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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霞客遊記》 作者:徐弘祖  

卷八十七 粵西遊日記三十八

十五日晨起,天色如洗,亟飯而行。劉君來送,複往謝之,遂同杜實徵同至其嶽陳處候之。出北門,即西向行。涉一澗,七裏,過羊角山之北,候換夫於西村,竟不至。久之遂南逾土岡,望西峰環轉處,有洞在山巔,東南向,其門甚巨,疑即所謂新岩者。土岡之南,山又分東西二方,由其塢中南向行,五裏,漸見路左小水唧唧行,已而有小水從西北石山下來合,涉北來水循之,又南二裏,為都街村,有數家在西山之麓。至此皆為僮賊之窟,所稱“西巢”也,始不得夫。又南二裏,循溪入土山峽中,其峽甚逼。又一裏半,轉而東,又一裏半,溪乃南去,路西逾土坳,始出險,所謂都街隴也。
十五日早晨起床,天色晴朗如洗,急忙吃了飯上路。劉君來送行,又前去謝過他,於是同杜實微一起到他嶽父陳夢熊處等他。出了北門,立即向西行。涉過一條山澗,七裏,經過羊角山的北麓,在西村等候換夫,居然不來。很久後終於往南越過土岡,遠望西峰環繞轉折之處,有洞在山頂,麵向東南,洞口非常巨大,懷疑就是所謂的新岩了。土岡的南麵,山又分為東西兩列。由兩山間的山塢中向南行,五裏,漸漸見路左有小溪嘩嘩流淌,隨後有小溪從西北方的石山下流來會合,涉過北麵流來的溪水順著它走,又向南二裏,是都街村,有幾家人在西山山麓。〔到此地都是憧人盜賊的巢穴,是所稱的“西巢”了,開始得不到腳夫。〕又往南行二裏,沿溪流走入土山峽穀中,此峽十分狹窄。又走一裏半,轉向東,又走一裏半,溪水便往南流去,路向西越過土山坳,開始走出險途,是所謂的都街隴了。

隴之中,草木虧蔽,為盜賊藪。數日前猶禦人其間,餘得掉臂而過,甚幸也。下坳西行三裏,有茅舍一楹在山北,為稅司。乃署德勝者,委本處頭目掌之。其西一裏即為落索村,都街之流又西轉至此,由村南人峽去,路從村從北陟山。都街、落索皆盜賊藪。
土隴之中,草木蔭蔽,是盜賊的聚集地。幾天前還在其中搶過人,我能夠擦肩而過,非常幸運呀!下了山坳往西行三裏,有一間茅屋在山北,是稅司。〔是代管德勝鎮的人,委托本地的頭目掌管它。〕它西麵一裏處就是落索村,都街村的溪流又轉向西流到此處,由村子南邊流入峽中去,路從村北登山。〔都街村、落索村都是盜賊聚集之地。〕

西北二裏半,過石下,有巨石蹲路北,上有榕緣絡之。又西一裏,有巨洞在路右山之半,其門東南向,而高懸殊甚,望之神飛。適擔夫停擔於下,餘急賈勇北向攀崖,茅塞無路。諸人呼於下,餘益奮而上,遂淩藤棘,抵其下。前亦多棕竹,頗巨。洞門甚高,內甚爽豁,深十丈而止。右有小竇,甚隘而中空,不識可蛇伏而入否?洞前有石,分兩岐倒垂其頂。餘方獨憩,以陳君候餘於下,遂返。又西二裏,宿於馬草塘之北村。其村在北峰之麓,村西有江自北峽來,穿西峽而去,即東江之上流也。村氓茅欄甚巨,而下俱板鋪,前架竹為台。主人出茅濾酒勸客。陳君曰:“此皆賊子也。”是夜,月從東山出,明潔如洗。自入春來,曉旭宵輪,竟晨夕無纖翳,惟此日見之。
住西北行二裏半,走過岩石下,有塊巨石蹲在路北,上邊有榕樹沿著石頭纏繞。又向西一裏,有個巨大的山洞在路右的山腰上,洞口朝向東南,但特別高懸,遠望它神魂飛舞。適好挑夫在山下停下擔子,我急忙鼓足勇氣向北攀登山崖,茅草堵塞無路可走。眾人在山下呼叫,我越加奮發向上登,終於越過藤枝荊棘,抵達洞下,洞前也有許多棕竹,相當大。洞口非常高,洞內十分爽朗開闊,深十丈就到了頭。右邊有個小洞,十分狹窄但中間是空的,不知能否像蛇一樣爬進去?洞前有岩石,分為兩岔倒垂在洞頂。我正想獨自一人休息一下,由於陳君在山下等著我,於是返回來。又向西二裏,住在馬章塘的北村。此村在北峰的山麓,村西有條江自北麵峽中流來,穿過西麵的峽穀流去,就是東江的上遊了。村民的茅草樓十分巨大,但下邊全用木板鋪,前邊用竹子架為高台。主人拿出茅濾酒來勸客人飲。陳君說:“這些都是賊人。”這天夜裏,月亮從東山升起,明潔如洗。自從入春以來,沒有見過拂曉旭日夜裏明月,整天從早到晚沒有絲毫浮雲遮蔽,唯有這天見到明月。

十六日晨起,微雲薄翳,已不如昨宵之明徹矣。飯後,南逾土阜而下,是為馬草塘。東西俱有峰夾之,塘獨低而窪,真萑苻huánfú湖澤之名,意為盜賊出沒之處之藪也。
十六日早晨起床,薄雲微微蔽日,已不如昨天夜裏那樣明澈了。飯後,往南越過土山下來,這是馬草塘。東西都有山峰夾住它,隻有水塘低窪下去,真是盜賊出沒的聚集地呀!

