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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霞客遊記》 作者:徐弘祖  

卷一百二十三 滇遊日記二十二

初十日晨餐後,大把事複來候往木家院。通事具騎,而大把事忽去,久待不至,乃行。東向半裏,街轉南北,北去乃象眠山南垂,通安州治所托,南去乃大道。半裏,去東橋,於是循溪南岸東南行。三裏,有柳兩三株,在路右塍間,是為土人送行之地。其北有塢,東北辟甚遙。
初十日早飯後,大把事又來恭候我們前往木家院。通事備好馬,而大把事忽然離去,等了很久都沒來,於是出發。向東走半裏,街道轉成南北走向,往北去是象眠山南垂,通安州治所所在地,往南去是大路。半裏,過東橋,於是順溪水南岸往東南行。三裏,有兩三棵柳樹,在路右邊的田間,這是當地人送行的地方。北麵有山塢,往東北方敞開得很遠。

蓋雪山之支,東垂南下者兩重,初為翠屏、象眠,與解脫、十和一夾而成白沙塢;再為吳烈東山,與翠屏、象眠再夾而成此塢,其北入與白沙等。其北度脊處,即金沙江逼雪山之麓而東者。東山之外,則江流南轉矣。脊南即此塢,中有溪自東山出,灌溉田疇更廣。由此塢東北逾脊渡江,即香羅之道也。塢中溪東南與玉河會於三生橋之東。又有水西南自文筆山,沿南山而東轉,隨東圓岡之下,經三生橋而東與二水會。於是三水合而成漾共江之源焉。東圓岡者,為麗郡東南第一重鎖鑰。蓋有大脊自西來,穹為木家院後高峰大脊,從此南趨鶴慶。其東下者為邱塘關,其東北下者,環轉而為此岡,直逼東山之麓,束三水為一,沿東山南下而出邱塘東峽,自七和、馮密而達鶴慶。岡首回環向郡,南山之溪經其下,鞏橋度之,曰三生橋。橋北有二坊,兩三家為守者。自柳塘至此,又五裏矣。其北皆良疇,而南則登坡焉。一裏,升坡之巔,平行其上。右俯其坡內抱,下辟平塢,直北接郡治,眺其坡,斜削東下,與東山夾溪南流。坡間每有村廬,就窪傍坎,桃花柳色,罨映高下。三裏,稍下就窪,有水成痕,自西而東下於溪。又南逾一坡,度板橋而南,則木家院在是矣。
原來雪山的支脈,東垂往南延伸為兩層,第一層為翠屏山、象眠山,和解脫林、十和院首先夾成白沙塢;第二層為吳烈東山,和翠屏山、象眠山又夾成這道山塢,其北部入口處和白沙塢平行。山塢北麵翻越山脊的地方,則金沙江逼近雪山麓後就向東流了。東山之外,則江水轉向南流。脊南就是這道山塢,塢中有東山流出的溪水,灌溉田地的範圍很廣。從這道塢往東北翻越山脊過江,就是去香羅甸長官司的路。塢中的溪水往東南流到三生橋東與玉河彙合,又有西南流來的水從文筆山沿南山向東轉,順東圓岡而下,經過三生橋然後往東流與二水彙合,於是三股水合成漾共江的源頭。東圓岡是麗江府東南第一軍事要地。有主峰山脈從西邊伸來,育隆為木家院背後的高峰大脈,從這裏往南伸向鶴慶府。往東延伸的是邱塘關,往東北延伸的,環繞為此東圓岡,直通東山之麓,約束三股水為一股水,沿東山往南流然後出邱塘關東峽,經過七和、馮密然後到鶴慶府。岡首回繞對著府治,南山的溪水從下麵流過,建鞏橋度溪,名三生橋。橋北有二座坊,兩三家人守著。從柳塘到這裏,又走了五裏。北麵都是良田,而南麵則登坡。一裏,登上坡頂,在頂上平行。往右俯視其坡內抱,坡下敞開平坦的山塢,一直向北延伸,和府治相接,眺望其坡,斜斜地往東削下去,和東山夾住溪水往南流。坡間處處有村舍,就著窪地,傍靠著坎,桃花紅、柳色綠,高高低低地掩映著。三裏,漸漸下到窪地,有流水痕跡,從西往東流下溪中,又往南翻越一道坡,過木橋然後往南,於是就到木家院了。

