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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霞客遊記》 作者:徐弘祖  

卷七十六 粵西遊日記二十七

二十五日候夫龍英,因往遊飄岩。州治北向前數裏外,有土山環繞,內有一小石峰如筆架,乃州之案山也。土人名曰飄峭所之“峭”者,即山之稱也。其前即平疇一塢,自西而東,中有大溪橫於前,為州之帶水。〔即東入養利州,為通利江源,下太平州合邏水者也。〕水之東有山當塢而立,即飄岩山也。為州之水口山,特聳州東,甚峭拔,〔即前牛角山西北特立峰也。〕其東崩崖之上,有岩東南向,高倚層雲,下臨絕壁,望之岈然。餘聞此州被寇時,州人俱避懸崖,交人環守其下,終不能上,心知即為此岩。但仰望路絕,非得百丈梯不可,乃怏怏去。循東南大路,有數家在焉。詢之,曰:“此飄岩也,又謂之山岩。幾番交寇,賴此得存。”問:“其中大幾何?曰:”此州遺黎幸存的老百姓,皆其所容。“問:”無水奈何?“曰:”中有小穴,蛇透而入,有水可供數十人。“問:”今有路可登乎?“或曰:”可:“或曰:”難之“。因拉一人導至其下,攀登崖間,輒有竹梯層層懸綴,或空倚飛崖,或斜插石隙,宛轉而上。長短不一,凡十四層而抵岩口。其兩旁俱危壁下嵌,惟岩口之下,崩崖翻痕,故梯得宛轉依之。岩口上覆甚出,多有橫木架板,庋虛分竇,以為蜂房燕壘者。由中竇入,其門甚隘,已而漸高,其中懸石拱把,翠碧如玉柱樹之,其聲鏗然。旁又有兩柱,上垂下挺,中斷不接,而相對如天平之針焉。柱邊亦有分藩界榻,蓋皆土人為趨避計者也。由柱左北入,其穴漸暗,既得透光一縷,土人複編竹斷其隘處。披而窺之,其光亦自東入,下亦有編竹架木,知有別竇可入。複出,而由柱右東透低竅,其門亦隘,與中竇並列為兩。西入暗隘,其中複穹然,暗中摸索,亦不甚深。仍山中竇出外岩,其左懸石中有架木庋板,若飛閣中懸者,其中笱篚之屬尚遍置焉。又北杙yì木樁一木,透石隙間,複開一洞西入,其門亦東向,中有石片豎起如碑狀。其高三尺,闊尺五,厚二寸,兩麵平削,如磨礪而成者,豈亦泰山天宇之遺碑?但大小異製。平其內,複逾隘而稍寬。盡處乳柱懸楞,細若柯節。其右有竇潛通中竇之後,即土人編竹斷隘處也;其左稍下,有穴空懸,土人以芭覆之。窺其下,亦有竹編木架之屬,第不知入自何所。仍度架木飛閣,曆梯以下。下三梯,梯左懸崖間,複見一梯,亟援之上,遂循崖端橫度而北,其狹徑尺,而長三丈餘,土人橫木為欄,就柯為援,始得無恐。崖窮又開一洞,其門亦東向。前有一石,自門左下垂數丈,真若垂天之翼。其端複懸一小石,長三尺,圓徑尺,極似雁宕之龍鼻水,但時當冬涸,端無滴瀝耳。其中高敞,不似中竇之低其口而暗其腹。後壁有石中懸,複環一隙,更覺宛轉,土人架木橫芭於其內,即上層懸穴所窺之處也。徘徊各洞既久,乃複曆十一梯而下,則岩下仰而伺者數十人,皆慰勞登岩勞苦,且曰:“餘輩遺黎,皆藉此岩再免交人之難。但止能存身,而室廬不能免焉。“餘觀此洞洵懸絕,而以此為長城,似非保土者萬全之策。況所雲水穴,當茲冬月,必無餘滴。餘遍覓之不得,使坐困日久,能無涸轍之慮乎?餘謂土人:”守險出奇,當以並力創禦為上著;若僅僅避此,乃計之下也。“其人”唯、唯“謝去。〔是洞高張路旁,遠近見之,惟州治相背,反不得見。餘西遊所登岩,險峻當以此岩冠。貴溪仙岩,雖懸空瞰溪,然其上窄甚,不及此岩崆峒,而得水則仙岩為勝。〕餘返飯於館,館人才取牌聚夫,複不成行。
二十五日在龍英等派夫,因而前去遊飄岩。從州城向北前走數裏外,有土山環繞,當中有一座小石峰如筆架,是州境內的案山。〔當地人叫飄峭,起名叫做“峭”的原因,就是依山形起的名稱。〕山前就是一個有廣平田野的山塢,自西延向東,塢中有大溪橫在前方,是州境內衣帶樣的水流,就是向東流入養利州,是通利江的江源,下流到太平州會合邏水的水流。溪水的東麵有山正對山塢而立,就是飄岩山了,是州內河口所在的山,獨自聳立在州城東麵,非常陡峭挺拔,就是先前牛角山西北方獨立的山峰了。它東麵崩裂的山崖之上,有岩洞朝向東南,高傍著層層雲天,下臨絕壁,望過去十分深邃。