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章閹茂,一年。
起著雍涒灘三月,盡屠維作噩,凡一年有奇。
隱皇帝下乾祐三年(庚戌,公元九五零年)
後漢隱帝乾三年(庚戌,公元948年)
春,正月,丁未,加鳳翔節度使趙暉兼侍中。
春季正月,丁未(初九),鳳翔節度使趙暉加官兼任侍中。
密州刺史王萬敢請益兵以攻唐。詔以前沂州刺史郭瓊為東路行營都部署,帥禁軍及齊州兵赴之。
密州刺史王萬敢請求增加兵力來進攻南唐;後漢隱帝下詔任命前沂州刺史郭瓊為東路行營都部署,率領京城禁軍以及齊州軍隊趕赴海州。
郭威請勒兵北臨契丹之境,詔止之。
郭威請求統率軍隊北上進逼契丹邊境,後漢隱帝下詔製止。
丙寅,遣使詣河中、鳳翔收瘞戰死及餓殍遺骸,時有僧已聚二十萬矣。
丙寅(二十八日),後漢隱帝派遣使者到河中、鳳翔一帶收集掩埋陣亡將士以及餓死百姓的遺骸,當時已有僧人聚集遺骸二十萬具了。
唐主聞漢兵盡平三叛,始罷李金全北麵行營招討使。
南唐主聽說後漢軍隊徹底平熄趙思綰、李守貞、王景崇的三鎮叛亂,才撤銷李金全的北麵行營招討使。
唐清淮節度使劉彥貞多斂民財以賂權貴,權貴爭譽之。在壽州積年,恐被代,欲以警急自固,妄奏稱漢兵將大舉南伐。二月,唐主以東都留守燕王弘冀為潤、宣二州大都督,鎮潤州,寧國節度使周宗為東都留守。
南唐清淮節度使劉彥貞大肆收括民財來賄賂當朝權貴,權貴爭相稱譽他;劉彥貞在壽州坐鎮多年,恐怕被人取代,想用邊境軍情緊急來穩住自己的地位,謊報軍情說後漢軍隊將要大舉南下進犯。二月,南唐主任命東都留守燕王李弘冀為潤、宣二州大都督,坐鎮潤州;任命寧國節度使周宗為東都留守。
朝廷欲移易籓鎮,因其請赴嘉慶節上壽,許之。
後漢朝廷想調換各鎮節度使,適逢各鎮請求進京趕赴嘉慶節祝賀皇上生日,就答應了他們。
甲申,郭威行北邊還。福州人或詣建州告唐永安留後查文徽,雲吳越兵已棄城去,請文徽為帥。文徽信之,遣劍州刺史陳誨將水軍下閩江,文徽自以步騎繼之。會大雨,水漲,誨一夕行七百裏,至城下,敗福州兵,執其將馬先進等。庚寅,文徽至福州,吳越知威武軍吳程詐遣數百人出迎。誨曰:“閩人多詐,未可信也,宜立寨徐圖。”文徽曰:“疑則變生,不若乘機據其城。”因引兵徑進。誨整眾鳴鼓,止於江湄。文徽不為備,程勒兵出擊之,唐兵大敗。文徽墮馬,為福人所執,士卒死者萬人。誨全軍歸劍州。程送文徽於錢唐,吳越王弘亻叔獻於五廟而釋之。
甲申(十六日),郭威巡行北部邊境返回。福州人有的到建州報告南唐永安留後查文徽,說吳越軍隊已經棄城離去,請求查文徽當統帥。查文徽相信了他,派遣劍州刺史陳誨帶領水軍沿閩江而下,自己率領步兵、騎兵為後繼。碰上天下大雨,河水猛漲,陳誨一夜行船七百裏,到了城下,擊敗福州軍隊,抓獲將領馬先進等人。庚寅(二十二日),查文徽到福州,吳越國知威武軍吳程派遣數百人出城假裝迎接。陳誨說:“閩人善於欺詐,不可輕信,應當安營紮寨從長計議。”查文徽說:“猶豫就會產生變故,不如乘機占據福州城。”便帶領軍隊一直前進。陳誨整頓好部隊才擊鼓前進,在閩江邊上停下來。查文徽不作防備,吳程領兵出擊,南唐軍隊大敗,查文徽從馬上摔下來,被福州人抓獲,士卒死亡萬人。陳誨卻完整地將軍隊帶回劍州。吳程解送查文徽到錢唐,吳越王錢弘將查文徽作為戰利品在祖宗五廟舉行獻俘禮,然後釋放了他。
丁亥,汝州奏防禦使劉審交卒。吏民詣闕上書,以審交有仁政,乞留葬汝州,得奉事其丘壟,詔許之。州人相與聚哭而葬之,以為立祠,歲時享之。太師馮道曰:“吾嚐為劉君僚佐,觀其為政,無以逾人,非能減其租賦,除其徭役也,但推公廉慈愛之心以行之耳。此亦眾人所能為,但他人不為而劉君獨為之,故汝人愛之如此。使天下二千石皆效其所為,何患得民不如劉君哉!”
丁亥(十九日),汝州奏報防禦使劉審交去世。當地官吏百姓到朝廷上書,以劉審交生前有仁政的理由,懇求將其屍體留葬在汝州,以便能夠侍奉他的墳墓,後漢隱帝下詔準許。汝州百姓相互聚集在一起痛哭,安葬了劉審交,為他建立祠堂,按時舉行祭祀。太師馮道說:“我曾經做過劉君的同僚,看他的為政,沒有超過別人的地方,不能削減租賦,免除徭役,隻是能推廣公正廉潔慈善仁愛的心並且實行罷了。這也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隻是別人不做而隻有劉君一人去做了,所以汝州百姓如此愛戴他。倘若天下各地方長官都能仿效劉君的作為,何患不像劉君那樣獲得民心呢!”
甲午,吳越丞相、昭化節度使、同平章事杜建徽卒。
甲午(二十六日),吳越丞相、昭化節度使、同平章事杜建徽去世。
乙未,以前永興節度使越匡讚為左驍衛上將軍。
乙未(二十七日),後漢隱帝任命前永興節度使趙匡讚為左驍衛上將軍。
三月,丙午,嘉慶節,鄴都留守高行周、天平節度使慕容彥超、泰寧節度使符彥卿、昭義節度使常思、安遠節度使楊信、安國節度使薛懷讓、成德節度使武行德、彰德節度使郭瑾、保大留後王饒皆入朝。
三月,丙午(初九),是後漢隱帝的生日嘉慶節,鄴都留守高行周、天平節度使慕容彥超、泰寧節度使符彥卿、昭義節度使常思、安遠節度使楊信、安國節度使薛懷讓、成德節度使武行德、彰德節度使郭謹、保大留後王饒,都進京入朝祝壽。
甲寅,詔營寢廟於高祖長陵、世祖原陵,以時致祭。有司以費多,寢其事,以至國亡,二陵竟不沾一奠。
甲寅(十七日),後漢隱帝下詔在高祖西漢劉邦的長陵、世祖東漢劉秀的原陵營建寢廟,按時舉行祭祀。有關承辦部門因為費用大,擱置了這件事,直到後漢滅亡,這兩處陵墓始終沒有享受過一次祭奠。
壬戌,徙高行周為天平節度使,符彥卿為平盧節度使。甲子,徙慕容彥超為泰寧節度使。
壬戌(二十五日),後漢隱帝調任高行周為天平節度使,符彥卿為平盧節度使;甲子(二十七日),調任慕容彥超為泰寧節度使。
永安節度使折從阮舉族入朝。
永安節度使折從阮全家族進京入朝。
夏,四月,戊辰朔,徙薛懷讓為匡國節度使。庚午,徙折從阮為武勝節度使。壬申,徙楊信為保大節度使,徒鎮國節度使劉詞為安國節度使,永清節度使王令溫為安遠節度使。李守貞之亂,王饒潛與之通。守貞平,眾謂饒必居散地。及入朝,厚結史弘肇,遷護國節度使,聞者駭之。