二裏,越而南,又西三裏,有江自北而南,深嵌危崖間,所謂東江也。其南有數家在岡塢間,泊舟於下,呼之不為渡,乃自取其舟渡而西。其江大數丈,而深不測,再南下數裏,即與金城江合而入石穴中,透出永泰裏,而下懷遠鎮為南江者也。由江西岸北行半裏,轉而西下又四裏半,為界牌村,是為宜山縣、河池州界。村之東南有山中懸,即東江西北岸之山也。山之南,有塢豁然東南去,則金城之江已在南山之北,向此隙東注而下,與東江合者,第此處猶未之見耳。又西二裏,有山在路北,峭崖屏削,上多紋理,虯幹緣之,掩映間有若兜胄,有若戈矛,土人指為南丹莫氏之祖掛盔甲所成者,乃附會形似而言也。又西一裏,路北有石聳出峰頭,薄若片雲擎空,上有歧角之物,土人指為犀牛,而不知犀乃獨角也。又西一裏為大灣村,村在北山之麓。村東有窪岩,有水自北山石穴南出,流宕底三丈餘,複南入地穴而注於江。又西則路出臨江北岸,溯之西行一裏,其江自西南來,北流至此,折而東去。
二裏,向南翻越,又向西三裏,有條江自北流向南,深嵌在危崖之間,就是所謂的東江了。江南有數家人在岡巒山塢之間,船停在岸下,呼喚村人渡江不願意,隻得自己取了他們的船渡往西岸。此江寬數丈,但深不可測,再往南下流數裏,就與金城江合流後流入石山洞穴中,在永泰裏鑽出地麵,而後下流到懷遠鎮成為南江。由江西岸往北行半裏,轉向西又下走四裏半,是界牌村,這是宜山縣、河池州的分界處。村子的東南有座山懸在中央,就是東江西北岸上的山了。山的南邊,有個山塢豁然向東南伸展開去,就見金城江已在南山的北麵,流向此處缺口往東流注下去,與東江合流,隻是在此處還未能見到它罷了。又往西二裏,有座山在路北,陡峭的山崖像屏風一樣陡削,上麵有很多紋路,拳曲的樹幹沿著山崖生長,掩映之間有的好像盔甲,有的好似戈矛,當地人說是南丹州莫家的祖先掛盔甲變成的,這是因形狀相似附會的話。又向西一裏,路北有岩石聳出峰頭,薄得如一片雲彩高擎在空中,上邊有角一樣忿出的東西,當地人說是犀牛,卻不知犀牛是獨角。又往西行一裏是大灣村,村子在北山的山麓。村東有下窪的岩石,有水從北山的石洞中向南流出,流過坑底三丈多,再向南流入地洞然後注入江中。又向西走就見路通到臨江的北岸,溯江往西行一裏,這條江自西南流來,向北流到此地,折向東流去。

路從折處直西行,一裏,過一小石梁,其下亂石嵯峨,而涸無滴水。其南有村在南山之麓,為橋步村。又西三裏,有江自北而南,其綢十丈餘,其深與東江並,乃自荔波來者,其源當亦出於黔南,是為金城渡今作金城江。渡北之西岸,有水懸崖,平瀉一二丈,聲轟如雷,東注大江,則官村南來之水也。大江南去,轉而東過大灣,與東江合,又南抵南巢,賊窟也,在永順北。而搗入石穴數裏,而出於永泰裏以下懷遠者也。時渡舟在江西岸,候久之,乃至。登西岸,複西向行,則山回壑轉,始為峒而不為峽。三裏,有小溪自南而北,溯溪南行半裏,有梁跨其上,甚高整,是為南橋。越橋西半裏,其塢乃西南轉,有村在路右,是為壘街。
路從江流轉折處一直往西走,一裏,走過一座小石橋,橋下亂石高峻,但幹涸得沒有一滴水。橋南有個村莊在南山的山麓,是橋步村。又向西三裏,有江流自北流向南,江寬十丈多,它的深處與東江相同,是從荔波流來的,它的源頭應該也是出自於貴州南部,這裏是金城渡。渡口北麵的西岸上,有水流懸在山崖上,平鋪直瀉一二丈,水聲轟鳴如雷,向東注入大江,是從官村往南流來的水流。大江向南流去,轉向東流過大灣村,與東江合流,又往南流抵南巢,〔是盜賊的巢穴,在永順司北境。〕而後搗入石山洞穴中潛流數裏,在永泰裏流出地表下流到懷遠鎮。此時渡船在江西岸,等了很久,這才到來。登上西岸,再向西行,就見山峰回繞壑穀回轉,開始成為炯而不是峽了。三裏,有小溪自南流向北,溯溪往南行半裏,有石橋跨在溪上,十分高大整齊,這是南橋。越過橋往西走半裏,這裏山塢於是向西南轉去,有個村莊在路右,這是壘街。