我聽說此州被入侵時,州裏人都躲避在懸崖上,交趾人環繞著守在懸崖下,始終不能上去,心知就是指這個岩洞。但仰麵望去道路斷絕,非得有百丈高的梯子不可,隻得快快不樂地離開了。沿大路往東南走,有幾家人在那裏。向他們打聽,說:“這是飄岩了,又把它稱為山岩。幾次交趾入寇,靠此洞得以存活下來。”問道:“洞有多大?”答:“此州劫後殘遺下來的百姓,都是它容納下來的。”問:“沒有水喝怎麼辦?”答:“洞中有個小穴,像蛇一樣鑽進去,有水源可供給數十人喝。”問:“現在有路可以登上去嗎?'’有人說:“可以。”有人說:“很難。”於是拉住一個人領路來到洞下,攀登在山崖間,總有竹梯一層層地懸掛著,或者靠著高空的飛崖,或者斜插在石縫中,彎彎折折地上去,長短不一,共十四架才到達洞口。洞口兩旁全是下嵌的危壁,唯有岩洞口之下,崩裂開的石崖上連綴著石痕,所以梯子得以彎彎曲曲地靠著崖壁。洞口上方下覆的部分十分突出,有很多橫架著的木板,分架成空穴,以為是蜂房燕窩的樣子。由中間的洞穴進去,那洞口十分狹窄,不久漸漸變高,洞中懸垂的石柱有雙手合圍粗,翠綠如玉柱豎立在那裏,石聲鏗鏘悅耳。旁邊又有兩根石柱,上邊下垂下邊挺立,中間斷開不相連接,而互相對著如天平上的指針一樣。柱邊也有籬笆分隔著的臥床,大概都是當地人為了避難而做的準備。由石柱左邊進去,那洞穴漸漸暗下來,不久見到一縷透射進來的亮光,當地人又編了竹籬隔斷了那狹窄之處。分開籬笆窺視裏麵,那亮光也從東麵射入,下麵也有編成的竹籬架起的木板,心知有別的洞穴可以進去。再出來,轉而由石柱右側向東鑽進低矮的洞穴,洞口也很狹窄,與中洞並列成為兩個洞穴。向西進去又暗又窄,其中重又彎然隆起,在黑暗中摸索,也不怎麼深。仍由中洞出到外麵的岩洞,它左側高懸的岩石中有木架鋪了木板,好似飛閣懸在空中的樣子,其中魚籠筐子類的東西還四處放著。又在北麵插進一個小木樁,鑽入石縫中,又張開一個洞向西進去,洞口也是向東,洞中有石片豎起如石碑的樣子。石片高三尺,寬一尺五,厚二寸,兩麵平削,如像打磨而成的樣子,莫非也是泰山無字碑之類的遺跡?但大小形製不同。平行在洞內,再次穿越過狹窄之處才稍稍寬起來。盡頭之處鍾乳石柱和懸著的石棱條,細得好似斧柄竹節。它右側有個洞穴暗通到中洞後方,就是當地人編竹籬隔斷的狹窄之處了;它左側稍稍下去,有個洞穴空懸著,當地人用籬笆蓋著它。窺視洞穴下邊,也有竹子編成的木頭架成的東西,隻是不知從哪裏進去。仍然越過木板架成的飛閣,經由梯子下走。下了三架梯子,梯子左邊的懸崖間,又見有一架梯子,急忙攀著梯子上去,便沿著懸崖外沿向北橫越過去,那狹窄之處寬一尺,可長有三丈多,當地人橫放了樹幹作為欄杆,就著樹枝作為拉手,這才得以不害怕。懸崖到頭後又張開一個洞,洞口也是向東。洞前有一塊岩石,自洞口左邊下垂幾丈,真像垂在空中的翅膀。岩石的下端又懸著一塊小石頭,長三尺,圓處的直徑有一尺,極似雁宕山的龍鼻水,但此時正當冬季枯水時節,頂端沒有水滴下滴而已。洞中高大寬敞,不像中洞那樣洞口低矮而中段黑暗。後麵石壁上有岩石懸在中央,又環繞成一道縫隙,更覺到彎彎曲曲的,當地人架了木架用籬笆橫隔在裏麵,就是從上層空懸著的洞穴中所窺見之處了。在各洞中徘徊了很久之後,才又經過十一級梯子下來,就見岩洞下抬頭守候著的有幾十人,都來慰勞登岩洞的勞苦,並且說:“我們這些殘存下來的百姓,都是靠這個岩洞兩度免於交趾人的災難。但隻是僅能存身,而居室房屋不能幸免了。”我看此洞確實是高懸陡絕,但把此洞作為長城,似乎不是保守疆土的萬全之策。何況所說的水洞,正當這樣的冬月之中,必定沒有富餘的水滴,我遍處尋找水找不到,假使坐守其中被困的日子久了,能夠沒有涸轍之鮮的憂慮嗎?我對當地人說:“守衛險阻出奇製勝,應當以齊心協力抗敵防禦為上策;如僅僅躲避在這裏,乃是下策。”那些人“是是”地辭謝而去。這個洞高高張開在路旁,遠近都看得見它,唯有州城背對著,反而看不見。我西遊所登的岩洞,險峻之勢應當以這個岩洞為第一。貴溪的仙岩,雖然懸在空中俯瞰溪流,然而洞中非常狹窄,趕不上這個岩洞空闊,可是有水卻是以仙岩為上。我返回到客館吃飯,客館裏的人這才取出馬牌來招集差夫,又不能成行。

