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日早起,寒甚,雨氣漸收,眾峰俱出,惟寺東南絕頂尚有雲氣。與貫心晨餐畢,即出方丈中庭,指點諸勝。蓋正南而獨高者為寨頂,頂又有石如鸚嘴,又名鸚嘴峰,今又名為老人峰。〔上特出一圓頂,從下望之,如老僧南向,袈裟宛然,名為“老人”者以此。上振衣台平視,則其峰漸分為二;由雙劍下窺,則頂若一葉綴起。〕其北下之脊,一起而為羅漢,再起而為鸚哥,三起而為淨瓶,〔為北下最高脊,〕四起而為觀音,〔亦峭。〕此為中支,北與展旗為對者也,〔楠木殿因之。從南頂〕而西,最峭削者為龜峰、雙劍峰。龜峰三石攢起,兀立峰頭,與雙劍並列,而高頂有疊石,如龜三疊,為一山之主名。〔峰下裂隙分南北者為一線天,東西者為摩尼洞,其後即為四聲穀。從其側一呼,則聲傳宛轉凡四,蓋以峰東水簾穀石崖回環其上故也。峰東最高者即寨頂,西之最近者為含龜峰,其下即寨頂、含龜分脊處,而龜峰、雙劍峭插於上,為含龜所掩,故其隙或顯或合;合則並成一障,時亦陡露空明,昨遂疑為白雲耳。〕雙劍亦與龜峰並立,龜峰三剖其下而上合,雙劍兩岐其頂而本根基連。其南有大書“壁立萬仞”者,指寨頂而言也。款已剝落,雲是朱晦庵。此〔二峰〕為西南過脊之中,東北與香盒峰為對者也,而舊寺之向因之。從西而北,聯屏障於左者,一為含龜峰,其下即為振衣台,〔平石中懸屏下,乃道登摩尼、一線天者也。〕二為明星峰,〔北接雙鼇,南聯含龜,在正西峰為最高。〕其上有竅若星。三為雙鼇峰,〔峰北下插澄潭,即入穀所經放生池南崖也。〕此〔三峰〕環峙於穀西,而寨頂之脈西北盡於此。從南頂而東,最回環者為城垛峰、圍屏峰,此為東南層繞之後,西北與雙鼇峰為對者也。從東而北,列磷峋於右者,覆者為轎頂峰,尖者為象牙峰,踞者為獅子峰。此聯翩於穀東,而寨頂之脈東北轉於此,又從北而駢立為案焉。平而突者為香盒峰也。幻而起者靈芝峰也,〔即方丈靜室所向。〕斜而張者展旗峰也,〔東昂西下,南北壁立,南插澄潭,即入穀之鑿棧於下者。〕此〔三峰〕排拱於穀北,而寨頂之脈西南盡於此。此俱穀之內者也。
二十一日早晨起來,天冷得很,雨氣漸漸散開,眾峰都露了出來,隻有寺東南的最高頂還有雲氣。和貫心吃完早餐,便走出方丈正廳堂,指點各處勝景。正南麵高出周圍山峰的為寨頂,它頂部又有石頭如同鸚鵡嘴,所以又叫鸚嘴峰,如今又稱為老人峰。峰頂上特冒出一個圓頂,從下麵望上去,像個麵朝南麵的老和尚,裝裝逼真,取名為“老人”的原因就在於此。上到振衣台平視,那山峰逐漸分成兩個;從雙劍峰向下窺視,則那圓頂宛若一片葉子連著。寨頂向北延伸下去的山脊,第一個聳起的山峰為羅漢峰,第二個聳起的山峰為鸚哥峰,第三個聳起的山峰為淨瓶峰,它是往北延伸下去的最高山脊,第四個聳起的山峰為觀音峰,它也同樣峻峭。這是中支,和北麵的展旗峰對峙著,楠木殿建造在這山上。從南麵的寨頂往西,最峻峭陡直的是龜峰、雙劍峰。龜峰上三個緊相聚集的石頭高聳起,直立在峰頭,它與雙劍峰並列著,而高高的峰頂上有重疊的大石頭,如三隻靈龜重疊,因此龜峰成為整座山的主名。