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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霞客遊記》 作者:徐弘祖  

卷七十二 粵西遊日記二十三

丁醜(崇禎十年,公元1637年)九月二十二日餘往崇善寺別靜聞,遂下〔太平〕舟。餘守行李,複令顧仆往候。是晚泊於建武驛前天妃宮下。
丁醜年(崇禎十年,1637)九月二十二日我前往崇善寺與靜聞告別,便下了去太平府的船。我守著行李,再命令顧仆去侍候。這天晚上停泊在建武騷前的天妃宮下。

二十三日舟不早發。餘念靜聞在崇善畏窗前風裂,雲白屢許重整,而猶不即備。餘乘舟未發,乃往梁寓攜錢少許付靜聞,令其覓人代整。時寺僧寶檀已歸,能不避垢穢,而客僧慧禪、滿宗又為整簟蔽風,迥異雲白。
二十三日船早上不開。我掛念靜聞住在崇善寺畏懼窗前裂洞漏進的風,雲白屢次答應重新修整,可仍然不馬上辦。我乘的船不開,便前去梁家寓所帶了少量錢交給靜聞,讓他找人代為修整。此時寺中的和尚寶檀已歸來,能夠不避汙穢之物,而客居的僧人慧禪、滿宗又代為修整竹席遮風,與雲白完全不同。

靜聞複欲索餘所買布履、衡茶,意甚懇。餘語靜聞:“汝可起行,餘當還候。此何必索之今日乎!”慧禪亦開諭再三,而彼意不釋。時舟已將行,且聞寶檀在天寧僧舍,餘欲並取梁錢悉畀之,遂別之出。同梁主人覓得寶檀,寶檀慨然以扶危自任。餘下舟,遂西南行。四裏,轉西北,又四裏,泊於窯頭。
靜聞又想要我買的布鞋、衡陽的茶葉,意思十分懇切。我對靜聞說:“你能起床行走時,我將回來間候你。這些東西何必在今天要得到手呢!'’慧禪也再三開導,但他的心願不消。此時船已將出發,而且聽說寶檀在天寧寺的僧房中,我打算一並把梁家寓所中的錢取來全數交給他,便告別靜聞出來。同姓梁的房主人找到寶檀,寶檀慷慨地把扶助病危之人看作自己的責任。我下了船,於是向西南行。四裏,轉向西北,又行四裏,停泊在窯頭。

時日色尚高,餘展轉念靜聞索鞋、茶不已,蓋其意猶望更生,便複向雞足,不欲待予來也。若與其來而不遇,既非餘心;若預期其必死,而來攜其骨,又非靜聞心。不若以二物付之,遂與永別,不作轉念,可並酬峨眉之願也。乃複登涯東行,出窯頭村,二裏,有小溪自西北來,至此東注,遂渡其北,複隨之東。
此時天色還早,我輾轉想著靜聞索要鞋子、茶葉的事,想個不停,大概他的意思仍指望再活下去,便可重新走向雞足山,不想等我回來了。如果回來時與他不相遇,完全不是我的心願;如果預期他必死,而回來帶他的骨灰,又不是靜聞的心願。不如把兩樣東西送給他,便與他永別,不考慮轉回來,可一並實現我去峨眉山的願望。於是重新登上岸往東行,到了窯頭村,二裏,有條小溪自西北流來,到此地後向東流注,於是渡到溪北,再順著溪流往東走。

又二裏,其水南去入江。
又行二裏,那溪水向南流去彙入江中。

又東行一裏,渡白衣庵西大橋,入崇善寺,已日薄崦嵫。入別靜聞,與之永訣。亟出,仍西越白衣庵橋,共五裏過窯頭,入舟已暮,不辨色矣。
又東行一裏,走過白衣庵西邊的大橋,進入崇善寺,已是日薄西山了。進寺辭別靜聞,與他永別。急忙出寺,仍向西越過白衣庵橋,共五裏走過窯頭,進到船上已經天黑,辨不清顏色了。