先是途中屢有飛騎南行,蓋木公先使其子至院待餘,而又屢令人來,示其款接之禮也。途中與通事者輒唧唧語,餘不之省察看。比餘至,而大把事已先至矣,迎入門。其門南向甚敝,前有大石獅,四麵牆垣之外,俱巨木參霄。甫入,四君出迎,入門兩重,廳事亦敞。從其右又入內廳,乃拜座進茶。即揖入西側門,搭鬆棚於西廡之前,下藉以鬆毛,以示重禮也。大把事設二卓即“桌”,坐定,即獻紙筆,袖中出一小封,曰:“家主以郎君新進諸生,雖事筆硯,而此中無名師,未窺中原文脈,求為賜教一篇,使知所法程,以為終身佩服。”
在這之前,途中常常有快馬往南走,原來木公先派他的兒子到木家院等待我,而且又多次命令人來,表示其款待的誠意。途中來的人和通事就說民族語言,我聽不懂。等我走到時,大把事已經先到了,迎接我進門,門朝南,十分寬敞,門前有大石獅,四周牆垣之外,都是高聳入雲的巨樹。剛一進門,四君出來迎接,進了兩道門,客廳很寬敞。從客廳右邊又進入內廳,才行禮入座進茶。很快又請進西側門,在西廂房前搭鬆棚,地下用鬆毛鋪墊,以表示重禮。大把事設置兩張桌子,坐定後,立即獻上紙筆,從袖中取出一個小信封,說:“我家主人因為他的兒子剛剛考入學宮,雖然從事寫作,但這裏沒有名師指導,不能看到中原的文章風格,請為他賜教一篇,讓他知道章法格式,以使他終身不忘。”

餘頷之。拆其封,乃木公求餘作文,並為其子斧正修改。書後寫一題曰:“雅頌各得其所。”餘與四君,即就座拈毫執筆,二把事退候階下。下午,文各就。餘閱其作,頗清亮。二把事複以主命求細為批閱。餘將為舉筆,二把事曰:“餒饑餓久矣,請少遲之。後有茶花,為南中之冠,請往一觀而就席。”蓋其主命指示也,餘乃從之。由其右轉過一廳,左有巨樓,樓前茶樹,盤蔭數畝,高與樓齊。其本徑尺者三四株叢起,四旁萎蕤下垂,下覆甚密,不能中窺。其花尚未全舒,止數十朵,高綴叢葉中,雖大而不能近覷觀看。且花少葉盛,未見燦爛之妙,若待月終,便成火樹霞林,借因為此間地寒,花較遲也。把事言,此樹植與老把事年相似,屈指六十餘。
我點頭同意。拆開信封,是木公請我寫文章,並為他的兒子修改文章。信後寫有一個標題:“雅頌各得其所。”我把題目交給四君,立即就座執筆,二把事退到台階下恭候。下午,我和四君的文章都寫好了,我閱讀他的文章,很清爽明快。二把事又把主人的命令告知,請細心為四君批閱。我準備為他提筆修改,二把事說:“餓久了,請稍微等一會改。後麵有茶花,為雲南省第一,請去觀賞一番然後入席。”大概是他主人的命令,我於是聽從。從鬆棚右轉過一間廳,左邊有高樓,樓前的茶樹,盤繞遮蓋了數畝地,高和樓平行。直徑一尺的茶樹分出三四株,茂盛的枝葉垂向四周,覆蓋得十分嚴密,看不到中間。茶花還沒完全開,隻有幾十朵,高高地綴在叢密的枝葉中,雖然大卻不能近看。而且花少葉多,看不到紅花燦爛的美景,如果等到月底,便成為火樹霞林,可惜這裏氣候寒冷,花開得比較晚。把事說,這棵樹和老把事的年紀相似,屈指計算有六十多年了。

餘初疑為數百年物,而豈知氣機發旺,其妙如此。已還鬆棚,則設席已就。四君獻款,複有紅氈、麗鎖之惠。二把事亦設席坐階下,每獻酒則趨而上焉。四君年二十餘,修皙修長而白皙清俊,不似邊陲之產,而語言清辨可聽,威儀動蕩,悉不失其節。為餘言北崖紅映之異。時餘欲由九和趨劍川,四君言:“此道雖險而實近,但此時徙遷移諸出豆者在此,死穢之氣相聞,而路亦絕行人,不若從鶴慶便。”肴味中有柔豬、犛牛舌,俱為餘言之,縷縷可聽。
我當初懷疑是幾百年的樹,卻哪裏知道是氣機發達興旺,長得如此的好。不久回到鬆棚,而宴席已經擺好。四君殷勤地向客人敬酒,又有紅氈、麗鎖作為贈禮。二把事亦設了座位坐在台階下,每次敬酒就急忙上前。四君二十多歲,身材瘦高,皮膚白淨,很清秀英俊,不像邊疆土生土長的人,而且說話清楚動聽,禮儀舉止都得體。他對我說北岩映紅影的奇異現象。當時我想從九和去劍川州,四君說:“這條路雖然險要但實際上近,隻是現在遷徙那些出天花的人到九和,到處是死亡和汙穢的氣味,因而路上行.人斷絕,不如從鶴慶府走方便。,,美味中有柔豬、耗牛舌,四君都對我解釋,一條一條地很動聽。