夏季四月,戊辰朔(初一),調任薛懷讓為匡國節度使,庚午(初三),調任折從阮為武勝節度使,壬申(初五),調任楊信為保大節度使,調任鎮國節度使劉詞為安國節度使,永清節度使王令溫為安遠節度使。河中李守貞叛亂,王饒暗中與他勾結,李守貞叛亂被平息,眾人以為王饒必定要被貶為冗散閑官;但待到進京入朝,他用重金結交史弘肇,竟升任為護國節度使,聽說此事的人都大為驚駭。
楊邠求解樞密使,帝遣中使諭止之。宣徽北院使吳虔裕在旁曰:“樞密重地,難以久居,當使後來者迭為之,相公辭之是也。”帝聞之,不悅,辛巳,以虔裕為鄭州防禦使。
楊邠請求解除自己樞密使的職務,後漢隱帝派遣宮中使者告諭阻止他。宣徽北院使吳虔裕在楊身旁說:“樞密院為政務重地,難以長久停留,應當讓後來的人輪流擔任,相公辭去樞密使的要求是對的。”隱帝聽說此話,很不高興,辛巳(十四日),任命吳虔裕為鄭州防禦使。
朝廷以契丹近入寇,橫行河北,諸籓鎮各自守,無扞禦之者,議以郭威鎮鄴都,使督諸將以備契丹。史弘肇欲威仍領樞密使,蘇逢吉以為故事無之,弘肇曰:“領樞密使則可以便宜從事,諸軍畏服,號令行矣。”帝卒從弘肇議。弘肇怨逢吉異議,逢吉曰:“以內製外,順也;今反以外製內,其可乎!”壬午,製以威為鄴都留守、天雄節度使,樞密使如故。仍詔河北,兵甲錢穀,但見郭威文書立皆稟應。明日,朝貴會飲於竇貞固之第,弘肇舉大觴屬威,厲聲曰:“昨日廷議,一何同異!今日為弟飲之。”逢吉與楊邠亦舉觴曰:“是國家之事,何足介意!”弘肇又厲聲曰:“安定國家,在長槍大劍,安用毛錐!”王章曰:“無毛錐,則財賦何從可出?”自是,將相始有隙。
後漢朝廷因為契丹軍隊近來入侵,橫行黃河以北地區,諸位藩鎮長官各保自身,沒有出來抵抗的,便商議任命郭威出鎮鄴都,讓他督率諸將來防備契丹軍隊。史弘肇想要郭威仍舊兼任樞密使之職,蘇逢吉認為無此先例,史弘肇說:“郭威兼領樞密使就可以在外根據情況機斷行事,各路軍隊因此畏懼服從,號令便暢行無阻了。”隱帝最終聽從了史弘肇的建議。史弘肇怨恨蘇逢吉的異議,蘇逢吉便說:“用內朝官節製外朝官,是名正言順的;如今反過來用外朝官來製約內朝官,難道可以嗎?”壬午(十五日),隱帝下製書任命郭威為鄴都留守、天雄節度使、樞密使之職照舊。同時頒布詔書到黃河以北地區,所有軍隊、武器、錢財、糧草,隻要見到郭威簽署的文書立即都應接受命令負責提供。第二天,朝廷權貴在竇貞固的宅第聚會宴飲,史弘肇舉起大杯向郭威勸酒,厲聲說:“昨日朝廷的議論,竟是何等的不同!今日我與賢弟痛飲此杯。”蘇逢吉、楊也舉杯說:“這都是為國家之事,何必介意!”史弘肇又厲聲說:“安定國家,靠的是長槍大劍,哪裏用得著毛筆啊!”王章說:“沒有毛筆,那錢財軍賦又從何而來呢?”從此文臣武將之間開始有了矛盾。
癸未,罷永安軍。
癸未(十六日),後漢撤銷永安軍。
壬辰,以左監門衛將軍郭榮為貴州刺史、天雄牙內都指揮使。榮本姓柴,父守禮,郭威之妻兄也,威未有子時養以為子。
壬辰(二十五日),後漢隱帝任命左監門衛將軍郭榮為貴州刺史、天雄牙內都指揮使。郭榮本姓柴,其父柴守禮,是郭威妻子的哥哥,郭威沒有兒子時收養郭榮為子。
五月,己亥,以府州蕃漢馬步都指揮使折德扆為本州團練使。德扆,從阮之子也。
五月,已亥(初二),後漢隱帝任命府州蕃漢馬步都指揮使折德為府州團練使。折德是折從阮的兒子。
庚子,郭威辭行,言於帝曰:“太後從先帝久,多曆天下事,陛下富於春秋,有事宜稟其教而行之。親近忠直,放遠讒邪,善惡之間,所宜明審。蘇逢吉、楊邠、史弘肇皆先帝舊臣,盡忠徇國,願陛下推心任之,必無敗失。至於疆場之事,臣願竭其愚駑,庶不負驅策。”帝斂容謝之。威至鄴都,以河北困弊,戒邊將謹守疆場,嚴守備,無得出侵掠,契丹入寇,則堅壁清野以待之。
庚子(初三),郭威辭別出行,向隱帝進言說:“太後隨從先帝很久,經曆許多天下之事,陛下年紀尚輕,有大事應當接受太後教導再行動。親近忠誠正直的君子,遠離諂諛邪惡的小人,善惡的界線,應當仔細分清楚。蘇逢吉、楊、史弘肇都是先帝的元老舊臣,盡忠報國,希望陛下放心任用他們,必定不會壞事失誤。至於邊疆征戰之事,臣下願竭盡綿薄之力,或許可以不辜負陛下的委托。”隱帝臉色嚴肅地告謝。郭威到達鄴都,鑒於黃河以北地區的困難凋弊,告誡邊境上的將軍謹慎守衛疆界,嚴密防備,不得外出侵擾搶掠,契丹軍隊進來侵犯,就采用堅壁清野的辦法對付它。
辛醜,敕:“防禦、團練使,自非軍期,無得專奏事,皆先申觀察使斟酌以聞。”
辛醜(初四),後漢隱帝下敕書命令:“各防禦使、團練使,如果不是軍務機要,不得擅自直接向朝廷進奏言事,都須先申報各地觀察使斟酌後再來奏聞。”
丙午,以皇弟山南西道節度使承勳為開封尹,加兼中書令,實未出閣。
丙午(初九),隱帝任命皇弟山南西道節度使劉承勳為開封尹,加官兼任中書令,實際上劉承勳因年紀尚幼並未出就封職。
平盧節度使劉銖,貪虐恣橫,朝廷欲征之,恐其拒命,因沂、密用兵於唐,遣前沂州刺史郭瓊將兵屯青州。銖不自安,置酒召瓊,伏兵幕下,欲害之。瓊知其謀,悉屏左右,從容如會,了無懼色,銖不敢發。瓊因諭以禍福,銖感服,詔至即行。庚戌,銖入朝。辛亥,以瓊為穎州團練使。
平盧節度使劉銖,貪婪暴虐,恣意橫行,後漢朝廷準備征召他回京,恐怕他抗拒命令,便乘在沂州、密州對南唐用兵的機會,派遺沂州刺史郭瓊帶領軍隊駐紮在青州。劉銖自感不安,就擺酒設宴召請郭瓊,在府署埋伏軍士,準備殺害他;郭瓊知悉劉銖的陰謀,毅然屏退全部隨從,從容赴會,毫無懼色,劉銖於是不敢下手。郭瓊乘機說明利害禍福,劉銖被感化折服,等詔書一到,立即上路。庚戌(十三日),劉銖進京入朝。辛亥(十四日),後漢隱帝任命郭瓊為潁州團練使。
癸醜,王章置酒會諸朝貴,酒酣,為手勢令,史弘肇不閑其事,客省使閻晉卿坐次弘肇,屢教之。蘇逢吉戲之曰:“旁有姓閻人,何憂罰爵!”弘肇妻閻氏,本酒家倡也,意逢吉譏之,大怒,以醜語詬逢吉,逢吉不應。弘肇欲毆之,逢吉起去。弘肇索劍欲追之,楊邠泣止之曰:“蘇公宰相,公若殺之,置天子何地,願孰思之!”弘肇即上馬去,邠與之聯鑣,送至其第而還。於是將相如水火矣。帝使宣徽使王峻置酒和解之,不能得。逢吉欲求出鎮以避之,既而中止,曰:“吾去朝廷,止煩史公一處分,吾齏粉矣!”王章亦忽忽不樂,欲求外官,楊、史固止之。