龜峰下石頭南北裂開的形成一線天景觀,而東西分開的是摩尼洞,洞後就是四聲穀。從穀側呼喊一聲,聲音就會回響四次,這是因為龜峰東麵的水簾穀石崖曲折環繞在它上麵的緣故。龜峰東麵最高的就是寨頂,西麵最近的是含龜峰,含龜峰下麵就是寨頂和含龜峰分脊的地方,而龜峰、雙劍峰尖峭地插立在上麵,因為被含龜峰所掩蔽,所以龜峰下那條石縫看上去或顯或合;合在一起就形成一道屏障,有時突然分開露出天空,因而昨天便懷疑是一片白雲。雙劍峰也和龜峰並立著,龜峰下部有三處破裂開而上部合並在一起,雙劍峰頂上分為兩支而下麵相連。這兩峰南麵有一處寫著“壁立萬初”四個大字,那是指寨頂而言。字跡已經剝落,據說是朱晦庵書寫的。這兩峰處在寨頂往西南穿越過去的山脊的中部,和東北麵的香盒峰對峙著,以前的寺廟一向構築在此處。由西向北,聯成一線而在左邊構成一道屏障的,首先是含龜峰,它下麵就是振衣台。振衣台是從屏風般的崖壁中部懸空伸出去的平坦的石頭,是登摩尼洞、一線天的道路所經處。第二個是明星峰,它北麵接著雙鼇峰,南麵與含龜峰相聯,在正西麵的山峰中是最高的。峰上有個小孔若像星星。第三個是雙鼇峰,峰北麵的石崖向下插入清澈的潭水中,它就是昨天進入山穀後所經過的放生池南邊的山崖。這三座山峰環繞聳立在四聲穀西麵,寨頂的山脈往西北延伸到這三座山峰盡頭處結束。從南麵的寨頂往東,最曲折環繞的是城垛峰、圍屏峰,它們就是東南麵層層環繞的山峰後麵的、與西北麵的雙鼇峰對峙著的那兩座峰。從東向北,排列在右邊的嶙峋的山峰,頂上如有頂蓋遮蔽的是轎頂峰,尖聳的是象牙峰,蹲伏的是獅子峰。它們連綿起伏橫亙在四聲穀的東麵,寨頂的山脈東北麵由此轉向,又在北麵並排聳立起些山峰,成為案山。平坦而向上突起的是香盒峰,形態變幻而聳起的是靈芝峰,它就是方丈的靜室所對著的山峰。傾斜伸展的是展旗峰,它東邊高昂西邊低矮,南北兩麵崖壁直立、南麵的崖壁插入清澈的潭水中,這就是我進來時的山穀中那座在下麵鑿開石頭修成棧道的崖壁。這三座山峰排列環繞在四聲穀的北麵,寨頂的山脈西南麵到此結束。這些都是四聲穀裏麵的山峰。
若穀之外,展旗之北為天柱峰,〔即昨遙望開岐如圭者,旁〕又為狗兒峰。獅子之南為卓筆峰。圍屏峰之南,深壑中有棋盤石。寨頂之南又有朝帽峰。〔峰獨高,孤立寨頂後,餘從弋陽東舟中遙見者即此,近為諸峰所掩。又寨頂、朝帽間,則為〕接引峰。寨頂之西有畫筆峰,〔蓋寨頂北下者,既為羅漢諸峰,其南回西繞,列成屏嶂,反出龜峰之後者,此是也。岩上有泉,是名〕水簾洞。此俱穀之外者也。
若是四聲穀的外麵,展旗峰的北麵為天柱峰,它就是昨天遠遠看去岔出圭玉一樣的石片的那山峰,它旁邊又是狗兒峰。獅子峰的南麵為卓筆峰。圍屏峰的南麵,深穀中有塊棋盤石。寨頂的南麵又有朝帽峰。此峰高出其它山峰,孤零零聳立在寨頂後麵,我在弋陽縣東麵從船中遠遠看見的就是此峰,到了近處它被眾峰遮掩著。另外,寨頂和朝帽峰之間,則是接引峰。寨頂的西麵有座畫筆峰,大約寨頂往北延伸下去的山脈,是羅漢峰等山峰,它們折往南繞向西,排列成一道屏障,而繞到龜峰後麵聳出的,就是畫筆峰。畫筆峰岩石上有條泉,稱為水簾洞。這些都是四聲穀外麵的山峰。