柔豬乃五六斤小豬,以米飯喂成者,其骨俱柔脆,全體炙之,乃切片食。犛牛舌似豬舌而大,甘脆有異味。惜餘時已醉飽,不能多嚐也。因為餘言:“其地多犛牛,尾大而有力,亦能負重,北地山中人,無田可耕,惟納犛牛銀為稅。”蓋鶴慶以北多犛牛,順寧以南多象,南北各有一異獸,惟中隔大理一郡,西抵永晶、騰越,其西漸狹,中皆人民,而異獸各不一產。騰越之西,則有紅毛野人,是亦人中之耗、象也。抵暮乃散。二把事領餘文去,以四君文畀餘,曰:“燈下乞細為削抹修改,明晨欲早呈主人也。”餘頷之。四君送餘出大門,亦馳還郡治,仍以騎令通事送餘。東南二裏,宿村氓家。餘挑燈評文,就臥其西廡。
〔柔豬是五六斤重的小豬,是用米飯喂成的,它的骨頭全都柔軟、脆嫩,整隻烘烤,然後切成片吃。耗牛舌和豬舌相似但大,甜脆而有奇特的味道。可惜當時我已經酒足飯飽,不能多嚐。〕並且對我說,這個地方耗牛很多,耗牛尾巴大而且有力氣,也能馱負重物,北部的山裏人,沒有田可耕,就繳納耗牛銀作為稅。大致鶴慶府以北耗牛多,順寧府以南大象多,南北各有一種異獸,隻是中間隔著大理府,往西到永昌府、騰越州,其西漸漸狹隘,其巾都有人,卻不再有各種異獸了。騰越州以西,則有紅毛野人,這也是獸中如同耗牛、大象,屬奇異的一類。宴席到傍晚才散。二把事把我的文章拿走,把四君的文章交給我,說:“請在燈下細心為他修改,明天早晨準備早早呈報主人。”我點頭答應。四君送我出大門,也騎馬趕回府治,仍然讓通事送我騎馬回去。往東南走二裏,住在村民家。我點燈評改文章,在西廂房睡覺。

十一日昧爽,通事取所評文送木家院,就院中取鈑至,已近午矣。覓負擔者,久之得一人,遂南行。二裏,抵南山下。循山東南一裏,下越一坑底,仍東南上二裏,出邱塘關。關內數家居之,有把事迎餘獻茶。其關橫屋三楹,南向踞嶺上,第南下頗削,而關門則無甚險隘也。其嶺自西大脊分支東突,與東山對夾漾共江於下,關門東脊臨江之嘴,豎塔於上。為麗東南第二重鎖鑰。隔江之東山,至是亦雄奮而起,若與西大峰共為犄角者。關人指其東麓,即金沙江南下,轉而東南,趨浪滄、順州之間者。此地有路,半日逾此嶺,又一日半而東南抵浪滄衛。
十一日天亮,通事把我評改過的文章拿去送木家院,從院中取飯回來時,已經將近中午了。尋找挑行李的人,很久才找到一人,於是往南走。二裏,到南山下。沿山往東南走一裏,往下越過一個坑底,仍然往東南上二裏,出邱塘關。關內有幾家人居住,有把事迎接我,獻上茶水。邱塘關橫列著三間房屋,朝南,坐落在嶺上,隻是往南下去較陡,而關門則不是很險隘。其嶺是西部主峰山脈往東突出的分支,和東山相對,下麵夾著漾共江,關門東邊的山脊對著江口,上麵豎有塔,是麗江府東南邊的第二道軍事要地。隔著江的東山,延伸到這裏也雄偉地奮起,像是要和西部主峰共為特角。守關的人指著東山麓,說就是金沙江往南轉,然後往東南流到浪滄衛、順州之間的地方。這裏有路,半天翻越此嶺,再走一天半就到東南邊的浪滄衛。

出關,辭通事以騎返,餘遂同擔夫仍南向就小道下山。其道皆純石嵯峨,踐隙攀峰而下,二裏,乃抵其麓。遂西南陟橋,橋西有坡,南向隨之。半裏,複下坡,西有塢南開,而中無水。又半裏,橫陟之,由西坡上半裏,依西大山之麓轉而東南行。一裏餘,路左複起石山,與西山對夾,路行其中。二裏,逾脊南下,脊右有石崖下嵌,而東半石峰,尤為巀嶪。南一裏,東峰始降,複隨西坡盤而西南。二裏,其支複東突,再南逾之。下半裏,還顧東突峰南,有崖嵌空成門,返步探之,雖有兩門,而洞俱不深。又循西山而南,一裏餘,三四家倚西山下,於是複見漾共江出峽而下盤其麓,峽中始環疊為田。村之前,已引水為渠,循山而南,抵七和矣。
出邱塘關,和通事辭別,讓騎馬返回,我就和挑夫仍然往南從小路下山。小路全是又高又陡的石山,踩著縫隙,攀援石峰而下,二裏,才到山麓。於是往西南登上橋,橋西有坡。往南順坡走。半裏,又下坡,西邊有向南敞開的山塢,但塢中沒有水。又走半裏,橫穿山塢,沿西坡上半裏,傍靠西部大山麓轉向東南行。一裏多,路左邊又聳起石山,和西部山對峙,道路從其中穿過。二裏,翻越山脊往南下,山脊右邊有下陷的石崖,而東邊的石峰,特別高大險峻。往南走一裏,東峰才降低下來,又順西坡繞向西南走。二裏,又有向東突出的支脈,再往南翻越支脈。下半裏,回頭看向東突出的山峰南麵,崖石凹陷進去,形成門洞,於是返回去查看,雖然有兩個門洞,但洞都不深。又沿西山往南走,一裏多,有三四家人住在西山下,於是又看到漾共江出峽穀後繞西山麓流,峽穀中開始層疊環繞為田,村前已經引水為渠,順山往南流,流到七和。