癸醜(十六日),王章設宴聚會各位朝廷顯貴,飲酒盡興,用手勢行酒令,史弘肇不熟悉酒令,客省使閻晉卿座位緊挨史弘肇,多次教他。蘇逢吉嘲弄史弘肇說:“身旁有姓閻的人,何必擔心罰酒!”史弘肇的妻子閻氏,原本是酒家娼妓,史弘肇以為蘇逢吉在譏笑閻氏,勃然大怒,用髒話辱罵蘇逢吉,蘇逢吉不回嘴。史弘肇要揍他,蘇逢吉起身離去。史弘肇尋找刀劍要追殺他,楊流著淚勸阻說:“蘇公是當朝宰相,您若殺他,將把天子置於何地,望三思啊!”史弘肇即刻上馬離去,楊也上馬同他並駕齊驅,送到他的宅第而返回。從此文武將相之間的關係就像水火那樣不相容了。後漢隱帝派宣徽使王峻擺設酒宴調解將相關係,沒能成功。蘇逢吉打算請求出任藩鎮來避開史弘肇,不久便放棄,說:“我若離開朝廷,隻勞史公做個手腳,我便粉身碎骨了。”王章也悶悶不樂,打算求任外官,楊、史弘肇再三勸阻他。
閏月,宮中數有怪。癸巳,大風雨,發屋拔木,吹鄭門扉起,十餘步而落。震死者六七人,水深平地尺餘。帝召司天監趙延乂,問以禳祈之術,對曰:“臣之業在天文時日,禳祈非所習也。然王者欲弭災異,莫如修德。”延乂歸,帝遣中使問:“如何為修德?”延乂對:“請讀《貞觀政要》而法之。”
閏月,後漢宮中多次出現怪事,癸巳(二十七日),大風狂作,掀屋拔樹,吹得京城西南的鄭門門扇飛起,揚出十多步才落地,被震死的有六七人,平地水深一尺多。後漢隱帝於是召來司天監趙延,詢問祈求消災免禍的辦法,趙延回答說:“臣下的業務在天文曆算方麵,祭祀祈禱不是我所熟習的。然而統治天下的人想要消弭災異,最好的辦法不如修行德政。”趙延回家,後漢隱帝又派宮中使者去問:“怎樣才算是修行德政?”趙延回答:“請讀《貞觀政要》而效法它。”
六月,河決鄭州。
六月,黃河在鄭州決口。
馬希萼既敗歸,乃以書誘辰、漵州及梅山蠻,欲與共擊湖南。蠻素聞長沙帑藏之富,大喜,爭出兵赴之,遂攻益陽。楚王希廣遣指揮使陳璠拒之,戰於淹溪,璠敗死。
馬希萼既已兵敗逃歸,於是寫書信引誘辰州、漵州以及梅山蠻族,打算和他們共同進攻湖南。蠻人平素聽說長沙國庫很富有,非常高興,爭著出兵趕赴前往,隨即攻打益陽。楚王馬希廣派遣指揮使陳抵抗,在淹溪交戰,陳兵敗而死。
秋,七月,唐歸馬先進等於吳越以易查文徽。
秋季七月,南唐歸還馬先進等戰俘給吳越來交換查文徽。
馬希萼又遣群蠻攻迪田,八月,戊戌,破之,殺其鎮將張延嗣。楚王希廣遣指揮使黃處超救之,處超敗死。潭人震恐,複遣牙內指揮使崔洪璉將兵七千屯玉潭。
馬希萼又調遺各蠻族部落進攻迪田,八月,戊戌(初三),攻破迪田,殺死守將張延嗣。楚王馬希廣派遣指揮使黃處超援救迪田,黃處超兵敗身死。潭州人震驚恐慌,又派遣牙內指揮使崔洪璉領兵七千駐紮在玉潭。
庚子,蜀主立其弟仕毅為夔王,仁贄為雅王,仁裕為彭王,仁操為嘉王。己酉,立子玄喆為秦王,玄玨為褒王。
庚子(初五),後蜀主封立他的弟弟孟仁毅為夔王,孟仁贄為雅王,孟仁裕為彭王,孟仁操為嘉王。已酉(十四日),封立他的兒子孟玄為秦王,孟玄玨為褒王。
晉李太後在建州,臥病,無醫藥,惟與晉主仰天號泣,戟手罵杜重威、李守貞曰:“吾死不置汝!”戊午,卒。周顯德中,有自契丹來者雲:“晉主及馮後尚無恙,其從者亡歸及物故則過半矣。”
後晉李太後在建州,生病臥床,沒有醫生藥物,隻能和後晉出帝石重貴仰天呼喊哭泣,揮手比劃大罵杜重威、李守貞道:“我死都不放過你們!”戊午(二十三日),李太後去世。後周顯德年間,有從契丹來的人說:“晉出帝和馮後還活著,但他的侍從逃亡回家和過世的卻超過一半了。”
馬希萼表請別置進奏務於京師。九月,辛巳,詔以湖南已有進奏務,不許。亦賜楚王希廣詔,勸以敦睦。馬希萼以朝廷意佑楚王希廣,怒,遣使稱籓於唐,乞師攻楚。唐加希萼同平章事,以鄂州今年租稅賜之,命楚州刺史何敬洙將兵助希萼。冬,十月,丙午,希廣遣使上表告急,言:“荊南、嶺南、江南連謀,欲分湖南之地,乞發兵屯澧州,以扼江南、荊南援朗州之路。”
馬希萼上表後漢朝廷請求在京城另外設置進奏務。九月,辛巳(十七日),後漢隱帝下詔書,因湖南在京城已設有進奏務,沒有準許。同時也賜楚王馬希廣詔書,規勸馬氏兄弟親密和睦。馬希萼以為後漢朝廷有意袒護楚王馬希廣,發怒,派遣使者向南唐稱臣,請求出兵攻打楚王馬希廣。南唐加封馬希萼為同平章事,將鄂州當年租稅賞賜給他,命令楚州刺史何敬洙領兵援助馬希萼。冬季,十月,丙午(十二日),馬希廣派遣使者向後漢朝廷上表告急,說:荊南高氏、嶺南劉氏、江南李氏連兵謀劃,準備瓜分湖南之地,乞求發兵屯駐澧州,用來把守江南、荊南支援朗州的道路。”
丁未,以吳越王弘亻叔為諸道兵馬元帥。
丁未(十三日),後漢隱帝任命吳越王錢弘為諸道兵馬元帥。
楚王希廣以朗州與山蠻入寇,諸將屢敗,憂形於色。劉彥瑫言於希廣曰:“朗州兵不滿萬,馬不滿千,都府精兵十萬,何憂不勝!願假臣兵萬餘人,戰艦百五十艘,徑入朗州縛取希萼,以解大王之憂。”王悅,以彥瑫為戰棹都指揮使、朗州行營都統。彥瑫入朗州境,父老爭以牛酒犒軍,曰:“百姓不願從亂,望都府之兵久矣!”彥瑫厚賞之。戰艦過,則運竹木以斷其後。是日,馬希萼遣朗兵及蠻兵六千、戰艦百艘逆戰於湄州。彥瑫乘風縱火以焚其艦,頃之,風回,反自焚。彥瑫還走,江路已斷,士卒戰及溺死者數千人。希廣聞之,涕泣不知所為。希廣平日罕頒賜,至是,大出金帛以取悅於士卒。或告天策左司馬希崇流言惑眾,反狀已明,請殺之。希廣曰:“吾自害其弟,何以見先王於地下!”
楚王馬希廣因為朗州人與山蠻入侵,眾將屢吃敗仗,麵有憂色。劉彥對馬希廣說:“朗州軍隊不到一萬,馬匹不到一千,您有精兵十萬,為什麼擔憂不能取勝!望給我軍隊一萬餘人,戰艦一百五十艘,直接攻入朗州城捉拿馬希萼,以解大王心頭憂愁。”楚王聽了很高興,任命劉彥為戰棹都指揮使、朗州行營都統。劉彥進入朗州地界,父老鄉親爭著用牛、酒來犒勞軍隊,說:“我們百姓不願意跟從亂黨,盼望楚王的軍隊已很久了。”劉彥重賞大家;戰艦駛過以後,就運來毛竹木頭來截斷後路。這一天,馬希萼調遣朗州軍隊和蠻族軍隊六千、戰艦百艘在湄州迎戰,劉彥乘著風勢放火來焚燒朗州的戰艦,一會兒,風向回轉,反過來燒了自己的戰艦。劉彥調頭逃跑,但水路已經截斷,士兵戰死的以及淹死的有數千人。馬希廣聞訊,哭得不知做什麼是好。馬希廣平時很少頒發賞賜,到這時,也拿出大量金錢絹帛來博取士兵的歡心。有人告發天策左司馬馬希崇散布流言,擾亂人心,謀反的征狀已經很明顯,請求殺死他。馬希廣說:“我親手來殺害自己的兄弟,還有什麼臉麵去見九泉之下的先王!”