其穀四麵峰攢,獨成洞窟。惟西向一峽,兩崖壁立,水從中出,路亦從之。其南從龜峰之下,西從獅子峰之側,北從香盒、天柱之間,皆逾峰躋隙而後得度,真霄壤天地間一靈勝矣。其中觀音峰一枝,自寨頂北墜,分為二穀:西則方丈靜室所托,最後為振衣台、摩尼洞之路;東則榛莽深翳。
這個地方四麵山峰叢聚,中間單獨形成洞穴。唯獨朝著西麵有一個山峽,兩邊崖壁直立,水從中間流出,路也順著山峽走。從南麵的龜峰下、西麵的獅子峰側麵、北麵的香盒峰和天柱峰之間,都要翻越山峰攀著石縫才能進出山穀,真是天地間的一處靈奇優美的地方。其中觀音峰那一支,從寨頂往北向下延伸,一共分為兩個山穀:西麵的就是方丈的靜室坐落在其間的那個,最末端是上振衣台、摩尼洞的路;東麵被蕪雜叢生的草木厚厚地遮蔽著。
餘曳杖披棘而入,直抵圍屏峰、城垛峰之下,仰視“餓虎趕羊”諸石,何酷肖也。使芟夷深莽,疊級置梯,必有靈關再辟,奧勝莫殫竭盡者。惜石亂棘深,無能再入。出,循獅子峰之北,逾嶺南轉,所謂轎頂、象牙諸峰,從其外西向視之,又俱夾疊而起。中懸一峰,恍若卓筆,有咄咄表示驚訝書空之狀,名之曰卓筆峰,不虛也,不經此不見也。峰之下俱石岡高亙。其東又有石峰一支,自寨頂環而北,西與轎頂、象牙諸峰,又環成一穀。餘從石岡直南披其底,複以石亂棘深而出。因西逾象牙、獅子之間,其脊欹削,幾無容足,回瞰內穀,真別有天地矣。此東外穀之第一層也。
我拄著拐杖披開荊棘從東麵山穀進去,直抵圍屏峰、城垛峰下麵,仰視“餓虎趕羊”等眾多石頭,形象是多麼逼真啊!假若鏟除掉長得很高的叢草,一級級鋪起石瞪,搭起梯子,到達上麵,一定有如同靈關再現和僻靜優美的景致連續不盡的一些地方。可惜石頭雜亂荊棘很深,無法再進去。走出山穀,順著獅子峰的北麵,翻過山嶺轉往南,向西看去,所說的轎頂、象牙等各山峰又都互相夾峙重疊而聳起。中間倒懸著一座山峰,仿佛一支直立的筆,看上去有咄咄向天空書寫的態勢,稱它叫卓筆峰是不錯的,不經過這裏就見不到它。卓筆峰下麵盡是些石岡高高地橫貫著。它的東麵又有一座石峰,從寨頂環繞向北,與西麵的轎頂、象牙等眾山峰又環繞而形成一個山穀。我從石岡間一直向南穿行到石峰的底下,又是因為石頭雜亂荊棘很深而退出來。於是向西翻越象牙峰、獅子峰之間的山脊,那山脊傾斜陡直,幾乎無法立腳,在山脊上回首俯瞰內穀,真是別有天地。這是東外穀的第一層。
複循外嶺東行,南轉二裏,直披寨頂之後,是為棋盤石。一大石穹立穀中,上平如砥,鐫其四旁,可踞可憩。想其地昔有考槃,今成關莽,未必神仙之遺也。其西南為朝帽峰,西北為寨頂,蓋即圍屏峰之後也。其外峰一支,自朝帽峰下複環而北,又成一穀,但其山俱參差環立,不複如內二支俱石骨削成者矣。此東外穀之第二層也。