隨渠盤西山東突之嘴,又三裏而抵七和。七和者,麗郡之外郛城也,聚落倚西山頗盛。其下塢中,水田夾江,木公之次子居此,其宅亦東向。由其前又南半裏,為稅局,收稅者居之。又南漸下一裏,複過一村,乃西南上坡。一裏,陟坡頂,其上甚平。由其上平行而南,二裏,有數家居坡脊,是為七和哨,則麗江南盡之鄙邊疆也,故設哨焉。哨南又半裏,有路自東南橫過西北者,為三岔黃泥岡。蓋是坡自西大山下垂,由此亙而東南,橫路隨其脊斜去,脊西遂下陷成峽,黑龍潭當其下焉。大道由峽東直南,鶴慶、麗江之界,隨此坡脊而分。故脊西下陷處,自西盤而南至馮密,其下已屬鶴慶;脊東盤亙處南下馮密東,其內猶屬麗江,此東西兩界大山內之橫界也。於是西瞰峽內,鬆箐遙連,路依東脊南向漸下,六裏而至馮密。
沿著水渠盤繞西山往東突出的山口,又走三裏到達七和,七和有如麗江府的外城,傍靠在西山下的村落很繁盛。下麵的塢中,江兩岸都是水田,木公的次子住在這裏,住宅也是向東。從宅前經過,又往南走半裏,到稅局,收稅的人住在這裏。又往南漸漸下一裏,又經過一個村莊,於是往西南上坡。一裏,登上坡頂,頂上很平坦。從頂上往南平走,二裏,有數家人住在坡脊,這是七和哨,為麗江府南部的邊境,所以在這裏設哨。往哨南又走半裏,有道路從東南橫向西北,是三岔黃泥岡。原來這道坡從西部大山往下垂,到這裏橫貫東南,道路順坡脊斜下去,脊西麵於是下陷為峽穀,黑龍潭位於其下。大路沿峽穀東部一直往南,鶴慶府、麗江府的邊界,順著這道坡脊分。所以脊西麵下陷的峽穀,從西往南繞到馮密,其下已經屬於鶴慶府;脊東麵盤繞南下到馮密東麵的地方,其內還屬於麗江府,這道脊是東西兩部大山內的橫界。於是往西俯瞰峽穀內,鬆警遙遙相連,道路沿東脊往南逐漸下,走六裏到馮密。

日才過午,覓宿店,漫投一樓上,乃陳生某家也,向曾於悉檀相晤者。擔人卸擔去,餘炊飯其家,欲往青玄洞。陳生止餘曰:“明日登程,可即從此往。今日晚,可一探東山之麓乎?”遂同東陟塢塍。蓋此塢即自黑龍潭南下,至此東向而出者,塢北則黃泥岡之坡,直垂而逼東山之麓,江亦東遜若逗而出於門者,故塢東之界,直以此門而分。由塢東行一裏,即與漾共江遇。溯之東北半裏,有木橋橫江上。
時間才過中午,找店住宿,隨意住到一家樓上,是陳生的家,從前在悉檀寺見過麵。挑夫放下行李離去,我在他家做飯,準備去青玄洞。陳生製止我說:“明天啟程,可以就從這裏去。今天下午,願去探一次東山麓嗎?”於是一同往東穿過塢中田埂。原來這就是從黑龍潭往南延伸,到這裏轉向東伸出去山塢,塢北是黃泥岡坡,一直垂下去逼近東山麓,漾共江也往東退,似乎停留後才流出岡口,所以山塢東部,隻以此岡口區分。沿塢往東走一裏,就和漾共江相遇。溯江往東北走半裏,有木橋橫跨江。

從橋東度,木凡四接。循東岸溯之而北,半裏,登東隴,其上複盤隴成畦,辟田甚廣。又北一裏,直對黃泥之嘴,東界尖峰最聳,是為筆架峰,正西與馮密後堆穀峰相對焉。陳生父塚正在其隴之上,時將議遷,故來相度。餘勸其勿遷,惟來脈處引水開渠,橫截其後,若引從墓右,環流於前,是即旋轉之法。陳生是之。仍從木橋度江,共三裏,還寓。陳生取酒獻酌。餘囑其覓遠行擔夫,陳言明日可得,不必囑也。
往東過橋,木橋一共接了四段。沿東岸溯江往北走,半裏,登東隴,隴上又繞著隴形成田畦,開辟有很寬廣的田地。又往北走一裏,直對黃泥岡口,東部的尖峰最高,這是筆架峰,正西和馮密背後的堆穀峰相對。陳生父親的墳正在隴上,此時商議準備遷墳,所以前來測量。我勸他不要遷,在山脈伸來的地方開渠引水,從墳後橫斷開,如果把水引到順墳西,從墳前繞流,這就是旋轉之法。陳生認為說得對。仍然從木橋上渡江,一共走三裏,返回住處。陳生取出酒敬我。我囑托他找能遠行的挑夫,他說明天能找到,不必囑托。