馬軍指揮使張暉將兵自他道擊朗州,至龍陽,聞彥瑫敗,退屯益陽。希萼又遣指揮使硃進忠等將兵三千急攻益陽,張暉紿其眾曰:“我以麾下出賊後,汝輩留城中待我,相與合勢擊之。”既出,遂自竹頭市遁歸長沙。朗兵知城中無主,急擊之,士卒九千餘人皆死。
馬軍指揮使張暉領兵從別的路進攻朗州,到達龍陽,聽說劉彥兵敗,便後退屯駐益陽。馬希萼又調遣指揮使朱進忠等領兵三千急攻益陽,張暉欺騙部眾說:“我帶帳下的親兵出城趕到賊軍後麵,你們留守城中等待我,然後一起合力攻擊敵人。”張暉已出益陽,就從竹頭市跑回長沙。朗州軍隊得知城中沒有主帥,加緊攻擊,守城九千多士兵全部戰死。
吳越王弘亻叔歸查文徽於唐,文徽得喑疾,以工部尚書致仕。
吳越王錢弘讓查文徽返歸南唐。查文徽患啞疾,以工部尚書之職退休。
十一月,甲子朔,日有食之。
十一月,甲子朔(初一),出現日食。
蜀太師、中書令宋忠武王趙廷隱卒。
後蜀太師、中書令宋忠武王趙廷隱去世。
楚王希廣遣其僚屬孟駢說馬希萼曰:“公忘父兄之仇,北麵事唐,何異袁譚求救於曹公邪!”希萼將斬之,駢曰:“古者兵交,使在其間,駢若愛死,安肯此來!駢之言非私於潭人,實為公謀也。”乃釋之,使還報曰:“大義絕矣,非地下不相見也!”硃進忠請希萼自將兵取潭州,辛未,希萼留其子光讚守朗州,悉發境內之兵趣長沙,自稱順天王。
楚王馬希廣派遣他的幕僚孟駢勸說馬希萼道:“您忘記父兄的仇敵,臣服南唐,與東漢末年的袁譚向曹操求救有什麼不同呢!”馬希萼將要斬他的頭,孟駢說:“古代兩軍交戰,使者可以來往其間。我孟駢倘若吝惜一死,豈肯到這裏來!我的話並非出於潭州人的私利,實在是為您考慮啊。”馬希萼這才放了孟駢,讓他返歸回答說:“兄弟的情義已經斷了,不到九泉之下不再相見!”朱進忠請求馬希萼親自領兵攻取潭州。辛未(初八),馬希萼留下他的兒子馬光讚鎮守朗州,調發境內全部軍隊直奔長沙,自稱順天王。
詔侍衛步軍都指揮使、寧江節度使王殷將兵屯澶州以備契丹。殷,瀛州人也。
後漢隱帝下詔書命侍衛步軍都指揮使、寧江節度使王殷領兵駐紮在澶州來防備契丹入侵。王殷是瀛州人。
朝廷議發兵,以安遠節度使王令溫為都部署,以救潭州,會內難作,不果。
後漢朝廷討論出兵,任命安遠節度使王令溫為都部署,以援救潭州,正好遇上內亂發生,沒有成行。
帝自即位以來,樞密使、右仆射、同平章事楊邠總機政,樞密使兼侍中郭威主征伐,歸德節度使、侍衛親軍都指揮使兼中書令史弘肇典宿衛,三司使、同平章事王章掌財賦。邠頗公忠,退朝,門無私謁,雖不卻四方饋遺,有餘輒獻之。弘肇督察京城,道不拾遺。是時承契丹蕩覆之餘,公私困竭,章捃摭遺利,吝於出納,以實府庫。屬三叛連衡,宿兵累年而供饋不乏。及事平,賜予之外,尚有餘積,以是國家粗安。章聚斂刻急。舊製,田稅每斛更輸二升,謂之“雀鼠耗”,章始令更輸二鬥,謂之“省耗”;舊錢出入皆以八十為陌,章台令入者八十,出者七十七,謂之“省陌”;有犯鹽、麹、酒麹之禁,錙銖涓滴,罪皆死;由是百姓愁怨。章尤不喜文臣,嚐曰:“此輩授之握算,不知縱橫,何益於用!”俸祿皆以不堪資軍者給之,吏已高其估,章更增之。帝左右嬖倖浸用事,太後親戚亦幹預朝政,邠等屢裁抑之。太後有故人子求補軍職,弘肇怒而斬之。武德使李業,太後之弟也,高祖使掌內帑,帝即位,尤蒙寵任。會宣徽使闕,業意欲之,帝及太後亦諷執政;邠、弘肇以為內使遷補有次,不可以外戚超居,乃止。內客省使閻晉卿次當為宣徽使,久而不補。樞密承旨聶文進、飛龍使後匡讚、翰林茶酒使郭允明皆有寵於帝,久不遷官,共怨執政。文進,並州人也。劉銖罷青州歸,久奉朝請,未除官,常戟手於執政。帝初除三年喪,聽樂,賜伶人錦袍、玉帶。伶人詣弘肇謝,弘肇怒曰:“士卒守邊苦戰,猶未有以賜之,汝曹何功而得此!”皆奪以還官。帝欲立所幸耿夫人為後,邠以為太速。夫人卒,帝欲以後禮葬之,邠複以為不可。帝年益壯,厭為大臣所製。邠、弘肇嚐議事於帝前,帝曰:“審圖之,勿令人有言!”邠曰:“陛下但禁聲,有臣等在。”帝積不能平,左右因乘間譖之於帝雲:“邠等專恣,終當為亂。”帝信之。嚐夜聞作坊鍛聲,疑有急兵,達旦不寐。司空、同平章事蘇逢吉既與弘肇有隙,知李業等怨弘肇,屢以言激之。帝遂與業、文進、匡讚、允明謀誅邠等,議既定,入白太後。太後曰:“茲事何可輕發!更宜與宰相議之。”業時在旁,曰:“先帝嚐言,朝廷大事不可謀及書生,懦怯誤人。”太後複以為言,帝忿曰:“國家之事,非閨門所知!”拂衣而出。乙亥,業等以其謀告閻晉卿,晉卿恐事不成,詣弘肇第欲告之,弘肇以他故辭不見。
後漢隱帝從即位以來,樞密使、右仆射、同平章事楊總理機要政務,樞密使兼侍中郭威主持征戰,歸德節度使、侍衛親軍都指揮使兼中書令史弘肇典領京城警衛,三司使、同平章事王章掌管財政賦稅。楊十分秉公忠心,退朝回家,門下沒有私人拜會,雖然不拒絕四方的饋贈,但有多餘的就進獻皇上。史弘肇負責京城治安,路上丟了東西沒有人撿。這時正好緊承契丹大亂中原之後,官府、百姓的財力困難拮據。王章搜集點滴餘利,節約開支,以此充實國庫,雖然跟著就有李守貞、王景崇、趙思綰的三鎮叛亂互相勾結,卻用兵多年而供應沒有短缺;到了事態平息,除賞賜之外,還有積餘,因此國家基本安定。王章征集賦稅苛刻嚴厲。以前規定,田稅每斛之外再交二升,叫做“雀鼠耗”,王章開始下令再交二鬥,稱做“省耗”;以前錢幣的付出、收入都以八十文為“陌”,王章開始下令收入的以八十文為“陌”,付出的以七十七文為“陌”,稱做“省陌”“有違反鹽、礬、酒曲禁令的,即使隻有一兩一錢、一點一滴,也都定為死罪;百姓因此憂愁怨恨。王章特別不喜歡文官,曾經說:“這幫人交給他一把籌碼,也不知道如何擺弄,有什麼用處!”文官的俸祿都以不能用於軍事的供給,有關官吏已對文官俸祿超值估算,王章又再增加。後漢隱帝的左右寵臣逐漸被任用,太後的親戚也幹預朝政,楊等屢次加以裁減抑製。太後有個舊友的兒子要求補個軍職,史弘肇發怒斬了他。武德使李業,是太後的弟弟,後漢高祖讓他掌管宮內財物,到了後漢隱帝即位,他特別受到寵幸信任。適逢宣徽使空缺,李業心想補缺,後漢隱帝和太後也給執政官打了招呼;楊、史弘肇認為內朝使職的升遷遞補有規定次序,不能因為外戚而越級擔任,於是作罷。內朝客省使閻晉卿按次序應當擔任宣徽使,但遲遲沒有遞補;樞密承旨聶文進、飛龍使後匡讚、翰林茶酒使郭允明都得到後漢隱帝的寵愛,卻長時間沒有升官,因此共同怨恨執政官。聶文進是並州人。劉銖免職從青州歸來,長期閑散無事,沒有委派職務,故此經常用手對執政官指指戳戳怨恨他。隱帝剛解除高祖的三年之喪,就聽音樂,賞賜優伶錦袍、玉帶。優伶到史弘肇處告謝,史弘肇大怒道:“將士守衛邊疆殊死苦戰尚且沒有賞賜這些,你們這等人有什麼功勞得到錦袍、玉帶!”隨即全部沒收還歸官府。後漢隱帝想立所寵愛的耿夫人為皇後,楊認為太快;耿夫人去世,隱帝想用皇後之禮安葬,楊又認為不可。後漢隱帝年齡漸漸增大,討厭被大臣所製約。楊、史弘肇曾在隱帝麵前議論政事,隱帝說:“仔細考慮,不要讓人有閑話!”楊說:“陛下隻管閉口不出聲,有我們在。”隱帝的積怨久不能平,左右寵臣就乘機向隱帝進讒言說:“楊等人專橫跋扈肆無忌憚,最終定當犯上作亂。”隱帝聽信了這話。隱帝曾經夜裏聽到手工作坊打鐵聲響,懷疑有人在緊急趕製兵器,到天亮都沒入睡。司空、同平章事蘇逢吉已與史弘肇有了隔閡,知道李業等人怨恨史弘肇,就多次用言語激他們。隱帝於是和李業、聶文進、後匡讚、郭允明謀劃誅殺楊等人,商議已定,入內稟告太後。太後說:“這事怎麼可輕舉妄動!應該再同宰相商議。”李業當時在旁邊,說:“先帝曾經說過,朝廷大事不可同書生謀劃,書生膽小怕事會誤事害人。”太後又重複她剛才所說的話,隱帝於是生氣地說:“國家大事,不是閨門女人所能知曉的!”拂袖而出。乙亥(十二日),李業等將他們的密謀告訴閻晉卿,閻晉卿恐怕事情不成,到史弘肇宅第想報告他,史弘肇因為別的事推辭不見。