二十六日晨餐後,得兩肩輿,十夫。由州治前西行。半裏,有小水自州後山腋出,北注大溪,涉之。又西半裏,大溪亦自西南山穀來,複涉之。遂溯溪四南行一裏,於是石山複攢繞成峽,又一小水自南來入。仍溯大溪,屢左右涉,七裏,逾一岡。岡南阻溪,北傍峭崖,疊石為壘,設隘門焉。過此則溪南始見土山,與西北石山夾持而西。四裏,乃涉溪南登土嶺,一裏,躋其上。又西南下一裏,旋轉而東南一裏,複轉西南,仍入石山攢合中。一裏,山回塢辟,畦塍彌望,數十家倚南山,是曰東村。乃西南行田塍間,三裏,遂西過石峽。所躋不多,但石骨嶙峋,兩崖駢合,共一裏,連陟二石脊,始下。上少下多,共一裏,仍穿石山塢中,至是有小水皆南流矣。東村之水已向南流,似猶仍北轉入州西大溪者。自二石脊西,其水俱南入安平西江,所雲邏水矣。山脈自此脊南去,攢峰突崿,糾叢甚固,東南盡於安平東北通利、邏水二江合處。由安平西北抵下雷,止二日程;由安平東北自龍英抵下雷,且四日程,〔凡迂數百裏,〕皆以此支峴叢遝,故迂曲至此也。安平西北抵下雷,俱由交彝界上行。時恐竊發,方倒樹塞路,故由其迂者。及西南四裏,飯於騷村。四山回合,中有茅巢三架。登巢而炊,食畢已下午矣。西行一裏,複登山峽、陟石磴半裏,平行峽中半裏,始直墜峽而下。上少下多,共一(缺)磴道與澗水爭石。下抵塢中,又西南一裏,複與土山值相逢。遂西向循土山而上,已轉西南,共二裏,逾山之岡。其東南隔塢皆石峰攢合,如翠浪萬疊;其西北則土山高擁,有石峰踞其頂焉。循石頂之西崖北向稍下,複上土山之後重,共一裏,隨土山之南平行嶺半。又西南一雖,遂逾嶺上而越其北。於是西北行土山峽中,其東北皆土山高盤紆合,而西南隙中複見石峰聳削焉。一裏,複轉西南,下至峽底,其水皆自北山流向西南去,此邏水之上流也。過水,有岐北上山岡,其內為三家村。時日色已暮,村人自岡頭望見,俱來助輿夫而代之。又西南一裏,直抵所望石峰下,涉一小溪上嶺,得郎頭壯族頭人之巢,是為安村,為炊飯煮蛋以供焉。是日行三十餘裏,山路長而艱也。連日晴朗殊甚,日中可夾衫,而五更寒威徹骨,不減吾地,始知冬、夏寒暑之候,南北不分,而兩廣之燠,皆以近日故也。試觀一雨即寒,深夜即寒,豈非以無日耶?其非關地氣可知。
二十六日早餐後,得到兩乘轎子,〔十個轎夫。〕由州衙前向西行。半裏,有小溪自州城後山側旁流出,往北注入大溪,涉過小溪。又向西走半裏,大溪也從西南方的山穀中流來,又涉過大溪。於是溯溪流向西南行一裏,到這裏石山重又攢聚回繞成峽穀,又有一條小溪自南邊來注人。仍溯大溪行,屢次涉過左岸涉到右岸,有七裏路,越過一座山岡。