又西南三裏,山幃轉拓,有村在西南山麓,曰官村。路折而南,溯溪西一裏,過官村前。又南一裏,循西山南嘴轉入西峽,半裏,有巨石峙北山之麓,老榕偃蓋其上,為行者憩息之所。又西一裏,北山複起石岩,其色黃白煥然,與前所過諸山異。石山自三裏來,所見皆青白為章。其赭黃一種,自柳州仙弈南見後,久未之睹矣。
又往西南行三裏,篩慢狀的山巒變開闊了,有個村莊在西南山麓,叫官村。路折向南,溯溪流往西走一裏,走過官村前。又向南一裏,沿西山南邊的山嘴轉入西麵山峽中,半裏,有巨石矗立在北山的山麓,老榕樹倒臥覆蓋在石上,是走路的人歇息的場所。又往西一裏,北山中重又突起石山崖,石色黃白相間光彩煥發,與前邊經過的群山不同。〔石山自從三裏城以來,見到的全是青白二色形成的花紋。其中赤黃一種顏色,自從在柳州府仙奕岩南麵見到後,很久未見到了。〕

又西半裏,有村在北山麓,是為鬼岩村,入登其欄而憩焉,於是村始見瓦欄。蓋德勝間用瓦而非欄,河池所無欄而皆茅覆,河池以西則諸欄無非茅覆者,獨此村用瓦。主人韋姓,其老者已醉,而少者頗賢,出醇醪醉客,以糟芹為案下酒菜。山家清供,不意諸蠻中得之,亦一奇也。是日晝陰,而夜月甚皎。
又向西走半裏,有村莊在北山山麓,這是鬼岩村,進村登上村中的竹樓休息,在這裏村中才見有瓦蓋頂的竹樓。大體上德勝鎮一帶用瓦蓋頂但不是竹樓,河池所沒有竹樓但都是茅草蓋頂,河池所以西諸地的竹樓無非都是茅草蓋的頂,獨有此村用瓦。房主人姓韋,他家的老人已經喝醉,而年輕的十分賢德,拿出醇酒醉客,用醃芹菜進餐。想不到在荒野群蠻之中得到這種山鄉農家清淡的飯食,也是一件奇事。這天白天天陰,夜裏月光十分皎潔。

十七日及明而飯,南向行。半裏,得東來大路,有塢直南而去,墟當其中,是為鬼岩墟。複西向循南山北麓行,又西裏餘,有岩在南山之半,其門西北向,即鬼岩矣。洞中遙望杳黑,土人祀神像於其間,故謂之“鬼”。從其下西登坳,石級頗整。共一裏,逾坳西下,自是石土二山交錯,而石亦有土矣。西界山又南北成塢,有細流虢虢流塢中,南向而去,即東回北轉而繞於官村之前者也。既下,溯細流北行塢中一裏,則兩界山又轉為東西塢。仍溯細流西向行三裏,有石堰細流之上,疑即所謂丁闌堰。上瀦流一方,瀉堰隙東下,是為濫觴之始,而源實出於都明嶺之東麓。渡堰而南,循南山麓西行,又二裏,過盧塘村。蓋南北兩界山夾持成塢,塢底平窪,旱則涸,漲則成塘,有村在北山下,路循塘南行。又一裏,複有堰當上流,又越之西二裏,乃複上土嶺半裏,逾嶺坳而西下又半裏,有泉一泓出路左石穴,西向汩汩,無漲涸,亦無停息,勺而飲之,甘冽殊甚,出穴即墜石穴而下,虢虢有聲。其處山猶東西成塢。循北界山隨流東下三裏,有村在南山下,曰都明村。村後南山既盡,有峽南去,則那地州道也;而河池之道,則西北行土隴間。又二裏,渡石梁而西,橋下水北流,當亦東北入金城上流者。其源則一東自都明嶺之石穴,一南自下河嶺北來,二流合而成澗者也。又西北四裏,陟一土岡。由岡上又西北二裏,有兩三家在北阜下,為乾照村,炊湯飯於其欄。遂從村側北上土嶺,由嶺畔北行共三裏,下至西麓,有大溪自南而北,即所謂河池江也。江底頗巨,皆碎石平鋪,而無滴瀝。橫渡登西岸,北望則石峰回合,即有流亦無出處,不知此流漲時從何而出?蓋北卓立之峰,其下有洞,門南向,當即江水透入之處也。其處南北兩界又俱石山排列,江形西自河池州之南,東向至此,折而北搗入山。又西循枯江北岸行一裏,則江底砂石,間有細流淙淙矣。又西七裏,入河池州之東門。州城乃土牆,上覆以茅,城中居民凋蔽,但草茅而無瓦舍。其山南北對峙,中成東西塢,而大溪橫其中,東至乾照後土山,亙截為前門溪,轉而北,入石穴;西至大山嶺石脊,為後鑰水之所從發者也。抵州才過午,穿州出西門,寓茅舍中。以陸柬馬符索騎於州尊蕭。來鳳,東粵人。
十七日到天明後吃飯,向南行。半裏,走上東來的大路,有個山塢一直往南延去,有個集市正當塢中,這是鬼岩墟。再向西沿南山的北麓行,又向西一裏多,有個岩洞在南山的半山腰,洞口朝向西北,就是鬼岩了。遠望過去洞中深黑,當地人在洞中祭祀神像,所以把它稱為“鬼”。從它下邊向西登山坳,石階相當整齊。共一裏,越過山坳向西下行,從這裏起石山土山兩種山交錯,而且石山中也有土了。兩麵的山又形成南北向的山塢,有細流涓涓流淌在塢中,向南流去,就是向東回繞轉向北方後繞到官村之前的水流了。下山後,溯細流向北在塢中行一裏,就見兩麵的山又轉成東西向的山塢。仍溯細流向西行三裏,有石壩擋在細流之上,懷疑就是所謂的丁闌堰。壩上蓄著一池水,瀉過壩上的縫隙向東下流,這是發源起始之處,但源頭實際出自於都明嶺的東麓。越過堤壩往南走,沿南山的山麓往西行,又走二裏,路過盧塘村。大概是南北兩列山夾峙成山塢,山塢底部平緩下窪,天旱就幹涸,水漲就成水塘,有村莊在北山下,路順著水塘南邊走。又走一裏,又有壩擋在上遊,又越過堤壩往西行二裏,於是再上登土嶺半裏,越過嶺坳後向西又下走半裏,有泉水一亂從路左的石洞中流出,向西涓涓流淌,不漲不幹,也不停息,舀來飲下,特別甘甜清冽,流出洞穴後立即墜下石穴之中,塗塗有聲。此處的山仍是形成東西向的山塢。沿北麵一列山順流往東下行三裏,有個村莊在南山下,叫都明村。村後南山完後,有峽穀往南延去,是去那地州的路;而去河池州的路,則是向西北行走在土隴之間。又行二裏,越到石橋的西邊,橋下的水往北流,應當也是向東北流入金城江上遊的水流。它的源頭一是出自於東麵都明嶺的石穴中,一是自南麵的下河嶺往北流來,兩條水流會合成山澗。又向西北行四裏,登上一座土岡。由岡上又向西北行二裏,有兩三家人在北麵土阜下,是乾照村,在村中竹樓上燒水煮飯。於是從村子側邊向北上登土嶺,由嶺畔向北共行三裏,下到西麓,有條大溪自南流向北,就是所謂的河池江了。江底十分寬闊,全是平鋪著的碎石,但無滴水。橫渡江底登上西岸,望北方有石峰回繞閉合,即使有流水也沒有出去的地方,不知此江水流上漲時從何處流出去?原來北麵卓立的山峰,山下有洞,洞口向南,應該就是江水穿流進去之處了。此處南北兩麵又全是石山排列,江流的流向在西麵源自河池州的南境,向東流到此地,折向北搗入山中。又往西沿幹枯的江北岸行一裏,就見江底的砂石間,有細流塗塗流淌了。又向西七裏,進入河池州的東門。州城是土牆,牆上覆蓋著茅草,城中的居民困苦,全是茅草房而無瓦房。這裏的山南北對峙,中間成為東西向的山塢,有大溪橫在其中,東麵到達乾照村後的土山,橫截為前門溪,轉向北,流入石穴中;西麵到大山嶺的石脊,是後鑰水從此發源之處了。抵達州城才過中午,穿過州城走出西門,寓居在茅屋中。拿了陸君的信函及調馬的兵符去找州官蕭公〔名叫來鳳,廣東人。〕要馬。