十二日陳為餘覓夫,皆下種翻田,不便遠去,已領銀,複來辭。既飯,展轉久之,得一人曰趙貴,遂行。餘以純一所饋甌二鼎一,酬陳生之貰酒。從其居之西涉一澗,既截塢而西北,一裏餘,登西坡,已逼堆穀峰下。坡上引水為渠南注,架木而度,即南循東下之脊而上,半裏,得平岡。由岡上西行半裏,直逼西山下,有廟臨岡而峙。廟南東下腋底,有廟祀龍王,南臨一池,甚廣而澄澈,乃香米龍潭也。廟南西上層崖,有洞東向辟門,其上回崖突兀,即青玄洞也。二廟俱不入,西躡山直上,半裏,抵崖下,則洞門有垂石中懸,門辟為二,左大而右小。有僧倚中垂之石,結廬其外,又環石於左門之下,以為外門。由環石竇間入,登左門,其門大開,西向直入,置佛座當其中。
十二日陳生為我找挑夫,都要耕田播種,不便遠行,領了銀錢,又來推辭。飯後,展轉了很久,找到一個叫趙貴的,於是出發。我把純一和尚贈送的二個販、一個鼎用來酬謝向陳生賒欠的酒。從他家的西麵過一道溝澗,橫穿山塢後往西北走,一裏多,登西坡,已經逼近堆穀峰下。坡上挖渠引水往南流,搭木頭越過水渠,就往南沿著往東延伸的山脊而上,半裏,到平岡。沿岡上往西行半裏,直逼西山下。有座廟對著岡峙立。廟的南麵往東下到岡底,有祭龍王的廟,向南的對著一池水,十分寬廣清澈,是香米龍潭。廟的南麵往東登上層崖,有洞門向東的山洞,洞上崖石迂回、突立,就是青玄洞。兩座廟都沒進,往西一直朝上登山,半裏,到崖下,就看到洞口有垂下來的石頭懸在正中,把洞門一分為二,左邊大而右邊小。有僧人傍靠垂在正中間的石頭,在洞外建蓋房屋,又在左門下環繞石頭,作為外門。從環繞的石洞中進去,登上左門,門很開闊,往西直入,洞正中設有佛座。

佛座前稍左,其頂上透,引天光一縷下墜,高蓋數十丈也。其右則外懸之壁當其前,中旁達而南,即豁為右門,門稍東南向,下懸石壁,可眺而不可行也。蓋佛座之前,懸石外屏,既覺回環,而旁達兩門,上通一竅,更為明徹,此其前勝也。佛座以後,有巨碑中立,刻詩於上。由此而內,便須秉炬。乃令擔人秉炬前,見內洞亦分兩門,則右大而左小。先循左壁攀左隙上躋,既登一崖,其上夾而成隙。披隙入,轉而南向,有穴下墜甚深。先投炬燭其底,以為阱也,乃撐隙支空而下,三丈,至其底;稍南見有光遙透,以為通別竇矣;再前諦視,光自東入,始悟即右門所入之大竇也。複轉而西入,內有小門漸下,乃伏而窮之。數丈,愈隘不能進,乃倒退而出。循右崖之壁,從其西南,複得一門。初亦小,其內稍開,數丈後,亦愈隘而漸伏,亦不能進,複倒退而出,即前之有光遙透處也。向明東蹈,左右審顧,石雖婉蜒而崖無別竅。遂至大碑後錄其詩,並出前洞,以梯懸垂石內後崖,亦錄其詩。僧瀹茶就,引滿而出下洞前,則有桃當門,猶未全放也。是洞前後分岐窈窕,前之罨透漏,後之層疊崡岈,擅斯二美,而外有回崖上擁,碧浸下涵,亦勝絕之地。
佛座前稍左邊,洞頂透空,引入一縷天光墜下來,大約有幾十丈高。佛座前右邊則是向外懸的崖壁,中間往南通到旁邊,就裂開為右門,右門稍微向東南,下麵石壁懸空,可以眺望而不能行走。原來佛座之前,石壁往外懸空,形成屏障,已經讓人覺得迂回環繞,而旁邊通著兩道門,上麵通著一個孔,更感到明亮透徹,這是佛座前麵的佳境。佛座後麵,中間立著巨碑,碑上刻有詩。從這裏往內走,必須持火把。於是讓挑夫拿著火把朝前走,看見內洞也分開兩道門,是右邊大而左邊小。先沿左壁攀援左邊的縫隙往上登,登上一層崖後,上麵夾成縫隙。穿縫隙進去,轉向南,有個陷得很深的洞。先將火把投下去照見洞底,以為是阱,於是撐著縫隙騰空而下,下了三丈深,到達洞底;稍微往南看見有光從遠處透進來,以為是通著另一個洞;再往前仔細看,光是從東邊透進來的,才省悟就是從右門進來的大洞。又轉向西進去,內有小洞,漸漸低矮,於是爬伏著去窮究。幾丈後,更加狹窄得不能進去,於是倒退出來。沿著右崖壁而入,從崖壁西南又找到一個洞口。洞開初也小,洞內逐漸開闊,下了幾丈後,就越來越狹窄而且漸漸低伏,也不能進入,又倒退出來,就是先前有光從遠處透入的地方。向著明亮處往東走,左看右盼,崖石雖然蜿蜒但崖上沒有其它洞。於是到巨碑後錄碑上的詩,並從前洞出去,把梯子懸靠在垂石內的後崖上,也錄了崖上的詩。僧人泡好茶送來,一飲而盡後出到下洞前,洞口有桃花,還沒有完全開放。這個洞前後分岔、幽遠深邃,前麵透漏掩映,後麵層疊深遠,一個洞擁有兩種美景,而且洞外有迂回的崖石往上擁起,山下有碧玉般的水池,也是絕妙的勝境。