又順四聲穀外麵的山嶺往東走,折往南行兩裏,直穿到寨頂的後麵,那裏是棋盤石。一塊大石頭高高地拱立在山穀中,上麵平滑得如同磨刀石,四周經過鑿削,可盤坐可休息。我尋思這裏以前曾有人隱居,如今成了與周圍隔絕、雜草叢生的地方,未必是什麼神仙的遺跡。它的西南邊為朝帽峰,西北邊為寨頂,它大概就位於圍屏峰的後麵。它外麵有一支山脈,從朝帽峰下麵又環繞向北,另外形成一個山穀,隻是那座山峰高低起伏,環繞聳立在山穀外,不再像裏麵的兩支山脈都是由裸露的石頭、直立的崖壁構成。這是東外穀的第二層。
寨頂、朝帽之間,峰脊度處,一石南向而立,高數十丈,孤懸峰頭,儼若翁仲,或稱為接引峰,或稱為石人峰。從棋盤石望之不覺神飛,疑從此可躋絕頂,遂披棘直窮嶺下,則懸崖削石,無可攀躋也。仍從舊路至獅峰,過香盒峰,登靈芝峰,望天柱、狗兒二峰,直立北穀中。蓋展旗與其北一峰又環成一穀,此北外穀也。
寨頂峰、朝帽峰之間,峰脊穿越過去的地方,有塊石頭向南矗立著,高有幾十丈,孤零零地懸在峰頭上,儼然是一尊石像,它或稱為接引峰,或稱為石人峰。從棋盤石處眺望那石峰,不覺神思飛揚,我懷疑從棋盤石可以攀登到最高處,便劈開荊棘一直探尋到峰下麵,然而麵前卻是懸崖削石,無可攀登。仍舊從原路回到獅子峰,經過香盒峰,登上靈芝峰,從靈芝峰上望去,天柱、狗兒兩座山峰直立在北邊的山穀中。大概展旗峰與它北麵的一座山峰又環繞形成一個山穀,這是北外穀。
既而從展旗之西南,直東上其巔。東南眺朝帽峰之東,又分立一石,亦如接引,而接引則隱不可見;南眺疊龜、雙劍,俱若一壁回環,無複寸隙也。下峰,從夾棧西山,循潭外南行,出雙鼇、明星、含龜之後,東視三峰,其背俱垂土可上。舍而更南,東入即水簾之徑,逾疊龜、雙劍,即下振衣穀中之道也。更舍而南,見有道東上,知為寨頂無疑矣。賈勇而登,二裏,西視疊龜、雙劍〔已在足下,始知已出水簾上。下視穀中,三麵回環如玦jué環形古玉器,一麵有開口,惟北麵正對龜峰、雙劍,〕其西有隙可通,然掩映不見所從。此南外穀之第一層也。
隨即,從展旗峰的西南麵,直往東登上峰頂。向東南眺望,朝帽峰的東麵,又分立著一塊石頭,也如同接引峰一樣,而接引峰卻被遮蔽著看不到;向南眺望,疊龜、雙劍兩座山峰都像是曲折環繞的一整塊大石壁,不再露出一絲縫隙。走下展旗峰,從崖壁間的棧道向西出來,順著那個水潭外側向南行,到了雙鼇峰、明星峰和含龜峰的後麵,向東朝三座山峰上望去,它們的背麵都附著有泥土,可以爬上去幾我放棄爬山而再往南走,朝東邊進去就是到水簾洞的路,翻過疊龜、雙劍兩座山峰就是下到振衣穀中的路。我又放棄繼續往南走,看見有條路往東麵上去,心想必定是到寨頂的路無疑了。我鼓足勇氣向上攀登,爬了兩裏,向西一看,疊龜峰和雙劍峰已經在腳下,這才知道已經到了水簾洞山穀上。向下俯視穀中,東、西、南三麵呈半環形,如同一塊塊玉,隻有北麵正對著龜峰和雙劍峰,穀西麵有條山峽通到外麵,然而山峰草木掩映中看不見那山峽在哪裏。這是南外穀的第一層。
循崖端再上,已而舍左從右,則見東南岡上,亂石湧起,有若雙芝駢立,盤大莖小,下複並蒂,中有穿孔,其上飛舞成形,應接不暇。又上一裏,既登一頂,複舍右從左,穿石隙而上,轉而東南行,其頂更穹然也。其北複另起一頂,兩頂夾而成峽,東南始於過脊,西北溢於水簾,山遂剖為兩界,而過脊之度其東南者,一石如梁,橫兩頂之間,梁盡而轟崖削起,決無登理。踞脊上回瞰南穀,崩隤直下,不見其底,但見東西對崖,懸嵐倒翠,不知從何而入。此南外穀之第二層也。