二十四雞三鳴即放舟。西南十五裏,過石埠墟,有石嘴突江右,有小溪注江左,江至是漸與山遇,遂折而南行。
二十四日雞鳴三遍立即開船。往西南行十五裏,經過石埠墟,有石頭山嘴突出在江右,有小溪從江左注入,江流到這裏漸漸與山相遇,於是折向南行。

八裏過岔九,岸下有石橫砥水際,其色並質與土無辨,蓋土底石骨為江流洗濯而出者。
八裏路過岔九,岸下有岩石平平地橫在水邊,石頭的顏色與質地和土地一樣無法分辨,大概是泥土底下的石頭被江流衝刷露出來的。

於是複西向行五裏,向西北十裏,更向北又十裏,轉而西又五裏,為右江口。右江自北,左江自西,至此交會。
於是再向西行五裏,向西北行十裏,再向北又行十裏,轉向西又行五裏,是右江江口。右江從北麵,左江從西邊,到此地交會。

左江自交趾廣源洲東來,經龍州,又東六十裏,合明江南來之水,又東徑崇善縣,合通利江及邏、隴、教北來之水,繞太平府城東、南、西三麵,是名麗江,又東流至此。右江自雲南富州東來,經上林峒,又東合利州南下之水,又東經田州南、奉議州北,又東南曆上林、果化、隆安諸州縣至此。又按《一統誌》:“右江出峨利州。”查“峨利”,皆無其地,惟貴州黎峨裏在平越府,有峨峲山,乃牂牁所經,下為大融、柳州之右江者,與此無涉。至利州有阪麗水,其流雖下田州,然無“峨峲”之名,不識《統誌》所指,的於何地。又按《路誌》曰“麗江為左,盤江為右。”此指南盤之發臨安者。若北盤之經普安州,下都泥,亦出於來賓,合柳州之右江,與此無涉。此古左、右二江之分也。二水合至橫州,又名鬱江。而慶遠之龍江,自貴州都勻、獨山來;融縣之潭江,自平越、黎平來;遷江之都泥,自普安七星關來。
〔左江自交趾的廣源州向東流來,流經龍州,又向東流六十裏,會合明江南來的水流,又往東流經崇善縣,彙合通利江及邏水、隴水、教水北來的水流,繞過太平府城東、南、西三麵,這一段叫麗江,又向東流到此地。右江自雲南的富州向東流來,流經上林桐,又往東會合利州南下的水流,又向東經過田州南部、奉議州北部,又向東南經過上林縣、果化州、隆安縣各州縣到此地。又根據《一統誌》:“右江源出於峨利州。”查考“峨利”,全然沒有這個地方,隻有貴州有個黎峨裏在平越府,有峨刹山,是樣柯江流經的地方,往下流是下到大融縣、柳州府的右江的江流,與此無關。至於利州有條阪麗水,它的水流雖下流到田州,但無“峨刹”之名,不知《一統誌》指的,究竟在什麼地方。又據《路誌》說:“麗江是左江,盤江是右江。”這是指南盤江發源於臨安府的水流。至於北盤江經過普安州,下流是都泥江,也是流到來賓縣,會合柳州府的右江,與此無關。這是古代左、右二江的劃分法。兩條江水合流後到橫州,又叫鬱江。而慶遠府的龍江,自貴州的都勻府、獨山州流來;融縣的潭江,自平越衛、黎平府流來;遷江縣的都泥江,自普安州的七星關流來。

