽矩再詣大梁諭禪位之意,又詔禮部尚書蘇循齎百官詣大梁。
庚寅(十三日),唐昭宣帝詔命薛貽矩再往大梁告知禪讓帝位的意願,又詔命禮部尚書蘇循攜帶文武百官的奏箋前往大梁。

鎮海、鎮東節度使吳王錢鏐遣其子傳鐐、傳瓘討盧佶於溫州。
鎮海、鎮東節度使吳王錢派遣他的兒子錢傳、錢傳率領軍隊到溫州討伐盧佶。

甲辰,唐昭宣帝降禦劄禪位於梁。以攝中書令張文蔚為冊禮使,禮部尚書蘇循副之;攝侍中楊涉為押傳國寶使,翰林學士張策副之;禦史大夫薛貽矩為押金寶使,尚書左丞趙光逢副之;帥百官備法駕詣大梁。楊涉子直史館凝式言於涉曰:“大人為唐宰相,而國家至此,不可謂之無過。況手持天子璽綬與人,雖保富貴,奈千載何!盍辭之!”涉大駭曰:“汝滅吾族!”神色為之不寧者數日。策,敦煌人。光逢,隱之子也。
甲辰(二十七日),唐昭宣帝頒下詔書讓位給梁王。任命代理中書令的張文蔚為冊禮使、禮部尚書蘇循為副使,代理侍中楊涉為押傳國寶使、翰林院學士張策為副使,禦史大夫薛貽矩為押金寶使、尚書左丞趙光逢為副使,率領文武百官準備皇帝車駕儀仗前往大梁。楊涉的兒子直史館楊凝式對楊涉說:“大人為唐朝宰相,國家到了這個地步,不能說沒有過錯。況且親手拿著天子的印璽組綬送給別人,雖然保住了榮華富貴,千年以後怎麼說?何不辭職!”楊涉聽了大驚說:“你想要滅我全族!”為此好幾天神色不安。張策是郭煌人。趙光逢是趙隱的兒子。

盧龍節度使劉仁恭,驕侈貪暴,常慮幽州城不固,築館於大安山,曰:“此山四麵懸絕,可以少製眾。”其棟宇壯麗,擬於帝者。選美女實其中。與方士煉丹藥,求不死。悉斂境內錢,瘞於山顛;令民間用堇泥為錢。又禁江南茶商無得入境,自采山中草木為茶,鬻之。
盧龍節度使劉仁恭,驕橫奢侈,貪婪凶殘,經常顧慮幽州城垣不堅固,在大安山上建築館舍,說:“這山四麵懸崖絕壁,可以少製眾。”館舍的房屋雄壯美麗,與皇帝的宮殿相匹。選美女住在裏麵。與方士煉丹藥,尋求長生不死。聚斂境內全部的錢,埋藏在山頂上,讓民間用粘土作錢使用,又禁止江南茶商入境,自采山中草木做茶,賣給民間百姓。

仁恭有愛妾羅氏,其子守光通焉。仁恭杖守光而斥之,不以為子數。李思安引兵入其境,所過焚蕩無餘。夏,四月,己酉,直抵幽州城下。仁恭猶在大安山。城中無備,幾至不守。守光自外引兵入,登城拒守;又出兵與思安戰,思安敗退。守光遂自稱節度使,命部將李小喜、元行欽將兵攻大安山。仁恭遣兵拒戰,為小喜所敗。虜仁恭以歸,囚於別室。仁恭將佐及左右,凡守光素所惡者皆殺之。銀胡錄都指揮使王思同帥部兵三千,山後八安巡檢使李承約帥部兵二千奔河東,守光弟守奇奔契丹,未幾,亦奔河東,河東節度使晉王克用以承約為匡霸指揮使,思同為飛騰指揮使。思同母,仁恭之女也。
劉仁恭有愛妾羅氏,他的兒子劉守光與她私通。劉仁恭杖責劉守光並把他趕走,不把他排在兒子之列。李思安率兵進入劉仁恭的境內,經過的地方焚燒毀壞沒有剩餘。夏季,四月己酉(初三),直抵幽州城下。劉仁恭還在大安山,城中沒有防備,幾乎失守。劉守光從外麵帶兵進入,登城抵禦防守;又出兵與李思安作戰,李思安被打敗退走。劉守光於是自稱節度使,令部將李小喜、元行欽率兵攻打大安山。劉仁恭派遣軍隊抵抗,被李小喜打敗。李小喜俘虜了劉仁恭把他帶回幽州,囚禁在另外的屋子裏。劉仁恭的將佐及左右親信,凡是劉守光厭惡的全都殺死。銀胡都指揮使王思同率領所部士兵三千,山後八軍巡檢使軍李承約率領所部士兵二千,投奔河東;劉守光的弟弟劉守奇投奔契丹,不久,也投奔了河東。河東節度使晉王李克用以李承約任匡霸指揮使,王思同任飛騰指揮使。王思同的母親是劉仁恭的女兒。

庚戌,梁王始禦金祥殿,受百官稱臣,下書稱教令,自稱曰寡人。辛亥,令諸箋、表、簿、籍皆去唐年號,但稱月、日。丙辰,張文蔚等至大梁。
庚戌(初四),梁王朱全忠開始登金祥殿,接受唐室文武百官稱臣,下行文書稱教令,自稱寡人。辛亥(初五),命令各種箋、表、簿、籍都去掉唐朝年號,隻稱月、日。丙辰(初十),張文蔚等到達大梁。

盧佶聞錢傳鐐等將至,將水軍拒之於青澳。錢傳瓘曰:“佶之精兵盡在於此,不可與戰。”乃自安固舍舟,間道襲溫州。戊午,溫州潰,擒佶斬之。吳王鏐以都監使吳璋為溫州製置使,命傳瓘等移兵討盧約於處州。
溫州盧佶聽說錢傳等將要到達,率領水軍在青澳抵抗。錢傳說:“盧佶的精銳部隊都在這裏,不能與他們作戰。”於是自安固棄舟登岸,抄小路襲擊溫州。戊午(十二日),溫州軍隊逃散,擒住盧佶斬首。吳王錢任命都監使吳璋為溫州製置使,命令錢傳等率領軍隊轉移到處州討伐盧約。

壬戌,梁王更名晃。王兄全昱聞王將即帝位,謂王曰:“硃三,爾可作天子乎!”
壬戌(十六日),梁王朱全忠更名為晃。朱全忠的哥哥朱全昱聽說朱全忠將要即皇帝位,對他說:“朱三,你可以作天子嗎?”