丙子旦,邠等入朝,有甲士數十自廣政殿出,殺邠、弘肇、章於東廡下。文進亟召宰相、朝臣班於崇元殿,宣雲:“邠等謀反,已伏誅,與卿等同慶!”又召諸軍將校至萬歲殿庭,帝親諭之,且曰:“邠等以稚子視朕,朕今始得為汝主,汝輩免橫憂矣!”皆拜謝而退。又召前節度使、刺史等升殿諭之,分遣使者帥騎收捕邠等親戚、黨與、傔從,盡殺之。
丙子(十三日)早晨,楊等上朝,有幾十名全副武裝的武士從廣政殿出來,在東麵廊屋下殺死楊、史弘肇、王章,聶文進立刻召集宰相、朝臣在崇元殿按朝班排列,宣旨說:“楊等人謀劃造反,已經伏罪處決,與諸位共同慶賀。”又召集各軍將校到萬歲殿庭中,隱帝親自向他們宣布了這事,並且說:“楊等人把朕當作小孩子來看待,朕今日開始得為你們的君主,你們從此免除權臣專橫的憂患了。”眾人全都拜謝退下。隱帝又召集在京前節度使、刺史等上殿宣布此事,分頭派遺使者率領騎兵逮捕楊等人的親屬、黨羽、隨從,全部殺死。
弘肇待侍衛步軍都指揮使王殷尤厚,邠等死,帝遣供奉官孟業齎密詔詣澶州及鄴都,令鎮寧節度使李洪義殺殷,又令鄴都行營馬軍都指揮使郭崇威、步軍都指揮使真定曹威殺郭威及監軍、宣徽使王峻。洪義,太後之弟也。又急詔征天平軍節度使高行周、平盧節度使符彥卿、永興節度使郭從義、泰寧節度使慕容彥超、匡國節度使薛懷讓、鄭州防禦使吳虔裕、陳州刺史李穀入朝。以蘇逢吉權知樞密院事,前平盧節度使劉銖權知開封府,侍衛馬軍都指揮使李洪建權判侍衛同事,內侍省使閻晉卿權侍衛馬軍都指揮使。洪建,業之兄也。
史弘肇對侍衛步軍都指揮使王殷特別厚待,楊等死後,隱帝派遣供奉官孟業攜帶絕密詔書到澶州以及鄴都,命令鎮寧節度使李洪義殺死王殷,又命令鄴都行營馬軍都指揮使郭崇威、步軍都指揮使真定人曹威殺死郭威以及監軍、宣徽使王峻。李洪義是太後的弟弟。又緊急下詔征調天平節度使高行周、平盧節度使符彥卿、永興節度使郭從義、泰寧節度使慕容彥超、匡國節度使薛懷讓、鄭州防禦使吳虔裕、陳州刺史李進京入朝。任命蘇逢吉臨時主持樞密院事務,前平盧節度使劉銖臨時主持開封府事務,侍衛馬軍都指揮使李洪建臨時兼管侍衛司事務,內侍省使閻晉卿代理侍衛馬軍都指揮使。李洪建是李業的哥哥。
時中外人情憂駭,蘇逢吉雖惡弘肇,而不預李業等謀,聞變驚愕,私謂人曰:“事太匆匆,主上倘以一言見問,不至於此。”業等命劉銖誅郭威、王峻之家,銖極其慘毒,嬰孺無免者。命李洪建誅王殷之家,洪建但使人守視,仍飲食之。
當時朝廷內外人心惶惶,蘇逢吉雖然厭惡史弘肇,但沒有參預李業等人密謀,聞悉事變陡然一驚,私下裏對人說:“事情幹得太草率,皇上倘若有一語問我,絕不會到這個地步!”李業等命令劉銖誅殺郭威、王峻的家屬,劉銖極其殘忍,連嬰兒小孩都沒有幸免於難的。命令李洪建誅殺王殷的家屬,李洪建隻派人守衛監視,仍舊供應飲食。
丁醜,使者至澶州,李洪義畏懦,慮王殷已知其事,不敢發,乃引孟業見殷。殷囚業,遣副使陳光穗以密詔示郭威。威召樞密吏魏仁浦,示以詔書曰:“奈何?”仁浦曰:“公,國之大臣,功名素著,加之握強兵,據重鎮,一旦為群小所構,禍出非意,此非辭說所能解。時事如此,不可坐而待死。”威乃召郭崇威、曹威及諸將,告以楊邠等冤死及有密詔之狀,且曰:“吾與諸公,披荊棘,從先帝取天下,受托孤之任,竭力以衛國家,今諸公已死,吾何心獨生!君輩當奉行詔書,取吾首以報天子,庶不相累。”郭崇威等皆泣曰:“天子幼衝,此必左右群小所為,若使此輩得誌,國家其得安乎!崇威願從公入朝自訴,蕩滌鼠輩以清朝廷,不可為單使所殺,受千載惡名。”翰林天文趙修已謂郭威曰:“公徒死何益!不若順眾心,擁兵而南,此天啟也。”郭威乃留其養子榮鎮鄴都,命郭崇威將騎兵前驅,戊寅,自將大軍繼之。
丁醜(十四日),使者到達澶州,李洪義畏縮膽怯,顧慮王殷已經知道此事,不敢動手,於是帶著孟業去見王殷;王殷囚禁孟業,派遺副使陳光穗把絕密詔書拿給郭威看。郭威召見樞密吏魏仁浦,把詔書拿給他看,說:“怎麼辦?”魏仁浦說:“您是國家的大臣,功勳名聲素來卓著,加上掌握強兵,據守重鎮,一旦被小人們所誣陷,災禍出於不測,這不是用言詞所能排解的。事態已經如此,不可坐著等待。”郭威於是召集郭崇威、曹威以及眾將,告知楊等人蒙冤屈死以及有絕密詔書的情況,並且說:“我與楊等人,披荊斬棘,跟隨先帝奪取天下,接受托孤的重任,盡心竭力保衛國家,如今他們已死,我還有什麼心思獨自活著!各位應當執行詔書指令,斬取我的腦袋來稟報天子,大概能不受牽累。”郭崇威等都流著淚說:“天子年少,這必定是天子身邊小人們所幹的,倘若讓這幫小人得誌,國家豈能得到安寧!我郭崇威情願跟從您進京入朝親自申訴,掃除無能鼠輩來肅清朝廷汙濁,切不可被一個使者所殺,蒙受千古惡名。”翰林天文趙修己對郭威說:“您白白送死有什麼好處!不如順應眾人之心,領兵南行,這是天賜良機啊。”郭威於是留下他的養子郭榮鎮守鄴都,命令郭崇威率騎兵前麵開路,戊寅(十五日),自己帶領大部隊接著進發。
慕容彥超方食,得詔,舍匕箸入朝。帝悉以軍事委之。己卯,吳虔裕入朝。
慕容彥超正在吃飯,得到詔書,放下湯勺筷子就進京入朝;後漢隱帝把軍事全都委托給了他。己卯(十六日),吳虔裕進京入朝。隱帝聞知郭威領兵向南,商議發兵抵抗。前開封尹侯益說:“戍守鄴都士兵的家屬都在京師,官府軍隊不可輕易出去,不如緊閉城門來挫傷他們的銳氣,讓他們的父母妻子登上城樓招呼他們回來,可以不戰而勝。”慕容彥超說:“侯益已經衰老,隻會出膽小鬼的計策。”隱帝於是派遣侯益以及閻晉卿、吳虔裕、前保大節度使張彥超帶領禁軍奔赴澶州。
帝聞郭威舉兵南向,議發兵拒之。前開封尹侯益曰:“鄴都戍兵家屬皆在京師,官軍不可輕出,不若閉城以挫其鋒,使其母妻登城招之,可不戰而下也。”慕容彥超曰:“侯益衰老,為懦夫計耳。”帝乃遣益及閻晉卿、吳虔裕、前保大節度使張彥超將禁軍趣澶州。
這一天,郭威已經到達澶州,李洪義迎納郭威;王殷迎接拜見時痛哭,率領所統轄的軍隊跟隨郭威過黃河,隱帝派遺宮中雜役脫暗中監視郭威,郭威抓獲了他,把上奏的文表放在脫的衣領裏,讓他回去告訴隱帝說:“臣下昨日得到詔書,伸著脖子等死。郭崇威等不忍心殺我,說這都是陛下身邊貪圖權勢不知滿足的人進讒言陷害我,便逼著我向南行進,到宮闕下請罪。我求死不得,又無力量能控製他們。我數日之內必當到達宮闕大庭。陛下如果認為我有罪,豈敢逃避懲處!如果確實有進讒言的小人,希望抓交軍前以大快人心,那麼,我又豈敢不安撫曉喻各部,撤退回歸鄴都。!”
