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廣 熱搜: 三字    鬼穀子 
《讀通鑑論》 作者:王夫之  

卷十四·孝武帝

簡文以懿親任輔相而與賊同逆,屍天子之位,名器在其手而唯其所與,雖有王彪之、謝安、王坦之忠賢,而無可如何也。天不祚逆,使之速殞,而諸賢之誌伸矣。坦之裂居攝之詔,惟簡文篤疾不能與之爭也。太子之立,廷臣欲待溫處分,太子既立,太後猶有居攝之命,彪之抗議不從,溫入朝,謝安談笑而視之若無,惟簡文之已死也。孝武方十歲,抑非英武之姿,諸賢之誌可伸,而於簡文也則不能。但責簡文以闇弱,豈其出於十歲嬰兒之下乎?故謂簡文與人同逆而私相授受,非苛論也。

簡文篡而彪之不能止者,溫與之協謀,內外之權交失也。簡文死,溫雖有淫威,而內無為之主者,於是彪之乃得忼慨以正之,謝安乃得從容以潛消之,不足為深憂矣。簡文居中以掣曳,諸賢之困,不在卼豗,而在葛藟。晉祚未終,天奪匪人之速,亦快矣!若桓溫者,無簡文,則雖十歲嬰兒而不能奪,固在諸賢局量之中,而弗能躍冶;雖決裂而成乎篡,亦必有以處之矣。

嗚呼!人苟移情於富貴而沈溺以流焉,何所不至哉!天子之尊,四海之富,亦富貴也;簿尉之秩,百金之獲,亦富貴也;垂至於死而苟一日得焉,猶埋心引吭以幾幸之。不知其何所為也,不知其何所利也,垂至於死而不已;人而不仁,將如之何哉!易曰:“不鼓缶而歌,則大耋之嗟,凶。”大耋矣,何嗟乎?名之未得、利之未遂焉,俄而嗟矣;俄而並忘其嗟,而埋未冷之心,引將絕之吭,以思弋獲矣。有涯之日月,廢鼓缶之歡,營營汲汲,笑罵集於厥躬而不恤。簿尉一天子,百金一四海也,人盡如馳,塗窮焉而後止。鳴呼!亦何所不至哉!

王敦、桓溫皆於老病奄奄、旦暮且死之日而謀篡不已,以為將貽其子孫,則王含、王應奴隸之才,敦已知之;桓熙弱劣,玄方五歲,溫亦知之矣。王導知敦之將死,起而討敦;王、謝諸賢知溫之將死,而坐待其斃;敦與溫亦何嚐不自知也。其心曰:吾一日而居天子之位,雖死猶生。嗚呼!天下之不以敦、溫之心為心者,吾見亦罕矣哉!

孟子曰:“萬鍾於我何加焉,宮室之美,妻妾之奉,窮乏之得我,失其本心。”雖然,猶人生之有事也。至於奄奄垂死而三者皆不任受,然且鼓餘息以蹶起而圖之,是何心哉?一念移於不仁,內忘其心,外忘其名,沈湎淫溺自不能已,而不複問欲此之何為也。謀天下者曰:簿尉之秩,百金之獲,何足以死求之也;謀簿尉百金者曰:天子之尊,四海之奉,何易求焉,吾所求者,旦暮未死而可得也;而不知其情同矣,易地則皆然也。幼而忘身以貪果餌,長而忘身以貪溫飽,相習相流,愈引愈伸而不可中止;自非立誌於早,以名義養其心而生惻悱,未有老死而能忘者也。苟不誌於仁,勿怪亂臣賊子之怙惡以沒身也。

漢儒反經合道,程子非之,謂權者審經之所在,而經必不可反也。於道固然,而以應無道之世,則又有不盡然者。母後之不宜臨朝,豈非萬世不易之大經乎?謝安以天子幼衝,請崇德皇後臨朝攝政,灼然其為反經矣。王彪之欲已之,而安不從。彪之之所執者經也,安之所行者權也,是又反經之得為權也。