甲子,張文蔚、楊涉乘輅自上源驛從冊寶,諸司各備儀衛鹵簿前導,百官從其後,至金祥殿前陳之。王被兗冕,即皇帝位。張文蔚、蘇循奉冊升殿進讀,楊涉、張策、薛貽矩、趙光逢以次奉寶升殿,讀已,降,帥百官舞蹈稱賀。帝遂與文蔚等宴於玄德殿。帝舉酒曰:“朕輔政未久,此皆諸公推戴之力。”文蔚等皆慚懼,俯伏不能對,獨蘇循、薛貽矩及刑部尚書張禕盛稱帝功德宜應天順人。帝複與宗戚飲博於宮中,酒酣,硃全昱忽以投瓊擊盆中迸散,睨帝曰:“硃三,汝本碭山一民也,從黃巢為盜,天子用汝為四鎮節度使,富貴極矣!奈何一旦滅唐家三百年社稷,自稱帝王!行當族滅,奚以博為!”帝不懌而罷。乙醜,命有司告天地、宗廟、社稷。丁卯,遣使宣諭州、鎮。戊辰,大赦,改元,國號大梁。奉唐昭宣帝為濟陰王,皆如前代故事,唐中外舊臣官爵並如故。以汴州為開封府,命曰東都;以故東都為西都;廢故西京,以京兆府為大安府,置佑國軍於大安府,更名魏博曰天雄軍。遷濟陰王於曹州,栫之以棘,使甲士守之。
甲子(十八日),張文蔚、楊涉乘大車自上源驛隨從冊寶,諸司各備陳儀仗、衛士、車駕在前導引,唐朝的文武百官隨後,到金祥殿前排列。梁王朱全忠身披袞袍,頭戴冠冕,即皇帝位。張文蔚、蘇循捧著冊文登殿,進讀冊文,楊涉、張策、薛貽矩、趙光逢依次捧著印璽登殿,讀完冊文,下殿,率領文武百官跪拜稱頌慶賀。後梁太祖朱晃於是同張蔚等在玄德殿宴飲。後梁太祖舉酒說:“朕輔佐朝政不久,這都是諸公擁護愛戴之力。”張文蔚等慚愧惶懼,俯伏在地,不能回答,隻有蘇循、薛貽矩及刑部尚書張盛稱後梁太祖的功業德行,需要順應天命、人心稱帝。後梁太祖又與同宗親屬在宮中宴飲戲博,酒喝得正暢快,朱全昱忽然用骰子向盆中擊去而迸碎四散,斜視著太祖說:“朱三,你本來是碭山的一介平民,跟隨黃巢做強盜,天子用你任四鎮節度使,富貴極了,為什麼突然滅了唐朝三百年的國家,自稱帝王,將要全族被殺,還玩了什麼博戲!”太祖不高興而散場。乙醜(十九日),後梁太祖命有關官吏祭祀天地、宗廟、社稷。丁卯(二十一日),派遣使者向各地州、鎮宣布受禪稱帝。戊辰(二十二日),大赦天下,改年號為開平,國號大梁。尊奉唐昭宣帝為濟陰王,都如前代的成例;唐內外舊臣的官職爵位同過去一樣。以汴州為開封府,命名為東都;以故東都洛陽為西都;廢故西京長安,以京兆府為大安府,在大安府設置佑國軍。改魏博名為天雄軍。遷濟陰王李到曹州,用荊棘圈圍,派披甲的士兵守衛。

辛未,以武安節度使馬殷為楚王。
辛未(二十五日),後梁太祖封武安節度使馬殷為楚王。

以宣武掌書記、太府卿敬翔知崇政院事,以備顧問,參謀議,於禁中承上旨,宣於宰相而行之。宰相非進對時有所奏請及已受旨應複請者,皆具記事因崇政院以聞,得旨則複宣於宰相。翔為人沉深,有智略,在幕府三十餘年,軍謀、民政,帝一以委之。翔盡心勤勞,晝夜不寐,自言惟馬上乃得休息,帝性暴戾難近,人莫能測,惟翔能識其意趣。或有所不可,翔未嚐顯言,但微示持疑;帝意已悟,多為之改易。禪代之際,翔謀居多。
後梁太祖以宣武掌書記、太府卿敬翔主管崇政院事務,以備顧問,參與謀劃計議,在宮內承受皇上諭旨,傳達給宰相執行。宰相不是進宮奏對的時候有所奏請以及已經受旨應該再行請示的,都詳細記事,通過崇政院奏報,敬翔得旨後再傳達給宰相。敬翔為人沉著內向,有才智謀略,在幕府三十餘年,軍事計劃、民事政務,太祖一切都委任他辦理。敬翔盡心勤勞,白天晚上很少睡覺,自己說隻有在馬上才能休息。太祖性情殘暴乖戾,難於接近,別人不能猜測,隻有敬翔能夠知道他的思想旨趣。有時有不能辦的事情,敬翔未曾明顯說出,隻是稍微表示疑難,梁太祖已經理解,多數為此改變。憚讓取代之際,敬翔的謀劃居多。

追尊皇高祖考、妣以來皆為帝、後,皇考誠為烈祖文穆皇帝。妣王氏為文惠皇後。
後梁太祖追尊高祖父、母以來都為帝、後;父親朱誠為烈祖文穆皇帝,母王氏為文惠皇後。

初,帝為四鎮節度使,凡倉庫之籍,置建昌院以領之;至是,以養子宣武節度副使友文為開封尹、判院事,掌凡國之金穀。友文本康氏之子也。
當初,後梁太祖任四鎮節度使,凡是倉庫的簿籍文書,設置建昌院來管理。稱帝以後,以養子宣武節度副使朱友文擔任開封尹、判建昌院事,掌管全國的錢財糧食。朱友文本來是康氏的兒子。

乙亥,下製削奪李克用官爵。是時,惟河東、鳳翔、淮南稱“天祐”,西川稱“天複”年號。餘皆稟梁正朔,稱臣奉貢。蜀王與弘農王移檄諸道,雲欲與岐王、晉王會兵興複唐室,卒無應者。蜀王乃謀稱帝,下教諭統內吏民;又遺晉王書雲:“請各帝一方,俟硃溫既平,乃訪唐宗室立之,退歸籓服。”晉王複書不許,曰:“誓於此生靡敢失節。”
乙亥(二十九日),下令削奪李克用的官職爵位。這時,隻有河東、鳳翔、淮南稱天年號,西川稱天複年號,其餘各鎮都接受後梁的年號,向後梁稱臣納貢。蜀王王建與弘農王楊渥移送檄文給諸道,說要與岐王李茂貞、晉王李克用合兵興複唐室,結果沒有響應的。王建於是計劃稱帝的,下令告訴轄區內的官吏百九,又送書信晉王李克用說:“請各稱帝一方,等到朱溫平定以後,就尋訪唐皇宗室的人立他為皇帝,我們再恢複藩鎮之職。”晉王李克用回信不讚成,說:“發誓在這一生不敢喪失臣節。”

唐末之誅宦官也,詔書至河東,晉王匿監軍張承業於斛律寺,斬罪人以應詔。至是,複以為監軍,待之加厚,承業亦為之竭力。
唐末誅殺宦官的時候,詔書傳到河東,晉王李克用把監軍張承業藏在斛律寺,斬了一個罪犯來應付詔旨。到這個時候,又以張承業任監軍,待他更加憂厚,張承業也為李克用竭盡心力。