順著山崖邊緣再向上爬,旋即拋開左邊從右邊攀登,便看見東南麵的山岡上,亂石湧起,有兩塊石頭若兩棵靈芝並立,頂盤大莖杆小,下麵似並蒂,中間有個孔。靈芝石以上,石頭形態橫飛縱舞,讓人看了有應接不暇的感覺。再往上攀一裏,登上一頂後,又拋開右邊從左邊攀爬,穿過石縫上去,折向東南邊走,山頂更加彎隆。它的北麵又另外聳起一頂,兩頂夾峙,形成一個山峽,這山峽從東南麵山脊越過去的地方開始,延伸到西北的水簾洞,山被剖成兩崖,而越往東南麵的山脊上,有塊石頭如同橋梁,橫架在兩頂間,石梁延伸到盡頭,崩裂的崖壁筆直聳起,決無攀登的可能。坐在山脊上回首俯瞰南邊的山穀,一直向下塌落墜陷,見不到底,隻看得到東西兩邊山崖對峙,山崖上霧氣懸空繚繞翠色倒染,不知道從何處進入山穀中。這是南外穀的第二層。
久之,覓路欲返,忽見峽北之頂,有石如鑿級自峽中直上者,因詳視峽南石上,亦複有級如之,始知其路不從脊而從峽也。蓋其寨為昔人盤踞之處,故梯險鑿空,今路為草沒,而石跡未泐lè裂開。遂循級北下峽中,複自峽攀級北上,一裏,複東登再高處,極其東南,則恍與接引比肩,朝帽覿相見麵矣。惟朝帽東離立之石,自隱不見,而朝帽則四麵孤懸,必無可登。而接引之界於其中者,已立懸脊之上,兩旁俱轟石錯塊,不特不僅僅是下不能上,即上亦不能下。其北下之穀即棋盤,其南下之穀即朝帽南來之脈所環而成者,亦不知其從何而入。此南外穀之第三層也。
過了許久,想尋找道路返下山,忽然看見山峽習匕麵的峰頂上,有岩石像被鑿出的石瞪一樣直伸峰頂,於是詳細觀察山峽南麵的石頭上,也有同樣的石瞪,這才知道路不是從山脊上而是從山峽中走。大概這個寨以前有人盤踞著,所以在險峻的山崖上淩空鑿出了石階梯,如今路被草隱沒,但石瞪並沒有被破壞。於是順石瞪往北走下山峽,又從山峽中攀著石瞪往北上去,一裏,又往東登上一個更高處,走到它的最東南邊,便恍若有與接引峰肩並著肩,和朝帽峰麵對著麵的感覺。隻有朝帽峰東麵那塊分立的石頭,被遮隱著看不見,而朝帽峰四麵孤懸,決不可能登上去。隔在中間的接引峰,已經聳立在高而陡的山脊上,兩旁都是崩裂的大石頭交錯疊壓,不僅是不可能登上去,而且就是登上去也不可能下來。它北麵下去就是棋盤石山穀,南麵下去就是朝帽峰向南延伸過來的山脈環繞形成的山穀,也不知道是從何處進入山穀中。這是南外穀的第三層。唯獨西麵無外穀。而最高頂端的北麵,東邊分為圍屏峰、城垛峰,西邊分出鸚口峰;然而奇異的是,從下麵仰望上去高高隆起顯出奇幻的景象,從上麵俯瞰下來反倒深陷而絕難觀覽到它的全貌。當時天色已晚,我從最高頂上往卞走四裏下了山。朝東邊進到雙劍峰、疊龜峰的下麵,看見有路可以進入水簾洞,隻是天色昏黑,不辨方向,於是疾速翻過山嶺回到方丈。
〔獨西無外穀。乃絕頂之北,東分為圍屏、城垛,西分為鸚口;然其異,下仰則穹然見奇,上瞰反窅絕難盡也。〕時日色已暮,從絕頂四裏下山。東向入至雙劍、疊龜之下,見有路可入水簾洞,第昏黑莫辨,亟逾嶺入方丈焉。