桓溫雖死,揚、豫、江三州之軍事,桓衝督之。衝不終逆而克保臣節,世遂以忠順歸之。夫衝特不為王含耳。含之逆,於未敗之前已有顯跡。溫死,人心乍變,郗超之流折伏沮喪,惡知衝非姑順異以縻係人心而徐圖之邪?且衝果有懷忠效順之情,當溫存日,衝固與相得而為所付托者,何不可以規溫而使守臣節?則衝之無以大異於溫審矣。若溫既亡而或說以誅逐時望,衝不聽者,不能也,非不為也。王、謝諸賢,非劉隗、刁協之倫匹,溫且不敢決於誅逐,衝亦量力而止耳。外人遽信其無他,謝安固察見之,而不早有以製之哉?奉太後為名,以引大權歸己,而衝受裁焉,安蓋沈思熟慮,執之堅固,而彪之不能奪也。

或曰:安為大臣,任國之安危,則任之耳,何假於太後?曰:晉之任世臣而輕新進也,成乎習矣。王導之能秉政也,始建江東者也;庾亮,後族也;何充則王導所引重而授以政者也。至穆帝之世,權歸桓氏,非一日矣。謝安社稷之功未著,而不受托孤之顧命,其兄萬又以虛名取敗;安之始進,抑受桓溫之辟,雖為望族,無異於孤寒;時望雖隆,而蔡謨、殷浩皆以虛聲貽笑,固群情之所不信;而乍秉大權,桓衝之黨且加以專國自用之名而無以相折,則奉母後以示有所承,亦一時不獲已之大計也。

或曰:安胡不引宗室之賢者與己共事,而授大政於婦人邪?曰:前而簡文之輔政,其削國權以柔靡,已如此矣。後而道子之為相,其僭帝製以濁亂,又如彼矣。司馬氏無可托之人,所任者適足以相撓,固不如婦人之易製也。此之謂反經而合道,又何傷哉?

雖然,王彪之之議,不可廢也。安雖不從,而每歡曰:“朝廷大事,王公無不立決。”服其正也。審經以為權,權之常;反經以行權,權之變;當無道之天下,積習深而事勢違,不獲已而用之,一用而不可再者也。故君子慎言權也。

太元元年,謝安錄尚書事,除度田收租之製。度田收租者,晉之稗政,魯宣公稅畝之遺弊也,安罷之,可謂體天經以定民製矣。

王者能臣天下之人,不能擅天下之士。人者,以時生者也。生當王者之世,而生之厚、用之利、德之正,待王者之治而生乃遂;則率其力以事王者,而王者受之以不疑。若夫土,則天地之固有矣。王者代興代廢,而山川原顯不改其舊;其生百穀卉木金石以養人,王者亦待養焉,無所待於王者也,而王者固不得而擅之。故井田之法,私家八而公一,君與卿大夫士共食之,而君不敢私。唯役民以助耕,而民所治之地,君弗得而侵焉。民之力,上所得而用,民之田,非上所得而有也。

助、徹者,殷、周之法也,夏則貢矣。貢者,非貢其地之產,貢其人力之所獲也。一夫而所貢五畝之粟,為之製耳。曰五十而貢者,五十為一夫而貢其五也。若夫一夫之耕,或溢於五十畝之外,或儉於五十畝之中,為之一易、再易、萊田之名以寬其征。田則自有五穀以來民所服之先疇,王者惡得有之,而抑惡得稅之。地之不可擅為一人有,猶天也。天無可分,地無可割,王者雖為天之子,天地豈得而私之,而敢貪天地固然之博厚以割裂為己土乎?知此,則度而征之者,人之妄也;不可度而征之者,天之體也;此之謂體天經矣。

以治民之製言之,民之生也,莫重於粟;故勸相其民以務本而遂其生者,莫重於農。商賈者,王者之所必抑;遊惰者、王者之所必禁也。然而抑之而且張,禁之而且偷,王者亦無如民何。而惟度民以收租,而不度其田。一戶之租若幹,一口之租若幹,有餘力而耕地廣、有餘勤而獲粟多者,無所取盈;窳廢而棄地者,無所蠲減;民乃益珍其土而競於農。其在彊豪兼並之世尤便也,田已去而租不除,誰敢以其先疇為有力者之兼並乎?人各保其口分之業,人各勸於稼穡之事,彊豪者又惡從而奪之?則度人而不度田,勸農以均貧富之善術,利在久長而民皆自得,此之謂定民製也。

太元之製,口收稅米三斛,不問其田也。不禁兼並,而兼並自息,舉末世之製而除之。安之宰天下,思深而道盡,複古以型今,豈一切苟簡之術所可與議短長哉!