山岡南麵有溪流阻住,北麵依傍著陡峭的山崖,用石塊壘成營壘,設立了隘門。過了此地就在溪南開始見到土山,與西北麵的石山對峙往西延去。四裏,於是涉過溪水向南登土嶺,一裏,登到嶺上。又往西南下行一裏,旋即轉向東南走一裏,又轉向西南,仍走入石山聚合之中。一裏,山巒回繞山塢開闊,田地一望無際,數十家緊靠南山,這裏叫東村。於是向西南行走在田野間,三裏,便向西穿過石山山峽。上登的路不多,但石骨嶙峋,兩側石崖雙雙合攏過來,共走一裏,連登兩道石脊,這才下走。上少下多,共一裏,仍穿越在石山山塢中,到了這裏有小溪,都往南流去了。東村的水流已向南流去,似乎還仍是向北轉流進州城西邊的大溪中。從那兩道石脊的西麵,那裏的水流全部往南流入安平州的西江,就是所說的邏水了。山脈從此處山脊向南延去,山峰攢聚山崖高突,纏繞成叢十分堅實,往東南在安平州東北境通利江、邏水兩江會合處到了盡頭。由安平往西北到達下雷州,隻有兩天的路程;由安平向東北從龍英州到達下雷州,將近四天的路程,共繞了幾百裏路,都是由於這支山脈山峰成叢雜遝,所以迂回到此地。〔安平州向西北到達下雷州,全部經由交夷邊界上走。當時擔心出現盜賊,人們砍倒樹堵塞了道路,所以由這裏繞道。〕又往西南行四裏,在騷村吃飯。四麵群山環繞,中間有三間架高的茅草屋。登上茅屋飲酒,吃完飯已是下午了。向西行一裏,再登山峽、爬石瞪半裏,平緩地在峽中行半裏,這才一直墜峽而下。上少下多,共走一(缺字。)路上的石瞪與澗水爭奪山石。下到山塢中,又向西南一裏,再與土山相遇。於是向西沿土山而上,不久轉向西南,共走二裏,越過山岡。山岡東南隔著山塢處都是石峰攢聚,如像碧綠的波浪千萬層;山岡西北麵卻是土山高高圍著,有石峰盤踞在土山頂上。沿石山頂西麵的山崖向北稍稍下走,又上登後麵一重土山,共一裏,順土山的南側平行在山腰。又向西南一裏,便越到嶺上翻過山北麵。於是向西北行走在土山峽穀中,峽穀東北都是土山高高地盤繞回合,而西南的缺口中再次見到石峰陡削聳立。一裏,再轉向西南,下到峽底,這裏的水流都是從北山流向西南去,這是邏水的上遊。過了河水,有條岔路向北上登山岡,山內是三家村。此時天色已晚,村裏人在岡頭上望見我們,都來幫助轎夫替換他們。又向西南走一裏,直達遠處望見的石峰下,涉過一條小溪上嶺,找到郎頭的茅屋,這是安村,為我燒飯煮蛋供餐。這一天走了三十多裏路,山路又長又艱辛。連日來特別晴朗,中午可穿夾衫,可五更的寒氣酷冷徹骨,不亞於我們地方,這才知道冬、夏寒暑的氣候,南方北方不分,而且兩廣的溫暖,都是因為離太陽近的緣故。試著觀察,一下雨就冷,深夜便寒,難道不是由於沒有太陽嗎?天氣冷熱與地氣無關可想而知。