三水經武宣,是名黔江。
三條江流經武宣縣,這一段名叫黔江。

二江俱會於潯。
兩條江都在得州府會合。

於是又以鬱江為左,黔江為右者。而今已左、右二江道因之、彼此互稱,不免因而紕繆矣。又按,《一統誌》於雲南曲靖府盤江下注雲:“盤江有二源,在沾益州,北流曰北盤江,南流曰南盤江,各分流千餘裏,至平伐橫山寨合焉。”今考平伐屬貴州龍裏、新添二衛,橫山寨在南寧。
從這裏起又把鬱江作為左江,黔江看作右江了。可今天已被左江道、右江道沿用了此名,彼此互稱,不免因此而產生錯誤了。又考,《一統誌》在雲南曲靖府盤江條下注釋說:“盤江有兩個源頭,在沾益州,往北流的叫北盤江,往南流的叫南盤江,各自分流有千餘裏,到平伐的橫山寨合流。”今天來考察,平伐隸屬貴州的龍裏、新添二衛,橫山寨在南寧府。

聞橫山寨與平伐相去已千餘裏,二水何由得合?況龍裏、新添之水,由都勾而下龍江,非北盤所經。橫山寨別無合水,合者,此左、右二江耳。左江之源出於交趾,與盤江何涉,而謂兩盤之合在此耶?餘昔有辨,詳著於《複劉愚公書》中。其稿在衡陽遇盜失去。俟身經其上流,再與愚公質之。餘問右江之流,溯田州而上,舟至白隘而止。白隘本其鄰境,為田州奪而有之。又考利州有白麗山,乃阪麗水所出,又有“阪”作“泓濛”,二水皆南下田州者。白隘豈即白麗山之隘,而右江之出於峨利者,豈即此水?其富州之流,又西來合之者耶?
聽說橫山寨與平伐相距已有千多裏,兩條江水哪能合流?何況龍裏、新添的水流,經由都勻府而下流到龍江,不是北盤江經過的地方。橫山寨沒有別的前來會合的水流,會合的,是此地的左、右二江而已。左江源出於交趾,與盤江何幹,卻認為兩條盤江的會合處在這裏呢?我過去有過辨析,詳細寫在《複劉愚公書》中。信稿在衡陽遇盜時失去了。等到親身經曆了它的上遊後,再與劉愚公對證這一點。我從前沿右江的江流,上溯到田州,船到白隘便停下了。白隘本來是田州的近鄰,被田州奪過來占有了。又考察,利州有座白麗山,是阪麗水源出之地,又有“阪”作為“亂潦”的,兩條水流都往南下流到田州。白隘莫非就是白麗山的隘口,而說右江源出於峨利的說法,難道就是指這條水流?那富州的水流,又從西麵流來彙合進它裏邊的嗎?〕

自岔九來,兩岸土山逶迤,俱不甚高。
自忿九以來,兩岸土山透透逸巡,都不怎麼高。

由右江口北望,其內俱高涯平隴,無崇山之間;而左江南岸,則眾峰之內,突兀一圓阜,頗與眾山異矣。又西一裏,江亦轉北,又南一裏,是為大果灣。前臨左江,後崎右江,乃兩江中央脊盡處也。其北有小峰三,石圓亙如駢覆鍾,山至是始露石形。其東有村曰宋村,聚落頗盛,而無市肆。餘夙考有合江鎮,以為江夾中大市,至是覓之,烏有也。
由右江江口向北望,江穀內都是高高的江岸平緩的土隴,沒有高山在其間;可左江南岸,卻在群峰之中,突立著一座圓形的土山,頗與群山不同。又西行一裏,江流也轉向北,又向南一裏,這是大果灣。前臨左江,後靠右江,是兩江中間相夾地帶山脊到頭之處。它北麵有三座小峰,石峰渾圓橫亙如並排下覆的銅鍾,山到這裏開始露出石山的形狀來。它東邊有個村莊叫宋村,村落很興盛,但沒有集市店鋪。我從前考證有個合江鎮,以為是兩江相夾之中的大集市,到這裏找它,沒有。