蕭公即為發票,取夫騎各二,不少羈Jī停留焉。
蕭公當即發給馬票,要來腳夫馬夫各二名,沒有少時的滯留。

十八日晨餐後得二騎差役,即以馬夫二名作挑夫影射。既而蕭公複以腆儀來貺kuàng贈與,餘受其筍脯,而盡壁其餘避而不受。入城買帖作謝柬,久乃得之,行已上午矣。西向山塢行三裏,有溪自北山南流,合於西來大溪。乃渡北溪溯大溪北岸行,又七裏,有村在南山之塢,有瓦室焉,名楊村。楊姓者有巨力,能保護此村。循北山麓行,又二裏,有飛石覆空而出,平壓行人之上。已而上危級,見級外倚深坑,內有懸穴,中空下陷,洪流溢其底焉。既上,從山半行,遂循崖北轉,又成南北之峽,山湊而為東西兩界矣。循東崖溯流上,升陟三裏,渡溪而北,逾一坡而下,見東峽石壁危削,上有穹岩,下有駢峽,但聞水聲喧甚,以為自墮峽而下也,而旁眺不見影。稍前,則溪水猶自北來,複渡之。循溪東行峽中,三裏,水窮峽盡。北上嶺一裏,又從嶺頭行一裏,出兩山坳間,有石垣兩重,屬連接兩峰之左右,是為大山嶺,河池、南丹之界也。
十八日早餐後得到兩個騎馬的差役,就把兩名馬夫作為挑夫來使喚。隨即蕭公又拿豐厚的禮物來相贈,我接受了其中的筍幹,而其餘的全部完璧歸趙。進城去買貼子寫了答謝的柬貼,很久才買到貼子,動身已是上午了。向西在山塢中行三裏,有溪水自北山往南流,會合到西麵流來的大溪中。於是渡過北來的溪水溯大溪北岸行,又走七裏,有個村莊在南山下的山塢中,村中有瓦房,名叫楊村。〔姓楊的人家有巨大的力量,能保護此村。〕沿北山山麓行,又是二裏,有飛石覆在空中突出來,平平地壓在過路人的頭上。不久上登高峻的石階,見石階外斜靠著深坑,坑內有高懸的洞穴,中間空闊向下深陷,洪流從洞底溢出來。上去後,從山腰上前行,於是沿著山崖向北轉,又形成南北向的山峽,山擠攏來成為東西兩列了。沿東麵的山崖溯流上走,爬升了三裏,渡到溪北,越過一道山坡下走,見東麵峽穀的石壁高峻陡削,上方有彎隆的岩洞,下邊有並列的山峽,隻聽到水聲十分喧騰,以為是從峽中墜落而下的,但向四旁眺望不見影響。稍前走,就見溪水還是自北邊流來,又渡過溪水。沿溪流東岸行走在峽中,三裏。水窮峽盡。往北上嶺一裏,又從嶺頭行一裏,走到兩座山間的山坳,有兩層石牆,連接著左右的兩座山峰,這是大山嶺,是河池州、南丹州的分界。