餘鄉食冬瓜,每不解其命名之意,謂瓜皆夏熟而獨以“冬”稱,何也?至此地而食者、收者,皆以為時物,始知餘地之種,當從此去,故仍其名耳。
我家鄉吃冬瓜,常常不理解它命名的含義,以為瓜都是在夏天成熟而它唯獨用“冬”來稱呼,為什麼呢?來此地便是吃的瓜、收獲的瓜,都是合季節的物產,這才明白我們地方種的冬瓜,應當是從此地傳去的,故而仍舊沿用它的名字罷了。

二十七日昧爽,飯而行。仍東下嶺,由溪西循嶺北塢西行。其處舊塍盤旋山穀,甚富,而村落散倚崖塢間,為龍英西界沃壤。一裏,路北皆土嶺,塢南多石峰。循土嶺南麓漸上一裏,逾土嶺之西隅,嶺旁即有石峰三四夾嶺而起,路出其間。轉北半裏,複西下半裏,於是四顧俱土山盤繞矣。西涉小澗一裏,又西登一岡,有數茅龕在岡頭,想汛守時所棲者。又盤旋西南下一裏,涉一澗,其水自北而南。逾澗西行,漸循路北土山西上,二裏,逾嶺而北,循路西土山西北行山半,一裏,逾支嶺北下過,逾澗,即前所涉之上流,西自土山涯半來,夾塢田塍高下皆藉之。登澗北岡,見三四家西倚土山,已為下雷屬矣。一裏,西北登嶺,半裏,攀其巔。又西向平行半裏,逾其北,始遙見東北千峰萬岫,攢簇無餘隙,而土峰近夾,水始西向流矣。於是稍下,循路南土峰西向連逾二嶺,共一裏,望見西南石峰甚薄,北向橫插如屏,而路則平行土山之上。又西二裏,有路自東北來合者,為英村之道。亦下雷屬。其道甚辟,合之遂循路西土山南向行。一裏,又逾一土嶺,直轉橫插石峰之西。複循路西土山之南,折而西,始西向直下一裏,又迤邐坦下者一裏,始及西塢,則複穿石山間矣。又西北平行一裏,始有村落。又西北一裏,則大溪自北而南,架橋其上,溪之西即下雷矣。入東隘門,出北隘門,抵行館驛站,即今之招待所而解裝焉。是日行約十八裏。州官許光祖。
二十七日黎明,吃過飯動身。仍向東下嶺,由溪水西岸沿嶺北的山塢向西行。此處多年耕種的田地盤繞在山穀中,十分富庶,而村落散布在山塢之間,依傍在山崖之下,是龍英州西境的富饒區域。一裏,路北都是土嶺,山塢南麵石峰很多。沿土嶺南麓慢慢上走一裏,越過土嶺的西隅,嶺旁馬上有三四座石峰夾住土嶺突起,路經過石峰之間。轉向北行半裏,又向西下行半裏,在這裏四麵環顧都是回繞的土山了。向西涉過小澗走一裏,又往西登上一座山岡,有數間茅屋在岡頭,推測是軍隊戌守時居住的地方。又盤繞著向西南下走一裏,涉過一條山澗,澗水自北往南流。越過山澗西行,漸漸沿路北的土山向西上山,二裏,越到嶺北,沿路西的土山向西北行走在山腰,一裏,越過支嶺向北下山走過去,越過山澗,就是先前涉過的山澗的上遊,自西麵土山邊半腰上流來,山塢兩旁上上下下的田地都靠它灌溉。登上澗北的山岡,見三四家人在西邊背靠土山,已是下雷州的屬地了。一裏,向西北登嶺,半裏,登上嶺頭。又向西平緩地走了半裏,越到嶺北,這才遠遠望見東北方千峰萬嶺,攢聚簇擁著沒有空餘的縫隙,而近處的土峰相夾,水開始向西流去了。從此略下走,沿路南的土峰向西一連越過兩座嶺,共一裏,望見西南方的石峰非常薄,向北橫插著如像屏風,而路卻平平地延伸在土山之上。又向西二裏,有條路從東北方前來會合,是去英村的路。〔也是下雷州的屬地。〕那條路十分寬闊,路會合後便沿著路西的土山向南行。一裏,又越過一座土嶺,直接轉到橫插石峰的西邊。再沿著路西土山的南麵,折向西,開始向西一直下走一裏,又彎彎曲曲平坦地下走了一裏,這才走到西邊的山塢,就又穿越在石山之間了。又往西北平緩地走一裏,開始有村落。又向西北一裏,就見大溪自北流向南,架了橋在溪上,溪流的西麵就是下雷州了。走入東隘門,出了北隘門,到達客館後便解下行裝。這一天走了約十八裏。〔州官是許光祖。〕

下雷州治在大溪西岸,即安平西江之上流,所雲邏水也。其源發於歸順西北,自胡潤寨而來,經州治南流而下。
下雷州治所在大溪西岸,就是安平州西江的上遊,所說的邏水了。它發源於歸順西北,自胡潤寨流來,流經州城往南下流而去。

州南三十裏,州北三十裏,皆與高平接界。州治西大山外,向亦本州地,為莫彝所踞已十餘年;西之為界者,今止一山,〔州衙即倚之,〕其外皆莫境矣。
州城南三十裏,州城北三十裏,都與高平交界。州城西麵的大山外,從前也是本州的土地,被莫夷盤踞已有十多年;西麵作為邊界的地方,今天隻有一座山,州衙就緊靠著它,那以外都是莫夷境內了。

州宅東向,後倚大山即與莫彝為界者。壘亂石為州垣,甚低,州治前民居被焚,今方結廬,(缺)內間有以瓦覆者。
州衙門向東,後麵緊靠的大山就是與莫夷作為疆界的山。用亂石壘砌成州城城牆,十分低矮,州衙前的民房被焚毀了,現在正在建房,(缺。)內中間或有用瓦蓋頂的。

