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文為琅邪王,相晉五年,桓溫外拒燕、秦,內攻袁瑾,而漠然不相為援,蓋其惡溫而忌之夙也。既惡溫矣,抑不能樹賢能、修備禦、以製溫,溫視之如視肉,徒有目而無手足,故惎之而猶擁立之,以為是可談笑而坐攘之者也。蓋至於聽溫之扳己以立而遂立焉,則生人之心,生人之氣,無有存焉者矣。
帝奕未有失德,溫誣其過而廢之,於斯時也,簡文既不能折之以衛奕,則以死拒溫而必不立,奉名義之正,涕泣以矢之,溫亦豈能遽殺己者?如其不擇而推刃於己,則溫之逆,受眾惡而不足以容,即令己殺而溫篡,亦可無咎於天下。乃雖靦然南麵,而旋隕天年,位與壽皆朝露耳。等死也,為晉恭、齊順之飲酖,何如誓死不立,以頸血報宗社哉!
溫,賊也;簡文相其君而篡之,亦賊也;賊與賊以智力為勝負,而不敵者受吞,必然之勢也。病而一日一夜四發詔召溫入輔,遺詔且雲“君自取之”,乃語王坦之曰:“天下儻來之運,卿何所嫌。”非但闇弱如謝安所雲似惠帝者耳,得一日焉服袞冕正南麵而心已愜,易其忌溫之心而戴溫不忘,樂以祖宗之天下奉之而酬其惠也。洵哉!簡文之為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