逾嶺北下,遂為丹州境。轉而西二裏,渡小水,其水南去。複西南逾一嶺,複與水遇,隨之西北行,共三裏,複渡水,水彙於石壁下,遂就之而飯。又隨水出峽,西二裏,山勢漸開,近山皆變石為土,南山下有茅一二楹矣。隨小水西行三裏,漸轉而北,土山塢盡,西山隴間有數十家倚之,是為土寨關,則南丹土稅之鑰也。路在東山之麓,遂北上土嶺。其東來之水,似無北流之隙,惟西北有巨山懸削,想亦從其下入穴以注大江,而下金城、東江者,未親晰xī搞清楚,弄明白也。北下土嶺,其塢中小水亦自東而注西南,似亦逼懸削巨山而去。於是複西北上嶺,升陟共五裏,轉出嶺頭,始有巨塢西北去,路從其西山嶺半行,又五裏曰百步村今作八步。茅舍數家在西山隴上,皆江右人,為行李居停者。時錫賈擔夫三百餘人,占室已滿,無可托足,遂北向下隴前西北塢中。水至是轉而西南去,有木梁架其上,覆以亭,亦此中所僅見者。度梁而上隴,其塢遂轉東西。於是西向行五裏,有四五家在南山隴間,曰岩田村。中有瓦欄三楹頗巨,亟投之,則老嫗幼孩,室如懸磬已所有,而上瓦下板,俱多破孔裂痕。蓋此乃巨目家,前州亂時,為賊所攻掠而破,遺此老稚,久避他鄉,而始歸故土者。久之覓得一鍋,僅炊粥為餐,遂席板而臥。
越過嶺向北下行,就是南丹州的境內。轉向西走二裏,渡過小溪,這條溪水往南流去。再向西南越過一座嶺,再次與溪水相遇,順流往西北行,共三裏,再次渡水,水彙積在石壁下,於是靠著石壁吃飯。又順水流走出山峽,向西二裏,山勢漸漸開闊起來,近處的山都由石山變為土山,南山下有一兩間茅屋。順小溪往西行三裏,漸漸轉向北,土山山塢完了,西麵山隴間有數十家人家,這是土寨關,是南丹州土司征稅的關口。路在東山的山麓,於是向北上登土嶺。這裏從東麵流來的水流,似乎沒有縫隙往北流去,唯有西北方有座巨大的山峰懸絕陡削,推想也是從山下流入洞穴後注入大江,而後流下金城江、東江的,未親自弄清楚。向北走下土嶺,這裏塢中的小溪也是自東流注到西南,似乎也是逼近懸絕陡削的巨大山峰而去。於是又向西北上嶺,共爬升了五裏,轉出到嶺頭,開始有巨大的山塢向西北伸展而去,路從山塢西邊的山嶺半中腰上走,又行五裏叫百步村。有茅屋數家在西邊山隴上,都是江西人,是行路人歇腳的地方。此時錫商挑夫三百多人,已占滿房間,無處可容身,便向北下到山隴前西北方的塢中。水流到這裏轉向西南流去,有木橋架在水上,用亭子覆蓋著,也是這一帶所僅見的。越過橋後上登土隴,這裏的山塢於是轉為東西向。於是向西行五裏,有四五家在南麵山隴間,叫岩田村。村中有三間瓦蓋的竹樓相當大,急忙到那裏去投宿,就見老婦幼童,室中空無一物,而且上麵的瓦下邊的地板,全有很多破孔裂痕。原來這是大頭目的家,去年州中動亂時,被盜賊攻破擄掠,遺下這些老幼,長期避難他鄉,是這才歸回故土的人。很長時間才找到一口鍋,僅煮了稀粥當飯,於是在地板上睡下。

十九日平明起,炊飯而行。細雨霏霏。西向行土山間,三上三下共十裏。有水自東北注西南,深不及膝,闊約五六丈,是為大江即刁江也。其源發於西北叢山壑中,南流東轉而至永順界,合東江下流者也。渡江,又西逾一嶺,共五裏,轉下一塢。其塢中有一水東南去,溯之行,其水曲折塢中,屢涉之,俄頃數十次。共三裏,有水一支自西北來,一支自正西來,遂轉而向西溯之。又半裏,有村在北山之麓,其名曰金村,乃是站之當鑰者。〔其地西往錫坑止十五裏,西北去南丹州五十裏。〕入其欄,頭目方往百步墟,乃坐而待之。雨時灑時止。陳夢熊從此入錫坑,遂別去。餘候頭目,抵晚始歸。
十九日黎明起床,煮飯吃後上路,細雨霏霏。向西行走在土山間,三次上山三次下山共走十裏。有水流自東北流注到西南,水深不到膝蓋,寬約五六丈,這是大江。它的源頭發源於西北的重山壑穀中,往南流後向東轉到永順司境內,是會合於東江下遊的水流。渡過江,又向西越過一座嶺,共五裏,轉下一個山塢。這個山塢中有一條水往東南流去,逆流而行,這條水流在塢中曲曲折折流淌,屢次涉過它,俄頃涉過數十次。共走三裏、有一條支流自西北流來,一條支流自正西流來,於是轉而向西溯流走。又走半裏,有個村莊在北山的山麓,它的名字叫金村,是這一站路正當交通要道的地方。此地往西去錫礦隻有十五裏,西北距南丹州有五十裏。進入村中的竹樓,頭目正好去了百步墟,就坐著等他。雨時灑時停。陳夢熊從此地到錫礦去,於是告別走了。我等候頭目,到晚上才歸來。