其地南連安平,北抵胡潤寨,東為龍英,西界交趾。
它的轄地南麵連接著安平州,北邊抵達胡潤寨,東麵是龍英州,西部與交趾毗連。

時交趾以十八日過胡潤寨,抵鎮安,結營其間。據州人言:“乃田州糾來以脅鎮安者,非歸順也。”蓋鎮安人欲以歸順第三弟為嗣,而田州爭之,故糾莫彝以脅之。歸順第二弟即鎮安贖以任本州者。其第三弟初亦欲爭立,本州有土目李園助之,後不得立。李園為州人所捕,竄棲高平界,出入胡潤、鵝槽隘抄掠,行道苦之。
交趾人在十八日這天經過胡潤寨,到達鎮安府,在那一帶紮營。據州裏人說:“是田州糾集來威脅鎮安府的,不是歸順州。”大概是鎮安人想要用歸順州的第三個弟弟作為繼位人,而田州為爭奪繼承權,所以糾集莫夷來威脅鎮安。歸順州的第二個弟弟就是鎮安府贖回來出任本州官的人。他的三弟起初也想爭著繼位,本州有個土司頭目李園協助他,後來不能繼位。李園被州裏人追捕,逃竄棲身於高平境內,出入胡潤寨、鵝槽隘擄掠,行路的人被他害苦了。

二十八日陰霾濁天四塞。中夜餘夢牆傾覆身,心惡之。且聞歸順以南有莫彝之入寇,歸順以北有歸朝之中阻,意欲返轅,惶惑未定焉。歸朝在富州、歸順之間,與二州為難,時掠行人,道路為梗。考之《一統誌》無其名。或曰:“乃富州之舊主,富州本其頭目,後得沾朝命,歸朝無由得達,反受轄焉,故互相齮齕.”未知然否?下雷北隘門第二重上,有聳石一圓,高五丈,無所附麗,孤懸江湄。疊石累級而上,頂大丈五,平整如台,結一亭奉觀音大士像於中,下瞰澄流,旁攬攢翠,有南海張運題詩,莆田吳文光作記,字翰俱佳。餘以前途艱阻,求大士決簽為行止,而無從得簽詩。叨筊,占卜用的器具先與約,若通達無難,三笑俱陽、聖而無陰;有小阻而無性命之憂,三筊中以一陰為兆;有大害不可前,以二陰為兆。初得一陰並聖、陽各一。又請決,得一聖二陽焉。歸館,使顧仆再以前約往懇,初得聖、陽、陰,又徼得聖一,陽與先所祈者大約相同,似有中阻,不識可免大難否?
二十八日天空布滿陰霆。半夜我夢見牆倒下埋在身上,心裏感到很厭煩。而且聽說歸順州以南有莫夷入侵,歸順州以北有歸朝從中阻礙,心裏想要返回去,惶惑不定。歸朝在富州、歸順州之間,與這兩州作對,時常搶劫行人,道路為此阻塞。據《一統誌》來考察它,沒有這個名字。有人說:“是富州舊時的州主,富州本來是他的頭目,後來受恩得到朝廷的任命,歸朝無從得以上達,反而受他管轄,所以互相傾軋。”不知對不對?下雷州北隘門的第二層上,有塊圓石聳起,高五丈,無所依附,孤零零地懸在江岸上。壘砌了石階逐級而上,頂上大一丈五尺,平整如台,建了一間亭子供奉觀音菩薩像在當中,下瞰澄澈的江流,翠色四旁圍抱著攢聚在一起,有南海人張運的題詩,莆田人吳文光作了記文,字和文章都是佳作。我因為前途險阻,抽簽求觀音菩薩來決定走還是不走,可無法得到寫著徽詩的竹簽,叨念著用竹管帚作為杯笠占卜,事先與菩薩約定:如果通行暢達沒有災難,三卦都是陽卦、聖卦而沒有陰卦;稍有險阻卻無性命之憂,三卦中以一個陰卦作為預兆;有大災難不能前進,以兩個陰卦作為預兆。起初得到一個陰封及聖卦、陽卦各一個。又請菩薩決定,得到一個聖卦兩個陽卦。歸回客館,派顧仆再按先前約定的前去懇求,起初得到聖卦、陽卦、陰卦各一個,又求得聖卦、一個陽卦,與先前所求的卦象大約相同,似乎中途有險阻,不知可否免除大難?