岐王治軍甚寬,待士卒簡易。有告部將苻昭反者,岐王直詣其家,悉去左右,熟寢經宿而還;由是眾心悅服。然禦軍無紀律。及聞唐亡,以兵羸地蹙,不敢稱帝,但開岐王府,置百官,名其所居為宮殿,妻稱皇後,將吏上書稱箋表,鞭、扇、號令多擬帝者。
岐王李茂貞治軍很寬鬆,對待兵士平易坦率。有人告發部將符昭謀反,岐王李茂貞特意前往符昭家裏,讓左右的人全部離開,自己在符昭家裏熟睡一夜而回去,所以眾人心悅誠服。但他統率軍隊卻沒有紀律。聽說唐室滅亡,由於兵士衰弱,地盤狹小,不敢自稱皇帝,隻是擴大岐王府,設置文武百官,把居住的房全稱為宮殿,妻稱為皇後,將領官吏上書稱為箋表,鳴鞭、持扇、號令多數模仿皇帝。

鎮海節度判官羅隱說吳王鏐興兵討梁,曰:“縱無成功,猶可退保杭、越,自為東帝;奈何交臂事賊,為終古之羞乎!”鏐始以隱為不遇於唐,必有怨心,及聞其言,雖不能用,心甚義之。
鎮海節度使判官羅隱勸說吳王錢討伐梁,說:“縱然不能成功,尚且可以退保杭州、越州,自己在東邊稱帝,怎麼能拱手侍奉盜賊,成為永遠的恥辱呢!”錢開始以為羅隱在唐沒得到重用,一定心有怨恨,等到聽了他的話,雖然不能采用,心裏很讚許他堅持正義。

五月,丁醜朔,以禦史大夫薛貽矩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五月,丁醜朔(初一),後梁太祖任禦史大夫薛貽矩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加武順軍節度使趙王王鎔寧太師,天雄節度使鄴王羅紹威守太傅,義武節度使王處直兼侍中。
後梁太祖加授武順節度使趙王王熔守大師,天雄節度使鄴王羅紹威守太傅,義武節度使王處直兼侍中。

契丹遣其臣袍笏梅老來通好,帝遣太府少卿高頎報之。初,契丹有八部,部各有大人,相與約,推一人為王,建旗鼓以號令諸部,每三年則以次相代。鹹通末,有習爾者為王,土宇始大。其後欽德為王,乘中原多故,時入盜邊。及阿保機為王,尤雄勇,五姓奚及七姓室韋、達靼鹹役屬之。阿保機姓邪律氏,恃其強,不肯受代。久之,阿保機擊黃頭室韋還,七部劫之於境上,求如約。阿保機不得已,傳旗鼓,且曰:“我為王九年,得漢人多,請帥種落居古漢城,與漢人守之,別自為一部。”七部許之。漢城者,故後魏滑鹽縣也。地宜五穀,有鹽池之利。其後阿保機稍以兵擊滅七部,複並為一國。又北侵室韋、女真,西取突闕故地,擊奚,滅之,複立奚王而使契丹監其兵,東北諸夷皆畏服之。是歲,阿保機帥眾三十萬寇雲州,晉王與之連和,麵會東城,約為兄弟,延之帳中,縱酒,握手盡歡,約以今冬共擊梁。或勸晉王:“因其來,可擒也,”王曰:“仇敵未滅而失信夷狄,自亡之道也。”阿保機留旬日乃去,晉王贈以金繒數萬。阿保機留馬三千匹,雜畜萬計以酬之。阿保機既歸而背盟,更附於梁,晉王由是而恨之。
契丹派遣使臣袍笏梅老到大梁互通友好,後梁太祖派遣太府少卿高頎回府。起初,契丹有八部,每部各有大人,共同約定,推舉一人為王,建置旗鼓以號令各部,每三年就依次相代。鹹通末年,有名叫習爾的為王,疆土開始擴大。其後欽德為王,趁著中原多難,時常入侵中原邊境搶劫。等到阿保機為王,尤其威武勇敢,五姓奚及七姓室韋、達靼都附屬於他。阿保機姓邪律氏,仗恃自己強大,不肯在三年任滿的時候接受替代。過了很久,阿保機攻打黃頭室韋回來,其他七部在邊界上脅迫他,要求遵守三年一換王的約定。阿保機無可奈何,隻得傳與旗鼓,並且說:“我為王九年,得到漢人很多,請率領同種部落在古漢城居住,與漢人共同守護,另外自為一部。”七部應允了他。漢城是原來的後魏滑鹽縣。土地適宜五穀生長,有鹽池之利。後來阿保機逐漸發兵滅亡其他七部,合並成為一國。阿保機又北侵室韋、女真,西取突厥舊地,攻打、滅亡五姓奚,後來又立奚王而讓契丹監督他的軍隊。東北各夷族都敬畏服從他。這一年,阿保機率領部眾三十萬侵犯雲州,晉王李克用與他和好,在雲州東城會麵,相約為兄弟,延請到帳中,縱情飲酒,握手盡歡,相約在當年冬天共同攻梁。有人勸晉王說:“趁著阿保機前來,可以擒住他。”晉王說:“仇敵朱全忠沒有消滅,卻對夷狄失信,是自取滅亡之道啊。”阿保機留住十天才離開雲州,晉王贈送給他金繒數。阿保機留下馬三千匹,各種牲畜數以萬計,用來酬謝晉王。阿保機回去以後就背叛了盟約,又歸附了後梁,晉王李克用因此怨恨阿保機。

己卯,以河南尹兼河陽節度使張全義為魏王;鎮海、鎮東節度使吳王錢鏐為吳越王;加清海節度使劉隱、威武節度使王審知兼侍中,乃以隱為大彭王。
已卯(初三),後梁太祖進封河南尹兼河陽節度使張全義為魏王,鎮海、鎮東節度使吳王錢為吳越王,加授清海節度使劉隱、威武節度使王審知兼侍中,並以劉隱為大彭王。

癸未,以權知荊南留後高季昌為節度使。荊南舊統八州,乾符以來,寇亂相繼,諸州皆為鄰道所據,獨餘江陵。季昌到官,城邑殘毀,戶口雕耗。季昌安集流散,民皆複業。
癸未(初七),後梁太祖任命暫時代理荊南留後的高季昌為荊南節度使。荊南過去統轄荊、歸、硤、、忠、萬、澧、朗八州,唐僖宗乾符年間以來,外寇內亂一個接一個,諸州都被相鄰各道占據,隻剩下了江陵。高季昌到任,城邑殘破毀壞,戶口零落減損。高季昌安頓撫恤流散的人,百姓全都恢複了常業。

乙酉,立皇兄全昱為廣王,子友文為博王,友珪為郢王,友璋為福王,友貞為均王,友雍為賀王,友徽為建王。
乙酉(初九),後梁太祖封立他的哥哥朱全昱為廣王,兒子友文為博王、友為郢王、友璋為福王、友貞為均王、友雍為賀王、友徽為建王。