二十日晨起,雨霏霏。飯而候夫,久之乃紮竹為輿,止得其一,而少其一,上午始行。雨中遂東北逾土山,一裏餘,越其脊,乃西北下,深茅沒徑。又裏許,穿翳而降至塢底,則有小水自南而北,大路亦自南隨之,則錫坑道也。從之北一裏,又有一水自西南來,二水合而東北去,水東有村在東山下,是曰雷家村,山峽稍開。又一裏,遂轉而為東西塢,有大溪自西而來,合南來小溪,東去即南轉而為大江者也。於是溯溪南上山北麓行,西向升陟共十裏,有茅數楹在南山之半,曰灰羅廠,皆出錫之所也。由其下又西一裏,其塢西盡,有土山橫其中,一小水自西北,一大水自西南,二水合於橫嶺之下。於是涉小水西上橫嶺,嶺東路旁有眢井種種,深數丈,而圓僅如井大,似鑿掘而成者,即錫穴也。逾嶺西下共四裏,又與前西南來大溪遇。其溪方北曲而南,遂絕流而西,其峽複東西開。溯溪行其中,屢左右涉之,四裏為西楞村,又一水自西北來入,路從大溪南岸行。又一裏,路左有岐逾嶺而南,想往錫坑道也。又西,有溪自南峽來合,其溪亦巨,與西來之溪等。於是又橫涉南溪口,仍溯西來溪南岸行。又五裏,有村在南山,曰大徐村。村之西,其峽複開,田始連塍,水盤折其中。又屢涉之,四裏,直抵西山下。溯流轉而北,一裏,乃涉水上西山。初上甚峻,望北塢山環壑盡,瀑流從山腋懸空直噴,界群碧間,如玉龍百丈。粵西皆石山森幻,〔故懸水最艱,〕惟此景獨見。憶前自全之打狗嶺亦北望見之,至此已迂回數千裏,涉曆經年,忽於此得睹,亦汗漫漫無邊際中一奇遇也。西向援土級而上,瞻顧一裏而不能釋,已而漸逾嶺南,始不複見。又迤邐循北峰而西上者二裏,逾一脊,脊北路隅是為打錫關,乃錫賈自錫坑而來者。昔於此征稅,有居舍,自去年亂後被燹,遂無居人。由此西下半裏,即有壑當峽之西,遂轉而北,山夾成峽。又下半裏,水始成澗北去,隨之又半裏,渡澗西,緣崖北行一裏半,出峽。前峽又自東北向西南,乃循崖轉而西南行,雨大至。既而複屢涉此澗,澗乃南去,路乃西逾山坳。共二裏,複行塢間,半裏,循北山之崖,前澗複自南來,涉之。西北行又半裏,又一溪自南峽來,其水頗大,與前澗合而北,橫堰而瀦之。從堰西向北行,又一裏而渡南丹之南橋,暮雨如注,雷電交作,急覓逆旅而稅駕焉。
二十日早晨起床,淫雨霏霏。飯後等著派夫,很久才用竹子紮成轎子,隻得到其中一乘,卻少了一乘,上午才上路。於是在雨中向東北翻越土山,一裏多,越過山脊,就往西北下走,深深的茅草隱沒了小徑。又走一裏左右,穿過遮蔽道路的茅草下到山塢底,就有小溪自南流向北,大路也從南麵來順著溪流走,是去錫礦的路。順著大路向北一裏,又有一條小溪自西南流來,兩條流水合流後往東北流去,溪水東邊有個村莊在東山下,這叫雷家村,山峽稍稍開闊了一些。又走一裏,於是轉向變為東西向的山塢,有條大溪自西麵流來,會合南邊來的小溪,向東流去立即往南轉去成為大江。從這裏起溯流在溪南的土山北麓前行,向西爬升共十裏,有數間茅屋在南山的半中腰,叫灰羅廠,都是出錫的處所了。由它下邊又向西一裏,這裏山塢到了西麵的盡頭,有土山橫在塢中,一條小溪自西北來,一條大溪自西南來,兩條溪水在橫亙的山嶺之下合流。於是涉過小溪向西上登橫亙的山嶺,山嶺東麵的路旁有種種形狀的枯井,深數丈,但圓圓的僅同井一樣大,似乎是挖掘而成的,就是錫礦坑了。越嶺往西共下行四裏,又與先前從西南流來的大溪相遇。此溪正由北曲向南,於是橫渡溪流往西走,這裏的山峽再又呈東西向展開。溯澳流行走在峽中,屢次向左向右地涉過溪流,四裏後是西楞村,又有一條溪水自西北流來注入,路從大溪南岸行。又走一裏,路左有條岔道越過山嶺往南走,猜想是去錫礦的路。又向西,有溪水自南麵的峽中流來會合,此溪也很大,與西來的溪流相等,於是又橫向涉過南麵的溪口,仍溯西來的澳流南岸行。又走五裏,有個村莊在南山,叫大徐村。村子的西麵,山峽又開闊起來,田地開始連成片,水流盤繞曲折在其中。又多次涉過溪流,四裏,直達西山下。溯流轉向北,一裏,就涉過溪水上登西山。起初上走非常陡峻,望北麵的山塢群山環繞壑穀到了頭,瀑布從山側懸空直瀉,隔在碧綠的群山間,如百丈玉龍。粵西都是森立奇幻的石山,所以水流懸空最為困難,隻有此景是唯一見到的。想起從前從全州的打狗嶺上也從北麵望見過它,到此時已迂回了數千裏,經過一年的涉曆,忽然在此地得以見到,也是漫無邊際之中的一次奇遇。向西攀援土台階上登,回頭瞻望了一裏路也不能舍棄,不久漸漸越到嶺南,這才不再看得見。又沿著北峰通逸向西上登二裏,越過一條山脊,山脊北麵的路旁是打錫關,是錫商從錫礦來的路,從前在此地征稅,有居民的房屋,自從去年戰亂後遭兵火破壞,便沒有居民了。由此往西下行半裏,立即有壑穀擋在山峽的西頭,於是轉向北,山相夾成峽。又下走半裏,水開始形成山澗向北流去,順山澗又走半裏,渡到山澗西邊,沿著山崖往北行一裏半,走出山峽。前方山峽又自東北延向西南,就沿著山崖轉向西南行,雨暴降。隨後再次屢屢涉過這條山澗,山澗這才往南流去,路就向西越過山坳。共二裏,又行走在山塢間,半裏,沿北山的山崖行,先前的那條山澗又從南邊流來,涉過它。又往西北行半裏,又有一條溪流自南麵峽中流來,溪水很大,與先前的山澗會合後往北流,橫築了堤壩蓄水。從堤壩西邊向北行,又走一裏後走過南丹州的南橋,暮雨如注,雷電交加,急忙找旅店往宿下來。