上午,霧開日霽,候夫與飯俱不得。久之得飯,散步州前,登門樓,有鍾焉,乃萬曆十九年辛卯土官許應珪所鑄者。考其文曰:“下雷乃宋、元古州,國初為妒府指鎮安也。匿印不繳,未蒙欽賜,淪於土峒者二百年。應珪之父宗蔭奉檄征討,屢建厥勳,應珪乃上疏複請立為州治。”始知此州開於萬曆間,宜《一統誌》不載也。州南城外即崇峰攢立,一路西南轉山峽,即三十裏接高平界者;東南轉山峽,即隨水下安平者,為十九峺故道。今安平慮通交彝,俱倒樹塞斷。此州隸南寧,其道必東出龍英抵馱樸焉。若東北走田州,則迂而艱矣。是日為州墟期,始見有被發之民。訊交彝往鎮安消息,猶無動靜。蓋其為田州爭鎮安,以子女馬幣賂而至者,其言是的dí肯定確定。先是,鎮安與歸順王達合而拒田州,田州傷者數十人,故賂交彝至,而彝亦狡甚,止結營鎮安,索餉受饋,坐觀兩家成敗,以收漁人之利,故不即動雲。
上午,霧開日麗,等候差夫與飯都沒有得到。很久才吃了飯,在州衙前散步,登上門樓,有銅鍾在樓上,是萬曆十九年辛卯(1591)土司許應矽鑄造的。考察鍾上的銘文,說:“下雷是宋代、元代以來的古州,國朝初年被妒忌的府官〔指鎮安府。〕藏匿了官印不繳納出來,未受到皇帝欽賜,淪為土炯的時間有二百年。應矽的父親宗蔭尊奉檄文征討,屢建功勳,應矽於是呈上奏章請求重新設立為州一級政區。”這才了解到此州開創於萬曆年間,因此《一統誌》未記載。州城外南邊就是高大的山峰攢聚矗立,一條路向西南轉過山峽,就是走三十裏連接高平邊界的路;向東南轉入山峽,就是沿江水下行安平州的路,是去十九硬的老路。現在安平州擔憂與交夷交往,砍倒樹木全部塞斷了此路。此州隸屬南寧府,去南寧的路必定要向東出龍英州抵達馱樸。如果向東北走田州,那麼又繞道又艱險了。這天是州城的趕集日,這才見到有披發的百姓。打聽交夷前往鎮安府的消息,仍沒有動靜。原來他們為田州爭奪鎮安府,是用女子、馬匹、金錢賄賂才來的,這話肯定確實。這之前,鎮安府與歸順州的王達聯合抵禦田州,田州傷了數十人,所以賄賂交夷前來,而交夷也非常狡猾,隻在鎮安府紮營,索取糧響接受饋贈,坐觀兩家的勝敗,以收漁翁之利,所以不馬上行動。

夫至起行,已近午矣。出北隘門,循石山東麓溯溪西北行。四裏,跌左石山忽斷,與北麵土山亦相對成峽,西去甚深。有小水自峽中出,橫堤峽口,內彙為塘,浸兩崖間,餘波(缺)出注於大溪。逾堤西轉,路始舍大溪。已複北轉,逾北麵土山之西腋,複見溪自西北來,路亦西北溯之。已北徑大峽,共四裏,有木橋橫跨大溪上,遂渡溪北,複溯大溪左岸,依北界石山行。回望溪之西南始有土山,與溪北石山相對成大峽焉。東北石山中,屢有水從山峽流出,西注大溪,路屢涉之。共西北五裏,東北界石山下,亦有土山盤突而西,與西南界土山相湊合,大峽遂窮。大溪亦曲而西南來,路始舍溪西北逾土山峽,於是升陟俱土山間矣。又三裏,西下土山,複望見大溪從西北來。循土山西麓漸轉西行,二裏,直抵大溪上。北岸土山中,複有一小水南注於溪。涉溪升阜,複溯大溪西北行,三裏,抵胡潤寨即今之湖潤。其地西南有大峽與交趾通界,〔抵高平府可三日程;〕西北有長峽,入十五裏,兩峰湊合處為鵝槽隘;正西大山之陰即歸順地,〔日半至其州;〕直北鵝槽嶺之北為鎮安地,〔至其府亦兩日半程,〕而鵝槽隘則歸順之東境也;東北重山之內,為上英峒即今之上映,又東北為向武地。是日下午抵胡潤,聞交彝猶陸續行道上,館人戒弗行。餘恐妖夢是踐,遂決意返轅,〔東北取向武州道。〕
差夫到了就起身出發,已接近中午了。走出北隘門,沿石山的東麓溯溪流往西北行。.四裏,路左的石山忽然斷了,與北麵的土山也是相對成峽,向西進去十分探邃。有條小溪從峽中流出,峽口橫築了堤壩,裏麵積水成塘,浸泡在兩麵山崖之間,溢出的塘水(缺字。)流出來注進大溪。越過堤壩向西轉,路開始離開大溪。不久又向北轉,越過北麵土山的西側,又見大溪水自西北流來,路也向西北逆流而行。不久往北經過大峽穀,共四裏,有座木橋橫跨在溪上,於是過到溪北,再溯大溪左岸走,靠著北麵一列石山行。回頭望溪流的西南開始有土山,與溪北的石山相對形成大峽穀。東北的石山中,常常有水流從山峽中流出,向西注入大溪,道路多次涉過溪流。共往西北行五裏,東北一列石山下,也有土山盤繞著突向西去,與西南一列土山相會合,大峽穀便到了頭。大溪也彎向西南流來,道路這才離開溪流向西北越過土山山峽,從這裏起上登跋涉全是在土山之間了。又走三裏,往西下了土山,又望見大溪從西北流來。沿土山的西麓漸漸轉向西行,二裏,直達大溪之上。北岸的土山中,又有一條小溪向南注入溪中。涉過溪流登上土山,再次溯大溪往西北行,三裏,抵達胡潤寨。這地方西南麵有大峽穀與交趾邊界相通,到達高平府約有三天路程;西北麵有條長峽穀,進去十五裏,兩列山峰會合處是鵝槽隘;正西大山的北麵就是歸順州的轄地,一天半到歸順州;正北鵝槽嶺的北麵是鎮安府的屬地,到鎮安府也有兩天半路程,而鵝槽隘便是歸順州的東境了;東北的重重山巒之中,是上英炯,再往東北是向武州的轄地。這天下午抵達胡潤寨,所說交夷仍陸陸續續行走在路上,客館裏的人勸告不要上路。我害怕怪夢應驗,於是決定返回去,向東北取道去向武州。