荊、湘、江、廣據江東之上流,地富兵彊,東晉之立國倚此也。而權奸內逼,邊防外匱,交受製焉,亦在於此。居輕而禦重,枝彊而幹弱,是以權臣窺天而思竊,庸人席富以忘危,其不殆也鮮矣。上流之勢,以趨建業也則易,王敦、桓溫之所以莫能禦也;以度楚塞爭淮表也則難,舟楫之利困於平陸,守險之長詘於廣野,庾亮、桓溫之所以出而即潰也。謝安任桓衝於荊、江,而別使謝玄監江北軍事,晉於是而有北府之兵,以重朝權,以圖中原,一舉而兩得矣。安詠詩而取“訏謨遠猷”之句,是役也,可不謂謨猷之訏遠者與?

江北、河南之眾,紀瞻嚐用之以拒石勒,而石勒奔;祖逖嚐用之以響汝、雒,而汝、雒複;所以不永其功者,王導之弗能任也。導之弗能任者,專任王敦於上流,而不欲權之分也。紀瞻一出而不繼,祖逖始成而終亂,王敦、桓溫乃挾荊、湘以與晉爭。內亂而外荒,積之數十年矣,安起而收之。雖使桓衝牧江、荊,而自督揚、豫。北府兵彊,而揚、豫彊於江、荊,勢之所趨,威之所建,權歸重於朝廷,本根固矣。況乎中原南徙之眾,尤多磊落英多之士,重用之,以較楚人之僄而可蕩者相什百也。書曰:“迪惟有夏,乃有室大競。”競以室,非競以戶庭也。安於是而知立國之弘規矣。故淝水之役,桓衝遣兵入援而安卻之,示以荊、江之不足為輕重,而可無藉於彼,衝其能不終乎臣節哉?

宋高、秦檜之愚也,憂諸帥之彊而不知自彊,殺之削之而國以終敝。檜死,張浚任恢複,而敗潰於符離,無可用之兵也。此殷浩之覆軌也。謝玄監軍江北,擇將簡兵,六年而後用之,以破苻堅於淝水,非一旦一夕之效矣。

先王之教、覿文匿武,非徒以靜民氣而崇文治也。文可覿,武不可覿。不可覿者,不可以教,教之而武黷,黷則衰。苻堅作教武堂,命太學生明陰陽兵法者教諸將,狄道也,而適足以亡。其為狄道者,獎武以蕩人心而深其害氣,言治者或知其不可矣,而妄人猶以迂疏誚之;其適足以亡也,則人未有能信其必然者。善哉嶽武穆之言曰:“運用之妙,存乎一心。”武而可以教教者哉?教之習之,其誌玩,其氣枵,其取敗亡必矣。

兵之所尚者勇,勇非可教而能者也;所重者謀,謀非可豫設而為教者也。若其束伍之嚴,訓練之勤,甘苦與共之以得士心,則取之六經而已足。其他詭誕不經而適以僨軍殺將者,則陰陽時日壬遁星氣之嘖嘖多言,非可進而進,可乘而不乘,以鬼道敗人之謀者也。至於騎射技擊之法,雖可習焉,而精於態者不給於用;口授而目營之,規行矩止,觀天畫地,疑鬼疑神,以沮其氣而蕩其心,不敗何待焉?自非狂狡虛妄之士,孰敢任為之師。自非市井亡賴竄身幹進之徒,孰樂為之弟子。官為之製,妄人嚐試焉,隻以亂天下,而武備日以玩而衰。苻堅之好虛名而無實用,若此類者眾矣,國破身死,而後人猶效之,愚不可瘳,一至此乎!

桓衝死,謝安分荊、豫、江三州以授諸桓,桓玄之禍始於此矣。安之慮桓氏已熟矣,折桓衝而令其無功媿死,其勢可以盡削桓氏之權,以獎晉室;然而為此者,自以父子名位太重,貽桓氏以口實,不得已而平其怨忌也。夫桓氏亦豈以私怨怨安而危安者乎?憂不在桓氏,而在司馬道子、王國寶也。二奸伏於蕭牆,蠱孝武以忌安,而不足以相勝,則必假手桓氏以啟釁。主昏相妒,以周公之聖,且不能塞不利孺子之口,而況安乎?故以知安之於此,有大不獲已者在也。所任者,石虔也、石民也、伊也,以為差愈於玄而可免於亂;然而終不能免,則安窮矣。