辛卯,以東都舊第為建昌宮,改判建昌院事為建昌宮使。
辛卯(十五日),後梁太祖以東都故居為建昌宮,將判建昌院事改為建昌宮使。

壬辰,命保平節度使康懷貞將兵八萬會魏博兵攻潞州。
壬辰(十六日),後梁太祖命令保平節度使康懷貞率領八萬大軍,會同魏博軍隊攻打潞州。

甲午,詔廢樞密院,其職事皆入於崇政院,以知院事敬翔為院使。
甲午(十八日),後梁太祖詔令撤消樞密院,它的職掌事務全都歸入崇政院,任命知院事敬翔為院使。

禮部尚書蘇循及其子起居郎楷自謂有功於梁,當不次擢用;循朝夕望為相,帝薄其為人,敬翔及殿中監李振亦鄙之。翔言於帝曰:“蘇循,唐之鴟梟,賣國求利,不可以立於惟新之朝。”戊戍,詔循及刑部尚書張禕等十五人並勒致仕,楷斥歸田裏。循父子乃之河中依硃友謙。
禮部尚書蘇循及他的兒子起居郎蘇楷自認為對後梁有功勞,應當不按尋常的次序升用。蘇循日夜盼著做宰相。後梁太祖輕視他的為人,敬翔及殿中監李振也瞧不起他。敬翔對太祖說:“蘇循是唐朝如同鴟梟一樣的奸邪小人,出賣國家,貪求私利,不可以立於新的朝廷。”戊戌(二十二日),詔令蘇循及刑部尚書張等十五人一並強迫退休,蘇楷驅逐回鄉。蘇循父子於是往河中依附朱友謙。

盧約以處州降吳越。
盧約以處州投降吳越王錢。

弘農王以鄂嶽觀察使劉存為西南麵都招討使,嶽州刺史陳知新為嶽州團練使,廬州觀察使劉威為應援使,別將許玄應為監軍,將水軍三萬以擊楚。楚王馬殷甚懼,靜江軍使楊定真賀曰:“我軍勝矣!”殷問其故,定真曰:“夫戰懼則勝,驕則敗。今淮南兵直趨吾城,是驕而輕敵也;而王有懼色,吾是以知其必勝也。”殷命在城都指揮使秦彥暉將水軍三萬浮江而下,水軍副指揮使黃璠帥戰艦三百屯瀏陽口。六月,存等遇大雨,引兵還至越堤北,彥暉追之。存數戰不利,乃遺殷書詐降。彥暉使謂殷曰:“此必詐也,勿受!”存與彥暉夾水而陣,存遙呼曰:“殺降不祥,公獨不為子孫計耶!”彥暉曰:“賊入吾境而不擊,奚顧子孫!”鼓噪而進。存等走,黃璠自瀏陽引兵絕江,與彥暉合擊,大破之,執存及知新,裨將死者百餘人,士卒死者以萬數,獲戰艦八百艘。威以餘眾遁歸,彥暉遂拔嶽州。殷釋存、知新之縛,慰諭之。二人皆罵曰:“丈夫以死報主,肯事賊乎!”遂斬之。許玄應,弘農王之腹心也,常預政事,張顥、徐溫因其敗,收斬之。
弘農王楊渥任用鄂嶽觀察使劉存為西南麵都招討使,嶽州刺史陳知新為嶽州團練使,廬州觀察使劉威為應援使,別將許玄應為監軍,率領三萬水軍攻楚。楚王馬殷非常害怕,靜江軍使楊定真慶賀說:“我軍勝利了!”馬殷問是什麼緣故,楊定真說:“打仗知道害怕就會勝利,驕傲就會失敗。現在淮南軍隊直奔我城,是驕傲輕敵的表現。可是大王您有害怕的神色,我因此知道您一定勝利。”馬殷命在城都指揮使秦彥暉率領水軍三萬順湘江漂浮而下,水軍副指揮使黃率戰艦三百條駐守瀏陽口。六月,劉存等遇大雨,帶兵回到越堤北邊,秦彥暉追趕他們。劉存屢戰失利,於是送書信給馬殷假裝投降。秦彥暉派人對馬殷說:“這一定是詐降,不要接受!”劉存與秦彥暉夾水列陣,劉存遙呼說:“殺戮投降的人不吉祥,您難道不為子孫考慮嗎!”秦彥暉說:“賊寇侵入我境卻不攻擊,怎麼顧及子孫!”擂鼓呐喊而前進。劉存等退走,黃自瀏陽帶兵橫渡湘江,與秦彥暉合擊,把淮南軍隊打得大敗,生擒劉存及陳知新,殺死裨將一百餘人,死的士卒以萬計,繳獲戰艦八百艘。劉威帶著剩下的兵眾逃回,秦彥暉於是奪取了嶽州。馬殷解開捆綁劉存、陳知新的繩索,安慰勸解他們。二人都大罵說:“大丈夫以死報答主人,豈肯事奉賊子嗎!”於是把他們斬了。許玄應是弘農王楊渥的心腹親信,經常參與政事,張顥、徐溫因為他戰敗,把他拘捕斬了。

楚王殷遣兵會吉州刺史彭玕攻洪州,不克。
楚王馬殷派遣軍隊會同吉州刺史彭攻打洪州,沒有攻克。

康懷貞至潞州,晉昭義節度使李嗣昭、副使李嗣弼閉城拒守。懷貞晝夜攻之,半月不克,乃築壘穿蚰蜓塹而守之,內外斷絕。晉王以蕃、漢都指揮使周德威為行營都指揮使,帥馬軍都指揮使李嗣本、馬步都虞候李存璋、先鋒指揮使史建瑭、鐵林都指揮使安元信、橫衝指揮使李嗣源、騎將安金全救潞州。嗣弼,克修之子;嗣本,本姓張;建瑭,敬思之子;金全,代北人也。
保平節度使康懷貞率兵到達潞州,晉昭義節度使李嗣昭、副使李嗣弼閉城拒守。康懷貞日夜攻打,半月沒有攻下,於是挖築垣牆並穿通如同蚰蜒行地形狀的壕溝,日夜守護,使城內外隔絕。晉王李克用任命蕃、漢都指揮使周德威為行營都指揮使,率馬軍都指揮使李嗣本、馬步都虞候李存璋、先鋒指揮使史建瑭、鐵林都指揮使安元信、橫衝指揮使李嗣源、騎將安金全,救援潞州。李嗣弼是李克修的兒子;李嗣本,本姓張;史建瑭是史敬思的兒子;安金全是代北人。

晉兵攻澤州,帝遣左神勇軍使範居實將兵救之。
晉兵攻澤州,後梁太祖派遣左神勇軍使範居實率兵救援。

甲寅,以平盧節度使韓建守司徒、同平章事。
甲寅(初九),後梁太祖任命平盧節度使韓建守為司徒、同平章事。

武貞節度使雷彥恭會楚兵攻江陵,荊南節度使高季昌引兵屯公安,絕其糧道;彥恭敗,楚兵亦走。
武貞節度使雷彥恭會同楚兵進攻江陵,荊南節度使高季昌率失駐紮公安,斷絕他們的糧道。雷彥恭被打敗,楚兵也退走了。

劉守光既囚其父,自稱盧龍留後,遣使請命。秋,七月,甲午,以守光為盧龍節度使、同平章事。
劉守光囚禁他的父親劉仁恭以後,自稱盧龍留後,派遣使者請求任命。秋季,七月甲午(十九日),後梁太祖任命劉守光為盧龍節度使、同平章事。

靜海節度使曲裕卒,丙申,以其子權知留後顥為節度使。
靜海節度使曲裕去世。丙申(二十一日),後梁太祖任命他的兒子權知留後曲顥為靜海節度使。

雷彥恭攻嶽州,不克。
武貞節度使雷彥恭攻打嶽州,沒有攻克。

八月,丙午,賜河南尹張全義名宗奭。
八月丙午(初一),後梁太祖賜河南尹張全義名宗。

辛亥,以吳越王鏐兼淮南節度使,楚王殷兼武昌節度使,各充本道招討製置使。
辛亥(初六),後梁太祖任命吳越王錢兼淮南節度使、楚王馬殷兼武昌節度使,各充本道招討製置使。