既下,至平岡,餘欲北探黑龍潭,擔者言:“黑龍潭路當從黃泥岡西下,不然,亦須從馮密後溯流入。此山之麓,無通道可行。蓋此中有二龍潭,北峽為黑龍潭,此下為香米龍潭,皆有洞自西山出,前彙為潭,其勝如一軌,不煩兩探。”餘然之,遂南向趨香米。其潭大數十畝,淵然澄碧。蓋即平岡之脊,東向南環,與西山挾潭於中,止西南通一峽容水去。路從潭西循西山而南,山崖忽迸,水從中溢於潭,乃橫石度崖口。崖前巨石支門,水分瀠巨石之隙,橫石亦分度之。其石高下不一,東瞰澄波,西懸倒壁,洞流漱其下,崖樹絡其上,幽趣縈人,不暇他顧。已乃披隙入洞,洞中巨石斜騫,分流堰派,曲折交旋,一洞而水石錯落,上如懸幕,下若分蓮,蹈其瓣中,方疑片隔,仰其頂上,又覺玄同。入數丈,後壁猶有餘光,而水自下穴出,無容捫入矣。
下山後,到達平岡,我想往北去探黑龍潭,挑夫說:“去黑龍潭的路應當從黃泥岡往西下,不這樣走,也必須從馮密背後溯流進去。這座山的山麓,沒有路可以通行。因為這裏有兩處龍潭,北邊峽穀的是黑龍譚,這裏下去是香米龍潭,都是水從西山流出,在洞前彙成龍潭,其勝景如出一轍,不用煩勞探兩處。”我認為說得對,於是往南去香米龍潭。龍潭有幾十畝大,水深得又清又藍。原來就是平岡的脊,向東南環繞,和西山相夾,龍潭夾在其中,隻有西南邊敞開一道峽穀容許水流出去。道路順潭西沿西山往南走,山崖忽然裂開,水從其中溢出,流入潭中,於是橫有石塊度過裂開的崖口。崖前巨石支撐門口,水從巨石縫隙中分流,橫石也分別度過去。這些橫石高低不一,東邊俯瞰清澄的水波,西邊崖壁倒懸,洞中的水流在崖壁下衝刷,崖壁上樹林纏繞,幽趣令人牽掛,無暇他顧。後來就鑽縫隙進洞,洞中巨石斜立,水分流衍派,曲折交錯,一個洞卻水石錯落,頂上如同布幕高懸,下麵如同蓮花分瓣,踩在蓮花瓣中,正懷疑為何片片相隔,仰望頂上,又覺洞中大空。進去數丈,後麵的崖壁上還有餘光,但水從洞下湧出,不能摸索著進去了。

出洞,依西山南行二裏,有數家倚山而居。由其前又南一裏,轉而西行一裏,又逼西山之麓。複南行二裏,則西山中斷,兩崖對夾如門,上下逼湊,其中亦有路。緣之上,蓋此崖乃麗江南盡之界,川內平疇,鶴慶獨下透而北,兩界高山,麗江俱前踞西南,以兩山之後,猶麽些之俗耳。自此而南,東西界後亦俱儸儸,屬鶴慶土官高千戶矣。
出洞,沿西山往南走二裏,有數家人靠山而居。從房舍前過,又往南走一裏,轉西走一裏,又靠近西山麓。