征之土人,亦無知其名者。是日行五十裏,泊於灣下。
向當地人打聽,也無人知道這個名字。這一天行船五十裏,停泊在河灣下。

二十五日雞再鳴,發舟西向行。
二十五日雞叫兩遍,開船向西行。

曲折轉西南十五裏,複見有突涯之石,已而舟轉南向,遂轉而東。
曲曲折折轉向西南行十五裏,又見有突出岸邊的岩石,不久船轉向南行,隨即轉向東。

二裏,上長灘,有突崖飛石,娉立江北岸。崖前沙亙中流,江分左右環之,舟俱可溯流上。又三裏,為楊美,亦名大灣,蓋江流之曲,南自楊美,北至宋村,為兩大轉雲。自楊美西向行十五裏,為魚英灘。
二裏,上一個很長的河灘,有突起飛空的石崖,姿態婷婷地立在江北岸。石崖前沙灘橫亙在中流,江水分流左右環繞著河灘,船都可以溯流而上。又行三裏,是楊美,也叫大灣,大體上江流的彎曲,南邊始自楊美,北邊到達宋村,形成兩個大回轉。自楊美向西行十五裏,是魚英灘。

灘東南有山如玦,中起一圓阜,西向迎江,有沙中流對之。其地甚奇。詢之舟人,雲:“昔有營葬於上者,俗名太子地。鄉人惡而鑿其兩旁,其脈遂傷。”今山巔鬆石猶存,鑿痕如新也。上灘又五裏而暮,泊於金竹洲之上流野岸也。
河灘東南有座山如像玉塊,中央突起一個圓圓的山阜,向西迎著江流,有沙洲在中流對著它。這地方十分奇異。向船夫打聽,回答說:“從前有人葬在山上,俗名叫太子地。鄉裏人痛恨便挖斷了它的兩旁,它的地脈便受了損傷。”今天山頂青鬆石基仍保存著,挖鑿的痕跡如新的一樣。上河灘又行五裏天黑下來,停泊在金竹洲上遊野外的岸下。

二十六日雞初鳴,發舟。十裏,西南過蕭村,天色猶熹微也無色微明。至是已入新寧境,至是石山複出,〔若屏列,若角挺,〕兩岸瀕江之石,亦時時競異。又五裏,折而東,江南岸穹石成洞,外裂多門,如獅象駢立,而空其跨下;江北岸斷崖成峽,上架飛梁,如虹霓高映,而綴其兩端。又五裏,轉而西南,與石山時向時背。
二十六日雞叫頭遍,開船,十裏,往西南過了蕭村,天色仍隻微微發白。到這時已進入新寧州境內,在這裏石山重又出現,好像屏風排列,好似獸角挺立,兩岸瀕江的岩石,也時時爭奇鬥異。又行五裏,折向東,江南岸岩石隆成山洞,外邊裂有多處洞口,如獅象並立,而岩石橫跨之下空著;江北岸山崖斷成峽,上架飛橋,如彩虹在高空映照,而兩端連綴著。又行五裏,轉向西南,與石山時而相對時而相背。

兩崖突石愈奇,其上嵲如翅雲斜劈,下覆如肺葉倒垂,幻態時時變換;但洞不甚深,崖不甚擴,未成樓閣耳。
兩岸山崖上高突的岩石越來越奇特,那向上高聳的似入雲的翅膀斜著劈開,下覆的如肺葉倒垂,奇幻的姿態時時變換;隻是洞不十分深,山崖不怎麼廣闊,未形成樓閣而已。

又北轉五裏,為新莊,轉西南三裏,為舊莊。又西二裏,轉而南五裏,轉而北三裏,複轉西南,更有石山當前矣。
又轉向北行五裏,是新莊,轉向西南行三裏,是舊莊。又向西二裏,轉向南五裏,轉向北三裏,再轉向西南,又有石山擋在前方。