南丹之水北流經州治東。其山東西分界,州治在西山下。其東有街,南北依溪而列。中有一街西入,大石坊跨其前,曰:“攄shū舒展,意即敞開胸懷忠報國,崇整精微。”粵省所未見者。由坊下進街西行,街盡,又入一石卷門。門內有關帝廟,西向,前亦有坊。其西即巨塘彙水,南北各有峰,自西山環臂而前,塘水直浸其麓。塘中有堤,東西長亙數丈,兩端各架木為橋,而亭其上。越西橋,又西過一廢苑,則州治在西南小石峰下。其門北向,前亦有石坊,而四圍土牆不甚崇整,此下署也。州官所居,則在囤上。囤上者,即署後小石峰之巔。路由署中登,乃莫公因家難後移此以避不測者。蓋西界群峰蜿蜒,其南北兩支東突者,既若左右臂,又有一支中下特起為石峰,而下署倚之,囤結於上,三麵峭削,惟南麵有坳可登。囤之後複起小峰,與囤中連若馬鞍,其後與崇山並夾為深坑,其下有小水東南出而注於大溪,此署左第一層界水也。
南丹州的水流往北流經州治東麵。這裏的山分為東西兩列,州治在西山下。它的東麵有街道,呈南北向依傍著溪流排列。當中有一條街向西進去,一座大石牌坊跨在街前,寫著:“抒忠報國,崇整精微。”是廣西省內所未見過的。由牌坊下進街後往西行,街完後,又進入一道石拱門,門內有關帝廟,麵向西方,廟前也有牌坊。廟西就是巨大的水塘積著水,南北各有山峰,自西山似手臂一樣環繞到前方,塘中的水一直浸到山麓。塘中有堤,東西橫貫長數丈,兩端各自用木頭架成橋,而且在橋上建了亭子。越過西邊的橋,又向西走過一處廢棄的花園,就見州治在西南的小石峰下。官署的大門向北,前邊也有石牌坊,但四麵的土牆不怎麼高大整齊,這是下麵的官署。州官居住的地方,卻是在囤上。囤上就在官署後麵小石峰的峰頂,路由官署中上登,是莫公因家中發生災難後遷到此處以躲避意外事件的。西麵一列群峰蜿蜿蜒蜒,它南北兩麵向東突出來的支峰,既好像是左右臂,又有當中一條支脈下延獨自聳起成為石峰,而下麵的官署就緊靠著它,囤子建在上邊,三麵峻峭陡削,唯有南麵有山坳可以上登。囤子的後麵又突起一座小峰,與囤子中間相連好似馬鞍,小峰後邊與高山並排相夾成深坑,山下有條小溪往東南流出去注入大溪,這是官署左邊第一層分界的水流。