是日,郭威已至澶州,李洪義納之。王殷迎謁慟哭,以所部兵從郭威涉河。帝遣內養鸗脫覘郭威,威獲之,以表置鸗脫衣領中,使歸白帝曰:“臣昨得詔書,延頸俟死。郭崇威等不忍殺臣,雲此皆陛下左右貪權無厭者譖臣耳,逼臣南行,詣闕請罪。臣求死不獲,力不能製。臣數日當至闕庭。陛下若以臣為有罪,安敢逃刑!若實有譖臣者,願執付軍前以快眾心,臣敢不撫諭諸軍,退歸鄴都!”
庚辰(十七日),郭威趕赴滑州。辛巳(十八日),義成節度使宋延渥出迎並投降了郭威。宋延渥是洛陽人,他的妻子是後晉高祖女兒永寧公主。郭威取出滑州倉庫的財物來慰勞將士,並且告訴他們說:“聽說侯令公已經督率各軍從南麵而來,如今遇上他們,交戰就違背進京入朝的本意,不戰就被他們所屠殺。我想成全你們的功名,不如執行日前詔書,我死了也沒有遺恨!”眾將士都說:“朝廷辜負了您,您沒有辜負朝廷,因此萬眾奮勇爭先,如同各報私仇一樣,侯益一夥能有什麼作為呢!”王峻向部眾宣布說:“我已得郭公的決定,等到攻克京城,準許搶劫十天。”大家都歡騰雀躍。
庚辰,郭威趣滑州。辛巳,義成節度使宋延渥迎降。延渥,洛陽人,其妻晉高祖女永寧公主也。郭威取滑州庫物以勞將士,且諭之曰:“聞侯令公已督諸軍自南來,今遇之,交戰則非入朝之義,不戰則為其所屬。吾欲全汝曹功名,不若奉行前詔,吾死不恨!”皆曰:“國家負公,公不負國,所以萬人爭奮。如報私仇,侯益輩何能為乎!”王峻徇於眾曰:“我得公處分,俟克京城,聽旬日剽掠。”眾皆踴躍。
辛巳(十八日),脫到達京城大梁。在此之前隱帝提議準備親自前往澶州,聽說郭威已到黃河邊上而作罷。隱帝頗有後悔恐懼的神色,私下對竇貞固說:“日前也太草率了。”李業等人請求清空倉庫來賞賜各軍,蘇禹認為不可以,李業在隱帝麵前叩拜蘇禹,說:“相公暫且為天子考慮而不要吝惜倉庫財物。”於是賞賜禁軍每人二十緡錢,其他軍隊減半,將士在北麵郭威軍隊中的給他們的家,讓眷屬通家信來引誘他們。
辛巳,鸗脫至大梁。前此帝議自往澶州,聞郭威已至河上而止。帝甚有悔懼之色,私謂竇貞固曰:“屬者亦太草草。”李業等請傾府庫以賜諸軍,蘇禹珪以為未可,業拜禹珪於帝前,曰:“相公且為天子勿惜府庫!”乃賜禁軍人二十緡,下軍半之,將士在北者給其家,仍使通家信以誘之。
壬午(十九日),郭威的軍隊到達封丘,人心惶惶。太後流淚說:“不聽李濤的話,自該滅亡啊!”慕容彥超恃仗自己勇猛,對隱帝說道:“我看北方的軍隊猶如小蟲罷了,必當為陛下活捉他們的魁首!”退朝,慕容彥超見到聶文進,詢問北方來的軍隊數量和將校姓名,頗感恐懼,說:“這還是強賊勁敵,不可看輕他們啊!”隱帝又派遣左神武統軍袁、前威勝節度使劉重進等率領禁軍與侯益會合駐紮在赤岡。袁是袁象先的兒子。慕容彥超率領大部隊駐紮在七裏店。
壬午,郭威軍至封丘,人情忷懼。太後泣曰:“不用李濤之言,宜其亡也!”慕容彥超恃其驍勇,言於帝曰:“臣視北軍猶蠛蠓耳,當為陛下生致其魁!”退,見聶文進,問北來兵數及將校姓名,頗懼,曰:“是亦劇賊,未易輕也!”帝複遣左神武統軍袁{山義}、前威勝節度使劉重進等帥禁軍與侯益等會屯赤岡。{山義},象先之子也。彥超以大軍屯七裏店。
癸未(二十日),南、北兩方軍隊在劉子陂相遇。隱帝準備親自出去慰勞軍隊,太後說:“郭威是我家的舊臣,如果不是生死攸關,哪裏會到這個地步!隻要按兵不動守在城中,飛傳詔書告訴他,觀察他的誌向,必定有解說道理,那君臣大禮就可以保全,千萬不要輕易出去。”隱帝不聽。當時扈從軍隊很多,太後派人告戒聶文進說:“須非常留意!”聶文進回答說:“有我在,即使一百個郭威,也可捉拿來!”到傍晚,兩軍沒有交戰,隱帝回宮。慕容彥超說大話道:“陛下明日若宮中無事,恭請再次出來觀看臣下如何攻破賊軍。我不必同他們交戰,隻須呼喝驅散他們即可使他們返歸營地!”
癸未,南、北軍遇於劉子陂。帝欲自出勞軍,太後曰:“郭威吾家故舊,非死亡切身,何以至此!但按兵守城,飛詔諭之,觀其誌趣,必有辭理,則君臣之禮尚全,慎勿輕出。”帝不從。時扈從軍甚盛,太後遣使戒聶文進曰:“大須在意!”對曰:“有臣在,雖郭威百人,可擒也!”至暮,兩軍不戰,帝還宮。慕容彥超大言曰:“陛下來日宮中無事,幸再出觀臣破賊。臣不必與之戰,但叱散使歸營耳!”