又三裏,西透兩山之腋,挾江北石峰北轉,而循其西麓。於是東岸則峰排崖拓,穹洞連門;西岸則波激岸回,磯空竅應。其東岸之山,南連兩峰,北峰洞列三門,門雖外分,皆崆峒內擴;北駢兩崖,南崖壁懸兩疊,疊俱有洞,複高下中通。
又行三裏,往西穿過兩座山的側邊,緊靠江北岸的石峰往北轉,而後沿著它的西麓行。在這裏東岸有峰巒成排山崖橫展,彎隆的洞口相連;西岸卻江岸回繞波浪激蕩,石磯懸空洞穴呼應。那東岸的山,南邊連著兩座山峰,北峰排列著三個洞口,外邊雖洞口分列,裏麵全是擴展進去的空洞;北麵並列著兩座山崖,靠南的崖壁懸成兩層,每層都有洞,上下的洞中間又是相通的。

此即獅岩。
〔這就是獅岩。〕

北行三裏,直抵駢崖下,乃轉南行。順風掛帆二裏,又西行一裏,逼一尖峰下,仍轉向南。西岸複有駢崖平剖,巍臨江潭,即筆架山也。
向北行三裏,直達並列的山崖下,於是轉向南行。順風掛帆行二裏,又往西行一裏,逼近一座尖峰下,仍轉向南。西岸又有並列的山崖平直地剖開,巍然下臨江邊,〔就是筆架山了。〕

而東岸石根愈聳愈透。共三裏,過象石下,即新寧之西門也。風帆方駛,舟人先有鄉人泊此,遂泊而互酌。餘乃入城,登州廨,讀《州記》於儀間官府大門的蒞事堂,詢獅岩諸勝於土著。還登象石,日已薄暮。遂不成行,依象石而泊。
而東岸岩石聳得更高,透亮的洞穴更多。共行三裏,路過象石下方,就是新寧州的西門了。剛順風掛帆迅駛,船夫有個同鄉先停泊在此,便停下船來相對飲酒。我於是進城,登上州衙,在儀門內的在事堂讀《州記》,向土著人詢間獅岩諸處名勝。返回來登上象石,天色已是傍晚,終於不能成行,靠著象石停泊。

新寧之地,昔為沙水、吳從等三峒,國初為土縣,後以思明土府有功,分吳從等村畀之,遂漸次蠶食。後忠州從而效尤,與思明互相爭奪,其地遂朝秦暮楚,人民塗炭無已,當道始收其地,以武弁守之。土酋黃賢相又構亂倡逆,隆慶末,罪人既得,乃盡收思明、忠州未吐地,並三峒為四,創立州治。其東南五裏即宣化、如何鄉名。一、二、四三圍,並割以附之;即蕭村以上是也。其西北為思同、陀陵界;西南為江、忠二州界。江水自西南那勒來,繞城西北,轉而東南去。萬曆己醜,州守江右張思中有記在州門,乃建州之初任者。
新寧州的轄地,從前是沙水、吳從等三桐,國朝初年改為土縣,後來因為思明土知府有功,劃分吳從等村給他,便開始逐漸蠶食。後來忠州跟著仿效他,與思明互相爭奪,這一地區便朝秦暮楚,人民塗炭沒有止境,當權者這才收回這一地區,派武官鎮守它。土人酋長黃賢相又製造叛亂首倡叛逆,隆慶(1567一1572)末年,罪人抓獲之後,這才把思明府、忠州未吐出來的地方全部收回,把三炯合並為四個娟,創建了州城。它東南五裏就是宣化縣如何〔鄉的名字。〕的一、二、四三個圍,一同割過來附屬於它;〔就是蕭村以上地區了。〕它西北是思同州、陀陵縣的交界;西南是江州、忠州二州的交界。江水自西南的那勒流來,繞過州城的西北方,轉向東南流去。萬曆己醜年(萬曆十七年,1589),州官江右張思中留有碑記在州城城門,是建州時的第一任州官。