又南二裏,一溪自西山下出,餘溯而窮之。稍轉北半裏,其水分兩穴東向出,皆溢自石下,無大竅也。乃逾出水石上,由水之西,循山南行。半裏,有洞連裂三門,倚崖東向,洞深丈餘,高亦如之,三門各峙,中不相通,而石色殷紅,前則桃花點綴,頗有霞痕錦幅之意,但其洞不中透,為可惜耳。崖右,其支峰自上東向,環臂而下,腋中衝砂墜礫,北轉而傾於崖前。腋底亦有一洞,南登環臂之脊,始回眺見之,似亦不深,乃舍之。南逾臂脊,東南下半裏,有村廬十數家,倚西山之嘴,是為四莊。其南腋中,有龍潭一圍,大百餘畝,直逼西山,西山石崖,插潭而下。路盤崖上淩其南,又一裏,循潭東岸南繞之,泄水之堰,在其東南,懸坑下墜,即東出而注於小板橋者也。其西北腋崖回轉,石腳倒插,複東起一崖,突潭中如拇指,結檻其上,不知中祀何神,其下即潭水所自出也,亦不知水穴之大小。然其境水石瀠回,峰崖倒突,而水尤晶瑩晃漾,更勝香米之景,惜已從潭東一裏,抵泄水之堰,不便從西崖逾險而上矣。由其南循西山又二裏,有石山一支,自西山東向突川中,其西南轉腋處,有古廟當其間,前多巨石嶙峋,如芙蓉簇萼,其色青殷,而質廉利,不似北來之石,色赭而質厲也。入叩無人,就廡而飯。既乃循東突之峰東行半裏,轉而南盤其嘴。其嘴東臨平川,後聳石峰,嘴下石骨棱棱,如側刃列鍔,水流一線,穿於其間,汩汩南行,心異之。仰眺其後聳石峰,萬萼雲叢,千葩蜃結,以為必有靈境。擔者曰:“近構一寺,曰鶴鳴,不識有人棲否。”餘乃令擔仆前行,獨返而躡其上,披綃蹈瓣半裏,陟峰頭而庵在焉。其門東北向,中有堂三楹,供西方大士,左有棱祀文昌,俱不大,而飾堊未完。有一道者棲其間。蓋二年前,居人見山頭有鳴鶴之異,而道者適至,募建此庵,故鄉人感而名之,道者留餘遲一宿,餘以擔仆已前,力辭之,不待其炊茶而別。
再往南行二裏,於是西山從中斷開,兩邊山崖如門對夾,上下離得很近,其中也有路,攀援而上。原來這山崖是麗江府南部邊界的盡頭,平川內田地整齊,鶴慶府獨自從下麵穿到北麵,兩邊的高山,麗江府都從前麵往南麵靠,因此兩邊的山後,還有磨蘿的風俗。從這裏往南,東西部山後也都是課鑼,屬於鶴慶府的土官高千戶。又往南走二裏,一股溪水從西山下流出,我溯流窮究。逐漸轉北走半裏,溪水分別從兩個洞向東流出,都是從石頭下溢出來,沒有大洞。於是越過出水石往上走,從水西麵沿山往南行。半裏,有洞,接連裂開三道門,靠崖向東,洞有一丈多深,高度也相同,三道門各自峙立,中間不互相連通,而且石色殷紅,洞前有桃花點綴,很有霞痕錦幅的意境,隻是各個洞不中通,感到可惜。崖石右邊,有一座山峰從上麵往東延伸,繞臂而下,環抱中衝墜下砂礫,往北轉而將砂礫傾倒在崖前。峰側底部也有一個洞,往南登上繞臂之峰的峰脊,於是回頭眺望洞,似乎也不太深,便舍去不探。往南越過峰脊,往東南下半裏,有個十幾家人的村舍,靠在西山口,這是四莊。山峰南側中,有一片龍潭,一百多畝大,一直逼近西山,西山的石崖,插入龍潭往下延伸。道路盤繞石崖而上,登上石崖南麵,又走一裏,沿龍潭東岸往南環繞,泄水的堤壩,在龍潭東南,水墜入深坑,就往東流到小板橋。山峰西北側山崖回轉,石腳倒插,又往東聳起一座崖壁,在潭中如拇指突起,上麵建有柵欄,不知其中祭祀什麼神,下麵就是潭水流出之處,也不知水洞的大小。然而這裏水流回旋,石頭盤繞,峰崖倒聳,而且水波尤為晶瑩蕩漾,比香米龍潭的風景更優美,可惜已經順潭東走了一裏,到了泄水的堤壩,不便從西崖攀越險阻而上了。從堤壩往南順西山又走二裏,有一石山支脈從西山往東在平川中突起,石山西南轉彎處,中間有古廟,前麵有很多嶙峋的巨石,如蓮花簇擁的花瓣,顏色是青色和赤黑色,石質鋒利,不像從北邊過來見到的石頭,顏色赫而石質平整。進廟叩門,沒有人,就在走廊上吃飯。之後沿著向東突起的山峰往東行半裏,轉向南繞過峰嘴。峰嘴東麵對著平川,背後聳起石峰,峰嘴下部石頭棱角分明,如同側放的刀愕,有一股細流,從石頭間穿過,淚淚地往南流,我感到奇怪。抬頭眺望背後聳立的石峰,萬花雲集,千朵凝聚,以為一定有靈境。挑夫說:“最近建蓋了一座寺廟,名鶴鳴庵,不知道是否有人居住。”我於是讓挑夫、顧仆朝前走,我獨自返回去攀登石峰,披開石峭,踩著石花瓣行半裏,登上峰頭寺庵所在之處。庵門向東北,中間有三間堂,供奉西方的觀音菩薩,左邊的樓祭祀文昌神,都不大,而且沒有粉刷完畢。有一個道人住在裏麵。原來二年前,居民看到山頭上有鶴鳴的異事,而道人恰巧來到,便募錢蓋成這座庵,所以鄉人因感應而取名為鶴鳴庵。道人留我住一宿,我因為挑夫、仆人已經朝前走了,竭力推辭,沒等他燒茶就告別了。