二十九日早霧頗重,旋明,霽jì轉晴甚。候夫不至,餘散步寨宅前後,始見大溪之水,一西北自鵝槽隘來者,發源歸順南境。經寨前南下下雷;一北自寨後土山峽中來者,發源鎮安南境,抵寨後彙而分二口:一由寨宅北瀉石堰,西墜前溪;一由寨宅東環繞其後,南流與前溪合。蓋寨宅乃溪中一磧,前橫歸順之溪,後則鎮安之水分夾其左右,於是合而其流始大,〔即誌所謂邏水,為〕左江西北之源,與龍州、高平之水合於舊崇善縣之馱綿埠者也。
二十九日早晨霧氣很濃,不久明亮起來,霧散開更加晴朗。等候差夫不來,我在寨子宅第前後散步,這才見大溪的水流,一條從西北自鵝槽隘流來的,發源於歸順州南境,流經寨前向南下流到下雷州;一條從北邊自寨後的土山峽中流來的,發源於鎮安府南境,流到寨後彙積成塘而後分為兩個水口:一個水口的水由寨子宅第北邊瀉入石壩中,向西墜入寨前的溪中;一個水口的水由寨子宅第東麵環繞到寨後,往南流去與寨前的溪流會合。原來寨子的宅第乃是溪中的一片沙石淺灘,前邊橫著發源於歸順州的溪流,後麵就是鎮安府流來的溪水分別夾在它的左右,到這裏會合後水流才開始變大,就是誌書所稱的邏水,是左江在西北方的源頭,與龍州、高平流來的水流在舊崇善縣的馱綿埠會合。

胡潤寨有巡檢,其魁岑姓,亦曰土官,與下雷俱隸南寧府,為左江屬;過鵝槽隘為(缺)即右江屬。而右江諸土司如田州、歸順、鎮安又俱隸思恩府。是下雷、胡潤雖屬南寧,而東隔太平府龍英、養利之地,北隔思恩府鎮安、田州之境,其界迥不相接者也。左、右二江之分,以鵝槽嶺為界,其水始分為南北流。蓋山脊西北自富州來,徑歸順、鎮安而東過都康。過龍英之天燈墟,分支南下者為青蓮山,而南結為壺關太平府;由龍英之天燈墟直東而去者,盡於合江鎮,則左、右二江合處矣。
胡潤寨設有巡檢司,它的頭目姓岑,也是土官,與下雷州一同隸屬於南寧府,是左江道的屬地;過了鵝槽隘是(缺字。)就是右江道的屬地。而右江道的諸土司如田州、歸順州、鎮安府又都隸屬於思恩府。這樣下雷州、胡潤寨雖歸屬於南寧府,但東麵隔著太平府的龍英州、養利州的轄地,北麵隔著思恩府的鎮安府、田州的地域,它們的邊界距離很遠不相連接。左、右二江的劃分,以鵝槽嶺為界,這裏的水流開始分為南北兩個流域。大體上山脊自西北的富州延伸而來,經過歸順州、鎮安府而後往東延過都康州。經過龍英州的天燈墟,分出的支脈向南下延的是青蓮山,而後在南麵盤結為壺關太平府;由龍英州的天燈墟一直向東而去的,盡頭在合江鎮,就是左、右二江的會合處了。

田州與歸順爭鎮安,既借交彝為重;而雲南之歸朝與富州爭,複來糾助之。是諸土司隻知有莫彝,而不知為有中國矣。或曰:“鎮安有叛目黃懷立往糾之。”
田州與歸順州爭奪鎮安府,既已借助交夷來增強自己;而雲南的歸朝與富州相爭,又糾集交夷來幫助。這是諸土司隻知道有莫夷,卻不知道有中國了。〔有人說:“鎮安府有個叛離的頭目黃懷立前去糾集莫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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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徐弘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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