雖然,安豈遂無道處此以保身而靖國乎?安秉國政於此十年矣,太後歸政而己錄尚書八年矣。夫豈晉廷之士舉無可大受之人材,使及早而造就之以儲為國之柱石者?衝死之後,內不私之於子弟,外不複假於諸桓,君無可疑,相無可謗,而桓氏亦無所倚以爭權。安之識早弗及此也,則臨事周章,亦其必然之勢矣。量不弘而慮不周,有靖國之忠,而惘於大臣之道,安不能免於責矣。

鴟鴞之詩曰:“既取我子,勿毀我室。”周公長育人才之心,至於疑謗居東而哀鳴益切。人才者,大臣之以固國之根本者也,時未有賢,則教育之不夙也。不此之務,惴惴然求以弭謗,而貽國家之患,可深惜也夫!

問,次於學者也;問之道,尤重於學也。三代以下,於學也博,於問也寡;三代以上,於學也略,於問也詳;故稱舜之大知,好問其至矣。雖然,學者,自為學也;問待人,而其塗有二:有自問者,有問人者。自問者,恐其心之所信,非其身之所宜;身之所行,非其心之所得;處事外者,公理之衡也,不問而不我告,問而猶恐其不我告焉,孜孜以求之,舜之所以為大知也,聖之津梁也。問人者,舍其是非而求人之是非,舍天下之好惡,而求一人之好惡,察焉而愈昏,詳焉而愈詖,君子之喜怒有偏者矣,小人之愛憎,未有不私者也,急於求短以疑其長,亂國闇主猜忌之臣所以惑焉而自奪其鑒也,愚者之狂藥也。

夫人之心行,有小略而大詳者,有名汙而實潔者,有跡詭而心貞者;君子於此,鑒之真,信之篤,不忍求人於隱曲,抑不屑也。而流俗之口,好撟舉以矜其慧辨,奸邪之醜正者勿論焉。不擇人而問之,則善惡互亂;有所偏任,則讒閑行。問之君子,則且對以不知;問之小人,則盡言而若可倚。於是而賢才之心,疑畏而不為用;奸偽之士,塗飾以掩其惡;則有讒不見,有賊不知,皆好問者之所必致矣。居官而敗其官,有天下而敗天下,必也。故曰愚者之狂藥也。舍其躬之得失,不考鏡於公非,日取人之貞邪,待左右以為耳目,其亡速於桀、紂,不亦傷乎!

範寧為豫章太守,遣十五議曹下屬城采求風政,吏假還,訊問官長得失;是道也,不自問己過而問人,以聾為聰之道也。徐邈責之曰:“欲為左右耳目,無非小人,善惡倒置,讒諂並進,可不戒哉!”治道學術,斯言盡之矣。

有才皆可用也,用之皆可正也,存乎樹人者而已矣。操樹人之權者,君也。君能樹人,大臣讚之;君弗能樹人,責在大臣矣。君弗能樹人,而掣大臣以弗能有為,大臣有辭也。君不令,而社稷之安危身任之,康濟之功已著見,而為天下所倚重,乃及身而止,不能樹人以持數世之危,俾免於亡,大臣無可辭矣。

王導、謝安,皆晉社稷之臣也。導庇其族而不能公之天下,故庾亮得而閑之;然其沒也,猶有郗鑒、王彪之、謝安以持晉室之危,雖非導之所托,而樹之者猶導也。安以族盛而遠嫌,不私其子弟可矣,當其身而道子以亂,迨其後而桓玄以篡,廷無端方嚴正之士,居端揆以鎮奸邪,不於安責,將誰責而可哉?

老氏曰:“功成身退,天之道。”安,學於老氏者也,故能以力建大勳之子弟,使遠引以全名,而宗族雖有賢者,皆無列於朝右,以是為順天興廢之理與?夫君子之進也,有先之者;其退也,有後之者。退而無以後之,則已成之緒,與身俱沒,而宗社生民不被其澤。既已為公輔,建不世之勳,則宗社生民,即厥躬之休戚矣。全身而避名,知衰而聽命,抑豈所謂善退者哉?退之難於進也久矣。未退之日而早為退之地,非樹人其何以退乎?