其庵之南,村廬倚西山下者甚盛。三裏餘,又有危峰自西山東突,與鶴鳴之峰南北如雙臂前舒,但鶴鳴嶙峋而繚繞,此峰聳拔而拱立為異耳。是峰名石寨,前有村名石寨村。有一龍泉自峰下出,彙水為潭,小於四莊,東乃環堤為堰,水從堰東注壑去,即東出於大板橋者也。半裏,越堤之南,複循西山南行,其地漸莽,無田塍,村廬之北,想無水源故也。
鶴鳴庵南,傍靠在西山下的村舍很大。走三裏多,又有陡峰從西山向東突出,與鶴鳴庵所在的山峰如同雙臂向前舒展,隻是鶴鳴峰嶙峋而繚繞,這座峰聳拔而拱立,各不相同。此峰名石寨峰,峰前有村莊,名石寨村。有一股泉水從峰下流出,彙成龍潭,比四莊的小,東邊繞潭築堤壩,水順堤壩東從溝壑流走,就是往東從大板橋流出的水。半裏,越到堤壩南,又順西山往南行,這一帶漸漸荒涼,沒有田地、村舍依托,想來是沒有水源的原因。

八裏,始有溪東注,路東轉而南渡之,於是東望為演武場北村,西望為西龍潭大村,蓋此水即西龍潭所分注者也。西龍潭亦當西山東突之腋,彙水頗大,東北流者為此水,中為城北大路口水,東南引者為城中之水,其利為一郡之冠雲。又南二裏,出大路。正當大路所向之處,其東有竹叢村廬,即來時所遵道也。從大路南四裏餘,而抵鶴慶北關,托宿於關外,乃入北門,是為舊城。南半裏,轉而西,為禦前守禦所在焉。摩尼山複吾師之子張生家,北向而居,入叩之,往去摩尼未返也。又轉南,再入城門,是為新城。始知鶴慶城二重,南新北舊,南拓寬闊而北束。入新城,即從府治東南向行,半裏,東轉郡學前,南向有大街,市舍頗盛。已乃仍出兩北門,入寓而餐始熟,遂啜而臥。
走八裏,才有澳往東流,道路轉東走而往南渡溪,於是東邊看得到演武場北村,西邊看到西龍潭大村,原來此溪水是西龍潭分流出來的。西龍潭也位於西山向東突出的峰側,彙集的水比較大,往東北流出的是這溪水,往中流的是鶴慶府城北大路口的水,往東南引出的為城中的水,其利在鶴慶府為第一。又往南走二裏,出到大路。正處在大路所對著的地方,東有竹叢村舍,就是來時所走的路。順大路往南走四裏多,就到鶴慶府北關,在關外寄宿,於是進北門,這是舊城。往南走半裏,轉向西,是禦前守禦所所在地。摩尼庵複吾法師的兒子張生家麵北居住,進去敲門,張生去摩尼庵還沒回來。又轉南走,再進城門,這是新城。才知道鶴慶府有兩座城,南城新北城舊,南城寬北城窄。進入新城,就順府署向東南行,半裏,往東轉到府學前,朝南有大街,集市房舍都比較繁盛。不久仍然往北出兩道城門,進入住所而飯剛熟,於是吃飯後休息。

鶴慶西倚大山,為南龍老脊,東向大山,為石寶高峰,石寶山高穹獨聳,頂為倔多尊者道場。此山自麗江東山南向下,南盡於金沙江。中夾平川,自七和南下。但七和之南,又有三岔黃泥岡,自西而橫逼東山。故其川以馮密南新屯為甸頭,直下而南,共五十裏,有象眠山西自西大脊東屬於石寶山。石寶山西與劍川同名,《一統誌》稱為峰頂山,從誌為是。
鶴慶府西部傍靠的大山,是南主峰山脈,東部麵向的大山,是石寶高峰,〔石寶山彎隆獨聳,頂上是倔多尊者的道場。這座山從麗江府東山往南延伸,到金沙江為南伸的盡頭處。〕中間夾著平川,從七和往南伸下來。隻是七和南麵又有三岔黃泥岡,從西向東,橫逼東山。所以這平川以馮密南的新屯作為甸頭,一直往南伸下來,一共五十裏,西邊有從西部主峰往東延伸和石寶山相連的象眠山。〔石寶山和西邊劍川州的石寶山同名,《一統誌》稱為峰頂山,依從誌書才對。

象眠山與麗江同名,《一統誌》稱為龍珠山,亦當從誌為是。漾共江貫於中川,南抵象眠,分注眾竅,合於山腹,南泄為一派,合楓木之水,東南入金沙江。兩旁東有五泉,出石寶之下;西有黑龍、西龍諸潭,出西大山下。故川中田禾豐美,甲於諸郡。馮密之麥,亦甲諸郡,稱為瑞麥,其粒長倍於常麥。
象眠山和麗江府的同名,《一統誌》稱為龍珠山,也應當依從誌書才對。〕漾共江從平川中穿過,往南流到象眠山,分別流入各洞穴中,然後在山腹中彙合,往南流為一股,與楓木水會合,從東南注入金沙江。平川兩旁東部有五處泉水,從石寶山下流出;西部有黑龍潭、西龍潭等,從西部大山下流出。所以平川中土地肥沃、禾稼豐茂,在各府中為第一。〔馮密的麥子,也是各府第一,稱為瑞麥,麥粒比普通麥子長一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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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徐弘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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