甲申(二十一日),後漢隱帝想再次出城,太後極力製止,不答應。已經擺好軍陣,郭威訓戒部眾說:“我來誅討這幫小人,不是敢與天子對抗,千萬不要首先動手。”過了好久,慕容彥超帶領輕騎兵徑直前進猛烈攻擊,郭崇威與前博州刺史李榮率領騎兵抵抗。慕容彥超坐騎摔倒,差點被抓獲。慕容彥超帶兵撤退,手下死亡一百多人,於是南麵各軍喪失士氣,逐漸向北方軍隊投降。侯益、吳虔裕、張彥超、袁、劉重進都暗中前往拜見郭威,郭威逐一遣返他們回營,又對宋延渥說:“天子正處危難,您是天子的親近,應該帶領牙帳衛兵前往保衛天子,並請附帶啟奏陛下,希望有空早日光臨臣下軍營。”宋延渥沒到天子營帳,亂兵紛擾,不敢前進而退回。到了天黑,南麵軍隊大多數投歸到北麵。慕容彥超與手下十幾名騎士逃跑返回兗州。當晚,隱帝隻與竇貞固、蘇逢吉、蘇禹三位宰相以及隨從官員數十人在七裏寨住宿,其餘人都逃跑潰散。乙酉(二十二日)早晨,郭威望見天子的旌旗在高坡上,便下馬脫去頭盔前往跟隨,到達後隱帝已經離去了。隱帝揚鞭趕馬準備回宮,到達大梁玄化門,劉銖在城門上,問隱帝周圍的人:“兵馬在何處?”就向隱帝身邊人射箭。隱帝掉轉馬頭,往西北到達趙村,追兵已經趕到,隱帝下馬進入百姓家,被亂兵所殺。蘇逢吉、閻晉卿、郭允明都自殺;聶文進挺身逃跑,被軍士追上斬殺。李業逃奔陝州,後匡讚逃奔兗州。郭威聽說隱帝遇害,呼喊痛哭道:“是我老夫的罪過啊!”郭威到達玄化門,劉銖像雨點似地向城外射箭。郭威從迎春門入城,回到私宅,派遺前曹州防禦使何福進領兵把守明德門。各軍大肆搶掠,整夜煙火四起。軍士進入前義成節度使白再榮的住宅,抓住白再榮,搶光財物,然後上前說:“我們從前曾在您手下奔走,今日無禮到這個地步,還有什麼臉麵再見您!”於是割下白再榮的頭而離開。
甲申,帝欲再出,太後力止之,不可。既陳,郭威戒其眾曰:“吾來誅群小,非敢敵天子也,慎勿先動。”久之,慕容彥超引輕騎直前奮擊,郭崇威與前博州刺史李榮帥騎兵拒之。彥超馬倒,幾獲之。彥超引兵退,麾下死者百餘人,於是諸軍奪氣,稍稍降於北軍。侯益、吳虔裕、張彥超、袁{山義}、劉重進皆潛往見郭威,威各遣還營,又謂宋延渥曰:“天子方危,公近親,宜以牙兵往衛乘輿,且附奏陛下,願乘間早幸臣營。”延渥未至禦營,亂兵雲擾,不敢進而還。比暮,南軍多歸於北。慕容彥超與麾下十餘騎奔還兗州。是夕,帝獨與三相及從官數十人宿於七裏寨,餘皆逃潰。乙酉旦,郭威望見天子旌旗在高阪上,下馬免胄往從之,至則帝已去矣。帝策馬將還宮,至玄化門,劉銖在門上,問帝左右:“兵馬何在?”因射左右。帝回轡,西北至趙村,追兵已至,帝下馬入民家,為亂兵所弑。蘇逢吉、閻晉卿、郭允明皆自殺。聶文進挺身走,軍士追趕斬之。李業奔陝州,後匡讚奔兗州。郭威聞帝遇弑,號慟曰:“老夫之罪也!”威至玄化門,劉銖雨射城外。威自迎春門入,歸私第,遣前曹州防禦使何福進將兵守明德門。諸軍大掠,通夕煙火四發。軍士入前義成節度使白再榮之第,執再榮,盡掠其財,既而進曰:“某等昔嚐趨走麾下,一旦無禮至此,何麵目複見公!”遂刎其首而去。
吏部侍郎張允,家產數以萬計,但生性吝嗇,即使是妻子也不肯放手,總是把全部鑰匙係在自己衣服底下,走起路來丁當作響如同佩帶玉環。這天晚上,他躲藏在佛堂頂棚板上,上去的人逐漸增多,頂板損壞而墜落,軍士即搶走他身上的衣服,於是他因受凍而死。
吏部侍郎張允,家貲以萬計,而性吝,雖妻亦不之委,常自係眾鑰於衣下,行如環佩。是夕,匿於佛殿藻井之上,登者浸多,板壞而墜,軍士掠其衣,遂以凍卒。
當初,作坊使賈延徽受到隱帝寵信,與魏仁浦是鄰居,想吞並魏仁浦所住房屋來擴大自己宅第,屢次向隱帝說魏仁浦的壞話,幾乎釀成殺身之禍。到這個時候,有抓獲賈延徽交給魏仁浦的,魏仁浦拒絕說:“乘亂而報私怨,是我所不做的!”郭威聽說此事,對待魏仁浦越發優厚。
初,作坊使賈延徽有寵於帝,與魏仁浦為鄰,欲並仁浦所居以自廣,屢譖仁浦於帝,幾至不測。至是,有擒延徽以授仁浦者,仁浦謝曰:“因亂而報怨,吾所不為也!”郭威聞之,待仁浦益厚。
右千牛衛大將軍棗強人趙鳳說:“郭侍中起兵,隻是要誅伐國君身邊的惡人來安定國家罷了;然而底下無名鼠輩竟敢如此胡作非為,已成強盜,哪裏是郭侍中的本意呀!”手持弓箭,危坐繩床,坐在裏巷門口,搶掠者一到,就發箭射殺,同裏的人家都依賴此而得以保全。
右千牛衛大將軍棗強趙鳳曰:“郭侍中舉兵,欲誅君側之惡以安國家耳;而鼠輩敢爾,乃賊也,豈侍中意邪!”執弓矢,踞胡床,坐於巷首,掠者至,輒射殺之,裏中皆賴以全。
丙戌(二十三日),抓獲劉銖、李洪建,囚禁他們。劉銖對他妻子說:“我死了,你將去做人家的奴婢嗎?”妻子說:“按您平日的所作所為,確實隻該這樣!”
丙戌,獲劉銖、李洪建,囚之。銖謂其妻曰:“我死,汝且為人婢乎?”妻曰:“以公所為,雅當然耳!”