或曰:時未有人也。夫王雅、王恭、殷仲堪、王珣之徒,躁而敗者,望不重也,養不純也。養其剛烈之氣,檠括以正之,崇其位望,以止其浮誇,此諸人者固皆可用,用而皆可正者也。安弗能養以戢其驕,授之昏湎之主以導於詖,於是乎輕僄以從主之私,而激成上下相爭之勢。安存而政已亂,安沒而國已傾,則舉生平之誌操勳名與廟社河山而消隕,安之退,一退而無餘矣。天之道,功成而退,春授之夏,冬授之春,元氣相嬗於無垠,豫養其穉而後息其老,故四序循環而相與終古。老氏不足以見此,而安是之學也。史魚不能進蘧伯玉,死以為慚,此則老氏所謂死而不亡者也。

一○

慕容寶定士族舊籍,分清濁,閱戶口,罷軍營封蔭之戶,而士民嗟怨。夷狄而效先王之法,未有不亡者也。以德仁興者,以德仁繼其業;以威力興者,以威力延其命。沐猴冠而為時大妖,先王之道不可竊,亦嚴矣哉!以威力起者,始終尚乎威力,猶一致也。絀其威力,則威力既替矣,竊其德仁,固未足以為德仁也。父驢母馬,其生為驘,驘則生絕矣,相雜而類不延,天之道、物之理也。自苻堅之敗,北方瓜分而雲擾,各恃其部曲以彈壓士民而用之,無非濁也。純乎濁而清之,清者非清,濁者失據,人民不靖,部曲離心,不亡何待焉?

雖然,天下之濁極矣,威力橫行而貧弱無告,固不可以永也。慕容氏以亡,而拓拔氏承之以稍息,噞喁汙薉之氣,相延相俟以待隋、唐,則寶取亡之道,又未必非天下之生機也。士民怨之,彼士民者,又惡足與計恩怨哉?

一一

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小人之澤五世而斬,或且不及五世而無餘,君子深悲其後也。

永嘉之亂,中原淪陷,劉琨不能保其軀命,張駿不能世其忠貞,而汾陰薛氏,聚族阻河自保,不仕劉、石、苻氏者數十年;姚興稱帝於關中,禮征薛彊,授以將軍之號,遂降興而導之以取蒲阪。悲夫,誌士以九族殉中夏,經營於鋒刃之下,貽子孫以磐石之安、衣冠之澤,而子孫隕落之也。虛名小利動不肖之心魂,而忘其祖父,彼先世英拔峻毅之氣,怨恫於幽,而子孫或且以為榮焉,有如是夫!

姚興之盛也不如苻氏,其暴也不如劉、石,遲之數年而興死矣、泓滅矣,拓拔氏尤能容我而無殄滅之憂者,俟之俟之,隋興而以清白子孫為禹甸之士民,豈遽不可?然而終不及待也。一失其身,而曆世之流風以墜。前之人亦自靖而已矣,遑恤我後哉?溧陽史氏以建文舊臣,三世不入庠序,而史鑒之名淩王鏊而上之,何史氏之多幸也!

 
反對 0舉報 0 收藏 0 打賞 0
快悅 quickJoy 免費在線排盤 qj.hk
您的姓名:
出生日期:

 
更多>同類經典
《讀通鑑論》

《讀通鑑論》

作者:王夫之
《讀通鑒論》卷一
《讀通鑒論》卷二
《讀通鑒論》卷三
《讀通鑒論》卷四
《讀通鑒論》卷五
《讀通鑒論》卷六
《讀通鑒論》卷七
《讀通鑒論》卷八
《讀通鑒論》卷九
《讀通鑒論》卷十
《讀通鑒論》卷十一
《讀通鑒論》卷十二
《讀通鑒論》卷十三
《讀通鑒論》卷十四
《讀通鑒論》卷十五
《讀通鑒論》卷十六
《讀通鑒論》卷十七
《讀通鑒論》卷十八
《讀通鑒論》卷十九
《讀通鑒論》卷二十
《讀通鑒論》卷二十一
《讀通鑒論》卷二十二
《讀通鑒論》卷二十三
《讀通鑒論》卷二十四
《讀通鑒論》卷二十五
《讀通鑒論》卷二十六
《讀通鑒論》卷二十七
《讀通鑒論》卷二十八
《讀通鑒論》卷二十九
《讀通鑒論》卷三十
《讀通鑒論》卷末
點擊排行
網站首頁  |  關於我們  |  聯繫方式  |  使用協議  |  隐私政策  |  版權隱私  |  網站地圖  |  排名推廣  |  廣告服務  |  積分換禮  |  網站留言  |  RSS訂閱  |  違規舉報