州北四裏,隔江為獅岩山,州西二裏,隔江為筆架山,州南一裏為犀牛岩,更南三裏為穿山大岩,皆石峰聳拔,石洞崆峒,奇境也。州西遠峰排列更奇,象石、獅石俱在含暉門江岸。江流自南衡湧而來,獅石首扼其銳,迎流剜骨,遂成猙獰之狀。下流蕩為象石,巍準高聳的鼻子下倩,空頰內含,截水一灣,可泊可憩,而西門之埠因之。獅石之上曰衝口,下流有石梁高架兩崖間,下辟成門。餘先聞之邑父老雲:“近衝口有仙源洞府。”記憶不真,無可問者,不識即此否?
州城北麵四裏,隔江處是獅岩山,州城西邊二裏,隔江處是筆架山,州城南一裏是犀牛岩,再往南三裏是穿山大岩,都是聳立挺拔的石峰,石洞空闊,是奇異之境。州城西麵遠處的山峰排列得更加奇異,象石、獅石都在含暉門前的江岸上。江流自南邊衝湧而來,獅石首先扼住江流的銳氣,迎著急流刺成骨狀的岩石,就形成麵貌猙獰的形狀。江水下流激蕩為象石,高聳的鼻子下嵌江中,麵頰是空的內有水,截下一灣江水,可以停船可以歇息,而西門的碼頭就依傍著它。獅石的上遊叫做衝口,下遊有石橋高架在兩岸山崖之間,下邊開辟成門。我先前聽縣裏的父老說:“靠近衝口處有個仙源洞府。”記得不真切,無人可問,不知就是這裏不是?

自南寧來至石埠墟,岸始有山,江始有石;過右江口,岸山始露石;至楊美,江石始露奇;過蕭村人新寧境,江左始有純石之山;過新莊抵新寧北郭,江右始有對峙之岫有岩洞之山。於是舟行石峰中,或曲而左,或曲而右,旋背一崖,複瀠一嶂,既環乎此,轉鶩乎彼,雖不成連雲之峽,而如梭之度緯,如蝶之穿叢,應接不暇,無過乎此。〔且江抵新寧,不特石山最勝,而石岸尤奇。蓋江流擊山,山削成壁,流回沙轉,雲根指岩石迸出,或錯立波心,或飛嵌水麵,皆洞壑層開,膚痕穀縐,江既善折,岸石與山輔之恐後,益使江山兩擅其奇。餘謂陽朔山峭瀕江,無此岸之石,建溪水激多石,無此石之奇。雖連峰夾嶂,遠不類三峽;湊泊一處,促不及武彝;而疏密宛轉,在伯仲間。至其一派玲瓏通漏,別出一番鮮巧,足奪二山之席矣。〕
自南寧來到石埠墟,岸上這才有山,江中才有岩石;過了右江口,岸上的山開始露出岩石;到了楊美,沿江的石山開始露出奇異的姿態;過了蕭村進入新寧境內,江左開始有純石的山;過了新莊來到新寧城的北郭,江右才開始有對峙的山峰。從這裏起船航行在石峰之間,時而彎向左,時而彎向右,旋即背靠一座山崖,又再繞過一座峰,既環繞於此,又鴨子般轉過彼處,雖未形成浮雲樣相連的峽穀,可如梭子般地穿過緯線,似彩蝶般地穿梭於花叢之中,應接不暇,沒有超得過此地的了。而且江行到達新寧,不僅石山最優美,並且石頭江岸尤為奇特。大概是江流衝擊山石,山被衝削成峭壁,江流回漩沙洲回轉,岩石迸出,或嵌立波心,或飛嵌於水麵,全是層層裂開的洞穴壑穀,岩石表麵的石痕如薄紗的約紋;江流既已多曲折,岸上的岩石與山峰更是重疊曲折惟恐落後,使江流和山峰兩者都擁有了各自的奇特之處、我認為陽朔的山勢陡峭瀕臨江流,卻沒有此地岸上的岩石;建溪的水流湍急岩石很多,卻沒有此地岩石的奇景。雖然峰巒連接相夾,遠不像三峽;聚集在一處,緊湊趕不上武彝山;可是疏密有致蜿蜿蜒蜒之處,不相上下。至於它一派玲瓏剔透的風光,更顯出一番新奇精巧的情趣,足以奪取那兩座山的地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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