囤山之北,其山西斷,有洞裂山下。其門東南向,正與囤山對。門頂甚平,亦有圓柱倒垂。門之中即有二巨石危踞,中開一峽僅尺許,北入三四丈,折而西,稍下,則西巨石之後也。與洞後壁北距丈餘,西深二丈餘,窅黑無可見,不識有旁竇否?西巨石之上,其麵高下不一,皆若台榭可棲,第四壁懸絕,俱無級可登。東石亦然,第後即聯綴於洞壁,無後繞之隙,而石台之前,有石柱上聳接於洞頂,為異西石耳。西石之西,又有小隙穹石,而北峽中架梯一兩層,即可登石上,由西石跨石二尺,即可達東石之端,惜此中人不知點綴耳。由岩前北向行半裏,其山又開東西塢,循西山嘴轉而西行,又有水自西峽來,東北向而入大溪,即清水塘之下流也。溯之西行,又半裏,渡一橋亭。橋南有石崖障流,內彙水一池,昔水從橋下出,今搗崖根而東,不北由橋下矣。渡橋稍西,逾一岡,即清水塘。塘南北兩山成夾,中開東西塢,西則大山屏其後,東即石崖所障水口也。寺在其中,東向而立。入門即為方塘,四周石砌,彙水於中,不深而甚澈。前層架閣塘中,閣後越塘又中亙一亭,亭南北塘中,複供石於水,兩旁各架閣於塘為左右廂。亭西則玉皇閣也,亦從塘中甃石為基,而中通水道者。閣下位真武,上位玉皇,而真武之後,又從塘中架閣一層,下跨水上,為棲憩之所,上與玉皇閣聯架為一,置三世佛焉。佛後有窗,可平眺西峰,下瞰塘水亹亹從地中溢起。塘之外,皆有垣周之,層樓疊閣,俱架於水中,而佛像皆整麗,亦粵西所未見。惜乎中無一僧,水空雲冷,惟聞唧唧溪聲而已。寺為天啟七年莫公伋ji所建,前年以潛,鞭殺僧,遂無居者。寺南有溪自西南腋中來,即由寺前東去者。寺北有大道西向逾嶺去,是通巴鵝而達平洲者。寺前水東去,經石崖水口,又東出而注大溪,此署左第二重界水也。
囤山的北麵,那裏的山在西邊斷開,有洞裂開在山下。洞口朝向東南,正好與囤山相對。洞口頂上十分平整,也有圓形石柱倒垂。洞口的中央就有兩塊巨石高高盤踞著,中間分開一條峽穀僅有一尺左右寬,往北深入三四丈,折向西,稍下走,就在西麵的巨石之後了。與北麵的山洞後壁距離有一丈多,往西深二丈多,深黑得看不見東西,不知有沒有旁洞?西邊巨石之上,岩石表麵高低不一,都好像是台榭一樣可以居住,隻是四麵的石壁懸絕,全無台階可登。東麵的巨石也是這樣,隻是後部連綴在洞壁上,沒有向後麵繞去的縫隙,而且石台之前,有石柱上聳接到洞頂,與西麵的巨石不同而已。西麵巨石的西邊,又有條小縫隙在大石上,而且在北麵的峽穀中架一兩層梯子,就可登到石上,由西麵岩石上跨二尺寬的石橋,馬上可以到達東麵岩石的前端,可惜這裏的人不知道點綴景色罷了。由洞前向北行半裏,這裏的山又開拓成東西向的山塢,沿西麵的山嘴轉向西行,又有水流自西邊峽中流來,流向東北注入大溪,就是清水塘的下遊了。逆流往西行,又走半裏,走過一座橋亭。橋南有石崖擋住水流,裏麵積有一池水,從前水從橋下流出去,如今衝搗石崖根部往東流,不從北邊經由橋下了。過橋後稍向西走,越過一座山岡,就是清水塘。水塘南北兩麵的山相夾成穀,中間展開成東西向的山塢,西麵就是大山屏風樣矗立在它後麵,東麵就是石崖擋住的河口了。寺廟在兩者之中,向東而立。進門就是個方形水塘,四周用石塊砌成,積水在塘中,不深但非常清澈。前邊一層在塘中架了樓閣,閣後越過水塘又在中央橫著一座亭子,亭子南北的水塘中,又在水麵上擺設了石頭,兩旁在水塘上各建有閣子作為左右廂房。亭子西邊就是玉皇閣,也是從塘中用石塊砌成地基,但中間通有水道的。閣中在下位的是真武大帝,在上位的是玉皇大帝,而真武大帝的後方,又從塘中架起一層閣子,下邊跨在水上,是休息的場所,上邊與玉皇閣架空聯結為一體,放置了過去、現在、未來三世佛像在其中。佛像後麵有窗戶,可以平眺西峰,下瞰塘水從地下源源不竭地溢起來。水塘之外,都有牆四周圍著,層樓疊閣,全架在水中,而佛像都很整齊壯麗,也是粵西所未見過的。可惜寺中沒有一個僧人,水空雲冷,隻是聽見塗塗的溪水聲而已。寺廟是天啟七年(1627)莫極公修建的,前年因為有人誣陷,用鞭子打死了僧人,便無僧人居住了。寺南有溪水從西南的山側流來,就是由寺前往東流去的溪流。寺北有大道向西越嶺而去,是通往巴鵝而後到達平洲的路。寺前的溪水向東流去,流經石崖所在的河口,又向東出去注入大溪,這是官署左邊第二層分界的水流了。

署右第一重界水,即前來所涉堰上南峽之流,第二重即打錫關東來之澗,二水合為大溪而經州前。
官署右邊的第一層分界的水流,就是先前來時南麵峽中涉過堤壩上的水流,第二層就是從東麵打錫關流來的山澗,兩條水流合流後成為大溪流經州治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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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徐弘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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