晉周德威壁於高河,康懷貞遣親騎都頭秦武將兵擊之,武敗。
晉周德威在高河紮營,康懷貞派遣親騎都頭秦武率兵攻擊,秦武戰敗。

丁已,帝以亳州刺史李思安代懷貞為潞州行營都統,黜懷貞為行營都虞候。思安將河北兵西上,至潞州城下,更築重城,內以防奔突,外以拒援兵,謂之夾寨。調山東民饋軍糧,德威日以輕騎抄之,思安乃自東南山口築甬道,屬於夾寨。德威與諸將互往攻之,排牆填塹,一晝夜間數十發,梁兵疲於奔命。夾寨中出芻牧者,德威輒抄之,於是梁兵閉壁不出。
丁巳(十二日),後梁太祖任命亳州刺史李思安代康懷貞為潞州行營都統,貶康懷貞為行營都虞候。李思安率領河北軍隊西上,到達潞州城下,又修築二重城垣,內防奔突,外拒援兵,叫作夾寨。調發山東百姓輸送軍糧,周德威天天派出輕騎兵抄劫,李思安於是從東南山口修築甬道,與夾寨連接。周德威與各位將領交替前去攻擊,推倒垣牆,填平壕溝,一晝夜間出數十次,後梁兵防備不暇,疲於奔命。夾寨中有出來割草放牧的,周德威就抄劫他們,於是後梁兵緊閉營壘不出。

九月,雷彥恭攻涔陽、公安,高季昌擊敗之。彥恭貪殘類其父,專以焚掠為事,荊、湖間常被其患;又附於淮南。丙申,詔削彥恭官爵,命季昌與楚王殷討之。
九月,武貞節度使雷彥恭進攻涔陽、公安,荊南節度使高季昌把他打敗。雷彥恭貪婪殘暴像他的父親雷滿,專以焚燒搶掠為事業,荊、湖間經常受他禍害;又依附於淮南。丙申(二十二日),後梁太祖詔令削奪雷彥恭的官爵,命令高季昌會同楚王馬殷討伐他。

蜀王會將佐議稱帝,皆曰:“大王雖忠於唐,唐已亡矣,此所謂‘天與不取’者也。”馮涓獨獻議,請,以蜀王稱製,曰:“朝興則未爽稱臣,賊在則不同為惡。”王不從,涓杜門不出。王用安撫副使、掌書記韋莊之謀,帥吏民哭三日;己亥,即皇帝位,國號大蜀。辛醜,以前東川節度使兼侍中王宗佶為中書令,韋莊為左散騎常侍、判中書門下事,閬州防禦使唐道襲為內樞密使。莊,見素之孫也。蜀主雖目不知書,好與書生談論,粗曉其理。是時唐衣冠之族多避亂在蜀,蜀主禮而用之,使修舉故事,故其典章文物有唐之遺風。蜀主長子校書郎宗仁幼以疾廢,立其次子秘書少監宗懿為遂王。
蜀王王建會同部將僚佐商議稱帝,都說:“大王雖然忠於唐室,但唐室已經滅亡了,這就是所說的‘上天授與不取’了!”馮涓獨自進獻意見請以蜀王代行皇帝事,說:“這樣做,唐朝複興就沒有喪失臣節,賊子存在就沒有一起作惡。”王建沒有聽從,馮涓閉門不出。王建采用安撫副使、掌書記韋莊的計謀,率領官吏、百姓哭三日。已亥(二十五日),即皇帝位,國號大蜀。辛醜(二十七日),任命前東川節度使兼侍中王宗佶為中書令,韋莊為左散騎常侍、判中書門下事,閬州防禦唐道襲為內樞密使。韋莊是天寶末年宰相韋見素的孫子。前蜀國主王建雖然目不知書,但喜好與讀書人談論,粗略知道書中的道理。當時,唐朝的官宦之家大多在蜀躲避戰亂,王建對他們以禮相待,讓他們研究編纂典故成例,所以蜀的法令禮樂製度有唐的遺風。王建的長子校郎王宗仁小時候因病致殘,立他的次子秘書少監王宗懿為遂王。

冬,十月,高季昌遣其將倪可福會楚將秦彥暉攻朗州,雷彥恭遣使乞降於淮南,且告急。弘農王遣將泠業將水軍屯平江,李饒將步騎屯瀏陽以救之,楚王殷遣嶽州刺史許德勳將兵拒之。泠業進屯朗口,德勳使善遊者五十人,以木枝葉覆其首,持長刀浮江而下,夜犯其營,且舉火,業軍中驚擾。德以大軍進擊,大破之,追至鹿角鎮,擒業;又破瀏陽寨,擒李饒;掠上高、唐年而歸。斬業、饒於長沙市。
冬季,十月,高季昌派遣他的部將倪可福會同楚將秦彥暉攻打朗州,雷彥恭派使者到淮南乞求歸降,並告急。弘農王楊渥派遣將領泠業率領水軍駐紮平江,李饒率領步兵、騎兵駐紮瀏陽以救援雷彥恭;楚王馬殷派遣嶽州刺史許德勳率兵抗拒。泠業進軍駐紮朗口,許德勳派善於遊泳者五十人,用樹木枝葉遮蓋他們的頭部,手持長刀,順長江漂浮直下,夜裏侵犯泠業軍營,並且放手,泠業軍中大亂。許德勳率軍進擊,把泠業打得大敗,追至鹿角鎮,生擒泠業。又攻破瀏陽寨,生擒李饒,搶掠上高、唐年二縣而返回。在長沙街市上,把泠業、李饒斬首。

十一月,甲申,夾馬指揮使尹皓攻晉江豬嶺寨,拔之。
十一月甲申(十一日),後梁夾馬指揮使尹皓攻打晉江豬嶺寨,予以攻克。

義昌節度使劉守文聞其弟守光幽其父,集將吏大哭曰:“不意吾家生此梟獍!吾生不如死,誓與諸君討之!”乃發兵擊守光,互有勝負。
義昌節度使劉守文聽說他的弟弟劉守光囚禁了他的父親劉仁恭,集合將吏大哭說:“想不到我家生了這個梟獍一樣的禽獸!我生不如死,誓與你們討伐他!”於是發兵攻打劉守光,互有勝負。

天雄節度使鄴王紹威謂其下曰:“守光以窘急歸國,守文孤立無援,滄州可不戰服也。”乃遺守文書,諭以禍福。守文亦恐梁乘虛襲其後,戊子,遣使請降,以子延祐為質。帝拊手曰:“紹威折簡,勝十萬兵!”加守文中書令,撫納之。
天雄節度使鄴王羅紹威對其部下說:“劉守光因為窘困危急歸梁,劉守文孤立無援,滄州可以不戰就降服了。”於是送書信給劉守文,曉諭禍福。劉守文也擔心梁兵乘虛襲擊他的後路,戊子(十五日),派遣使者請求歸降,以兒子劉延作為人質。後梁太祖拍手說:“羅紹威一封書信,勝過十萬軍隊!”加授劉守文中書令,撫慰收納了他。