王殷、郭崇威向郭威進言說:“不製止搶掠,今晚就隻剩一座空城了。”郭威於是命令眾將約束所部禁止搶掠,不服從就斬首;到黃昏,才安定下來。
王殷、郭崇威言於郭威曰:“不止剽掠,今夕止有空城耳。”威乃命諸將分部禁止掠者,不從則斬之。至晡,乃定。
竇貞固、蘇禹從七裏寨逃跑歸來,郭威派人尋訪找到他們,不久官複原職。竇貞固為宰相時,正當楊、史弘肇濫用職權,李業等人發難作亂。他不過僅以謹慎穩重處於兩者之間,自我保全罷了。郭威命令有關部門將後漢隱帝的棺木遷到西宮。有人請求比照三國時魏高貴鄉公的舊例,用公禮安葬隱帝,郭威不允許,說:“急緊之時,我不能保衛好天子,罪責已夠大了,何況再敢貶低國君呢!”太師馮道率領百官拜見郭威,郭威見到馮道,仍行拜禮,馮道像平時一樣接受拜禮,慢條斯理地說:“侍中這一路不容易啊!”丁亥(二十四日),郭威率領百官到明德門向太後請安,並且進奏說:“軍政事務繁多,請早立繼位國君。”太後發誥令說:“郭允明大逆殺君,但君位不可一日無主;河東節度使劉崇,忠武節度使劉信,都是高祖的弟弟;武寧節度使劉,開封尹劉勳,是高祖的兒子,就讓百官商議選擇最合適的吧。”劉是劉崇的兒子,後漢高祖喜愛他,收養視為親生兒子。郭威、王峻進入內宮在萬歲宮謁見太後,請求讓劉勳為繼承人。太後說:“劉勳長期虛弱患病不能起床。”郭威出去告知眾將,眾將請求麵見劉勳,太後命令手下人用臥榻抬著劉勳給眾將看,眾將這才相信。於是郭威和王峻商議立劉繼位。己醜(二十六日),郭威率領百官上表請求讓劉繼承帝位。太後誥令有關部門,選擇日子,準備天子車馬迎接劉就皇帝位。郭威上奏派遣太師馮道以及樞密直學士王度、秘書監趙上交到徐州侍奉迎接。郭威領兵討伐三鎮叛亂時,常見朝廷詔書,處置軍務都切合實際情況,便問使者道:“誰起草的這詔書?”使者回答是翰林學士範質。郭威說:“真是宰相的人材啊!”進入京城後,尋訪找到範質,極為喜歡。當時天下著大雪,郭威解下身上的紫袍給範質穿上,令他起草太後誥令,迎接新國君的禮儀規則。匆忙之中,討論寫定,都很得體。
竇貞固、蘇禹珪自七裏寨逃歸,郭威使人訪求得之,尋複其位。貞固為相,值楊、史弄權,李業等作亂,但以凝重處其間,自全而已。郭威命有司遷隱帝梓宮於西宮。或請如魏高貴鄉公故事,葬以公禮。威不許,曰:“倉猝之際,吾不能保衛乘輿,罪已大矣,況敢貶君乎!”太師馮道帥百官謁見郭威,威見,猶拜之,道受拜如平時,徐曰:“侍中此行不易!”丁亥,郭威帥百官詣明德門起居太後,且奏稱:“軍國事殷,請早立嗣君。”太後誥稱:“郭允明弑逆,神器不可無主。河東節度使崇,忠武節度使信,皆高祖之弟;武寧節度使贇,開封尹勳,高祖之子。其令百官議擇所宜。”贇,崇之子也,高祖愛之,養視如子。郭威、王峻入見太後於萬歲宮,請以勳為嗣。太後曰:“勳久贏疾不能起。”威出諭諸將,諸將請見之,太後令左右以臥榻舉之示諸將,諸將乃信之。於是郭威與峻議立贇。己醜,郭威帥百官表請以贇承大統。太後誥所司,擇日,備法駕迎贇即皇帝位。郭威奏遣太師馮道及樞密直學士王度、秘書監趙上交詣徐州奉迎。郭威之討三叛也,每見朝廷詔書,處分軍事皆合機宜,問使者:“誰為此詔?”使者以翰林學士範質對。威曰:“宰相器也。”入城,訪求得之,甚喜。時大雪,威解所服紫袍衣之,令草太後誥令,迎新君儀注。蒼黃之中,討論撰定,皆得其宜。
當初,後漢隱帝派遺供奉官押班陽曲人張永德賜給昭義節度使常思生日的回贈禮物,張永德是郭威的女婿,遇上楊等人被誅殺,有絕密詔書命令常思殺死張永德。常思久聞郭威頗有奇才,便囚禁張永德以觀察事變,及至郭威攻克大梁,常思就釋放張永德而謝罪。庚寅(二十七日),郭威率領百官進言:“等皇帝駕到宮中,行程需要十天,請求太後臨朝聽政。”
初,隱帝遣供奉官押班陽曲張永德賜昭義節度使常思生辰物。永德,郭威之婿也,會楊邠等誅,密詔思殺永德。思素聞郭威多奇異,囚永德以觀變,及威克大梁,思乃釋永德而謝之。庚寅,郭威帥百官上言:“比皇帝到闕,動涉浹旬,請太後臨朝聽政。”
在此之前,馬希萼調遣蠻軍圍攻玉潭,朱進忠領兵會合;崔洪璉守軍失敗,奔回長沙。馬希萼領兵繼續前進,攻打嶽州,刺史王抵抗,五天沒有攻克。馬希萼派人對王說:“您不是馬家的臣子嗎?不事奉我,還想事奉他國嗎?做人家的臣子而內懷二心,豈不有辱自己的先人!”王說:“我父親王環做先王的將軍,六次擊敗淮南軍隊。如今大王兄弟互不相容,我王常常害怕淮南坐收兩敗俱傷的好處,有朝一日讓我臣服淮南,那才真是有辱先人英靈!大王如果能捐棄前嫌停止用兵,兄弟之間像當初那樣融洽和睦,我王怎敢不拚死來事奉大王兄弟,哪有什麼三心二意呢!”馬希萼感到慚愧,率領軍隊離去。辛卯(二十八日),馬希萼軍隊到湘陰,焚燒搶掠而過。到達長沙,馬希萼領兵駐紮在湘西,步兵以及蠻軍駐紮在嶽麓,朱進忠從玉潭領兵來會合。
先是,馬希萼遣蠻兵圍玉潭,硃進忠引兵會之。崔洪璉兵敗,奔還長沙。希萼引兵繼進,攻嶽州,刺史王贇拒之,五日不克。希萼使人謂贇曰:“公非馬氏之臣乎?不事我,欲事異國乎?為人臣而懷貳心,豈不辱其先人?”贇曰:“亡父為先王將,六破淮南兵。今大王兄弟不相容,贇常恐淮南坐收其弊,一旦以遺體臣淮南,誠辱先人耳!大王苟能釋憾罷兵,兄弟雍睦如初,贇敢不盡死以事大王兄弟,豈有二心乎?”希萼慚,引兵去。辛卯,至湘陰,焚掠而過。至長沙,軍於湘西,步兵及蠻兵軍於嶽麓,硃進忠自玉潭引兵會之。
馬希廣派遣劉彥召令水軍指揮使許可瓊率戰艦五百艘屯駐城北渡口,戰艦一直連到城南渡口,任命馬希崇為監軍;又派遣馬軍指揮使李彥溫帶領騎兵屯駐駝口,扼守湘陰的路,步軍指揮使韓禮領二千人屯駐楊柳橋,扼守柵欄掐斷通湘西的路。許可瓊是許德勳的兒子。
馬希廣遣劉彥瑫召水軍指揮使許可瓊帥戰艦五百艘屯城北津,屬於南津,以馬希崇為監軍。又遣馬軍指揮使李彥溫將騎兵屯駝口,扼湘陰路,步軍指揮使韓禮將二千人屯楊柳橋,扼柵路。可瓊,德勳之子也。
壬辰(二十九日),太後開始上朝,任命王峻為樞密使,袁為宣徽南院使,王殷為侍衛馬步軍都指揮使,郭崇威為侍衛馬軍都指揮使,曹威為侍衛步軍都指揮使,陳州刺史李穀臨時兼管三司。
壬辰,太後始臨朝,以王峻為樞密使,袁{山義}為宣徽南院使,王殷為侍衛馬步軍都指揮使,郭崇威為侍衛馬軍都指揮使,曹威為侍衛步軍都指揮使,陳州刺史李穀權判三司。
劉銖、李洪建及其黨徒都被在街市上斬首懸掛示眾,而赦免了他們的家屬。郭威對朝廷大臣們說:“劉銖屠殺我的家屬,我再屠殺他的家屬,怨仇翻來複去,哪裏有個頭呢!”由此這幾家獲得赦免。王殷屢次為李洪建請求免除死刑,郭威不允許。後匡讚到達兗州,慕容彥超抓住他獻給朝廷。李業到達陝州,他的哥哥保義節度使李洪信不敢把他藏在家中;李業帶著金子準備投奔晉陽,到達絳州,強賊殺死李業取走了他的金子。
劉銖、李洪建及其黨皆梟首於市,而赦其家。郭威謂公卿曰:“劉銖屠吾家,吾複屠其家,怨仇反覆,庸有極乎!”由是數家獲免。王殷屢為洪建請免死,郭威不許。後匡讚至兗州,慕容彥超執而獻之。李業至陝州,其兄保義節度使洪信不敢匿於家。業懷金將奔晉陽,至絳州,盜殺之而取其金。
後蜀施州刺史田行皋投奔荊南。高保融說:“他背叛蜀國,哪裏會盡心忠於我呢!”把他抓起來,送歸給後蜀,伏法處死。
蜀施州刺史田行皋奔荊南。高保融曰:“彼貳於蜀,安肯盡忠於我!”執之,歸於蜀,伏誅。
鎮州、邢州奏報:“契丹主率領數萬騎兵入侵,攻打內丘,五天沒有打下來,死傷很多。有五百守兵叛變策應契丹,領契丹軍隊入城,屠殺居民,又攻陷饒陽。”太後敕令郭威率領大部隊攻打契丹,國事暫時委交竇貞固、蘇禹、王峻,軍事委交王殷。十二月,甲午朔(初一),郭威從大梁出發。
鎮州、刑州奏:“契丹主將數萬騎入寇,攻內丘,五日不克,死傷其眾。有戍兵五百叛應契丹,引契丹入城,屠之,又陷饒陽。”太後敕郭威將大軍擊之,國事權委竇貞固、蘇禹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