二十二日早晨起來,為貫心書寫《五緣詩》、《龜峰》兩首五言詩以及一首七言詩《贈別))。早餐後,又翻過振衣台,上到疊龜峰下麵,再穿過一線天向東走,又往北經過四聲穀。大概四聲穀的四周崖壁中,有條夾縫向著東南,夾縫內全是大石頭疊壓堆架著,假若累砌石瞪,懸空架梯,便成了樓閣,順著它可以通往山穀西北麵。而出了四聲穀西北為摩尼洞,那裏正下臨方丈,和觀音峰、淨瓶峰、獅子峰等眾山峰對平。於是走下嶺,朝西南順外穀進入水簾洞。那地方山崖環繞著三麵,從高空回旋而下,北麵對著龜峰和雙劍峰,泉水從山崖的東麵飄落下墜,有如飛珠卷雪,是這地方風景最優美之處。大略龜峰山巒的奇異,是雁宕山所沒有的,隻是水的景象比不上罷了。而這個山穀中瀑布飛珠卷雪,處在深穀間,尤為奇異。洞雖然和泉水對著,遺憾的是洞隻是低低地隱藏在崖壁底端。環顧山穀中,高聳的崖壁四麵相連接,本身就已經可以稱為洞,不一定要用一個真正的洞穴來表明。當時北風舞動著泉流,水流淩空飄飛噴灑,聲響形態都不同尋常。忽然間,天空晴開,眼前是太陽的光輝、壯美的崖壁、明亮耀眼的水流,我徜徉穀中舍不得離去。過了許久,再次到寺中吃了飯,然後告別了貫心出發。
二十二日晨起,為貫心書《五緣詩》及《龜峰》五言二首、《贈別》七言一首。晨餐後,複逾振衣台,上至疊龜峰之下,再穿一線而東,複北過四聲穀。蓋四聲穀之壁,有一隙東南向,內皆大石疊架,若累級懸梯,便成樓閣,可通西北。而出其西北為摩尼洞,正下臨方丈,平挹yì觀音、淨瓶、獅子諸峰。遂下嶺,西南循外穀入水簾洞。其處三麵環崖,回亙自天,而北與龜、劍二峰為對,泉從崖東飄墜,飛珠卷雪,為此中絕勝。〔蓋龜峰巒嶂之奇,雁宕所無,但隻有詘曲水觀耳。此穀獨飛珠卷雪,在深穀尤異。但其洞雖與泉對,而窪伏崖末為恨。顧其危崖四合,已可名洞,不必以一窟標舉也。時朔風舞泉,遊漾乘空,聲影俱異。霽色忽開,日采麗崖光水,〕徘徊不能去離開。久之,再飯於寺,別貫心行。
仍舊從崖壁間的棧道往西出來,走十裏,到排前。又走五裏,經過狀元橋北麵的分路亭,亭南麵的路就是經過狀元橋到黃源窯去的,我們從亭西麵走十五裏到達留口,天黑時涉水渡過村旁的溪流。溪流西麵就是貴溪縣界,這條摸流從黃源窖流來,到此處彙入一條大溪中,而集市店鋪都在溪西麵,於是投宿到店鋪中。從排前到留口的路中,回首遙望龜峰的各山峰,隻見朝帽峰儼若一隻羊角插向天空,這是從西麵望時所看到的形態,與從弋陽縣東麵望時所呈現出的形態分毫不差,隻是轉身從這個地方遙望,又看見一座岩石如人亭亭玉立在朝帽峰旁,更加奇異罷了。
仍從崖棧西出,十裏,排前。五裏,過狀元橋北之分路亭,其南路乃由橋而至黃源窯者,從其西行十五裏至留口,暮涉其溪。溪西即為貴溪界,其溪自黃源來,至此入大溪,而市肆俱在溪西,乃投宿焉。自排前至留口,回望龜峰,隻見朝帽峰儼若一羊角插天,此西向之望也,與弋陽東麵之望不殊纖毫,第此處轉見一石人亭亭在旁更為異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