初,帝在籓鎮,用法嚴,將校有戰沒者,所部兵悉斬之,謂之跋隊斬。士卒失主將者,多亡逸不敢歸。帝乃命凡軍士皆文其麵以記軍號。軍士或思鄉裏逃去,關津輒執之送所屬,無不死者,其鄉裏亦不敢容。由是亡者皆聚山澤為盜,大為州縣之患。壬寅,詔赦其罪,自今雖文麵亦聽還鄉裏。盜減什七八。
當初,後梁太祖在藩鎮的時候,執法嚴苛,將校有戰死的,他的部下兵卒全都斬首,稱為“跋隊斬”,士卒損失主將的,大多逃跑不敢回來。太祖於是命令,凡軍士都在他們的麵部刺字來記錄軍號。軍士有的思念家鄉逃走,關口津渡常常把他們捉住送回所屬,沒有一個不被處死的,他們的鄉裏也不敢收容。因此,逃亡者都聚集在山林川澤之中做強盜,成為州縣的大害。壬寅(二十九日),頒布詔令赦免他們的罪過,從今即使臉部刺字也聽任回鄉裏。強盜減少了十之七八。

淮南右都押牙米誌誠等將兵渡淮襲潁州,克其外郭。刺史張實據子城拒守。
淮南右都押牙米誌誠等率兵渡過淮河襲擊潁州,攻克潁州外城。潁州刺史張實據潁州內城抵禦守衛。

晉王命李存璋攻晉州,以分上黨兵勢。十二月,壬戌,詔河中、陝州發兵救之。
晉王李克用命令李存璋進攻晉州,藉以分散上黨的軍力。十二月壬戌(十九日),後梁太祖詔令河中、陝州發兵救援晉州。

甲子,詔發步騎五千救潁州,米誌誠等引去。
甲子(二十一日),後梁太祖詔令派遣五千步兵騎兵救潁州,米誌誠等退走。

丁卯,晉兵寇洺州。
丁卯(二十四日),晉兵侵犯州。

淮南兵攻信州,刺史危仔倡求救於吳越。
淮南軍隊攻打信州,信州刺史危仔倡向吳越王錢求救。

太祖神武元聖孝皇帝上開平二年(戊辰,公元九零八年)
開平二年(戊辰,公元908年)

春,正月,癸酉朔,蜀主登興義樓。有僧抉一目以獻,蜀主命飯僧萬人以報之。翰林學士張格曰:“小人無故自殘,赦其罪已幸矣,不宜複崇獎以敗風俗。”蜀主乃止。
春季,正月,癸酉朔(初一),前蜀主王建登興義樓。有個僧人剜出一隻眼珠獻上,王建命令施飯給一萬名僧人作為回報。翰林學士張格說:“僧人無故自殘,赦免他的罪過已經是幸運了,不應該再加以推崇獎賞而敗壞風俗。”王建這才作罷了。

丁醜,蜀以韋莊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丁醜(初五),前蜀任命韋莊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辛巳,蜀主祀南郊;壬午,大赦,改元武成。
辛巳(初九),王建到南效祭天。壬午(初十),大赦天下,改年號為武成。

晉王疽發於首,病篤。周德威等退屯亂柳。晉王命其弟內外蕃漢都知兵馬使、振武節度使克寧、監軍張承業、大將李存璋、吳珙、掌書記盧質立其子晉州刺史存勖為嗣,曰:“此子誌氣遠大,必能成吾事,爾曹善教導之!”辛卯,晉王謂存勖曰:“嗣昭厄於重圍,吾不及見矣。俟葬畢,汝與德威輩速竭力救之!”又謂克寧等曰:“以亞子累汝!”亞子,存勖小名也。言終而卒。克寧綱紀軍府,中外無敢喧嘩。克寧久總兵柄,有次立之勢,時上黨圍未解,軍中以存勖年少,多竊議者,人情忷忷。存勖懼,以位讓克寧。克寧曰:“汝塚嗣也,且有先王之命,誰敢違之!”將吏欲謁見存勖,存勖方哀哭未出。張承業入謂存勖曰:“大孝在不墜基業,多哭何為!”因扶存勖出,襲位為河東節度使、晉王。李克寧首帥諸將拜賀,王悉以軍府事季之。以李存璋為河東軍城使、馬步都虞候。先王之時,多寵借胡人及軍士,侵擾市肆,存璋既領職,執其尤暴橫者戮之,旬月間城中肅然。
晉王李克用頭上生毒瘡,病情嚴重。周德威等撤退到亂柳駐紮。晉王李克用命他的弟弟內外蕃漢都知兵馬使與振武節度使李克寧,監軍張承來,大將李存璋、吳珙,掌書記盧質等人擁立他的兒子晉州刺史李存勖為嗣,說:“此子誌向遠大,必能成就我的事業,你們好好教導他!”辛卯(十九日),晉王對李存勖說:“李嗣昭困於重圍,我來不及見他了。等到葬事完畢,你與周德威等立即竭力救他!”又對李克寧等說:“把亞子煩勞你們照管了!”亞子是李存勖的小名。話說完就死了。李克寧治理軍府,內外沒有人敢於喧嘩。李克寧長期總理兵權,有兄死弟立之勢,當時上黨圍困沒解除,軍中認為李存勖年少,多有私下議論的,人心不定。李存勖害怕,把王位讓給李克寧。李克寧說:“你是嫡長子,況且有先王的遺命,誰敢違抗!”將吏想要謁見李存勖,李存勖正在悲傷哭泣,沒有出來。張承業進內對李存勖說:“大孝在於不失去基業,多哭泣做什麼!”於是扶著李存勖出來,繼位為河東節度使、晉王。李克寧首先率領諸將拜賀,晉王李存勖把軍府事務全部委托給李克寧。晉王李存勖任李存璋為河東軍城使、馬步都虞候。先王李克用的時候,多寵信依靠胡人及軍士,侵犯擾亂街市店鋪,李存璋任以後,逮捕其中尤其殘暴蠻橫的殺死,一個月的時間城中秩序肅然。

吳越王鏐遣兵攻淮南甘露鎮,以救信州。
吳越王錢派遣軍隊進攻淮南甘露鎮來救援信州。

蜀中書令王宗佶,於諸假子為最長,且恃其功,專權驕恣。唐道襲已為樞密使,宗佶猶以名呼之;道襲心銜之而事之逾謹。宗佶多樹黨友,蜀主亦惡之。二月,甲辰,以宗佶為太師,罷政事。
前蜀中書令王宗佶在蜀主王建的養子中居長,並且仗恃他的功勞,獨攬大權,驕傲放縱。唐道襲已經擔任樞密使,王宗佶仍然直呼其名。唐道襲心懷不滿但對他更加恭敬。王宗佶多結黨援,王建也憎惡他。二月甲辰(初三),任命王宗佶為太師,停止參與政務。

蜀以戶部侍郎張格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格為相,多迎合主意;有勝己者,必以計排去之。
前蜀任命戶部侍郎張格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張格作為宰相,極力迎合前蜀主王建的意向,有超過自己的人,一定要用計謀把他排斥走。

初,晉王克用多養軍中壯士為子,寵遇如真子。及晉王存勖立,諸假子皆年長握兵,心怏怏不服,或托疾不出,或見新王不拜。李克寧權位既重,人情多向之。假子李存顥陰說克寧曰:“兄終弟及,自古有之。以叔拜侄,於理安乎!天與不取,後悔無及!”克寧曰:“吾家世以慈孝聞天下,先王之業苟有所歸,吾複何求!汝勿妄言,我且斬汝!”克寧妻孟氏,素剛悍,諸假子各遣其妻入說孟氏,孟氏以為然,且慮語泄及禍,數以迫克寧。克寧性怯,朝夕惑於眾言,心不能無動;又與張承業、李存璋相失,數誚讓之;又因事擅殺都虞候李存質;又求領大同節度使,以蔚、朔、應州為巡屬。晉王皆聽之。
當初,晉王李克用收養許多軍中壯士為養子,寵信待遇如同親子。等到晉王李存勖繼位,諸養子都年長並掌握軍權,心裏鬱悶不服,或者托病不出,或者進見新王不叩拜。李克寧的權力地位既已重要,人情多數傾向他。養子李存顥暗中勸說李克寧道:“哥哥死了,弟弟繼位,自古就有這樣的。以叔叔叩拜侄子,於理心安嗎!上天授與不取,後悔就來不及了!”李克寧說:“我家世代以父慈子孝聞名天下,先王的基業如果有了歸屬,我又有什麼希求!你再胡說,我就殺了你!”李克寧的妻子孟氏,向來剛強蠻橫,諸養子各派他們的妻子到內室勸說孟氏,孟氏認為有理,並且擔心這些話泄露出去遭受禍患,屢次逼迫李克寧。李克寧性情怯懦,早晚被眾人的話蠱惑,不能不動心;又與張承業、李存璋失和,屢次責備他們;又因故擅自殺死都虞候李存質;又要求兼任大同節度使,以蔚州、朔州、應州為巡屬。晉王李存勖都聽從了他。

李存顥等為克寧謀,因晉王過其第,殺承業、存璋,奉克寧為節度使,舉河東九州附於梁,執晉王及太夫人曹氏送大梁。太原人史敬鎔,少事晉王克用,居帳下,見親信,克寧欲知府中陰事,召敬鎔,密以謀告之。敬鎔陰許之,入告太夫人,太夫人大駭,召張承業,指晉王謂之曰:“先王把此兒臂授公等,如聞外間謀欲負之,但置吾母子有地,勿送大梁,自它不以累公。”承業惶恐曰:“老奴以死奉先王之命,此何言也!”晉王以克寧之謀告,且曰:“至親不可自相魚肉,吾苟避位,則亂不作矣。”承業曰:“克寧欲投大王母子於虎口,不除之豈有全理!”乃召李存璋、吳珙及假子李存敬、長直軍使硃守殷,使陰為之備。壬戍,置酒會諸將於府舍,伏甲執克寧、存顥於座。晉王流涕數之曰:“兒郎勖以軍府讓叔父,叔父不取。今事已定,奈何複為此謀,忍以吾母子遺仇讎乎!”克寧曰:“此皆讒人交構,夫複何言!”是日,殺克寧及存顥。
李存顥等為李克寧謀劃,趁著晉王到李克寧的家裏探望,殺死張承業、李存璋,擁奉李克寧為節度使,率河東所屬九州歸附後梁,逮捕晉王李存勖及太夫人曹氏送往大梁。太原人史敬熔,年輕時侍奉晉王李克用,居於帳下,受到親信,李克寧想知道王府中的秘密事情,召見史敬熔,秘密地把計劃告訴他。史敬熔假裝應允他,入府報告太夫人、太夫人大驚,召見張承業,指著晉王李存勖對他說:“先王把著此兒的胳膊交給您等,如果聽到外邊圖謀想要背棄他,就隻求有地方安置我母子,不要送往大梁,其他不連累您。”張承業惶恐說:“老奴以死奉先王的遺命,這是什麼話呢!”晉王李存勖把李克寧的圖謀告訴張承業,並且說:“至親不可以自相殘殺,我如果讓位,禍亂就不會發生了。”張承業說:“李克寧想要把大王母子投入虎口,不除掉他豈有安全的道理!”於是召見李存璋、吳珙及養子李存敬、長直軍使朱守殷,讓他們暗中防衛設備。壬戌(二十一日),在王府擺酒宴請諸將,埋伏的甲兵在座位上把李克寧、李存顥逮捕。晉王李存勖流著淚數說李克寧道:“孩兒以前把節度使府讓給叔父,叔父不接受。現在事情已定,怎麼又有這樣的圖謀,忍心把我母子送給仇人嗎!”李克寧說:“這都是說壞話的讒人挑拔離間,又有什麼話可說!”當日,殺了李克寧及李存顥。

癸亥,鴆殺濟陰王於曹州,追諡曰唐哀皇帝。
癸亥(二十二日),後梁太祖派人在曹州用毒酒害死濟陰王李,追諡稱為唐哀皇帝。

甲子,蜀兵入歸州,執刺史張瑭。辛未,以韓建為侍中,兼建昌宮使。
甲子(二十三日),前蜀兵進入歸州,逮往歸州刺史張瑭。辛未(三十日),後梁太祖任命平盧節度使韓建為侍中,兼建昌宮使。

李思安等攻潞州,久不下,士卒疲弊,多逃亡。晉兵猶屯餘吾寨,帝疑晉王克用詐死,欲召兵還,恐晉人躡之,乃議自至澤州應接歸師,且召匡國節度使劉知俊將兵趣澤州。三月,壬申朔,帝發大梁;丁醜,次澤州。辛巳,劉知俊至。壬午,以知俊為潞州行營招討使。
後梁行營都統李思安等攻潞州,久攻不下,士卒疲憊困乏,多數逃跑。晉兵仍在餘吾寨,後梁太祖懷疑晉王李克用是裝死,想要召回軍隊,又怕晉兵尾隨追擊,於是商議親自到澤州接應召回的軍隊,並且召匡國節度使劉知俟俊率兵趕往澤州。三月,壬申朔(初一),太祖從大梁出發,丁醜(初六),到達澤州駐紮。辛巳(初十),劉知悛到達。壬午(十一日),太祖任命劉知悛為潞州行營招討使。

癸巳,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張文蔚卒。
癸巳(二十二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張文蔚去世。

帝以李思安久無功,亡將校四十餘人,士卒以萬計,更閉壁自守,遣使召詣行在。甲午,削思安官爵,勒歸本貫充役。斬監押楊敏貞。
後梁太祖因李思安長期沒有功績,逃跑將校四十餘人,士卒以萬計,又閉守營壘,於是派遣使者召李思安前來澤州。甲午(二十三日),革除李思安官職爵位,勒令回到本籍應差充役,殺監押楊敏貞。

晉李嗣昭固守逾年,城中資用將竭,嗣昭登城宴諸將作樂。流矢中嗣昭足,嗣昭密拔之,座中皆不覺。帝數遣使賜嗣昭詔,諭降之。嗣昭焚詔書,斬使者。
晉李嗣昭固守潞州過了一年,城中物資用品將要竭盡,李嗣昭登城宴請諸將取樂。飛箭射中李嗣昭的腳,李嗣昭秘密地把箭拔掉,座中的人都沒有發覺。後梁太祖屢次派遣使者前去頒賜詔書,勸他投降;李嗣昭燒毀詔書,斬殺使者。

帝留澤州旬餘,欲召上黨兵還,遣使就與諸將議之。諸將以為李克用死,餘吾兵且退,上黨孤城無援,請更留旬月以俟之。帝從之,命增運芻糧以饋其軍。劉知俊將精兵萬餘人擊晉軍,斬獲甚眾,表請自留攻上黨,車駕宜還京師。帝以關中空虛,慮岐人侵同華,命知俊休兵長子旬日,退屯晉州,俟五月歸鎮。
後梁太祖在澤州留住十幾天,想要召回上黨的軍隊,派遣使者前去與諸將商議。諸將認為李克用死了,餘吾寨的晉兵將要撤退,上黨孤城無援,請再留十天半月以等待機會。太祖聽從諸將的意見,命令增運糧草來供給軍隊。劉知俊率領精銳軍隊一萬人餘人攻擊晉軍,斬殺俘獲很多,上表請求自己留下進攻上黨,太祖應當回京師。後梁太祖因關中空虛,擔心岐州李茂貞侵犯同州、華州,命令劉知俊讓軍隊在長子縣休息十天,然後撤退到晉州駐紮,等到五月回藩鎮。

蜀太師王宗佶既罷相,怨望,陰畜養死士,謀作亂。上表以為:“臣官預大臣,親則長子,國家之事,休戚是同。今儲貳未定,必啟厲階。陛下若以宗懿才堪繼承,宜早行冊禮,以臣為元帥,兼總六軍。儻以時方艱難,宗懿衝幼,臣安敢持謙不當重事!陛下既正位南麵,軍旅之事宜委之臣下。臣請開元帥府,鑄六軍印,征戍征發,臣悉專行。太子視膳於晨昏,微臣握兵於環衛,萬世基業,惟陛下裁之。”蜀主怒,隱忍未發,以問唐道襲,對曰:“宗佶威望,內外懾服,足以統禦諸將。”蜀主益疑之。已亥,宗佶入見,辭色悖慢。蜀主諭之,宗佶不退,蜀主不堪其忿,命衛士撲殺之。貶其黨禦史中丞鄭騫為維州司戶,衛尉少卿李鋼為汶川尉,皆賜死於路。
前蜀太師王宗佶被罷宰相職務以後,心中怨恨,暗中豢養區猛敢死之徒,圖謀作亂。王宗佶上表以為:“我官列大臣,論骨內之親又是長子,國家大事,休戚與共。現在太子沒有確定,一定發生禍端。陛下如果以為王宗懿的才幹能夠繼承皇位,應該早日舉行冊封大禮,任用我為元帥,統領六軍。倘若以為時勢正在艱難,王宗懿年幼,我怎麼敢保持謙遜不承擔重任呢!陛下已經南麵稱帝,軍隊事宜應當委任臣下。我請求設置元帥府,鑄六軍印,征戰守邊之事,我都獨自掌管施行。太子早晚侍奉飲食,我掌握軍隊護衛宮禁,此是萬世基業,希望陛下考慮決定。”前蜀主王建大怒,暗中忍耐沒有發作,問唐道襲,回答說:“王宗佶的威名聲望,內外畏懼順服,足以駕馭諸將。”蜀主更加懷疑王宗佶。已亥(二十八日),王宗佶入見,言辭神色狂悖不敬,蜀主向他指出,王宗佶仍不聽,蜀主不能按捺自己的忿怒,命衛士打死他。貶王宗佶的黨羽禦史中丞鄭騫為維州司戶、衛尉少卿李鋼為汶川尉,都在路途中賜死。

初,晉王克用卒,周德威握重兵在外,國人皆疑之。晉王存勖召德威使引兵還。夏,四月,辛醜朔,德威至晉陽,留兵城外,獨徒步而入,伏先王柩,哭極哀。退,謁嗣王,禮甚恭。眾心由是釋然。
當初,晉王李克用去世,周德威在外地掌握重兵,國中人都懷疑他。晉王李存勖召周德威帶兵回晉陽。夏季,四月,辛醜朔(初一),周德威到晉陽,把軍隊留在城外,獨自步行入城,伏在先王李克用的靈柩上哭得極為悲傷;退出後,拜見嗣王李存勖,禮節非常恭敬,眾人心裏的疑慮因此消釋了。

癸卯,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楊涉罷為右仆射;以吏部侍郎於兢為中書侍郎,翰林學士承旨張策為刑部侍郎,並同平章事。兢,琮之兄子也。夾寨奏餘吾晉兵已引去,帝以為援兵不能複來,潞州必可取,丙午,自澤州南還;壬子,至大梁。梁兵在夾寨者亦不複設備。晉王與諸將謀曰:“上黨,河東之籓蔽,無上黨,是無河東也。且硃溫所憚者獨先王耳,聞吾新立,以為童子未閑軍旅,必有驕怠之心。若簡精兵倍道趣之,出其不意,破之必矣。取威定霸,在此一舉,不可失也!”張承業亦勸之行。乃遣承業及判官王緘乞師於鳳翔,又遣使賂契丹王阿保機求騎兵。岐王衰老,兵弱財竭,竟不能應。晉王大閱士卒,以前昭義節度使丁會為都招討使。甲子,帥周德威等發晉陽。
癸卯(初三),後梁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楊涉被免職降為右仆射;任命吏部侍郎於兢為中書侍郎,翰林學士承旨張策為刑部侍郎,都為同平章事。於兢是於琮哥哥的兒子。潞州夾寨的後梁軍將領奏報餘吾寨的晉兵已經退走,後梁太祖以為晉的援兵不能再來,潞州一定能夠奪取,丙午(初六)自澤州南下返回,壬子(十二日)到大梁。在夾寨的後梁兵也不再布置防備。晉王李存勖與諸將商議說:“上黨是河東的屏障;沒有上黨,就沒有河東啊。況且朱溫懼怕的隻是先王罷了,聽說我才登帝位,以為小孩不熟習軍事,一定有驕傲懈怠的心理。如果選派精銳部隊兼程急速前去,出其不意,打敗梁兵是一定的了。取得威勢,確定霸業,在此一舉,不可失掉機會啊!”張承業也勸他親自出征。於是,派遣張承業及判官王緘到鳳翔請求李茂貞發兵援助,又派遣使者賄賂契丹王阿保機請求借給騎兵。岐王李茂貞衰老,兵弱財盡,結果沒能應允。晉王李薦勖大閱士卒,任命前昭義節度使丁會為都招討使。甲子(二十四日),率領周德威等由晉陽出發。

淮南遣兵寇石首,襄州兵敗之於瀺港。又遣其將李厚將水軍萬五千趣荊南,高季昌逆戰,敗之於馬頭。
淮南弘農王楊渥派遣軍隊侵犯石首,襄州軍隊在港把他們打敗;又派遣他的部將李厚率領水軍一萬五千人奔赴荊南,高季昌迎戰,在馬頭把李厚打敗。

己巳,晉王軍於黃碾,距上黨四十五裏。五月,辛未朔,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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